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文带着韩飞龙离开房间,绕到了厨房。
韩飞龙很诧异地看着秀文。
秀文将一口大铁锅从灶上移开。
她看了看韩飞龙,拿眼睛示意一下。
韩飞龙凑近一看,只见这个灶口很深。
韩飞龙还没说话,秀文就抬腿跨上灶台,整个身子从灶口矮了进去。
“把油灯拿着。”秀文说。
韩飞龙伸手将灶上的油灯端起,也跟着进去了。
脚下是一排梯级,二人慢慢下去了。
下到下面,是一个密间,前面是一条长长的阶梯。
“秀文姑娘,师太这里怎么会有条密道?”韩飞龙点起油灯,惊讶地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秀文说。
“师太以前经常带你下来吗?”
“师太从不带我们下来,”秀文说,“我知道这个密道的事,连师太也不知道。它是我小时候贪玩发现的,我来过几次。”
“你不怕?”韩飞龙问。
“当然怕啊,”秀文说,“这里面太黑,我几乎不敢下来。”
“除了你和师太,还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吗?”韩飞龙继续问。
“没有人了,”秀文说,“即使大鸣哥也不知道,我没告诉过他。”
“哦?”
“小时候我和大鸣哥一起玩,有时候我会躲在这里,让他找不着。”秀文说到这里,嘴角浮出一丝又甜蜜又苦涩的微笑。
韩飞龙在她前面,没有看见她的这一笑容。
两人边走边说,没走多远,转弯了,又出现一排阶梯,但在转弯处,却有一扇门关着,不知门后是什么。
韩飞龙停下脚步,问,“秀文姑娘,这门能打开吗?它通向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秀文说,“我在这里都不敢待太久,哪还敢去碰别的东西?韩先生,这里转弯就出去了。”
二人登上阶梯,尽头也是一扇小石门,韩飞龙伸手将门推开,外面的光线扑面而来。
在他们前面,是波浪微微掀动的清河。
他转身发现,这扇石门关上后却是一小小山壁,根本看不出是扇门。
韩飞龙低头沉吟片刻。
他对这里居然有一条密道感到意外。他记得蔡锷将其派出时,嘱咐他拿到玉后就来这里找一莲师太。这个尼姑究竟有什么秘密呢?他现在感到,一莲师太要告诉他的,也许就是这个秘密。
他忽然转身,说,“我们再去看看。”他又进了密道。
秀文有点发愣,不知道韩飞龙有什么用意。
但她还是跟着韩飞龙转向密道。
两人下了一些台阶,来到刚才那扇关着的门前。
这是一扇石门,上面还挂着铁环。
韩飞龙看看秀文,说,“你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秀文见韩飞龙神色慎重,心里不由紧张起来。“我从来没进去过。”
韩飞龙说,“那我们现在进去。”
他伸手将铁环拉住,轻轻叩了叩,里面传出一种空荡荡的声音。
韩飞龙贴着门听,然后说,“这里面很深,不知道通到哪里。”
他并不期待秀文回答,也许在这个时候,他只是说给自己听了。
秀文感到紧张。她不知道门后会出现什么。
韩飞龙仔细看看铁环,然后说,“你看,这门环光滑,一定有人经常碰它。”
“你说师太经常到这里来?”秀文问。
“师太?”韩飞龙说,“有这可能,但也不一定。”
他轻轻把门往里推。
门开了。
一股寒风从里面直吹过来。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秀文不说话,眼前的情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刚才那盏油灯呢?”韩飞龙问。
“在这里。”秀文说,刚才出去时,韩飞龙把油灯给了她,她刚才顺手把灯放在地上。她过去几步,将油灯捡起,又交给韩飞龙。
韩飞龙拿出火柴,将灯点上。
“我们进去。”他说,已经率先走了进去。
秀文跟在后面。
在他们眼前展开的又是一列长长的阶梯。
油灯光照不很远,这阶梯通向的下方漆黑一片,不知道这阶梯有多长。
韩飞龙说,“你从没来过这吗?”他说得好像秀文从来没回答过这问题一样。
“没来过,”秀文说,“我也不敢来。小时候我偷偷到密道,不敢留太久的。”
韩飞龙不说话了,他一步一步下着阶梯。
好像就是那鬼山宅子里的阶梯一样。
油灯光在黑暗里模糊一团,只看得清前面几步路远。
“韩先生,”秀文忽然说话了,好像是出于恐惧需要说话一样。她说,“福祥会不会告诉他爸爸我们在这里?”
