帐篷外忽然有了杂沓的脚步声,梨容一下掀开帐帘,走进雨中。
呼延吉措的随从和侍卫们回来了,个个淋得落汤鸡一般,脸色阴沉着,不发一言。
梨容默默地站在雨里,望着他们。
稚娟跟着也跑了出来,看见面前的情形,就猜到他们是空手而归。
“只能天亮再找了。”呼延吉措挥挥手:“都先去休息。”
梨容冲到呼延吉措跟前,还想跟他说什么,稚娟一把将她拽了回去:“在这里,我们只能听他的。”
呼延吉措静静地望了稚娟和梨容一眼,说:“此行责任重大,天气恶劣,山上野兽又多,已经找了一圈,再找也不现实了,现在,保护公主和和亲财物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不能感情用事,必须等天亮再说。”他默默地抬头,透过雨箭,望了一眼林子里,幽声道:“今天晚上,他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梨容瞪得大大的眼睛,忽一下两行清泪冒出来。她猛一下,抓住了呼延吉措的双臂,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一亮,我们就派三队人马去找,生要见人,死……”呼延吉措本想安慰梨容,谁知一开口,话又说得不伦不类,他咬咬牙关,强行闭了嘴。
梨容还是张着嘴,脸上显出更无措的神色来,她松开了两手,摊开,扬了扬,嘴唇动着,看上去象是在说话,但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你怎么了,容姐姐?”稚娟首先发现不对头,惊得脸色都变了。
梨容闻言,再转向稚娟,嘴唇仍然在动,仍旧没有一点声音,她着急地,朝稚娟伸出手去,指指自己的喉咙,摊开手,憋红了脸……
稚娟终于明白了,她慌得声音都变了调:“你说话啊?你怎么,突然哑了?”
“没事的,”呼延吉措看了看梨容,说:“她是急的,等心结解开,自然就会恢复的。”
“你又不是郎中!”稚娟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开口就叫:“把随行的薛太医叫来。”
太医看过了,诊断跟呼延吉措的一样,他说:“气急攻心,突然失声,只有解开了心结,才会重新说话。”
“要是,心结解不开呢?”稚娟小心地假设。
太医沉吟道:“那也可能,从此后,就变成了真正的哑巴。”
稚娟倒吸一口凉气,不做声了。如果朗昆真的出了事,那梨容,就永远都开不了口了。
雨哗啦啦地下了一整夜,天,终于蒙蒙亮了。
呼延吉措整合了两个小队,准备前去搜寻朗昆和媛贞。
听见帐篷外的动静,一直跪地祈祷的梨容,缓缓地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稚娟靠过来,疲惫地说:“他们已经出发了,你可以放心了,先歇歇吧。”
梨容摇摇头,默然合眼,依旧笔直地跪着。
稚娟静静地望着她,一夜的担惊受怕随着呼延吉措带队去寻找终于安心了下来,又困又累,渐渐地,眼皮沉重,终于,睡了过去。
呼延吉措和朗泽一路找过来,忽听开路的一声惊呼:“熊!”
众人连忙严阵以待,那熊却对他们没什么兴趣,晃了两下就走了。
“继续找。”呼延吉措吩咐下去,却冷不丁发现地上有些不一样的痕迹。他走近熊的爪痕,细细地查看泥土上粘着的一些碎屑,这些黄黄的东西,是什么?他用手指点了点,仔细地看看,再捏一捏,最后,放在鼻子处一闻,这个味道……
是地瓜!烤熟的地瓜!
呼延吉措一激灵,忽然跳起来,急问:“熊是从哪个方向窜出来的?”
侍卫用手一指:“那边!”
“往那边找!”呼延吉措一边说,一边就赶了过去。
转过梁子,崖下,是一个洞口。
呼延吉措点起火把,抽出刀,就走了下去。朗泽紧紧地跟在后面。
洞进去不深,只是拐了个弯,忽然,里面显出些光亮来。
是火光!
呼延吉措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转过一块大石头,他看见了地上有一堆火!再看,石壁下边,紧紧地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朗昆!”呼延吉措和朗泽同时大喊一声。
朗昆和媛贞一惊,醒过来,朗昆看清来人,欣喜地喊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一翻身,站了起来。
媛贞本是靠在朗昆身上,一惊醒,自然坐直了身子,看见朗泽,一肚子委屈泛上来,不由得哭道:“朗泽,你怎么才来啊——”
朗泽定定地看着她,脸色突然有些不自然了。
媛贞低头看看,自己穿的,是朗昆的衣服。她刚想开口解释,却看见朗泽的眼光又转向了朗昆,而脸色,已经明显地难看了起来。
朗昆,穿着的,只有底衣,经过大半夜山上的折腾,污浊不堪而且不整。
朗泽默默地站着,没有靠近朗昆,也不去理睬媛贞。
“朗泽——”看看自己的装束,看看朗泽的表情,再想想刚才自己和朗昆在众目睽睽之下抱成一团的样子,媛贞已经猜到朗泽在怀疑什么,但她不知该如何解释,百口莫辩,只能委屈地哭。
朗昆正跟呼延吉措说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忽然听见媛贞的哭声,连忙走过来,拍拍媛贞的肩膀,问:“你怎么了?脚疼吗?”经过一夜的患难,他跟媛贞已经熟悉了不少,而且随便了不少,他拍她的肩膀,是自然而然的动作,问她的话,也是坦荡的关心,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朗泽的脸已经开始发青了。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昨夜,在这漆黑的洞中,在这温暖的火堆旁,两个孤男寡女,除了靠在一起相互取暖,一定还发生了些什么,不然,怎么会出现那样不堪的穿着,怎么会在众人面前出现这样毫无顾忌的肌肤接触?他是过来人,在他跟那么多女人的游戏中,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
媛贞别过身去,抹着眼泪,此刻,为了打消朗泽的顾虑,她只希望朗昆离自己越远越好。可是她愈是止不住哭,朗昆愈是不放心,反而更靠近了些,问:“到底怎么了?”他说:“你看,他们找来了,我们都安全了。”
媛贞什么也不说,只用红肿的眼睛望了望朗泽。
朗昆一侧头,看见朗泽脸色不对,直起身,想了想,哑然失笑道:“二哥,你想哪里去了——”他指了指媛贞,解释道:“她从崖上掉下来,衣服被树枝挂掉了,所以我才脱了衣服给她。”
朗泽垂下眼帘,仿佛没有听见,转身就走。
“喂——”朗昆叫着,朗泽却没有理会,他只好转回来安慰媛贞:“别哭了,不用担心,这事解释得清的。”
“我相信你,朗昆。”呼延吉措突然开腔了,说:“既然没事,那就早点回去,大伙都担心一夜了。早知道没事,也不会那样了——”说完,意味深长地望了朗昆一眼。
朗昆心里“咯噔”一下,不会那样?那,到底是哪样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梨容,难道?!他一下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