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浦出产的棉布品种繁多,着名产品除飞花布外,产于尤墩的棉布也以细密着称。此外尚有三梭故阔、新改、标寸、兼丝、紫花等多种品目。19世纪中叶,又有新出的柳条、蚂蚁等布,价格最为昂贵。上海是供应江南织造采办棉布的地区,以出产青蓝布着称。
南京出产的紫花布也十分有名,在西方被称为“南京土布”(Nankeen),因最初出产带红色棉纱的南京而得名,这种布分为“公司布”(Company)和窄布两种。前者最为名贵。
新兴的棉纺织中心无锡、金匮,所产棉布亦远近闻名。其中产于东亭的,尤为缜密,胜于他处。总的说,无锡、金匮棉布,虽然轻细不如松江,但坚致耐用则有过之,因此销路也最广。
此外,浙江桐乡、乌程,湖南巴陵,四川广汉、新津以及河北等地,都有各自着名的棉纺织产品。桐乡出布特多,质量亦佳。康熙县志记载,棉布主要有龙潭布、桐乡布、眉公布、陡门布、建庄布、乌镇布、筘布等,嘉庆县志又增加石门布、黄草布、青镇布。乌程县出产的棉布以乌镇的最好。以其轻软暖和;特别受到福建、广东人的喜爱。巴陵名布有小布和都布。小布多产于山区,幅宽1尺,有红、青两种颜色,红的多用作手巾,装饰彩挂;青的用作鞋面、布带。都布产于一都,布纹结构“绝精匀”。二三都所产稍粗,但数量多。广汉布以“坚致”着称,为他处棉布所不及。新津名产有大布、小布、台镇布等。河北棉布,不仅产量迅速增长,其织造之精美也足可同松江、娄县媲美。到乾隆年间,原来江南特有的紫花和紫花布也开始传入河北。
清代土布享誉国内外
清代前期,棉布的生产,不仅数量巨大,棉布作为仅次于粮食的第二大商品,在全国各地的交易十分活跃,在满足国内市场需要的同时,还大量出口。而且,棉布的织造和印染工艺都达到很高的水平。清代棉布以其均匀、细密、结实耐用和色彩艳丽、丰富等特点而享誉国内外。
清代各地的棉布市场十分繁荣,棉布交易不限于本地区范围内的余缺调剂,各地区间的棉布交易也十分活跃,有许多商人从事棉布的长途贩运。一些地区的名产土布,大多有固定的贩运商帮和销售地区。如山西布商专运松江标布,销往山西、陕西和河北一带,贩运标布商被称为“标客”;安徽徽州布商专运松江中机布销往闽粤地区。清代前期,有些着名的棉纺织品,已经占领了全国性市场。
从地区来说,江南棉布产量最高,质量最好,行销最远。如上海所产棉布,被陕西、甘肃和山西、河北等省商人设庄收购,运销北方各地。无锡棉布由坐商收购,大量运销苏北淮、扬、高、宝各处,一年的交易额不下数十百万。至于松江所产棉布,更是早已“衣被天下”。苏州作为清代新兴的棉布集散中心;棉布交易最为兴旺。从清代画家徐扬在乾隆年间所画的《盛世滋生图》可以看到,苏州城内布店密布,市招林立。市招显示,各布店经营的棉布品种,除本地的扣布、大布等外,还包括其他各地名产,如崇明大布,松江标布,松江大布,镇江、芜湖梭布,松江加长扣布,松江青蓝大布等。从画面上看,这些棉布店铺,门面堂皇,规模宏大,这些店铺中,有的是批发或零售,也有前店后厂、自织自卖或为客户定织布匹的店家。有的市招上写着“本客自制布匹”或“本计扣布”、“定织细布”等,所有这些,生动地再现了当时棉布贸易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原来以丝绸闻名的浙江湖州地区,随着棉纺织业的发展,棉布市场也十分繁荣,当地所产棉布在国内市场上享有很高的声誉。嘉庆时有人记述丝绸名镇南当的花布交易情形说,每当新棉上市,镇上的商人带着钱到东乡产棉区大量收购棉花,积存店中,立即有人抱布亲自登门,以布换棉。换棉花的人刚走,西乡的人带着钱,在这里,无论棉花和棉布都十分走俏。乌程县乌镇的棉布,则在闽广市场享有很高的声誉。据说福建和广东人“独喜”乌镇棉布。