韩飞龙没有回头,只说,“我得看看这位周先生下一步会怎么走。与其让别人牵着你的鼻子走,不如你去牵别人的鼻子。这样才能主动。”
秀文“嗯”了一声,然后说,“你觉得他会怎样走?”
韩飞龙仍是声音冷峻地回答,“他会怎样走是他的事,现在该是我走棋的时候了。”
“那、那你打算怎么走?”秀文跟着韩飞龙,“你说他已经派人来杀你了,他会不会继续派人?”
韩飞龙说,“他当然会。”
“那、那怎么办啊?”秀文一听之下,很是着急。
韩飞龙轻笑一声,说,“不会怎么办,他现在找不到我,而我找得到他。”
“哦。”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但已经下得很深了。
“怎么这么长啊?”秀文说,她越来越感到害怕,但韩飞龙的背影却又给她很坚实的感觉,让她在害怕之后又放下心来。
“别着急,”韩飞龙说,“什么样的路都会有尽头的。”
秀文忽然一笑,说,“韩先生,你说话怎么像我们家老爷说话一样?”
韩飞龙微微一笑,却没回答。
黑暗的阶梯上,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不知走了多久,楼梯走完了,他们已经下得很深,接下来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这甬道和刚才的楼梯一样,也是看不到头,他们能看见的,只是周围尺寸见方。
周围是一些嶙峋怪石,看得出,这里是一个天然溶洞。
只是,有人在这里开凿了一条通道。
越走,越感觉里面的空气潮湿,脚下的地面也弥漫着一层水汽。
而且,在这个通道里面,渐渐地响起了声音。
韩飞龙和秀文都不由停住脚步,倾听着那声音。
那声音“哗”的一下过去,又“哗”的一下过来。
秀文越来越怕,她几乎拉住韩飞龙的衣襟,说道,“韩先生,这是什么声音啊?”
韩飞龙“嘘”了一声,示意她别说话。
他们头顶上间或落下一些水珠。
水珠非常凉,像是积蓄了漫长的寒意才掉下来。
秀文变得恐惧起来。
韩飞龙站立良久,忽然说,“秀文姑娘,我们是在河底。”
“在河底?”秀文吃惊地说一句。
“是在河底,”韩飞龙说,“你听这声音,只在我们头顶响,正是河流发出的声音。”
“那、那这条路是通向哪里?”秀文紧张不已地问。
“我没判断错的话,”韩飞龙说,“这个通道是通向鬼山的一条秘密暗道!”
“通向鬼山?”秀文简直不敢相信,“师太、师太的庙里怎么会有通向鬼山的暗道?”
韩飞龙慢慢说道,“秀文姑娘,师太不是一位普通的师太。”
“不是普通的师太?”秀文很是诧异。
“是的,”韩飞龙说,“师太是个革命党,她之所以落发,是为了掩饰她本来的身份。”
这句话让秀文觉得不可思议。对她来说,一莲师太是她童年的母亲,慈善的尼姑,是与世无争的出家人,韩飞龙忽然说她是个革命党,实在很难想象,更何况,对秀文来说,“革命党”这三字,是和她距离遥远的三个字,这三个字根本就不属于她的世界。因此,当韩飞龙说出“师太是个革命党”后,她忽感茫然,觉得一切都变得难以置信。
“韩先生,”她终于开口道,“你说师太、师太,她是革命党?”
韩飞龙看她一眼,知道这个小姑娘对这些无法理解,便说,“秀文姑娘,这些事和你都没有关系。现在这条路,肯定是去往鬼山的暗道,我们一切都得小心。”
韩飞龙说完,又迈步朝前走去。
秀文几乎是机械地跟在后面,刚才韩飞龙的话让她心神很乱。革命党?这是什么意思?尽管从来没人跟她说过关于革命党的事,但这个词听起来是很可怕的,也是很让人提心吊胆的。怎么?一莲师太不是普通的人?是一个革命党?那么,她在尼姑庵里所干的究竟是什么事呢?难道不是拜佛求神吗?
而且,这个韩先生又究竟是什么人?他说一莲师太是革命党,那么他自己呢?他能够说出师太是革命党,他自然也会是革命党了。怎么这个词听起来总给人害怕的感觉?
