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独孤夜回到城里,已经是半夜时分,令他没想到的是,何顺竟一直守在城门口。
毕竟“他”以前风流成性,流连于烟花之地,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他本以为不会惊动任何人,再说这种事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显然,独孤夜低估了何顺的忠心与敬业。
作为王府的管家,他自然要随时掌握主子们的行踪,以防万一。
不过,何顺这样做也有好处,最起码,进城方便了许多,在路上时,独孤夜便一直在思考该如何进城,不过现在,这个问题迎刃而解。
回到冥王府,独孤夜先是安顿好了黑马,这才向书房走去。
路过漪兰居时,看到里面的灯火通明,独孤夜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他内心里,原来,也一直牵挂着她!
屋内,风弱惜静静地躺在榻上,呼吸急促,脸色通红。
挽月正忙着不停地给主子拭汗,换湿巾,根本就没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直到听到有人在身后轻问:“何时开始发热的?”才惊觉有人进来,连忙回头望去。
只见独孤夜一身玄衣,立在屋中,修长的身影在烛火下拉的很长,脸上神情莫测。
见来人是王爷,挽月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身为下人,直视主子是大不敬之罪。
对于独孤夜的深夜来访,挽月虽有些疑惑,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低声回道:“回王爷,王妃用过药就睡下了,发热是一个时辰前开始的。”
独孤夜点了点头,看看床上的风弱惜,又转头细细端详了挽月一会儿,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难道王爷打算亲自照顾王妃?挽月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了这个念头。
但转念又想起王爷之前的所作所为,挽月心里立刻警铃大响,急忙回道:“奴婢不累,再说,照顾王妃本就是奴婢的责任,不敢劳烦王爷。王爷看起来也很是劳累,不如先行休息,王妃这里,有奴婢一人就够了。”
挽月这话倒也不假。
这一天波折不断、备受折磨,若说不累,是骗人的,但只有让自己忙碌不停,他才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注意到挽月眼里的防备,独孤夜苦笑,看来这个丫头,并没有因为他今天态度的转变而放下戒心,依旧担心自己对她的主子不利。不过,也不是毫无成效的,最起码,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正因为照顾王妃是你份内的工作,你才更应该好好的休息,不是吗?”独孤夜淡淡地说了一句,也不再管她,自顾自地拿了帕子给风弱惜拭汗。
挽月在旁边观察了许久,确定王爷是在照顾主子,且有能力照顾好主子,才拖着疲惫的身子退了下去。
王爷说得对,只有她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照顾主子!
寂静的房间内,一时间只剩下了独孤夜和昏睡中的风弱惜。
风弱惜睡的极不安稳,似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眉头皱得紧紧地,脸上神色痛苦不堪,一直呓语不断。
独孤夜凑近了身子,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几句:
“王爷……”
“对不起……”
“臣妾……没有……”
“为什么……不相信……”
“不要……离开……”
零零碎碎的话语,前不着头,后不着尾,独孤夜却听懂了。
其实,她心中一直是惶恐不安的吧!
虽然这三年来,她顶着各种各样的压力,态度坚决地呆在冥王府里,不肯离开,心里却无时不刻不在恐惧着爱人的驱逐与疏离。
她爱得卑微,活得艰辛。
独孤夜心里百感交集,深深的疼惜浮上心头,缓缓伸手抚上风弱惜紧皱的眉头,柔声道:“放心,不会离开的!”
究竟是说他不会离开,还是她,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似是听见了独孤夜的低语,风弱惜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沉沉睡去……
直到凌晨时分,晨曦初露,独孤夜才换回挽月,回到了书房。
初春的阳光,一寸寸挪进房间,带着微微的暖和浅浅的凉,虽矛盾却和谐。
榻上的风弱惜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主子,您醒了?”挽月的声音饱含惊喜。
“嗯。”风弱惜微笑着应了一声,略带歉意地道:“辛苦你了,挽月!”
“不辛苦,不辛苦……”挽月连连否认,确实不辛苦,辛苦的另有其人。
这一夜,挽月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地思考着王爷怪异的表现——那情不自禁的举止、温柔体贴的话语以及眼中不容错辨的疼惜,渐渐有些了悟,明白是主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否极泰来了,心中自然为主子高兴不已。
若是独孤夜知道,自己百年难得一见的动了一次恻隐之心,却被挽月误以为是“爱”上了自己的主子,不知会懊恼成什么样子!
且不管独孤夜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这边,自以为洞悉了一切的挽月,激动欣慰之余,也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嘴边的笑意,更是忍也忍不住,整个人傻了似的乐个不停。
风弱惜只当她又如以往一样,是安慰推脱之词,也不在意,撑起身子就要起来,右手却似触到了什么东西,不由一顿。
她有些疑惑地掀开身上的锦被,一个精致无比的木盒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咦,这什么东西啊?”挽月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将木盒打开,话音在目光触及盒里的东西时,戛然而止。
只见一支流光溢彩的玉簪,静静地躺在里面,贵气宛然,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之物。
风弱惜微微皱了眉,问道:“知道是何人放在这儿的吗?”
挽月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簪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兴奋地喊道:“奴婢知道了,是王爷,一定是王爷放在这儿,送给主子的!”
风弱惜心中一痛,勉强笑了笑,低声道:“怎么可能?你这丫头,净说胡话。”
“不是的,不是的……”看主子面色惨淡,挽月暗骂了自己一声笨,慌忙道:“主子您还不知道吧,昨晚王爷来过了。”
“王爷,他,来过了?”明知挽月不会骗自己,风弱惜仍旧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嗯!”挽月重重点头,接着道:“不仅来过了,而且还照顾了主子一夜呢,天亮才走的,这簪子,一定是王爷留下送给主子的,不会错的!”
“是吗?”风弱惜怔怔地望着挽月塞进自己手中的簪子,有点恍惚,有点麻木,又有点想哭。
这次是不是又是自己在做梦?
三年来,类似这样的梦,她做了有多少?
只怕她自己也数不清了吧!
每次都是满心欢欣喜悦,可醒来,陪伴自己的,只有枕畔的泪水和孤清的寒夜。
上天啊!
如果这是梦,请让这个梦更长一些吧!
她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来交换梦中短暂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