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远对李密说:“如果将军你决心效仿伊尹、霍光,在危险之际辅佐皇室,那我虽然年迈,仍然希望能为你尽心尽力。但如果你要学王莽、董卓,在皇室遭遇危难的时刻,趁机篡位夺权,那我这个年迈体衰之人就不能帮你什么了。”
李密答谢说:“我敬听您的教诲。”
后来,李密战败,徐文远归属了王世充。王世充也曾是徐文远的学生,他见到徐文远十分高兴,赐给他锦衣玉食。徐文远每次见到王世充,总要十分谦恭地对他行礼。有人问他:“听说您对李密十分倨傲,但却对王世充恭敬万分,这是为什么呢?”
徐文远回答说:“李密是个谦谦君子,所以像郦生对待刘邦那样用狂傲的方式对待他,他也能够接受;王世充却是个阴险小人,即使是老朋友也可能会被他陷害杀死,所以我必须小心谨慎地与他相处。我查看时机而采取相应的对策,难道不应该如此吗?”
等到王世充也归顺唐朝后,徐文远又被任命为国子博士,很受唐太宗李世民的重用。
徐文远之所以能在隋唐之际的乱世保全自己,屡被重用,就是因为他针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应对之法,懂得灵活处世。遇到君子我们固然是幸运的,但是小人却也是见缝插针。小人之所以可怕不在于他和你唇枪舌剑地明着唱反调,而在于他暗地里给你放几根毒针就要你吃不了兜着走。更有甚者,小人不会让你察觉他的真实意图,他们习惯躲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给你设圈套,就等着你不知情往里面跳,也许表面上他还会和你谈笑自如。这当然需要我们提高警惕,但更为重要的是人生经验。
墙头草的德行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论语·颜渊》
我们骂那些没有原则的两面派:“墙头草,两面倒。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跑倒!”看看孔子是怎么说这做做墙头草的人:
季康子问孔子如何治理政事,说:“如果杀掉无道坏人,而成就有道之人,怎么样?”孔子回答说:“你是治理政事,为什么要用杀人的办法?你要是想做好事,百姓也会跟着做好事的。君子的品德好比是风,小人的品德好比是草,风吹到草上,草就会随风而倒。”这是南老对孔子的理解。
大千世界,鱼龙混杂,不管我们是否愿意面对,我们往往不可能不与小人打交道,而这些布设在我们身边的小人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置我们于险境,而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承认,这些小人总是比好人更有能量,因为破坏一件事总比做好一件事容易得多。你把一匙酒倒进一桶污水,你得到的是一桶污水;你把一匙污水倒进一桶酒,你得到的还是一桶污水。所以,当你全力以赴成就事业时,“提防小人”应是你时时谨记在心的戒律。“对于正面的敌人,我总能应付,但是对于来自背后的狙击,我却总是不能保护自己。”这是麦克阿瑟将军说出的一句无奈之语,恐怕也是众多人所担忧的吧!
几乎在每个时代,都会有“小人”生长的土壤。“小人”就像一个随时可能出现的幽灵,在我们生活的空间里不绝如缕。提防小人非常重要,稍有不慎,就可能给自己带来损害。
唐朝的杨炎和卢杞两人同任宰相。杨炎善于理财,文才也好。而卢杞除了巧言善辩之外,别无所长。他嫉贤妒能,使坏主意害人是拿手好戏。两个人在外表上也有很大不同,杨炎是个美髯公,仪表堂堂;卢杞脸上有大片蓝色痣斑,相貌奇丑,形容猥琐。同在政事堂办公,他们一同吃饭。杨炎不愿同卢杞同桌吃饭,经常找借口在别处单独吃饭。有人趁机对卢杞挑拨说:“杨大人看不起你,不愿跟你在一起吃饭。”卢杞自然怀恨在心。他先找杨炎下属官员过错,并上奏皇帝。杨炎因而愤愤不平,说道:“我的手下人有什么过错,自有我来处理,如果我不处理,可以一起商量,他为什么瞒过我暗中向皇上打小报告!”两个人的隔阂越来越深,总是对着干,常常是你提出一条什么建议,我偏偏反对;你要推荐一些人,我就推荐另一些人。
当时,有一个藩镇割据势力梁祟义发动叛乱,德宗皇帝命令另一名藩镇李希烈去讨伐。杨炎觉得不妥,说:“李希烈这个人,杀害了对他十分信任的养父而夺其职位,为人凶狠无情,没有功劳却傲视朝廷,不守法度,若是在平定梁崇义时立了功,以后更难以控制了。”
德宗已经下定了决心,对杨炎说:“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杨炎不把德宗的决定放在眼里,一再表示反对,这使对他早就不满的皇帝更加生气。
不巧赶上天下大雨,李希烈一直没有出兵。卢杞知道这是扳倒杨炎的好时机,便对德宗皇帝说:“李希烈之所以拖延不肯出兵,正是因为听说杨炎反对他的缘故,陛下何必为了保全杨炎的面子而影响平定叛军的大事呢?不如暂时免去杨炎宰相的职位,让李希烈放心,等到叛军平定以后,重新起用,也没有什么大关系!”