秀文心如波涛,但却没办法理清自己的思绪。
她难以想象此刻的一幕是自己在亲身经历。
甬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且不说里面又黑又冷,韩先生端着的油灯的光也是非常微弱。秀文很担心这盏灯会突然熄灭。如果突然熄灭了,这里会出现什么?而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和一个青年男人在一个外人无法到来的地方。他们孤男寡女,天哪,这个韩先生不会对自己干出什么事吧?如果他要干,会干出什么事呢?
秀文只觉得自己又害怕又紧张。
韩飞龙只是往前走。
这个尼姑庵居然有条暗道通向鬼山,这既出乎他的意料,也在他的料想当中。既然蔡将军命他来找这个尼姑,这个尼姑就必然有不同他人之处。在她的尼姑庵里有条暗道,更说明一莲师太对韩飞龙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或许,她没有死,能告诉他的不仅仅是这条密道,还有通过这条密道最终指向的一个什么结果。现在韩飞龙只能依靠自己去寻找那个结果了。
路似乎越走越长。头顶上的水声始终没停。
他手中的油灯灯光渐渐微弱下来,这使他暗暗有点着急,但越是这样,韩飞龙知道,他需要的就越是镇定,更何况,还有一个弱不禁风的秀文跟在后面。对于秀文,韩飞龙感到自己有种些微颤抖的感觉。在他心里,他很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一方面,他不愿意让这种感觉流逝,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在如此重要的时刻被这种感觉分散心神。
韩飞龙曾在清河渡过船,知道这条河有多长,他计算了一下,他们剩下的路也许还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这油灯还能支持那么久吗?
韩飞龙不由对秀文说,“秀文姑娘,我们快点走,不要等灯灭了,事情就麻烦了。”
秀文正自恐惧,听了韩飞龙的话,更感惊恐。
两人脚步开始加快,地上的水似乎多起来,以至他们走起路来发出“啪嗒啪嗒”之声。这声音在一条看起来没尽头的黑暗甬道里更加令人感到惊怖。
韩飞龙眼神很坚定,他知道,这条秘密的暗道一定会通向他希望到达的那个地方。
但油灯终于熄灭了。
最后的火光像是挣扎一下,突然黑掉了。
秀文不由“啊”的一声惊叫。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一把拉住韩飞龙的胳膊。
韩飞龙只觉浑身一颤。
但他还是很快平复下来。
两人在黑暗中停下脚步。
这是很自然的,无论是谁,来到一片突然的黑暗中时,总会有停下来的反应。
秀文一把拉住韩飞龙的胳膊,心也跳得厉害。这是因为恐惧而跳。
韩飞龙感觉到秀文的惧意,轻声道,“别怕,秀文姑娘,我们慢慢走。”
他把胳膊挣脱出来,但秀文实在是太惊慌了,还是一下子拉住韩飞龙的手。
秀文柔滑的小手在韩飞龙掌心,使韩飞龙不由一阵颤栗。
但他还是很迅速地排开杂念,把秀文的手握在手心。
这时候他不能放开秀文,两人都在黑暗中,只能互相握着手。
韩飞龙感觉秀文的手很冷,不由握紧了点,又很快放松一下,慢慢说道,“我们慢点走,应该快到了。”
秀文轻声地“嗯”了一声。
她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是和韩飞龙握着手的。
韩飞龙的手掌宽大、结实、有力,但他很明显没有用力去握她的手,只是把她的手拉住。
黑暗中只听见他们自己的呼吸。
秀文忽然感到自己嗅到一股浓烈的男人味,这气味使她忽然感到一阵害羞,她的全身都不由轻轻发抖。
韩飞龙感觉到秀文的颤抖了。
“是冷吗?”他轻声问道。
“是……不不……不……不冷。”秀文回答的声音也充满颤抖。
韩飞龙不由把秀文拉近些,两人几乎是并肩靠在一起。
在韩飞龙的鼻息中,有一股清淡的香味袭来。
韩飞龙也感到自己在抖动。
不是冷。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他几乎感觉不到冷。尽管这条漆黑的暗道布满凉意,但这两个靠在一起的人却一点没感觉到寒冷。
一种如梦的感觉在他们心中升起。
秀文觉得自己几乎没有一点力气,韩飞龙身上的男人气息像是越来越浓,秀文感到自己的呼吸都不自在了。
韩飞龙暗暗对自己说,“千万不能有别的念头,秀文姑娘跟着你,是信任你,她需要你保护。你只能保护好她,照顾好她。”
虽然他这样提醒着自己,但却忽然发现自己在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完。
“秀文姑娘……”他竭力想说话。
“什么?……”秀文的声音也是低到极处。
对身边这位韩先生,秀文不知不觉,有一种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
是什么感觉她说不上来,但可以肯定,这种感觉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
而且,对韩飞龙这种说不清的感觉好像不是第一次到她心里。
她想不起这感觉是什么时候来的,此刻她也没有力气去回想。
她是不是也在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完呢?
