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国古代经典集粹(春秋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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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晋楚鄢陵之战(成公十六年)

“解题”

晋楚鄢陵之战是春秋时期的著名战役。由于晋国君臣一致,同仇敌忾,采用了正确的战略战术。胜利是必然的;而楚国君臣之间、臣子之间不和,军队骄纵,失败则是意料中的事情。作者很善于描写战争的大场面,如文章巧妙地通过楚王与伯州犁的对话,把晋军调兵遣将、人马奔驰的那种激战在即的情景表现出来,把紧张的战斗气氛渲染出来。另外,郤至遇楚王,韩厥、郤至追郑伯,栾鍼派人给子重敬酒,都是很精彩的描写。

“原文”

晋侯将伐郑,范文子曰:“若逞吾愿,诸侯皆叛,晋可以逞。若唯郑叛,晋国之忧,可立俟也。”栾武子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必伐郑。”乃兴师。栾书将中军,士燮佐之。郤锜将上军,荀偃佐之。韩厥将下军,郤至佐新军,荀罃居守。郤犨如卫,遂如齐,皆乞师焉。栾黡来乞师,孟献子曰:“有胜矣。”戊寅,晋师起。

郑人闻有晋师,使告于楚,姚句耳与往。

楚子救郑,司马将中军,令尹将左,右尹子辛将右。过申,子反入见申叔时,曰:“师其何如?”对曰:“德、刑、详、义、礼、信,战之器也。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详以事神,义以建利,礼以顺时,信以守物。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节。时顺而物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无不具,各知其极。故《诗》曰:‘立我烝民,莫匪尔极。’是以神降之福,时无灾害,民生敦庞,和同以听,莫不尽力以从上命,致死以补其阙。此战之所由克也。今楚内弃其民,而外绝其好,渎齐盟,而食话言,奸时以动,而疲民以逞。民不知信,进退罪也。人恤所底,其谁致死?子其勉之!吾不复见子矣。”姚句耳先归,子驷问焉,对曰:“其行速,过险而不整。速则失志,不整丧列。志失列丧,将何以战?楚惧不可用也。”五月,晋师济河。闻楚师将至,范文子欲反,曰:“我伪逃楚,可以纾忧。夫合诸侯,非吾所能也,以遗能者。我若群臣辑睦以事君,多矣。”武子曰:“不可。”

六月,晋、楚遇于鄢陵。范文子不欲战,郤至曰:“韩之战,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轸不反命;邲之师,荀伯不复从。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耻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强服矣,敌楚而已。唯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

甲午晦。楚晨压晋军而陈。军吏患之。范匄趋进,曰:“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晋、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执戈逐之,曰:“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栾书曰:“楚师轻窕,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郤至曰:“楚有六间,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恶,王卒以旧,郑陈而不整,蛮军而不陈,陈不违晦,在陈而嚣。合而加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旧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

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子重使大宰伯州犁侍于王后。王曰:“骋而左右,何也?”曰:“召军吏也。”“皆聚于军中矣!”曰:“合谋也。”,“张幕矣。”曰:“虔卜于先君也。”“彻幕矣!”曰:“将发命也。”“甚嚣且尘上矣!”曰:“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曰:“听誓也。”“战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战祷也。”伯州犁以公卒告王。苗贲皇在晋侯之侧,亦以王卒告。皆曰:“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苗贲皇言于晋侯曰:“楚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而三军萃于王卒,必大败之。”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复》,曰:‘南国,射其元王中厥目。’国王伤,不败何待?”公从之。

有淖于前。乃皆左右相违于淖。步毅御晋厉公,栾鍼为右。彭名御楚共王,潘党为右。石首御郑成公,唐苟为右。栾、范以其族夹公行,陷于淖。栾书将载晋侯,鍼曰:“书退!国有大任,焉得专之?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离局,奸也。有三不罪焉,可犯也。”乃掀公以出于淖。