这番话看上去完全是在为朝廷考虑,也没有一句伤害杨炎的话,卢杞排挤人的手段就是这么高明。德宗皇帝果然信以为真,于是免去了杨炎宰相的职务。
从此卢杞独掌大权,杨炎自然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当然不会让杨炎东山再起,故意便找茬整治杨炎。杨炎在长安曲江池边为祖先建了座祠庙,卢杞便诬奏说:“那块地方有帝王之气,早在玄宗时,宰相萧嵩曾在那里建立过家庙,玄宗皇帝不同意,令他迁走。现在杨炎又在那里建家庙,必定怀有篡位的野心!”
听信谗言早就想除掉杨炎的德宗皇帝便以卢杞这番话为借口,先将杨炎贬至崖州,随即将他杀死。
杨炎刚愎自用,把对卢杞的蔑视表现在明处,最终被卢杞所害,这值得警戒。
相比之下,郭子仪则比较谨慎。他每次会见客人的时候,常有很多侍女陪伴在他的左右。但是,只要一听说卢杞来到,郭子仪就会命令侍女全部下去回避。他的儿子们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郭子仪回答说:“卢杞的容貌丑陋,妇人见了没有不笑的。我要是不叫侍女回避,她们肯定不可避免地要笑出声来。卢杞心胸狭窄,肯定会记恨在心的。他将来如果得志,我们全家人就都活不成了。”
正是因为郭子仪谨小慎微,才最终没有为小人所害。
做君子固然好,但是如果为了做君子连自己的命也不懂得保护,这就算不上真正的君子。在孔子看来“君子德风”应当能左右“小人德草”,就算不能感化与影响他,起码要能做到自保。在内心要有君子的气节,在外要能识得小人的伎俩,不让自己被墙头草所利用,这才是真正的智慧。
假仁假义的脸谱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论语·公冶长》
有一种人是我们都很讨厌的,孔子也非常厌恶。这种人通常表面和善大度,对待他人永远只会表现他阳光的一面,而将他的阴暗与冷漠、自私等蒙上一层面纱。他们气量狭小却又故作宽宏。
这里孔子说,一个人讲一些虚妄的、好听的话;脸上表现出好看的、讨人喜欢的面孔;看起来对人很恭敬的样子,但不是真心的。用我们老百姓的话说更直白:嘴上一套,背地里是另一套。这样的人就叫“两面三刀”。接着孔子说这样的小人左丘明耻之,我也耻之。
南怀瑾先生解释说“匿怨而友其人”就是明明对人有仇怨,可是不把仇怨表示出来,暗暗放在心里,还去和所怨恨的人故意周旋,像这样的人,他的行径就太不对,用心也太奸险了。左丘明做人的态度不屑于这样,我也不屑于这样。
这种人用心之险、毒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凡夫俗子们通常都是把心情写在自己的脸上,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用在工于心计上,这样活着的人未免太辛苦了。但是总有些人不是这样想的,比如被南怀瑾先生称为历史上第一个“奸雄”的郑庄公,南老说曹操效法的应该似乎郑庄公。郑庄公的母亲姜氏生有两个儿子,老大就是庄公,老二叫共叔段。姜氏对共叔段特别偏爱,几次请求郑武公立共叔段为世子,武公都没有同意。
武公死后,长子寤生继位,是为郑庄公。姜氏见扶植共叔段的计划失败,转而请求庄公将京邑封给共叔段,庄公不好推辞,只好答应了。
郑国大夫知道后,立即面见庄公说:“分封的都城,它的周围超过300丈的,就会对国家有害。按照先王的制度规定,国内大城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城不能超过国都的五分之一,小城不能超过国都的九分之一。现在将京邑封给共叔段,不合法度。这样下去恐怕您将控制不住他。”
庄公答道:“母亲喜欢这样,我怎么能让她不高兴呢?”