她不敢去问自己,也可以说,秀文在这时几乎失去了问自己任何问题的能力和力气。她只是机械地靠在韩飞龙身边,让他牵住自己的手,朝着一个不知道的地方走去。
韩飞龙说了句“秀文姑娘”后,也忽然感到自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想牵住这只手;但他也知道,他现在必须说话,如果不说什么,他害怕自己心里的念头会变得铺天盖地。
他很奇怪,自己面对枪林弹雨都视若等闲,为什么一只小小的手会让他感到心慌意乱。
韩飞龙的确感到自己在心慌意乱。
“秀文姑娘,”他终于又说话了,“不要怕,这条路是直的,我们慢慢往前走,不会出事的。”
“嗯。”秀文声若蚊呐地应一声。
韩飞龙说完这句话后,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对自己不由暗暗气恼。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但现在居然如此口拙,以致他感到此刻的自己根本不是自己。
甬道尽管黑暗,但韩飞龙和秀文的眼睛终于慢慢适应了黑暗。
他们当然还是看不见什么,但两人却可以互相看见对方了。
两人的手还是牵在一起,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刻起,两人的手互相握得很紧。
秀文忽然想把自己的手从韩飞龙的手掌中脱开,但她只闪过这个念头,她没有去挣脱,因为她觉得是韩飞龙把自己的手握得很紧。如果自己去挣,真会挣不开。于是她的手继续留在韩飞龙的掌中。
对韩飞龙来说,他也想放开秀文的手,但这个念头也是一闪即过。如果他放开秀文的手,秀文会不会更加害怕?
他能够感觉,秀文此刻真的很怕。
于是他还是握着秀文的手,两个人差不多是依偎着向前面迈步。
甜蜜、忐忑、喜悦、紧张、害怕、渴望、柔情,等等难以言状的感受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充溢着他们的内心。
两人果然走得很慢。
也许是因为这里太黑暗了,看不清脚下的路。
也许是他们都不希望走得太快,如果走完这里的路,就意味着他们得分开牵住的手。
这条令人恐惧不已的暗道里,出现一片沉默的温情。
“秀文……”韩飞龙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几乎有些发哑。
“啊?……”秀文的回答也显得呼吸困难。
又没有下文了。
韩飞龙真的很想说话,但却没办法找到该说的话。
他的手不由把秀文的手在掌心紧了一下。
“哎哟。”秀文感觉小手发痛,低呼了一声。
“怎么?”韩飞龙突然很惶恐,他的手不由松开,“你怎么啦?”
“没、没怎么。”秀文说,一股强烈的羞涩使她涨红了脸。好在是在黑暗中,韩飞龙看不清她的脸色。
韩飞龙停了下来,说道,“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没事,”秀文说,“我们……我们走吧。”
韩飞龙很想看清楚秀文的脸,但只能隐约看见秀文大大的眼睛在注视自己,韩飞龙忽然有种想把秀文拥到怀里的冲动,却是不敢。
“好,那我们走。”韩飞龙说,他又起步了。
刚一迈步,他发现自己的手心是空的。
他又伸过手,秀文的手好像也正伸过来。
两人的手又重新握在一起。
韩飞龙忽然感到自己轻松下来。
他忽然平静了,秀文的手在他手心,只是一只手了。
秀文的内心却无法像韩飞龙那样平静。
她把手交给韩飞龙时,感觉自己在把一种很珍贵的东西放在他的手上。
在秀文小时候,柳大鸣牵过她的手,长大后,两人虽然有些模糊的感觉,但却没牵过手了。此时此刻,秀文和韩飞龙的手牵在一起,对秀文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青年男人牵手走路,不觉心乱如麻。
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出现让两人吃惊的一幕。
在他们前面,一点火星在闪动!