癸巳,潘尫之党与养由基蹲甲而射之,彻七札焉。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忧于战?”王怒曰:“大辱国。诘朝,尔射,死艺。”吕锜梦射月,中之,退入于泥。占之,曰:“姬姓,日也。异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于泥,亦必死矣。”及战,射共王,中目。王召养由基,与之两矢,使射吕锜,中项,伏弢。以一矢复命。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见楚子必下,免胄而趋风。楚子使工尹襄问之以弓,曰:“方事之殷也,有韎韦之跗注,君子也。识见不谷而趋,无乃伤乎?”郤至见客,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从寡君之戎事,以君之灵,间蒙甲胄,不敢拜命,敢告不宁君命之辱,为事之故,敢肃使者。”三肃使者而退。晋韩厥从郑伯,其御杜溷罗曰:“速从之!其御屡顾,不在马,可及也。”韩厥曰:“不可以再辱国君。”乃止。郤至从郑伯,其右茀翰胡曰:“谍辂之,余从之乘而俘以下。”郤至曰:“伤国君有刑。”亦止。石首曰:“卫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败于荧。”乃内旌于弢中。唐苟谓石首曰:“子在君侧,败者壹大。我不如子,子以君免,我请止。”乃死。楚师薄于险,叔山冉谓养由基曰:“虽君有命,为国故,子必射!”乃射。再发,尽殪。叔山冉搏人以投,中车折轼。晋师乃止。囚楚公子筏。栾鍼见子重之旌,请曰:“楚人谓夫旌,子重之麾也。彼其子重也。日臣之使于楚也,子重问晋国之勇。臣对曰:‘好以众整。’曰:‘又何如?’臣埘曰:‘好以暇。’今两国治戎,行人不使,不可谓整。临事而食言,不可谓暇。请摄饮焉。”公许之。使行人执榼承饮,造于子重,曰:“寡君乏使,使鍼御持矛。是以不得犒从者,使某摄饮。”子重曰:“夫子尝与吾言于楚,必是故也,不亦识乎!”受而饮之。免使者而复鼓。

旦而战,见星未已。子反命军吏察夷伤,补卒乘,缮甲兵,展车马,鸡鸣而食,唯命是听。晋人患之。苗贲皇徇曰:“蒐乘补卒,秣马利兵,修陈固列,蓐食申祷,明日复战。”乃逸楚囚。王闻之,召子反谋。谷阳竖献饮于子反,子反醉而不能见。王曰:“天败楚也夫!余不可以待。”乃宵遁。晋入楚军,三日谷。范文子立于戎马之前,曰:“君幼,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书》曰:‘唯命不于常’,有德之谓。”

楚师还,及瑕,王使谓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师徒者,君不在。子无以为过,不谷之罪也。”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赐臣死,死且不朽。臣之卒实奔,臣之罪也。”子重复谓子反曰:“初陨师徒者,而亦闻之矣!盍图之?”对曰:“虽微先大夫有之,大夫命侧,侧敢不义?侧亡君师,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

范匄:范文子的儿子。

楚子:指楚共王。

伯州犁:从晋国逃亡到楚国的人,任楚国的太宰。

苗贲皇:楚国斗椒之子,鲁宣公四年逃到晋国。

吕锜:即魏锜。

郑伯:指郑成公。

鲁成公二年的鞌之战,韩厥曾追捕齐顷公(见齐晋鞌之战),这次就不再愿意追捕郑成公。

败于荧:事见鲁闵公二年。

见《尚书·康诰》。

瑕:楚地,在今湖北省随州市境内。

“译文”

晋厉公准备征讨郑国,范文子阻止说:“如果按照我们的愿望,诸侯都背叛了我们,晋国内部的骄纵奢侈的坏风气就可以得到收敛。如果只是郑国一国背叛,晋国的忧患大概立刻就会等到。”栾武子说:“不能在我们这一代就失去了对诸侯的控制,一定要征讨郑国。”于是就向郑国发兵。栾书统帅中军,士燮任他的副手;郤绮统帅上军,荀偃当他的副手;韩厥统帅下军,郤至担任新军的副将。荀罃留守。郤犨去卫国,接着又到齐国,请求卫齐两国出兵,栾黡也来到鲁国请求出兵。孟献子说:“晋国这一仗必然要取得胜利。”

