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云影收茶声(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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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看海

其实想写的是有关野夫的书《1980年代的爱情》,却取了《看海》这么一个不合时宜,不符文意的名字,这本书是曾在一个青岛广电微博里留言获赠的,当时已是第三次去青岛广电领书,好像我和广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联系只与纸张、文字有关。拿到书后一直没舍得翻开看,我怕我的“匆忙”和“突然”的造访惊扰了野夫的文字,更怕一打开就再也不能合上。2012年看过野夫的《乡关何处》,里面多是记录父母、外婆、兄弟的回忆,时间从民国时期横跨新中国成立、****直到改革开放后的今天,长歌当哭,野夫的文字在这个时代竟具有摧心蚀骨的本领,让人长夜恸哭,拿起来不舍放下。

《1980年代的爱情》一书总共不过一百七十三页,字数在小说里算中篇,关注野夫老师的微博也有一年多了,不说了解的十分透彻,对他倒也算是有一二分的知晓,微博内容大都是与这个社会的政局、民苦、社会状态相关,当然偶尔也不乏与朋友的恣意纵酒,临风言欢,调侃调侃,笑笑别人也笑笑自己,细心下发现老师常去的一个地方是德国,这个我并未做过多的考究,后来看完书才知道,老师在德国生活过,他曾一个人歪在莱茵河畔前,写下了这本不算做表白的一封漫长的情书,而现在的我,正身处青岛,一个和德国有着绵密历史关联的城市。

青岛濒临黄海,多数地方存留着德国侵占时遗留下来的古建筑,现在或者作为历史文物开放给游人参观,或者被当地政府征用,更或者还有诸多所谓的名人大亨买了去当做私宅,从那些老建筑里还能够窥见当年那些历史长河中的长吁短叹。德国人建造房屋大都采用大块坚硬的岩石规矩的进行排列组合,有些窗户几乎矮到离地十来厘米处。看过一篇文章,记不得内容了,但大概讲的是这样的窗户好像是和排水有关的合理设计。也许德国人当时并未考虑到中国后来的人口发展到他们难以预料的局面,所以在城市规划过程中设计了相对较窄的马路,房屋也一律矮小。目前最窄的通车道仅五米宽,偶尔不得已还要容得下双向车流,马路两边的房屋外围由矮矮的围墙构成,铁栅栏后面是俨然的屋舍,高低匀称。我常常和同事说:“青岛的确是美,虽然到如今也没去国外,但总觉得像是身处国外,一种远在异国的感觉”。同事是青岛人,总会说一句:“那是因为被德国侵占的时间太长了!”。

暮色渐沉,将树的影子拉的很长,路边栽植了很多法国梧桐,或者像是八大关那边的枫林和银杏,也有一些路边整齐划一的栽了些松树。青岛常年有海风,在这里也不需要什么发型,风是最天然的造型师,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而那时我正坐在公交车上,手持野夫的《1980年代的爱情》,在现在看来,公交车上看书完全是一种装的行为,可我只是丢心不下,想一口气看完。青岛四点半之后的视野范围基本就是十米以内了,太阳落的特别早,对于我这个陕西来的孩子来讲,实在是大有不适。幸而还有昏黄的路灯,颤颤巍巍照在书上,看完后合上书,满城含泪。公交车坡上坡下的颠簸着,眼泪一会竖着流下来,一会蜿蜒到耳边,得不到控制。路过一片黑暗,车窗外是枝杈交错纵横的树木,稍微努力一点看,树丛的后面隐隐可以看得见一个类似墓碑一样的建筑,前面死死的钉着十字架,像是谁在那里做永恒的祷告,眼前的景象很容易让人想起国外的战争片里常常会出现的一个镜头,一群背影高大身着黑色西装的人,手持黑伞,严肃而静默在站在墓前。

每路过一处,都会顺势想到一句与窗外所见,与野夫书里内容结合的文句,心想着回到公寓立马奋笔疾书写下当时的第一感受,趁着还足够新鲜,心想着下车后先不要吃饭,我怕粮食喂饱了我,却让我的思想变得混沌不堪,连思考的余地都不剩,因为每次只要写东西,发现自己总没吃饭,饥饿感之下好像出笔有神。

野夫书中的内容并不想多费唇舌再去赘述,小说要表达的已经清晰可见,字字是血,句句是泪,我还能说什么呢?在野夫的文字面前,总是有恍然苍白之感。有再多的话都无能为力,作为一个还能够读的进书的人,我会好好珍藏他的文字。小时候看了太多类似于飞夺泸定桥一类慷慨激昂的影片,或者是庐山恋那样的纯美爱情故事,因此心里对于1980年代的爱情定义只有简单、纯净几字。八十年代的爱情,透明、晶莹、恰似平静的湖水,好像不能大声说话,哪怕大声一点,就要惊扰了那份心底爱的涟漪,牵手是奢侈的,80年代的爱情更像是骑行在风里的阳光,抖落一地的温暖。

父母的青年时代也在80年代,爸爸常跟我说当年他在部队里工作的时候写信给家里的妈妈,那时候他们还没结婚,只是订了亲,在没有电话、手机、电脑的时代,书信往来能够带给人们更多对美好的向往和憧憬,而那个等待的过程其实相比看信时显得更富有奇幻色彩,因为猜想各种可能性的着急、惶惑、喜悦一并掺杂在一起,直到看信的那一刻便珠落玉盘一般簌簌落地。我以为野夫老师与丽雯的爱情传达给我的仅仅是温润的爱情,也以为80年代的爱情会是我私下认为的那样,可老师却给了我当头一棒,让我从80年代这个扭曲的时代背景下,看到了时代的僵硬,相爱原来是这么遥远的事情,遥远到一米的距离也能是一个今生,是不能触碰的痛,不愿想起却总要想起的一段如梗在喉。与丽雯的相遇让我看到希望,让我不再揪着心一字一顿的把盏拈书,可盛席华筵终将散场,月落乌啼黄昏苦长,短暂的狂欢换来的却是一世的孤独和遗憾,爱过、美过、猜测过、得到过、也失去了,说不尽的寒苦悠悠的在公母寨间游走,供销社门前那盏灯再也不会忽明忽暗了,而是暗去了就不再亮起来。

无论是野夫老师,或是自己,朋友,有时候活着就是活着,你无法获知的那些事情,其实一开始你就没法知道。顺着时间走,或许会好受一些。

有一天坐车驶过胶州湾大桥,在车上沉沉睡去,晃晃悠悠的颠簸着,一会梦着一会醒着。突然被朋友一阵急刹车惊醒,推开左侧窗帘,眼前的一切如梦如幻,一道道阳光懒懒的抛洒水面,如滚珠如落玉,与大海自然的贴成一片,朝右侧的窗外望去,远远的横着一条白线,不断绵延到视线之外,白线下面是透着浅浅墨蓝的海平面,白光上面则是隐在晨雾之后的远山,凌空而驾,像是浮在天上的城堡,若隐若现,神秘又悠远。海面上不时有一两艘轮船,轻快的驶出水面,过了胶州湾跨海大桥,远远望去,放佛像游走于半悬天上的宫殿,时而转弯,时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