大夫又说:“姜氏哪里有满足的时候!不如早想办法处置,不要使她滋长蔓延,蔓延了就很难解决,就像蔓草不能除得干净一样。”
庄公沉吟了一会儿,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姑且等着吧!”
其实,郑庄公心里早已有了对付共叔段的方略。他知道自己现在力量还不够强大,共叔段又有母后的支持,要除掉共叔段还比较困难,不如先让他尽力表演,等到其罪恶昭著后,再进行讨伐,一举除之。
共叔段到了京邑后,将城进一步扩大,还逐渐把郑国的西部和北部的一些地方据为己有。
公子吕见此情形十分着急,对庄公说:“国家不能使人民有两个君主统治的情况出现,您要怎么办?请早下决心。要把国家传给共叔段,那么就让我奉他为君,如果不传给他,就请除掉他,不要使人民产生二心。”
庄公回答说:“你不用担心,也不用除他,他将要遭受祸端的。”
此后,共叔段又将他的地盘向东北扩展到与卫国接壤。此时,子封又来见庄公,说:“应该除掉共叔段了,让他再扩大土地,就要得到民心了。”
庄公说:“他多行不义,人民不会拥护他。土地虽然扩大了,但一定会崩溃的。”
共叔段见庄公屡屡退让,以为庄公怕他,更加有恃无恐。他集合民众,修缮城墙,收集粮草,修整装备武器,编组战车,并与母亲姜氏约定日期作为内应,企图偷袭郑国都城,篡位夺权。
庄公对共叔段的一举一动早已看在眼里,并有防备。当他得知共叔段与姜氏约定的行动日期后,就命大将子封率领二百乘兵车提前进攻京邑,历数共叔段的叛君罪行,京邑的人民也起来响应,反攻共叔段,共叔段弃城而逃,后畏罪自杀。他的母亲姜氏也因无颜见庄公而离开宫廷。
这一段故事来自于左丘明的《左传》,学过这段文章的人应该还能记得文章的标题《郑伯克段于鄢》。注意标题中的一个字:“克”,这就是春秋笔法,微言大义。也就是说从这样非常简单的一个字,我们可以看出来左丘明的态度,他是不赞成郑庄公这个人的。因为“克”字是对敌人才用的字眼,这样类似的情况在《左传》中还有很多。如果按照孔子的思想他是讲究友爱兄弟的,也就是说弟弟再有过错你也不能放纵他继续错,更不能杀了他,而应该给他讲道理,要他做好自己的本分,毕竟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但是郑庄公不仅没有规劝,反而用了假装糊涂与欲擒故纵的计谋,他表面上装作很有肚量,对他的弟弟和母亲也是一忍再忍,可背地里早已经做好了杀弟逼母的准备。从这一点上来讲他也不愧是历史上第一个“奸雄”。也许有人会认为皇室从来就没有夫妻情,也没有父母子女情,又谈什么兄弟情呢?他们生来就是为权力和地位斗争的,谁输了谁就是阶下囚,也许比这个还惨烈。不过,我们作为一个普通的凡夫俗子,还是要本着仁爱的精神,爱他人才会被他人所爱。想一想,郑庄公的内心肯定不会快乐。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失去了胞弟,也失去了母亲。这样的人就算是能呼风唤雨又如何?毕竟他再也呼唤不来与他流着一样血液的亲人。活着,还是简单一点好。对人好,对自己也好,这就是幸福人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