那火星远远地出现,很诡秘,但很坚定。
那火星一经出现,就没有熄灭。
很显然,是有人提着一盏油灯。
这个提灯的人正迎面向他们走来。
秀文几乎要惊呼。
韩飞龙陡然将秀文往怀中一抱,伸手按住秀文的嘴!
此刻的秀文,既被远方的灯光吓住,同时也被韩飞龙的怀抱吓住。
她几乎整个人都柔软下来,又羞又怕,在韩飞龙的怀中简直不能呼吸。
韩飞龙的声音很轻地在她耳边响起,“别出声!”
说完这句话后,韩飞龙移开自己捂在秀文嘴上的手,但他还是抱着秀文,摸索着往旁边靠去。
他们绕到旁边的一块石头后面。
灯光很微弱,韩飞龙眼睛死死地盯住过来的灯光。
秀文也望着那里。
不知怎么,秀文忽然感到自己一点也不害怕了。
韩飞龙的怀抱特别坚实,给了秀文镇定。
过来的灯光始终微弱,但能够听见脚步声了。
“两个人。”韩飞龙在秀文耳边轻声说。
韩飞龙在秀文耳边呼吸着,秀文觉得自己有些晕眩。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几乎在希望这个时刻最好永远不要结束。
迎面走来的人越来越近。
会是什么人知道这条暗道呢?韩飞龙判断,或许就是身在鬼山的宋颜兰。
不错,那个女人藏在山上,她身边还有一个枪手,那枪手如此熟悉鬼山,当然会发现这条通向尼姑庵的暗道。
难道走来的就是宋颜兰和那个枪手?
韩飞龙紧紧凝视着前面。
那灯光却是昏暗,难以照出他们身边一尺的范围。
灯光渐渐近了。
能够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我说柳大鸣……”一个声音说。
一听到“柳大鸣”这三个字,秀文的身子不禁一震。
韩飞龙再次伸手,迅速捂住秀文的嘴。
那声音继续说,“……这次回去,你知道该做些什么吧?”
这声音很熟,韩飞龙和秀文都听出来了,是金医生的声音。
“我知道。”柳大鸣回答,他的声音几乎有种颤抖。
“你可别让小姐失望哪!”金医生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种严厉。
韩飞龙明白了,在他和雷二猛去鬼山时向他们开枪的那个枪手,是金医生无疑。
这个医生竟然和宋颜兰是一起的。
现在金医生离开鬼山,那就意味着此刻的山上只有宋颜兰了。
金医生和柳大鸣走到韩飞龙和秀文的近旁。
韩飞龙和秀文藏在石后,不发出任何声音。
金医生忽然停下来。
柳大鸣也跟着停下脚步。
金医生侧过身,和柳大鸣面对面站着。
柳大鸣不知金医生要干什么,他也面对着金医生。
灯光实在太暗,他们即使面对面,也只看得清对方的脸。
金医生阴沉沉地一笑,说,“柳大鸣,你这次去周家,要记得首先要找到你那个秀文。她不是很喜欢你吗?对喜欢自己的女人,你要做的就是利用!”
“我知道。”柳大鸣回答。
秀文浑身一震。
韩飞龙紧紧捂住秀文的嘴。
“另外,”金医生继续说下去,“在清风镇这么多年,我什么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那个秀文是周石天的女儿。只是周石天自己还不知道。但你要让周石天知道!这老奸巨猾的东西别的都不怕,就是对自己的家人放不下。攻其弱点才是我们能占优势的要诀。你把秀文控制好了,还怕那老东西不把手中的东西交出来?”
“是、是是……”柳大鸣说,声音始终在发抖。
“别怕嘛,”金医生说,“我们出去后,你去周家,我去警察局,杀尼姑案的案子到结案的时候了。记住,你把秀文那傻丫头控制好,另外,就像小姐嘱咐你的,把周福祥弄到这里来。周石天绝对不能再活下去。等小姐把东西拿到手,你还怕没有下半生的荣华富贵?”
“是是,”柳大鸣说,“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走吧,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别让灯给熄了。”
金医生说完,继续往前走,柳大鸣赶紧跟上去。
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
“可周少爷是个傻子……”柳大鸣说。
“傻子?”金医生说,“他已经不傻了,所以,你应该知道怎样把他弄到山上来……”
“是、是……”
声音远去了。
韩飞龙捂着秀文的嘴,他忽然感到一滴滴水在浸湿着他的虎口。
眼泪从秀文的眼里正一涌一涌地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