四月十二日,晋军出兵。郑国人听到晋国出兵的消息后,就派使臣去报告楚国,大夫姚句耳陪同使臣前往。

楚共王急忙派兵救助郑国。司马子反统帅中军,令尹子重统帅左军,右尹子辛统帅右军。楚军路过申地时,子反拜见申叔时,问道:“这次与晋国人作战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申叔时回答说:“德行、刑罚、祭祀、道义、礼法、信用,这是作战不可缺少的六个方面。有德行才能施于恩惠,有刑罚才能纠正邪恶,有祭祀才能事奉神明,有道义才能建立利益,有礼法才能顺应时宜,有信用才能守护事物。人民生活富裕,德行就会端正;一切举动有利人民,事情就会符合法度,生产不违农时。万物就生长繁茂;这样上上下下能和睦相处,一切行动统一一致,凡所需求的没有不具备的,不同等级的人都知道各自的行为准则。所以《诗经》说:“种粮养活百姓,武王德行高无比。”因此,神明就为他降福。四时没有灾害。民众生活富裕,民性淳朴敦厚,和睦同心,服从指挥。没有谁不尽力来听从君王的命令,(英勇上前线)以死来弥补兵员的不足,这就是战争之所以能够取得胜利的原因。现在,楚国在国内抛弃他的民众,在国外断绝与它友好的邻邦,轻慢(与宋国)同盟而违背自己的承诺,违反农时而发动战争,用百姓的疲敝以满足自己的私欲。人们不知道哪一种是信用,尽力不尽力都是罪过。人们忧虑他们的结局,谁肯牺牲性命?您还是尽力而为吧,我不会再接见您了。”姚句耳先回去了,子驷询问楚军的情况,申叔时回答说:“楚军行军太快,经过险要的地方队形不整。动作太快就会缺乏充分的思考,队形不整就丧失了行列。缺乏充分思考,丧失队形,如何去打仗?救郑楚军恐怕靠不住了。”五月,晋军渡过黄河。探听到楚军快要到来,范文子想要退兵,说:“我们假装逃避楚国,这样就能够缓和晋国的忧虑,联合诸侯,这不是我所能做到的,把它留给有才能的人吧。如果我能和群臣和睦相处,以侍奉国君,这就很不错了。”栾武子说:“不可这样。”

六月,晋、楚两军在鄢陵相遇。范文子不想与楚军交战。郤至说:“韩之战,惠公战败,箕之役,先轸阵亡,不能归国回复君命;邲之战,荀林父不能整顿残军再跟楚军决战,这几次失败,都是晋国的耻辱,您也见到先君当时的情况,现在我们躲避楚国,这又增加了一个耻辱。”范文子说:“我们先君作战屡次失败是有原因的,当时,秦国、狄人、齐国、楚国都很强盛,如果我们不尽全力,子孙后代将会越来越衰弱。现在,秦国、狄人、齐国三强已经归顺我们,敌人只楚国一家罢了。只有圣人才能够做到内外都没有忧患。我不是圣人,外部安宁,内部就必然有忧患。何不放弃楚国,让它成为外患而时时警惕我们呢?”

(六月)二十九日,楚军在清早时迫近晋军而排阵。晋国的将领很害怕。范匄跨步向前,说:“在军营内排阵,要填平井毁掉灶而腾出空地,疏散阵前的行列,使它不要拥挤。晋、楚两国同是上天所授予,我们凭仟么害怕他们呢?”(听到这番话)范文子拿起戈来追打他,说道:“国家的存亡,是天意,你小孩子知道什么?”栾书说:“楚军轻狂浮躁。我们加固营垒严守阵地,迎击他们的进攻,三天之后楚军一定会撤军。当他们撤退,我们乘机反击,必定会取得胜利。”邻至说:“楚国有六个弱点,不可丧失利用这些弱点的机会。楚国的两个重臣子反和子重不团结;楚共王的御林军是从旧贵族中选拔的,没有战斗力;郑国虽然排出阵形但军纪不整;蛮军虽然勇猛但不排兵布阵;楚军排兵布阵不避开不宜用兵的月底之日;士兵在阵中胡乱喧嚣,联军合在一处时就更加喧嚣不止,联军各有打算,各谋退路,没有哪个人有勇敢战斗的思想。老兵未必都有战斗力。这一切都触犯了天意和兵家大忌,所以我们一定能打败他们。”

