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1):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河所见,优思独伤心。”已听到你那孤单柔弱的声音,大可不必如此地弃绝,要知道清醒地孤独,会使你感到站立的姿势,会使你觉的自我的存在。而“自我”一天不去,孤独就永远跟着他。
孩子:这就是你的回答?月色如水、寒风拂衣,孤鸿悲鸣、宿鸟惊飞,达就是你在冷漠中徘徊、寻找的原因吗?既然,孤独如此绝对,你的回答岂不是自欺欺人?
阮籍:(狂笑而下)
孩子:你不必如此狂傲,过了今夜,你的一切我都不会知道。更何况有人你还狂,那个“狂歌五柳前”的人。此刻,我正需要他的酒,他的剑,还有,我要问问去天姥山的路途。那么,请你出现在今夜的星空中吧,为了这个灵魂中即将逝去的贞洁和虔诚而出现吧!
幻觉(2)
“花间一壶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青春的柔弱正在你的怀里跳下,所以,你不能安享你的孤独。可没了孤独,你与这酒、这杯,以及这明月,有什么相干。我把这杯酒给你,这千年诗歌所酿的盈盈美酒,会使你在千年的诗歌里任意遨游。要知道那些附庸风雅的妓女、膘客要喝它时,酒,变成了千条万条的瞌睡虫。幸运的孩子,你即将喝下它。
孩子:我可不可以要你的剑呢?
李白:好的。不过,剑的寒光就是那诗中的理想。它所劈开的道路,正是诗歌在落日的光芒中的灿烂辉煌……(李白下)
孩子:(面对酒,手持剑)
我把影子丢了,月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它不是我的朋友,我请不动它。所以,我别逼我喝,我一个人承受不了这杯液体的重车。那么,请你放过我这微落的生命呢,你可知道你已害死了许多高贵的生命。饶恕过我,我会祈祷,祝你万年兴盛。
(背对酒,持剑)哈……(无奈状的苦笑),剑啊,闪着寒光的你,可知道,就在我把你接过的一刹时,你就已经上当,你就要背叛你的理想。而这些,就是你那个朋友,酒,这千年文化的酒所教给我的骗术,唯独你何以就不知道兵不厌诈呢?你就就暗暗地藏在我的腋下吧,用你的寒光、你的锋利,随时割断那杯酒的诱惑,好吧!(暗自语)也许,你还将割断我的喉咙。
幻觉(3)
辛弃疾:拿剑的,岂可说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那么,剑会在忠诚面前,永远选择诗歌,而不是你,它人割下你那随意的、幼稚的手臂,挥舞起高蹈的理想。也只有这样的理想,才能磨砺出剑的锋芒,闻鸡起舞、矢志不渝。可曾听过我的诗词?我吟颂一段,听听剑的激扬、剑的澎湃,还有剑的忠诚。醉里挑灯着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辛弃疾下)
孩子:(突然猛烈地,把剑向幕后扔去)
去你的吧,这可恶的剑,转眼间你就用你的忠诚背叛了我。你不用再假惶惶的了,去找你的稼轩先生吧,找你的诗歌去吧。这样,我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想着,你会随时割断我的喉咙。我只愿今夜的弃绝快乐地过,明天早上,我会看到那世俗的春暖花开。是的,太阳都肯把阳光分给纭纭众生的世俗,为什么我要拒绝呢?去你的诗歌,去你的理想吧!
(蓦然回想)
也许,也许“活着还是死去”已只成了我一个人的问题。我将活着,做物质的囚徒,做精神的尸肉?不,不,不会的。哦,我不要想这些地狱中的问题,我要去找那个草原上的瘦哥哥,他会背起黑夜,他会给我通向天堂的天梯。
幻觉(4)
海子: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风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睛水全无
只身打驼过草原。
语外音:1989年3月26日,著名诗人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
那天清晨,阳光灿烂,草原上野花一片……
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轻而易举地割舍了往昔,选择了新途。那通往天堂的天梯早已着火了吗?难道你真的找到了黑夜的眼睛?而又为什么,我还没看到光明,眼前又是一片黑暗?黑夜,那草原的女儿,还会聚集在蒙古色地,我又将用什么引来光亮,去辨认她的面容?
光?寒光?我的剑!我那可爱、善良的剑呢(扬剑)?忠诚的剑,请愿我的不敬,在我手中,你的委屈将重新变为你的锋利,割断我的喉咙!不,不,我不能这样。这历历的寒光,将是我辨别赤夜的希望。受伤的剑呀,如果你有血液,那血液会酿成血海深仇,那仇恨会更加你的寒气,增加你的光芒和锋利。而此刻我正需要你的寒光,需要你照亮前路,照亮那诗歌的草原。而不是要你割断那杯酒的诱惑。
那杯酒呢?(转身面对酒)
酒啊,谢谢你的忠诚!