湖北、湖南和四川、贵州一些地区的棉布,销路也十分广泛。湖北咸宁棉布远销广东,在广东一些地方,咸宁大布同松江梭布一样红火,贩卖者“络绎而来”。湖南巴陵等地棉布是苏州和江浙客商抢购的对象。他们在巴陵设庄收购当地土布,而且在长沙、湘潭、益阳等地都有庄。庄客全是下江人。他们清晨起来收布,到吃早饭才停止,年交易额达20万串。四川新津所产的棉布,“有贩至千里外者”。贵州遵义的棉布,最宽的达320筘,称为“大土布”;窄的也有250筘,称为土布或小布。大、小土布在西南市场都很走俏,商人贩运西到重庆、泸溆,南走威宁、平远,最远到达金川。
清代棉布除满足国内市场的需要外,还大量向国外出口,远销欧洲、美洲以及南洋、日本、朝鲜、俄罗斯等地区和国家。据日本史籍记载,松江土布在17世纪初即明代末年,已开始销往日本。向欧洲的土布出口,则可上溯到雍正八年(1730年)。直至鸦片战争前夕,土布一直是仅次于丝、茶的第三大出口商品,在国际市场上享有极高的声誉。
美国在19世纪以前,棉纺织工业尚不发达,需要中国棉布的补充,到中国来贩运货物的美国商人,把土布作为主要的贩取对象。美国学者马士曾说,“土布供给我们祖先以衣料”。美国商人不仅把中国棉布运回国内销售,而且还贩运到中、南美洲乃至欧洲。获取高额利润。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资料记载,嘉庆十七年(1812年),美国人用现银大量购买土布,在欧洲南部公开出售,并到西印度(即美洲)去非法出卖。无疑,他们有利可图,否则就不会做这行生意了。据统计,19世纪的最初10年间,美国商船从中国运出的土布,平均每年达89万余匹。
英国也曾大量销用中国棉布。18世纪30年代,即雍正、乾隆之交,英国东印度公司首次贩运中国棉布,并指定要南京手织布。认为广州货洗后退色,而真正的南京货则不退色。到80年代(乾隆后期),东印度公司经常每年贩运一两万匹土布到英国本土销售。19世纪初年嘉庆年间,更增加到20多万匹。
东印度公司指定要的南京手织布,即所谓“南京土布”(Nankeen),是江南一带出产的被称为“紫花布”的棕色土布。这种土布曾在英国风行一时,是当时英国绅士的重要衣料。现在人们在伦敦博物馆看到的19世纪30年代英国绅士时髦服装,正是中国的杭绸衬衫和紫花布裤子。
据很不完全的资料统计,19世纪的前30年间,英国商船每年从中国运出的土布达二三十万匹到六七十万匹不等。20年代最高平均每年为61万余匹。
19世纪前30年间,英国,美国、丹麦、荷兰、瑞典、法国和西班牙等国,从广州运出的土布,平均每年在100万匹以上。最多的1819年达330多万匹,价值100多万银元。此外,陆路对朝鲜、俄罗斯,海路对日本、南洋群岛也有大量土布出口,只是缺乏具体的统计数字。不过从20年代起,英国棉纺织品也开始进入中国市场,而且数量不断增加。当英国绅士还在以穿中国紫花布裤子为时髦的时候,中国的土纱土布已经面临英国机器棉纺织品的严重挑战。和英国输华棉布不断增长的趋势相反,中国销往英国的土布数量迅速下降。从1931年开始,英国输入中国的棉布首次超过中国输往英国的土布数,中国在中英棉纺织品贸易中首次出现逆差。这一逆差,此后即成长期趋势。这是近代中国手工棉纺织业走向解体的第一个征兆。
