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婠婠在心里鄙视着这位风流无度的四郎君，那边四郎却是将她的模样从眼里望到了心底，她大部分的身子被青黛给挡了，只能看上个大概，半张娇怯的小脸，一只水灵灵的眸子，粉嫩的樱唇，这样半遮半掩的姿态，更是搅得他心里痒痒，恨不得立马去对方的房里一探个究竟，直到那边匆匆忙忙关了窗，他才露出一丝怅惘的表情，默默回味着。
九娘子端坐在边上给兄长沏茶，余光瞥见他望眼欲穿的模样，心下立马起了心思。
去年年底她就得知了武家郎君有意与上官家结亲的事儿，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她绞尽脑汁在博取大夫人和武夫人的欢心，送了好几样礼不说，听说武郎君喜欢诗情画意的娘子，她还每晚特地背了拗口的诗，第二日去武夫人面前卖弄，讨武夫人喜欢。原本手到擒来的事儿，如今却被横空杀出的七娘子给毁了。
素来不爱这一套的七娘子好似听到什么风声，对着大夫人殷勤献个不停，大夫人也很是受用，对七娘子总是笑脸相迎。她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七娘子素来是个榆木脑壳，也不懂什么讨人欢心这档子事，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冥思苦想之后她推测，定是婠婠查探到风吹草动，在后边出谋划策，让七娘子大献殷勤，讨大夫人的喜爱。
她越想越是觉得婠婠可恼，除夕夜让她在娘面前丢了面子，现在还要坏她的婚姻大事！只要婠婠还在七娘子身边一日，她的日子就不好过，定要想法子将婠婠从七娘子身边撵走！
“四哥，别看了，窗都关了。”九娘子推了茶盏到兄长面前，“喝茶吧。”
四郎君嘿嘿一笑，他一笑起来更是轻佻，吧唧了一下嘴，还是恋恋不舍的望着那边窗户：“哪家小娘子？”
九娘子会意道：“是七姐姐的婢女婠婠，你以前见过，这两年愈发出落的貌美，独树一帜花。”
她十分了解兄长对美色的贪好，现在这表情、这神态，又起了花花肠子，她心下生出个一石二鸟之计，怂恿道，“七姐姐今年及笄，现在又有好几家族想跟咱们家结亲，估计今年七姐姐就要出嫁了。”
四郎君还是意犹未尽的望着那边的窗台，对七娘子的婚事并没有兴趣。
九娘子这才将话题转到婠婠身上，一副深深替婠婠担忧的模样：“婠婠是七姐姐的贴身侍婢，七姐姐出嫁，婠婠铁定就是陪嫁。七姐姐才貌都很平常，不知要去哪家做妾，婠婠以后的日子呀，就是妾侍的小婢，一定不好过。她生的这么漂亮，又温婉可人，乖巧听话，至少也能做个小妾吧！可惜，命不好！”
“的确可惜。”四郎君痴痴的盯着那紧闭的窗门，回想方才婠婠的模样，心下又生出几分怜爱之意。
这么漂亮的娘子，去做陪嫁着实可惜！若是往日，他定要把她抢了来，现在却不敢乱动这个心思。这番回京，他向阿耶和阿娘做了保证，绝对不再出门沾花惹草，安分的念书，参加今年的科考，不论成不成，来年再捐个官当当，慢慢往上面爬，凭借阿耶和兄长在朝的位置，他也一定能平步青云。
保证犹在耳边，眼下虽被婠婠勾起了心思，他也不敢贸然去掳了她来，想着不由有些懊恼。
九娘子见此机会，怎会不再添一把火，“四哥喜欢，问七姐姐讨来便是。娘说了今年会给你讨门亲事，先纳个妾也无妨。”
四郎君一下愣住，片刻后才失笑起来，旁门左道用多了，反倒忘了这个最直接的法子！向七妹讨个婢女这种小事，她总不会不给吧？他欢喜道：“你说得对，一会待七妹回来，我就去问她讨了这个婢子。”
九娘子轻轻一笑，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毒：“她必然会答应，这种小事。”
七娘子陪着大夫人用了晚膳回到钟翠楼，四郎就兴冲冲的带着人来到她的闺房。
“四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了？”七娘子对四郎也非常不喜欢，态度不冷不热，也不招呼他坐下。
四郎大大咧咧，也不介意妹妹的冷淡，“昨儿回来的，过来看看你，七妹，近来如何？”
“多谢四哥惦记，我很好。”七娘子这才招呼他在屋中的榻上坐下，命人奉茶。
四郎哪有心思喝茶，一坐下就迫不及待道：“喝茶不用了，七妹，四哥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拜托你。”
有什么事用得到她？七娘子微微不安道：“四哥请讲。”
