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了心上,陆耕深深呼吸,起伏的胸膛像战鼓一样想在耳侧,一瞬间的感觉来的那么突兀让人不敢置信,他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吗?我会回来的,哪怕千军万马浴血奋战答应了你啊,可是无论怎么自我提示,那该死的感觉就像是已经说出口的承诺一样真实。眼前的这个人那么熟悉,熟悉的你仿佛不认识,就像是重复的无休止的写同一个简单的字,写着写着,你就会忘了笔画,然后迟钝的看过去,不自觉的就会问自己:这是什么字,下一笔该落哪里。可是明明那么确定,却依旧忍不住怀疑。
真是该死啊,挫败的感觉挥之不去,陆耕想去拉着诺诺逃离这人山人海,可诺诺专注的一如既往,那么美,美的让人不忍心破坏,美的好像再也抓不住。
与此同时,西湖上的楼船摇曳着烛火,微波中不知不觉的向诺诺靠去,船上的人如痴如醉,欣赏这平生难遇的瑰丽画面,仔细看去,船头和两侧靠前的位置中有那么几个人尽管附和着大众的叫好声,神色却透露出一股难以控制的兴奋和紧张,右手攥着衣角,青筋暴起,尤其是那双眼睛,狠戾暴躁,不安中谨慎地计算着时机。
西湖下,万鲤朝圣,鱼群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带着深红的面具,苍白的长发飘荡在身后,心跳随着鱼尾摆动起伏,双腿无声伸缩中随着鱼群悄然无声地渐渐靠近湖岸。神识感应着湖上那个气息全无的少年,为了不引起强者注意,自己连看都不敢看湖边的小羔羊。谨慎是一个杀手最基本的行事准则,那些不可一世舍我其谁的蠢货们,都在长剑贯穿胸膛,形神俱灭的那一刻往往会体会到这句话,可对手却没有心思去聆听死者临死前的那一句:若不是,结果就。
小心若鬼面,今晚依旧忍不住在心里腹排长夫子过于夸大了今晚任务的难度系数,以自己月读中阶修为,没有感应到丝毫修行者的存在,只要自己再前进三丈,鬼泣一出,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那个未来的天照命了。真是可惜了,千年一降的天照命,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修道天赋,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只能高山仰止,就拿自己来说,为了修为毁面立志,多少年废寝忘食还得依靠药物才勉强算是个合格的高手境界。眼前这小子,身世为一侯之子,王女看样子也是痴情一片,最让人不能忍的就是那个该死的天照命,那可是动一念便可撼动山河的至伟从在。
昆仑志中记载,上一个天照命,李阳清一生碌碌无为,百无事处,整日在酒坊勾栏中流连忘返,在大梁朝即将亡国中流浪世间,终其一生穷困潦倒。一日逃亡路上被一小女孩感动,大笑,疯癫而去,一朝入天照,以花甲之躯一人之力,吓退汉军四十万,延续大梁国祚半百年。其后销声匿迹,时隔千年,昆仑志再翻篇章,整整一页只有四个字:陆者耕也。
历来,但凡昆仑志中出现的人莫不是整个朝代甚至是几个世纪中一言就可以改变历史的大人物,沉寂千年,唯有四字,真实吝啬的让人怅惘。山鬼中传言,长夫子在昆仑开篇之日扼腕摇头,闭关数月推演命轮,却不知结果如何。
想想都让人止不住颤抖的力量啊,鬼面在心里感叹:不为了姜国千万百姓,就算为了万千修道者的理想,今晚自己也得杀了你啊,一个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人,怎么配拥有如此天命。
难道古言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胫骨之类的都是屁话?
可一想到以老师自称的长夫子,鬼面赶紧摇头。在山鬼中那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他是所有山鬼的信仰,容不得丝毫亵渎,哪怕是思想上的一丝怀疑。
那么为了古言正名,为了修道者的理想,为了自己面具下不能见光的脸,就让我来打破这宿命吧。
还有一丈的距离了,鬼泣在湖底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