楚共王登上配有瞭望小楼的战车观察晋军。子重派太宰伯州犁侍立在楚共王身后。楚王问道:“晋国的战车为什么向左右两边驰骋?”伯州犁说:“这是在召集各级军官。”楚王说:“他们都聚集在中军了。”伯州犁说:“这是将士们在一起谋划战法。”楚王说:“他们张开帐幕了。”伯州犁说:“这是虔诚地在先君的神位前占卜。”楚王说:“他们将帐幕拆除了。”伯州犁说:“将要发布进攻的命令了。”楚王说:“喧嚣声很大,而且尘土飞扬。”伯州犁说:“晋军将要填平井毁掉灶以便排兵布阵。”楚王说:“他们都登上战车了,将领和车右又拿着兵器下车了。”伯州犁说:“这是要听宣誓。”楚王问:“他们要开始进攻了吗?”伯州犁说:“现在还不知道。”楚王说:“晋军上了战车,将领和车右又都下来了。”伯州犁说:“这是祈祷上天保佑他们能打胜仗。”伯州犁把晋厉公御林军的情况向楚共王作了介绍。苗贲皇在晋厉公的旁边,也把楚共王御林军的情况向晋厉公作了介绍。伯州犁和苗贲皇都说:“国人中选拔出来的武士都在这里,而且实力雄厚,这是谁也抵挡不了的。”苗贲皇时晋厉公说:“楚国的精锐部队只是他们中军中的王族之师罢了。请您将我们的精锐部队分成两部分攻击他们的左右两翼,集中三军攻打楚王的王族之师,必定将他们打得大败。”晋厉公让太史占卜。太史占卜后说:“很吉利。得到的是《复》卦,卦象上说:‘南方的国家萎缩,射它的国君,射中他的眼睛。’国家萎缩,国君受伤,此时不失败,还等什么时候?”晋厉公听从了。

晋军前进的路上有泥坑,于是晋军都从两边饶过泥坑行进。此时,步毅为晋厉公驾御战车,栾书的儿子鍼锇担任车右。彭名为楚共王驾御战车,潘党担任车右。石首为郑成公驾御战车,唐苟担任车右。栾书、范文子率领他们的中军护卫着晋厉公前进,厉公的战车陷在泥坑里。栾书打算将厉公换上自己的战车。栾鍼说:“栾书,请您退下去!国家派您担当统帅大任,您怎能包办其他的琐事?而且侵犯了别的官员的职权,这是冒犯;(离开统帅的岗位)放弃自己的职责,这是渎职;离开指挥的位置就脱离了下属,这是犯罪。这三条罪状,是绝对不能触及的。”说完,就掀起晋厉公的战车离开泥坑。

前一天(六月二十八日),潘尪的儿子潘党和养由基把铠甲竖立起来而射它,射穿了七层甲片。把它拿给楚共王看,说:“君王有我们两个神箭手的臣子在这里,还担心战争不能取胜?”楚共王发怒道:“有勇而无谋,真是羞辱我们楚国!明早作战。你们将死在你们所夸耀的箭术上。”吕锜梦见自己射月亮,并且射中了,然而自己却退到泥潭里。占卜,卜辞说:“姬姓(是周天子的姓),是太阳;异姓,是月亮,这必定是楚共王了。既然射中了它,自己又退到泥潭里,肯定会战死。”到了作战的时候,吕锜果然射中了楚共王的眼睛。楚共王召来养由基,给他两支箭,要他射杀吕锜。养由基射中吕锜的颈子,吕锜倒在弓套上死去。养由基拿着剩下的一支箭向楚共王复命。郤至三次遇到楚共王的御林军,见到楚共王时,他必定要下车,脱下头盔,快步前走(表示敬意)。楚共王派工尹襄送上一张弓去答谢,说:“在战争非常激烈的时候,有一位用浅红色皮革裹腿的人,那就是君子啊!当他看见我后就快步前走,大概是受伤了吧?”邻至见工尹襄之后,脱下头盔接受了楚王赠给的弓,说:“贵国国君的外臣郤至跟随我国的国君出战,仰仗君王的威灵,甲胄穿在身上,不能拜谢。下臣承受君王的问候,实在是惶恐不安。出于感谢君王的缘故,谨向君王的使者叩拜。”接着向使者叩拜三次以后才退走。晋国的韩厥追赶郑成公,他的驾御者杜溷罗说:“赶快追击郑成公,他们的驾御者多次回头看,注意力不在马的奔跑上,我们可以追上。”韩厥说:“(章之战,我羞辱过齐顷公)这次不能再次羞辱国君。”于是就停止了追赶。郤至追赶郑成公,他的车右茀翰胡说:“赶快派侦察兵超前迎击,我从后面追上他,登上他的的战车而把他俘虏过来。”郤至说:“伤害国君是要受到惩罚的。”于是也停止了追赶。

