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言离别苦,一舞倾城,解尽相思否?很多年后,江湖依旧盛传某年西湖上那一风华绝代的舞姿,人人争相模仿传唱,只求哪怕能触碰到当时意境的边缘也不枉此生了。
一个世纪只有一个人可以绝代,诺诺随意做到了,舞的却是难以言说的永别。
陆耕看呆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诺诺,还是那个人,眼神就看着你,穿过人群看着远方,就像奔赴了千山万水却依旧迷路的孩子,茫然无知,不知所从,却依旧燃烧着心中微小的渴望。像多年前自己就遇到的那只小狗,倔强锋利,浑身泥巴让人忍不住疼爱。她不懂得避雨,甚至觉得就该淋雨奔跑,脸花了就一把清水,衣服脏了就洗,鞋湿了就提着赤脚,她不懂得怎么去美丽装饰自己,像一道闪电划过雨幕,照亮了你心中的某个角落。
陆耕记得,看了那一眼就再也没能忘掉。陆耕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长剑刺穿那个人的胸膛,刺穿了自己的梦想。自己曾挥舞着拳头信誓旦旦的说:“等我长大,我来保护你。”可是一切似乎发生的太快了,快的自己还没有看清,结局就已经变成悲剧。那个蠢女人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那个男人,世人视若珍宝的东西你全都不要,自己的儿子也狠心让他孑然一人,连命也那么决绝。
曾近那么温暖的怀抱,今后就只能一个人在雨中奔跑,再没人给你擦干眼泪,哄你入睡。
那次陆耕大哭一场,卧床半月,吓坏了侍女和药医,府中私下甚至传言世子将不久人世,陆侯大怒,谣言者被施以杖刑打入大牢。第十六天陆耕下床在院中枯坐半日就恢复了往日风采,府中丫鬟奔走相告,陆侯在祠堂中燃起高香,如释重负。
最坏的都已经发生,没有什么可以更糟糕的了,所以终于可以放开自己去恣意而活。从那以后陆耕一改昔日安静,活脱脱成了混世魔王,府中丫鬟怕且欣喜着,那些伴读就像沉寂了千年终于等来了那个苦苦呼唤的救世主,在陆耕的带领下在九州这块土地上留下串串脚印。
多像那年的自己,小心翼翼,终逃不过。
上一次看她跳舞是什么时候呢?陆耕神思恍惚,好像是登高节,那一天他带着诺诺登上赤北峰,时至深秋,深红的霜叶铺满山道,下午静谧的阳光透过枝丫在两人身上留下点点光斑,诺诺一路都像个小燕子一样欢快轻盈,不知疲倦,哼着陆耕从未听过的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陆耕原本郁结的内心也被稍稍感化,拉着诺诺的手晃晃悠悠的朝山顶爬去。
到达山顶时,时间刚好,夕阳在重重山峦间散发出柔黄的光芒,天边璀璨的晚霞映着赤北峰整个北坡的山菊,诺诺和陆耕两个人并排而坐面朝晚霞。
“陆耕哥哥想念家人了吧?”诺诺看着远处的夕阳,抵了抵陆耕肩膀。
“想我娘了。”陆耕把编好的花环给诺诺带在头上:“诺诺你呢?”
“我啊,我从小就是和奶奶一起长大的,从没见过娘亲爹爹长什么样,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人来看过我和奶奶,我早已经习惯了,只要奶奶身体好,我就很知足了。陆耕哥哥娘还在世吗?我都没听你提起过过呢。”
“我六岁那年就走了。”陆耕压抑着声音,生怕一不小心就控制不住眼泪,这么多年了只要一提起那个人,陆耕几不能平静。
“一定是个美人吧。”诺诺一脸肯定
“算不上吧。”
“可你至少还有回忆。”
陆耕惊悚的醒悟,身边的这个女孩从小就是孤儿,自己还如此恬不知耻的伤春悲秋真实该死,伸手揉揉诺诺略带花香的头顶,陆耕安慰道:“还有我呢,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吃到老,玩到老吗,你可不许反悔。”
“你终于笑了,我没事了,他们对于我来说只是个符号,梦里都没有他们的位置,对于眼前我很满足了。“
陆耕在心里叹道:真是没救了,明明自己都被遗弃角落里,偏偏还抱着菩萨心肠,给别人安慰。可这不就是让自己心动的原因吗,那样如风一样的女孩,宁静中透出深谙世事后的单纯善良。
陆耕一抬头,就看到诺诺在漫天花海里刺眼晚霞下群山环抱中偏偏起舞,粗衣布裙,却像一个天使般耀眼美丽,对着你无声欢笑。
还是几年前起舞中对着陆耕笑,却笑的那么萧索,孤独的身影中跳出绝世的舞蹈。
那么熟悉,却带着浓浓的疏离,像对着一道无形的墙,说最后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