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越国公,是在他的书房,偌大的府内,门公是这老者,看茶的亦是他。
越国公看看风舞,让老院公带着,往另外之处喝茶去了,房内只留下他和郎野,又紧闭门户,才转身看向郎野,一脸凝重,道:“你究竟是谁?”
郎野所答非所问,“先告诉我,您究竟是不是穆上风?”
越国公愣了稍许,微闭双目,无奈的长吁一声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问。”
郎野急忙躬身施礼,“晚辈郎野,见过伯父,说起我,本是海外归来之人,游走路过七星镇,得穆大娘照顾,如同亲娘,又与白风是要好的朋友,现下是受穆大娘之托,寻找伯父您的下落,不想在越州碰面,郎某幸不辱使命,正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娘和白风。”
“不可!”越国公,我们现在应该叫他穆上风,朝郎野急切喊道,“不要告诉素雅和风儿我的下落。”
郎野登时火起,心道,我若有龙头铡,先咔嚓了你,当年抛妻弃子或许出于无奈,但现在既已过了这些许年,怎能对老妻独子不闻不问,他管不了前辈晚辈之别,喝问道:“一个女人,从青春年华等你到垂垂老矣,你说她可怜不可怜?穷其一生,不过是为了守候一个把她抛弃的男人,你说她可悲不可悲?孤寡一人,居然把儿子培养成文武全才,如今又身在仕途,也或许还身份使命,你说她可敬不可敬?如此女人世所罕见,她非是要和你享受荣华富贵,她只想知道你还活着,你轻轻一句不要告诉她们母子,就这样把这个女人的一生打发了,你说你卑鄙不卑鄙?你……我……”
郎野怒不可遏,口不择言,脑海里都是穆大娘借酒浇愁的落寞相。
更是穆白风从襁褓中便没了父亲的可怜相,虽然穆白风为兽王效命,但从那次蒙面人告诉陈幽儿,往南逃,找李冈解决危难,郎野已然发现些端倪,后来出泗水时,又得蒙面人相救,那二指刺喉的功夫唯穆大娘才会,猜想蒙面人一定是穆白风,虽然穆大娘和兽王等人都不知穆白风会武功,但世事难料,穆白风如此聪慧,说不定就是从老娘那里偷来的技艺。
被郎野骂,穆上风双目拧起,老眼浑浊,一拳打在桌子上,轻声道:“是我对不起素雅,对不起风儿,你骂的对,骂的好,但是,依然请你不要告诉她们我的下落。”
“为何?给我个理由先。”郎野逼问。
穆上风摇摇头,“恕我不能告诉你,对了,幽儿,你说她被困深宫,这却是为何?幽儿也在越州吗?”
郎野点头,“不仅仅是她,还有你的儿子,穆白风。”
穆上风身子一晃,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道:“风,风儿,他也在越州?”眼神里满是惊喜、惊怕之复杂纠结。
郎野看穆上风情绪激动,高兴道:“你想见他?”
穆上风立即摆手,“不、不,不要。”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刚刚晚辈情急之下,恕我无礼,但我怎么看您都不是背信弃义之辈,您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在下不才,还有些机巧,也许能帮上您。”
穆上风哎了一声,“此事以后再讲,幽儿之事,快告诉我,她父亲亡故,我那妹妹体弱多病,若幽儿再有事,只怕受不了这个打击。”
郎野知道穆上风更名换姓之事非同一般,也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救陈幽儿,便把汪泊雁等人向赵构进言,欲把陈幽儿送给夏王为妾的事说出。
“哼!”穆上风一拍桌子,怒道:“汪泊雁小儿,就会耍弄这些腌臜不堪、龌龊卑鄙的伎俩,等我……”
咚咚咚!有人敲门,穆上风看看郎野。
郎野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乱讲话。
穆上风把门打开,门口站立一个五旬开外的女人,仪态端庄,雍容华贵,不用介绍,郎野已知这便是宋徽宗的姊妹,赵构的姑姑,越国长公主。
“老爷有客?天气炎热,关了门作何?”长公主问,语声柔和,看上去完全不是那种飞扬跋扈的贵族之流。
穆上风淡然一笑,“公主不是去宫里看柔福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府?”
长公主叹口气道:“那柔福,忙的很,如今的行宫不过是衙署,能有多大的地方,她却横里竖里的逛,倒把我冷落一边,原本以为她历经磨难,我这个做姑姑的理当安抚,谁知她开心的很,也应该,能够平安回来,已是祖宗保佑,当然开心,算了,她还年轻,贪玩的性情,不需要我陪。”
郎野心道,她是假的,当然不会为了被掳去金国而痛苦。灵光一闪,看这长公主甚是和善,不如就把那个假柔福的事情告诉她,就说赵构如何危险,想她是赵构的姑姑,为了赵构定然会帮我进宫。
想到此,他道:“那个柔福公主,当然不需要你这个姑姑陪,因为她和您没有一点血缘,她是假的。”
“什么?”他此言一出,长公主和穆上风齐齐惊问。
郎野便把自己这一路之上发生的事情和对柔福公主的怀疑大概叙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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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说那个柔福公主,把个行宫逛遍之后,见赵构往一个偏僻的小屋而去,她心里明白,那定是陈幽儿的住所,心里顿时愤愤,那个女人,比我生的美吗,为何郎野对她痴心一片,赵构对她也是这样上心,哼,跟我斗,凡是你的,我都要抢来。
她注意赵构的动向,见赵构从陈幽儿那里转回,又往花园而去,和等在那里的汪泊雁嘀嘀咕咕。
汪泊雁今日返回,得知陈幽儿也回宫,心里一番快慰又一番别扭,本来陈幽儿之事,谋计出自他,抓捕需要他,如今一切功劳被郎野褫夺,气不打一处来,正巧言令色的哄骗赵构,说陈幽儿返回宫里,是他料到的事,是以他才没有护送,而是在外面做一件事,那就是重新物色一个美人,好替换下陈幽儿。
“为何?”赵构问。
汪泊雁左右看看,没有其他人,才道:“无忧公主,人间极品,皇上舍得吗?”
赵构愣,随即假意呵斥汪泊雁道:“大胆,敢开朕的玩笑。”
汪泊雁知道赵构违心,也装着跪地叩头,“臣该死。”
赵构呵呵一笑,拉起汪泊雁,心里想的是,既然能有另个美人来代替陈幽儿,我还等什么。
撇下汪泊雁,急匆匆赶去找陈幽儿,别说今日十五月圆,若能抱得美人归,天天都是良辰吉日。
不经通报,径直推开陈幽儿的房门,看佳人正对镜卸妆,长发垂落,头上无半点珠翠,真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皇上如何又返回?”陈幽儿正想着计谋,见赵构离开不久又重新来此,情知不妙。
赵构过去揽住陈幽儿的肩,一副痴醉相,把男中音压成男低音,方显得深情似的,道:“无忧,今晚月圆,陪朕赏月如何?”
陈幽儿大眼转转,莞尔一笑,“需有酒有菜,有点有果,有诗有舞,才配得上花前月下。”
赵构听了“花前月下”这样的暧昧词汇,高兴的连道:“好好好,还需有情有义。”,传令下去,命人准备一切所需,脑海里映现的,却是月透西窗、罗帐低垂、佳人妩媚、你侬我侬。
陈幽儿心里窃笑,“赵构,来年今日,就是你的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