石首说:“从前,卫懿公与狄人交战,由于不拔掉他的旗子,所以才在荧地遭到失败。”于是郑成公把旗子收进弓袋里。唐苟对石首说:“您在国君旁边,战败的一方保护国君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我不如您的地位重要,您带着君王撤退,我请求留下阻击追兵。”于是唐苟就战死了。楚军被晋军逼在一个危险的地方,叔山冉对养由基说:“虽然国君有命令,不许随便射箭,但是为了国家的安危,您必须向敌人射箭。”于是,养由基向晋军发箭,一连射了几箭,被射者都中箭而死。叔山冉赤手空拳搏击,举起晋兵猛摔,将晋军的战车车前横木都摔折了。晋军这才停止了进攻。他们抓住了楚国的公子筏。栾看到子重的旌旗,请求晋厉公说:“楚国人说那面旌旗是子重的旗号,那么此人大概就是子重了。往日,臣下出使楚国时,子重问起晋国的勇武表现在哪些地方。臣下回答说:‘爱好军队严整周密。’子重又问:‘其他方面又怎么样?’臣下回答说:‘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够从容不迫。’现在两国交战,连个使臣都不派遣,不能说是严整周密;临到开战而自食其言,不能说是从容不迫。请君王派人代表我捧酒送给子重喝。”晋厉公答应了,派遣使臣捧着酒器到子重那里敬酒,说:“我们君王缺乏担任使臣的人才,让栾鍼铖执矛侍立做他的车右,因此不能亲自犒赏您,特派我前来代他敬酒。”子重说:“栾夫子曾经在楚国同我说过一番话,今天送酒来必然是为这件事情。他不也很懂得礼节吗?”接过使臣的酒一饮而尽,送走使者后重新击鼓指挥战斗。

从天亮开始交战,直到星辰出现时还没有结束。子反命令军吏察看伤亡情况,补充步兵和战车。修理甲胄和兵器,摆列并检视车辆马匹,一直忙到鸡叫的时候才吃饭,一切都听命于统帅的指令。晋军探听到这个情况后非常担忧。苗贲皇通告全军说:“清点战车、补充步卒、喂饱战马、磨锐兵器、整顿阵行、巩固队列,吃饱肚皮,再次誓祷,明天再战。”晋军故意让楚国的俘虏逃跑。楚共王听到这些情况,召子反来商量对策。此时,谷阳竖向子反献酒,子反喝的酩酊大醉而不能进见。楚共王说:“这是上天要楚国失败啊!我不能就这么等着他。”于是连夜就逃走了。接着,晋军攻入楚国的阵地,一连三天都在吃楚军丢弃的粮食。范文子站在兵马之前说:“君王年幼,众臣子不才,凭什么得到这样的胜利?所以君王还是要多多告戒自己啊!《周书》说:‘天命不能总是不变’,说的是有德的人才可以永获天命。”

楚军兵败回国,到达瑕地,楚共王派人对子反说:“先大夫在城濮之战时让军队失败,当时先君不在军中。这一次,我在军中指挥,因此您并没有什么过错,这是我的罪过。”子反再拜叩头说:“君王赐臣下一死,死而不朽。臣下的将士的确是首先逃跑的,这是我的罪过。”子重派人对子反说:“当初让军队失败的子玉,他的结果你也是听说了。你何不考虑一下呢?子反回答说:“即使没有先大夫自杀的先例,大夫命令我死,我岂敢贪生而陷于不义?我让君王的军队惨败,岂敢忘记一死谢罪?”楚共王派人阻止他自杀,没赶上。子反就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