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善妒。”她霍地回头,明亮的眼睛里莹光点点,尽是涩然。
待声息俱寂时,黑沉的夜色已隐隐透出灰白。
“快些起来罢,否则被别人看到我可不管。”
“还不是你!”她拿水亮亮的眼睛瞪了他一眼。
他也不与她争嘴上功夫,刚想站起,手却被她拉住。
“等一下。”她直起身子跪坐在他身后,捡起掉落在榻上的发带,以手作梳轻轻地梳理着他的发头。
他的发质很好,黑而顺滑,用手轻轻一理就已经又直又顺,不象她以前,睡一觉起来经常会打结。
“这里没有梳子,暂且将就着用我的五爪梳给你梳一下,等回去了再让人好好帮你打理。”说话间,她已替他系上了发带。
那一头墨发只是简单地垂于身后,即使在以前她便觉得这样随意一束很是适合他的气质,如今加上他这绝代的容貌,再是风华绝伦。
“好了。”她满意地看着她的杰作,虽然这么简单的束发谁都会,她还是真心感到了成就感。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为这样一个出色的男子束发的,不是么?
她正悄然地抿着唇,身前的人却含笑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这人难道背后还长着眼睛么?她吐了下舌头,连忙否认,“没什么。”
他也不追问,拿起放于一边的面具就要戴上,又再一次被她拉住。
这一点朱砂,美得犹如画上一般,又带着烈焰直冲天际的气势,美得惊心动魄。
就因为那一句多年前的预言,这份美便被深深掩藏了多年,今后不知道还要继续不见天日多少年,如此一想,那缕心疼便如丝般密密匝匝地将她缠绕了起来。
“让我好好看看,过了这次,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这样的你了。”她的指尖流连于那团火焰,神情缱绻,久久不愿离开。
“你若想看,我便经常给你看。”他抓过她的手啄了下她的手心,然后抬起笑眸看着她,“直到你厌烦了为止。”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极为认真地说道,“厌烦了我就去找别的男人,长久对着一个人的面目确实会审美疲劳。”
“你敢!”话音未落,男人已切了齿,半晌,忽地扬起唇弧,“若是如此,我也正好可以换个女人……”
“你敢!”这回却是轮到她咬牙,“你长得那么丑,会有女人喜欢你才怪。”
“如此……不妨试试?”他笑得日月无光,天地失色,她却突然很讨厌他在说到这种问题的时候笑得如此颠倒众生。
“快把你的面具戴上罢。”她不耐烦地推着他拿面具的手。
他收了笑,头一低,双手往脸上一摁,一抹,那张她最为熟悉的脸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却是看了许久才适应,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不喜欢我这个样子了?”他问。
她摇头,“不管是哪个样子,你都是你,我又不是因为你的容貌才喜欢上你的。”
“那为何叹气?”
“只是觉得你很累。”她轻轻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他默了片刻,拍了拍她的手,站了起来。
“你的衣裤都不能穿了,套上我的袍子罢,还没干,你先将就着,很快就能回翊风轩。”他捡起地上的袍子。
“回翊风轩?为什么不回映墨阁?”她不解,想起碧荷那个傻丫头,这一晚上不回,她不知担心成什么样。
“你确定这个样子回映墨阁?”他瞟着只着了件肚兜的她。
她迟疑了一下,妥协,“好吧,回翊风轩。”
一想起被自己抛到了脑后的碧荷,她不禁满心内疚,人家在那边替她着急上火,她却与男人在……
慕容子渊象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道:“稍后只要让她送身衣服过去,她便什么都不明白了,无需你多加解释。”
说着,他抖开外袍披到她身上,衣袍翻飞间,一件东西骨碌着滚落在榻上。
她捡起来放在手上,看了许久,眼眶却微微湿了。
“这东西你一直带在身上?”她轻声问道。
“嗯。”他伸手欲来拿,她手一缩,将它藏于身后,“这个太丑了,还是还给我罢。”
“不行。”他沉了脸,将手绕到她身后夺了过去,又快速伸进袍子里取出另一个,全在掌中握了,才松了神色。
“且不说丑不丑,它们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都泡坏了。”她有些急了。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他淡淡说着,举起袍袖让她套进去,又将袍子将她裹严实了,才一把将她抱起。
她见他就要抱着她出门,只得先将这香囊的事放在一边,指着地上那些破布,“这些怎么办?”
“我会命人来收拾。”
“可是……那里呢?”她咬着唇,低头指了指软榻。
他明白她在说什么,抬眸看着雪白裘毯上那一片绚丽的红,突然将她放了下来,过去将那裘毯卷了,放入一只柜子里。
“你……”她傻了眼,“这是要洗的,你收起来做什么,时间长了就洗不干净了。”
“不洗。”他简单地回答两个字,复又将她抱起。
“不洗?这怎么行,不洗的话那么好的毯子就废了。”她甚感惋惜,挣扎着就要下来却取。
“谁说废了,我只是留着。”他将她抱紧了些,微沉了声音,“别动,掉下去我可不管。”
她不敢再动,嘴巴却不闲着,大有不问出结果不罢休的意思,“留着?什么留着?”
他板了脸,“问这么多作什么。”
“那……”
“闭嘴,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主子没穿衣服么?”
“没穿衣服的是你,又不是我。”她小声嘀咕。
“你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身上的袍子扒下来。”
“不信,你不敢。”
“额……”
“不要不要,我信了,我信还不成么……”
“信就好。”
“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夏儿替杜芸雯梳着头,再一次心有不安地问道。
“你觉得我还有退路么?”杜芸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里面的人杏面桃腮,冰肌雪肤,嘴角一丝冷笑薄染,眼底分明尽是狠辣。
不过短短数月,所经历的起落却比过去二十来年的还要多。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变了,为了一个男人,她做了很多过去自己所不屑为的事,包括在喜堂内给人使绊,在宫中推人下水,为促成自己与男人的好事而下药,预谋毁人清白……
这一桩桩一件件,一次比一次性质恶劣,也一点一点将她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既然已经做了,又何必在乎多做一件,虽然付出的代价可能会很大,但一劳永逸,只有让人彻底消失于这个世上,她才会不再为此而烦忧。
即便到最后陪上自己的性命,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的男人宠爱别的女人,而对自己视若无睹,这种痛苦她不能忍受。
所以,宁可两败俱伤,也不会让别人夺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总以为,慕容子渊是爱她的,也只爱她一个,但这个认为终于一次次被他亲手打破。
声色冷厉的警告,连续多日来的冷落,让她的心一点点灰黯下去,可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火星子不肯熄灭,直到今晚。
她以为终于等到了他回心转意的一天,既惊且喜地看着他走入她的房间,看着他对她微笑,听着他对她温言软语,直到他开始对她温存,她的心终于在那一刻重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