洋纱倾销与农村手织业的发展
清代晚期,洋纱在中国大量倾销,在很大程度上摧毁了农村的家庭手工纺纱业。但是,这些洋纱主要是供应原来自纺自织的农家妇女织布之用,以农村为主要市场。洋纱进口的扩大,自然会促进农村手织业的发展。
洋纱倾销会促进手织业的发展,还有其他一些原因。首先,农民因洋纱进口而失去纺纱副业后,会更顽强抓住织布副业不放,并通过扩大织布生产来弥补纺纱生产所失去的收入。而且在通常情况下,织布的人工收入比纺纱高。如湖北西北部一带,光绪末年,纺1斤细纱的工钱为134文,粗纱为96文,要5天才能纺1斤纱。因此,每日的工钱为27文或19文;而织一匹布只需1天,可卖400文,扣除棉花等成本288文,每天实得工钱112文。比纺纱高出3-5倍。这样,买洋纱织布,比自己纺纱织布更合算。甚至种棉织布户也宁可卖棉买纱织布,而不再自己纺纱;其次,到市场购买洋纱织布,保证了织机的棉纱供应。由于纺纱和织布在劳动生产率上的差异,通常要3-4人全天纺纱,才能满足1架织机的棉纱供应。如果从纺纱到织布都在同一家庭范围内进行,即使棉花不缺,也不可能满足织机的棉纱供应。因此在一般农产家中,即使纺纱不停,而织布机在大部分时间是空着的。洋纱的进口,解决了织机“吃不饱”的问题。织机得到了充分的利用,织布业也就发展了;第三,一些地方官绅和慈善机构,为了解决因手纺业被摧毁而出现的居民生计和失业问题,倡导、培训和组织居民用洋纱织布,推动了一些地区织布业的发展。
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洋纱进口的增加,一些地区直接以洋纱为原料的手工织布业明显扩大。
邻近上海的通州、海门一带,从明朝以来,土布业开始兴起,并有较大发展,起切生产稀布,主要销往东北,供做油篓内衬、土坑坑面、木船风帆、牧民帐蓬和豆浆过滤布、笼屉布等。上海开埠通商后,随着时势的变化,通海稀布逐渐改成“尺套”(窄幅土布),产品质量提高。到同治年间(1862-1874年),原来销往东北的稀布已完全停运。北运的尺套数量增加。但因土布原料全为手纺土纱,质量受到限制,数量也无从大量增长,束缚了通海土布业的大幅度发展。
光绪十年(1884年)前后,印度机纱开始销往通海,大都是10支、12支粗纱。因洋纱条干均匀,不易断头,比土纱好织,而且线条长,作为经纱,出布率高,渐渐为机户所乐用。从此有了洋经土纬的新型土布。规格也提高了,加宽放长,为后来的“大尺布”奠定了基础。由于经纱改用洋纱,土纱产量一度减少,价格也下降,但是土布销路大畅,织布业加速发展。因纬纱仍用土纱,土纱产量又有所回升,一度出现洋纱土纱齐头并进的局面。甲午战争后,除了洋纱,国内开始生产机纱。特别是到1899年南通大生纱厂建成投产,原料全用本地棉,所出机纱就地销售,供应织布,从原料和产品市场两头切断土纱生产的条件。从此土纱产量大幅度减少,而土布则全用机纱,原料更充裕,质量又有了新的提高,土布业的发展又向前推进了一步。
