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每逢立秋节气,无论身在何处,总会有一些文字需要述说。
两年后的此刻,窗外,群山连绵,山顶上托着一层一层大而白的云朵,透过窗户,似乎能够看到一公里之外的海,天空很远,远到心外的许多年。两年的岛城生活,终于可以自称已临海而居,虽则居住地距离海岸线仍旧有两三公里。
一个人如果总是明确知晓自己未来的行迹与走向,大概行囊总是可以空空如也,轻装上阵。然而情感有时候却会是一种湿滑的畔脚石,滑倒了,有疼痛,它绊着你呼吸、你的笑、你的泪,而回头,成了你唯一能够为这份强烈的牵绊所做的最后留恋,数不清,已经在心里与青岛告别了多少次,每一次都会摧心蚀骨,所以我跑在风里,耳机上的音量,一直开到心上,两年的生活远远比不上自小在家乡生长的根深蒂固,但人生又有几个两年可以完完整整、悠然、自在的在一座城市安稳度日,离开了一段经历,就再也无法找回当时的感受,甚至风、甚至雨,也都带上了此时此刻的气味。
人世悠悠,恍若一梦,初醒与沉睡,皆在转瞬之间,路过了太多的曲终人散,听过许多的人清冷暖,终于明白了,活在当下,不是一种虚无的口号与妄言,海风来了,海岸线上卷起一条条、一段段的白花,从海岸线一路拍打到心上。时常会在傍晚时分去海边跑步,当慢跑之后脚下的线连成一个完整的图案,一个人大汗淋漓的坐在灯火星点的海岸线上,听浪声近、浪声远,安静到美不胜收,像是四下无人,唯有数点灯火、清风、明月,和我。
两年前的此刻,窗里窗外都是阴沉与憋闷,乌云压顶,偶尔有几许微风拂过耳畔,缓缓淌过心田。身处重庆的南山之巅,当时的我正在思虑,为山城的那三年留下最后的曲终人散,莫不是因缘际会,也不会发生那么多料想不到的巧合,四面八方的朋友于三年之前匆匆别过一段过往,在出其不意的注定中结缘,又重新启程相伴三年。那一刻,好像只有将音量调至最大,单曲循环一曲《琵琶语》才能将心里的字句呼而将出,只可惜唤不到美酒。暮色凝重,总算走到了学生时代的末端,幸而没有在最末处被淘汰,心存感恩。
数着太阳每天的东升西落,轻轻收拾行囊,准备又一次的匆匆别过。这一别,兴许是三两年,也许是七八载,更甚者一别就是一辈子,无论缘分是深是浅,相遇本身就已是奇缘,因此也不必落泪伤感。有人需要夜夜笙歌来为自己的离别做纪念,有人竹杖芒鞋行走山间寻求半晌贪欢,也有人安宁的等着渔舟唱晚时在灯火里归去。夜幕里没有万户捣衣声,只有一曲衷肠的千回百转。
“你都要丢掉了吗?”兰姐问我,我在清点自己能够带走和再也不留的物件,有心存着的还会继续带在身边,无心扔掉的也再无半点留恋,还有意拍下了一些带不走的东西,只是,这些影像一直留在心底,不会泛黄。陡然的泪湿眼底,其实,想带走的还有对山城的那份挂念,没少浪费笔墨写有关重庆的人、重庆的美食、重庆的山山水水。可临到离开前的那十来天,才发现我已写不出任何实实在在的文字,好像即便是写了,也会显得多余和紧张。和男朋友异地了三年,也练就了很多不曾拥有的本事,最可数的就算是独立和忍耐了。毕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心里想说的话更多了,就算是在校园里散步都比平时慢了几拍,抬头望望黄桷树,它是春天落叶,暮春发出新芽,所以说不止秋天独有萧条,就算是明媚的春天,也隐藏着几分孤单和落寞,期间还夹带山城的火热,这份独特是其他城市不曾有的。我也曾欣喜过,走过那么多的城市,唯独重庆入心最深,我不想说我多么讨厌研究室的生活,但凡离开研究室,那时候都觉得可以活得分外鲜活,有关那个地方,仅此。除过那个地方,我是顶愿意多费言几句来说重庆的。屹刚叔叔告诉我,人活的糊涂最快乐,可我一直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它的定数,接纳是最好的方式,等到把一切看清楚,才能活的更糊涂不是?所以,所有事也都应该是糊涂事,不能太过紧张。未来的路还太长,人生不是数十载就能过的完的,且饮且徐行。那些飘如浮絮的思绪,我也能够清晰的将他们转换成糊涂的文字,和着岁月一并吞下。
山城的雨特别多,隔三差五的就下一场,每到夜晚,躺在树木葱郁的山间,静静听雨是最小心翼翼的时候,滴滴答答一夜就过去了,这雨不像北方夏天的雨,北方的夏天,但凡要下雨,电闪雷鸣,东边日出西边雨的下个半晌,可重庆就不一样了,一定是在夜间开始,先是打雷闪电,过很久之后才淅淅沥沥的下个整晚,为了对这份夜雨的心思,曾经写过这首诗赠予这妙雨算是当时的作别之礼。
遥忆夜诉巴山凉,梦闻晨钟雨忽降。
可叹润物无释处,秋意敲窗入院忙。
莫言举世谈者稀,付与西风且徐赏。
空山人倦暮斜倚,草木知情夜已长。
而岛城的雨,向来只有一种态度示人,舍不得,不舍得,降落。降雨量逐年递减,青天碧云,绿树阔海,无论何时,你总能感受到岛城的热诚与明朗。这份明朗一旦沾染,便会成瘾,更甚至,会是一种依赖,偶尔的一阵小雨,反而成了晴朗里一首忧伤的小调,呜呜咽咽,悠悠扬扬。
想起了徐志摩《再别康桥》中的一句:“悄悄是别离的笙箫”,这个夏天,我试着用脚下的慢跑符号为岛城奏出了一曲曲内心的独奏,是爱意中略带离别的感伤,是你看不出的,留恋里的无奈,更是,潇洒走开后,愿用晴光装点起来的那些一泻千里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