对我这世俗的胃口,我将是最好的毒药!
喝下你,从此我把生命给你
(喝下酒)。
的的确确,我是彻夜未眠。
假日恋情
张又平/首都师范大学
作为学生,有两件事永远不能忘记,其一是什么时候放假,其二是什么时候收假。而且想念大多数人都懂得这种时间完全有必要精确到具体某天某个时候,否则一不留神就要达到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绝对不应该在别人已开始慷慨激昂或娓娓而谈的时候突然推门而入,那很不礼貌。两全齐美的法子也不是没有,譬如索性旷课。
如果现在这位正在大谈特谈鲍姆加登的教授能够记起七十多年前北大那拨学生所发起的那场运动,他就知道明天该放假了,那是我们伟大的师兄师姐们用血给我们争取到的节日,真得感谢他们。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幸亏现在的中小学生都还没能真正了解四五运动最为有益的影响就是导致大学生从此多了个假日,否则他们一定会紧密地团结起来勇敢地再次发起一场运动以求获得类似于五四那样的假日。
下课铃就在我的忧患意识中异常清晰地响了。教授很不情愿地合上讲义,“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然而……”
整个教室突然都安静了,根据经验,“然而”从来都是一种残酷的转折。果不其然,教授后面的话接着就出来了。“下次上课时,你们要交给我一份关于美学的小论文,范围不限字数在三千字以上。”
也许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想到明天要放假,大家也就不再跟教授斤斤计较,讨价还价了。教授在意外地没有听到闹哄哄的抗议之后微笑着走出了教室,我们也就微笑着随后出来了。
“四天呐,同志们,这下咱们可得好好珍惜时光了”,李军兴冲冲地嚷道,“我提议,大家都去吃小炒好不好?”
“英明!”有六个人举起了双手。唯独张义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没动,七个人的眼光便齐刷刷地逼了过去。
“我,我……我一会儿得送小莉回家,”张义吞吞吐吐地说。
“叛徒!开除你吃小炒的资格”李军第一个愤怒了。
我走过去拍了拍张义,异常沉重地说:“我很同情你……好好去吧,小炒店里有我们顶着。”
张义满脸羞愧地走了。
天已渐渐地黑了下来。
整个校园溶在昏黄的路灯中,只有四栋教学楼里透出的灯光才是明亮的,秋园的长椅上已有人坐在那里窃窃私语,谁也不知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美丽的话语,年轻本身就是美丽的。只要有两个人手牵手地坐在一起就足以构成一道动人的风景了。他们醉在自己制造的温柔之中。
孙风朝周围飞快地看了两眼,然后压低嗓子说,“咱们的菜是不是那个,寒碜了点?”
戴志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什么时候也不要忘了艰苦朴素。咱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了,你还准备让报纸说我们攀比成风啊?”
盛波在一旁道,“就是,我们是来喝酒的,不是吃菜”,顿了一顿,又道,“吃菜谁不会吃呀,那叫本事?”
我赶紧捅了捅了他,“小声点,别激起公愤。”
萧强和陶飞已举起了杯子,“喝酒喝酒。”
盛波喝了一会儿后将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顿,“我说诸位,吃们是不是好兄弟?如果是,兄弟有难,大家是不是该扶一把?”
我们都停下了筷子,候他下文。
“我上次糊里糊涂地说了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一下子把全班的女生都得罪了。其实呢,你们自然知道我究竟是想说什么,可她们不听,她们就只知道抓住那话不放,现在我他妈地成什么了,啊?”
“是,是,是,这问题有些严重,得罪了全班女生等于失去了大好河山啊,是得想想办法。”李军很有同情心,“再说了,把你一个人整臭了也还不是特别要紧,问题是女肯定连带着把咱们这些好人也看成了跟你是一类型的那岂不是枉得很?”
盛波怒目相问。
我赶紧出来打圆场,“李军你这就不对了,同志之间落井下石就不太好罢?盛波你放心,你想咱们怎么样?把女生都叫来再跟她们说‘肥水可以流外田’行不?这事我可以联络。”
“得了吧,”盛波愁眉苦脸地道,“想说那话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你们谁不是那样想啊就我心直口快。这下闹砸了,我不管,你们得替我想想办法。”
“说正经的,我看这样,”李军清了清嗓子,“班刊不是要出了么?咱们索性将这一期班刊就办成男女生对话集,大家都就本班的外交纠纷发表意见,是非曲直由大家一块儿来说。”
盛波眼睛一亮,“好的,就是这么办。”他赶紧抓住了我的手,诚恳地说:“老兄,我的平反问题就得指望你了,你可得写篇有份量的稿子替我撑着点。”
我面有难色。盛波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一包烟!”