婠婠这时也上了楼来找七娘子，见四郎来拜访，立马低了头立到一边。
四郎的余光在她身上一瞄，白日光是见她的半张脸就是美如璞玉，这会整个儿立在这儿，她的身段娇小玲珑，亭亭玉立，就如一根水灵通透的玉葱一般，美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心下愈发喜欢，高兴道：“我想向你讨个婢子。”
婠婠手指一抖，蓦然想起之前四郎君毫不遮掩的目光，想着心下就有点乱了。
七娘子脸色立马沉了沉，不悦道：“四哥，妹妹这里只有三个婢子，你若要了去，我人手就不够了。”
四郎笑道：“这个不是问题，我让娘再给你打发两个。”
七娘子皱起眉，她身边三个婢女，婠婠与她从小一块儿长大，和她感情非比寻常，青黛姐妹陪在她身边三年，感情也不是轻易能抹去的，这三个姑娘，问哪个她也舍不得。犹豫她片刻后开口问道：“哪个婢子入了四哥的法眼？”
“就那个。”四郎君的目光笑吟吟落在了婠婠身上。
婠婠心口一跳，大难临头！
在这大宅门里，奴婢的地位等同于牲口，低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主子抢占奴婢的事儿多如牛毛，奴婢被占，命好的可以扶个妾，命不好的就当没发生，就当被狗咬。四郎君好言好语问七娘子讨要，还算是客气，要是强行把她给占了，她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都怪自己太不小心，竟让四郎君给看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七娘子方才还是沉着脸，这会可以说是脸色难看之极了，坚决道：“不行。”
她一口回绝，四郎君面露不满，“为何？四哥问你讨个婢子你都舍不得？”
七娘子的确没有恰当的理由拒绝四郎君荒谬的要求，顿了片刻道：“婠婠同我一块长大，如我妹妹一般，她嫁人之事我会尊重她的意见。你若想讨了婠婠，就问她自个愿不愿意。”
四郎恼怒道：“你这是推脱吧？婢子的姻缘还是不凭你一句话？好好好，婠婠，你愿不愿意跟了我？等我今年考了科举，就纳你做妾，我保你这一世衣食无忧。”
他说的极其自信，轻佻的望向婠婠，料定婠婠定会欢喜的应了。他虽口碑不佳，好歹也是上官家的儿子，日后当个官，品位高不高不要紧，光凭他上官家的血脉，一世荣华总没问题，就算是个庶出，也是婠婠这样的婢女一辈子也高攀不起的人物。去年那个徐寡妇还是个良家妇女呢！不也恬不知耻的勾引着他，想要借着他进入富贵之家吗！
这种想法在婠婠看来只是可笑，若是别的小婢可能会满心欢喜的应允，可是她却并不打算一辈子都过这种伺候人的生活。何况她如今也存够了赎身的钱，只要大夫人应允，随时可以离开上官家，何须嫁给一个混世魔王！还有大好的日子等着她呢，她这般想着，嘴里却也没有直接拒绝四郎君，而是陷入了沉默。
四郎君难缠，七娘子的拒绝已让他恼火至极，若是自己再添一把火，七娘子和四郎君又要结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心，四郎君若因为她而记恨上了七娘子，后果不堪设想。静静思索了一番后，她屈膝跪下，“四郎君愿意要婠婠，婠婠自然满心欢喜，婠婠仅是上官家的小婢，能承蒙四郎君看得上，是祖上的福气，婠婠叩谢四郎君的怜惜。”
七娘子面色猛然僵住，失声：“婠婠，你……”
四郎君听她声音温柔悦耳，说话又顺耳，更是笑逐颜开：“你倒是个聪敏的！抬起脸来让我仔细看看你。”
婠婠缓缓的抬起脸，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水眸闪着剔透的光芒，黑瞳水气氤氲，如落入陷阱的小兽一般惴惴不安，仿佛碧波中的一朵青莲，嫩生生纠缠出几分不染纤尘的柔美来。
四郎君心下愈发对她怜爱的紧，“我不会亏待你，你放心。”
这话绝对出自肺腑，他虽对女子轻佻，却是个怜惜人的主，婠婠这般柔美，正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款。
婠婠复又垂下眼帘，问道：“四郎君去年不是还在苏州么，此次回京的为何？”
四郎君得意洋洋的笑道，“娘让我回京准备科考。今年，最迟明年我就会踏上仕途。”
婠婠故意露出惊慌的神色，反问道：“四郎君回京竟是为了准备科考？！”
四郎君道：“对，怎么，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