在长江中上游的湖北、四川以及贵州、云南等地,都因洋纱进口的增加而导致土布业的发展。1900年有记载说,近年汉口洋纱输入增加,销路扩大,“内地织布业,亦稍发达”。在四川,随着洋纱的销售深入内地,手工织布业向全省范围扩散,比以前更加普遍。甲午战争后不久,英国的一个商会访问团在调查后说,四川纺织业的一个显着特点是“分布很广”。棉织业更是“遍及全省”。在川北一带,“比户人家妇女莫不置有织机”。重庆地区,每两家农户,就有一架自己的织布机和纺车。绝大多数土布都是用洋纱织的。有的地区完全不产棉花,全用洋纱织布。如乐山县城内有相当可观的手工织布业,但本地并不出产棉花,织布原料主要是来自沙市和汉口的洋纱。由于织布业的进一步普及,原来一些以织造外销布为主的织布中心地,其地位相对下降了。如重要的织布中心遂宁,过去、每年销往外地的手工棉布,价值在100万两以上,现在减少到了70万-80万两。这种减少是由于织布业在更广大地区发展的结果。
在原来织布业很不发达的贵州、云南一些地区,在进口洋纱的刺激下,手织业获得了明显的发展。还是那个商会访问团记述他们亲眼见到的情形说,在他们经过的贵州旅途中,到处都看到大规模的手工织布业,每一个城镇和乡村都是一个织布中心;在每一条商运大道上都遇见一长列驮着印度棉纱、棉花或成捆土布的骡马运输队。贵州西南的黄草坝,因每年输入大量的印度棉纱和用这些棉纱织出的布匹而闻名。那里约有旧式布机2000-3000台,每年消费印度棉纱40万磅。而进口洋布的消费极小,因为比起织造精工、质地细软但不很保暖的洋布来,一般老百姓宁愿购买粗糙、结实而保暖的本地织机产品。正因为如此,洋纱进口在破坏手纺业的同时,也促进了那里手织业的发展。在安顺府城内和周围一带,据说手织业是一个很大和很有利的行业。每周的土布产量达几千匹、市场上出售的印度孟买和日本棉纱达120万-160万磅,而且求过于供。调查报告说,贵州安顺府、黄草坝以及独山这3个主要的织布中心,近20年来,织布业都有了迅速的成长,而且正方兴未艾。
云南一些地区的织布业是在有了洋纱进口以后才兴起来的。19世纪90年代以前,云南府城内仅有少数几架织布,而到90年代后期,织机数已达几百架。一个在云南住了14年的外国传教士,1896年说,8年前云南织布的很少,而现在织布业很庞大。新兴的织布业是在蒙自开始输入洋纱以后迅速发展起来的。
广东东部等地的手织业,也是在洋纱输入以后发展起来的。在洋纱进口以前,供给广东和广西东部的土布,大部分来自江西吉安府。这些土布溯赣江南上到赣州、通梅岭旧驿道,再由广东北江经三水运至广州附近的佛山,在佛山染成广东人喜爱的青布,叫做“长青布”。这种长青布除在广东和广西东部广泛销售外,还大量输出到新加坡以及广东人常到的其他地方。
自从洋纱进口后,粤东兴宁等地的客家人开始用洋纱织布。他们把这种布由东江途经惠州运至佛山,也染成青色,叫做“冲青布”,也就是仿“长青布”。它同长青布一样,也都大部分输往新加坡。冲青布的生产随着洋纱进口的增加而发展。这样,用洋纱织成的冲青布部分或大部分取代了用土纱织成的长青布。在潮阳、三水等地,用洋纱织制土布,也是贫苦妇女的主要职业。
用洋纱织造的土布,主要是商品布。除了供应当地需要外,有相当一部分销往外地。江苏、湖北、四川、贵州、云南、广东等地洋纱织布业,都是这种情况。有的地区,有土纱织布时,产品主要供应生产者家庭和本地市场需要,使用洋纱以后,随着土布产量的提高,生产性质发生变化,产品开始大量外销。在这方面,河北土布业的变化特别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