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未曾会面的约见
38039000000073

第73章 最佳健忘奖

朋友们成家以后,彼此交往的机会少了,只有在每年的正月初五,这个被我们沿用了整整十年的“法定节日”里,大家才能凑在一起上我这儿聚会。这一天,已为人母的感觉暂时忘却了,琐碎繁杂的家务坚决抛开了,一个个都全身心投入地重温那没来得及过完的“女儿瘾”。

又是正月初五。姐妹们差不多已全都到位,只有宁宁一直到我们举杯互祝时才姗姗来迟。大伙儿起着哄要罚酒三杯,宁宁连连告饶解释,是她忘了路,整整折腾了两个钟头才找到这里的。说来也难怪宁宁,她有两年多没上这儿来了,前年聚会时她在度蜜月,去年又正好坐月子,加上如今新楼新路建得又多又快,变化实在太大了。

“记忆力越来越坏了,”宁宁一向多愁善感,忧心忡忡地抱怨说,“以前看见妈妈一天到晚找眼镜总觉得好可笑,现在轮到自己了,无论什么事,一转身就忘。唉,有时候简直怀疑脑筋有没有出毛病……”

宁宁举了一大串健忘的可笑例子,立即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仿佛全得了“传染性健忘症”,顿时,叹息声四起。

“嗳,别唉声叹气的,‘健忘’有什么不好?那些最伟大的科学家、作家几乎个个都有健忘症。”柳英说,“比方牛顿,不是连自己有没有请客人吃过饭都忘了吗?还有爱因斯坦、陈景润、马克·吐温……哦,对了,要不要听我讲个笑话?”

一听说柳英要讲笑话,大家果真来了精神。柳英微微一笑,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说:“话说某一天,马克·吐温外出乘车碰上查票,他翻遍了口袋及随身行李,硬是找不到自己的车票,他急坏了。幸亏列车员认识这位大作家,相信他不会逃票,便安慰他不用找了。然而,马克吐温说——”讲到这里,柳英卖起关子来,把大家逗急了,她才继续说了下去,“他说:‘不行啊,先生,找不到车票,我怎么知道我该在哪里下车呀。’”

大伙“哄”的一下全乐了。笑了半天,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记性这么差的人居然成了著名作家,可见“健忘”不一定就是坏事。说着说着,大家索性攀比起谁的记性坏来。正争得不可开交,伊甸突发奇想——每人讲一件能说明自己记性最差的事,然后评出“最佳健忘奖”,优胜者奖大“金元宝”一对。

伊甸的提议立刻博得一致赞同,她得意极了,开心地嚷着“我干部带头”,开了第一炮。

据说读大学时,有一次伊甸同时给妈妈和男友各寄了一封信。几天后,男友来信了,居然说收到的是她写给妈妈的信。会不会是阴差阳错地装混了?这下可把伊甸吓得不轻。当时她妈妈正竭力反对她同他的事,要是让老人读到那封“肉麻”的情书,还不要了她的小命?次日,妈妈的信也来了,伊甸战战兢兢地拆开一看,咳,原来妈妈收到的是一只空信封!那封情书夹在一本琼瑶小说里……

在欢快的戏谑声中,一个个五花八门的健忘故事接踵而出:晓雨翻遍了一切自以为可能的地方,就是找不到男友送的那条丝巾,好些天以后,才无意地发现,那定情之物安然无恙地珍藏在一个放小玩意儿的“百宝盒”里:盈盈有一次去买化妆品,付了款取了找头,没拿来“永芳”就回了家:还有绒绒、杨叶、一苇……

轮到我了,未曾开口,自己先笑了。

几天前,我路过西施大街,一个从商厦出来的女子高喊着我的名字跑过来。望着她惊喜而热烈的样儿,我心里却纳闷:这是谁呀?她见我一脸茫然,也换上了诧异的神色:“你要死啦,连我也认不出了?”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忽而,又发觉她优美的嘴角线条似曾相识,忙咋呼着:“别动,想起来了……”

她嫣然一笑,扭身背朝我问:“我是谁?”

可惜,记忆又“短路”了……

性急的伊甸连忙问:“到底是谁?”我又笑了,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持。半晌我才止住笑指指柳英:“喏,她姐姐柳菁。”

“啊!”大家异口同声地怪叫,“你这家伙,健忘得也太出格了!”谁都知道,柳家曾是我们一壁之隔的邻居,朝夕相处十多年,前两年才各自搬了新居。

又是一阵疯笑。笑罢闹够了,矛头一致指向好久不曾开过口的柳英,要她来一个最绝最精彩的。不料柳英耸耸肩膀,作了一个鬼脸:“我没有,我想不起来了。”

“好极了,我宣布,”伊甸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说,“东道主理应弃权。经本权威人士裁定,伊甸小姐荣获‘最佳健忘奖’。”说着,她伸手就去抓桌子中央的那两只巧克力“金元宝”。

“且慢!六七年前的故事都记得,你还健忘?”柳英拉开伊甸,把“元宝”抢了过来,举过头顶,然后狡谲地一笑,“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这记性还不够最坏吗?这‘最佳健忘奖’,非我莫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