我立刻鸡啄米似的点头。
按照国际惯例,现在该是新闻发布会和自由论坛的时间了。
“我今天在一本书里读了一首诗,有没有兴趣听?”孙风刚喝了酒,诗兴大发。
“等一下”,盛波躺在下铺道,“如果你坚持要读的话,等我先戴上耳机再说,”他是个最讨厌诗的人,他总说就是流行歌曲也比现在这些所谓的诗让人容易看懂。
我们都躺在各自的床上,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把你的裤带解开,把你的裤子脱下来,”孙风深情地吟了出来。
宿舍里顿时炸开了锅,大家又笑又叫地大喊,“痛快!痛快!好诗!”
盛波听到闹声赶紧摘下耳机,一脸茫然地问,“什么?”
我们齐声怪叫着冲着他大吼了一声,“把你的裤子脱下来。”“哟,他的裤子已经脱了下来,”孙风在白忙中又加了一句。
李军止住了笑,严肃地说:“我看以后如果再编文学史,可以考虑将这首诗作为总纲多提纲挈领,多一语中的啊!”
“对对,”孙风道,“现在这年头的书不都是围绕着这个主题展开的么?写来写去,就算不脱裤子,那也差不了多少。”
“不是差不了多少,简直就是犹有过之。只要能卖,就有人愣是敢写比这更厉害的。有一本书名字叫《风流浪女林黛玉》,连林妹妹都这样了,那还有得说么?”李军接口道,“我保证曹雪芹的正宗《红楼梦》绝对卖不过这书市场经济是吧?很无情的。”
“说说核武器吧;书是没得聊了。******印度就那么大的胆子?”盛波因为没听那诗所以颇多遗憾,他想再开辟个话题,“他们的核试验躲过了美国的监测,愣是成功了。”
“他们是不是瞅着咱们的核武器眼红了?怕我们对付他?唉,其实何必呢,要打印度那么巴佬,还用得着核武器?没见识!”李军又接上嘴。
“联合国不是已有制裁方案了么?美国这回脸可丢大了,那么大的事居然没能监视住,”黑暗中不知谁咕哝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美国没监视住,没准人家是有意的呢?别忘了美国佬从来都想打我们的主意,让印度也拥有核武器,不更有利于包围中国么?小日本现在大概是不敢惹吃们了,南亚的印度可也是地大物博,美国佬想的可就是这一招呢。”马上有人反驳。
“印度也是,跟着美国瞎起什么哄?哦,好不容易撇了英国,又想再认美国为干爹了?”李军道。
“这事没完,究竟怎样咱们也说不准。好多咱们已有核武器了,谁真惹急了我们,咱就瞅个空子先向他们发射,让他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一下子轰死他。”我向来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也只会说出这种话,挺幼稚的吧?
刚有人想骂我,张义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老张,大事去矣,大事去矣。”他竟是冲着我来的。
我心里一惊,“什么事?慢慢说。”
“你要不要先坐稳一点?我担心你听了之后会从床上晕下来。”张义一脸关切的神情。
“说,快说,是不是他暗恋的那个女孩跟人走了?”没等我开口,其他的人就已等不及了,难得有这样事不关己的悲惨故事。
“真是一猜就中,”张义缓了口气,“我送我那位回家是吧?回来的路上就遇见你一天到晚念叨的那位了,当然,她没有看见我。反正看见有个男孩跟她在一起,走得还很近。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我没看清,又或许那个家伙只是她的老乡或别的什么,不一定就是那种,啊,那种你最怕的关系。”
“哈,深更半夜的拉个老乡在大街上溜弯,你他妈也太会安慰人了吧,”盛波骂了一句,“这不明摆着就是男朋友了嘛。”
“乌鸦嘴,你怎么就那么爱说实话?心直口快也得背着点人啊,”李军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我的心冷到了极点,拉过被子仰天倒下。
“你年年,你年年你这东西,”李军又指着张义骂,“噢,自己乐完了,回头没事就干这种打击人的事?”
张义急忙分辨,“不,不,我是真看见了,回头报告一下,谁知道他这么脆弱。”
我扔开被子,瞪着眼朝他吼,“张义,你这扫帚星,我他妈恨你!你眼睛没事瞅别人干什么?不会低头走你的路啊,就你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