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却立在当场。
就在房门之内,洛书琴身披一件裘衣站在那里,唇角噙着淡淡的笑,而她的身侧,是用匕首架着她脖子的杜芸茹。
“琴儿,你……站在这里多久了?”慕容子晟怔怔地叫了声,竟一时不知说什么。
看她的样子,分明已经在门后站了许久,至少,不可能是刚刚从床上起来。
她,到底都听到了些什么?
“子晟,该听的我都听到了,不该听的……我也都听到了。”洛书琴的笑意终究有些苦味。
她一心认为深爱她的丈夫,到头来才知道他原本爱的并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竟还是公公的妃子,且绑架过她的妹妹,这样的事实,又怎能叫她全然不在乎。
“琴儿……”慕容子晟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脸上有着即使再苦再难的日子都不曾出现的苦涩,这种滋味竟同时也苦到了他的心里去。
“真是恩爱啊。”杜芸茹只觉得眼前一幕无比刺眼,心里仿佛滴着血,“慕容子晟,我为你不顾生死,苟且偷生,终究抵不过你们的浓情蜜意,日日恩爱。”
“茹儿,你先放开琴儿,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商量。”慕容子晟心中着急,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商量?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么?”杜芸茹不屑地说道,“我杜芸茹是什么人?好歹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摸爬滚打了几年,不至于天真到在你拒绝跟我离开之后还来相信你。”
“茹儿,只要你不伤害琴儿,我什么都能依你。”慕容子晟沉声道。
“子晟,你不能依她。”洛书琴颤声道,“我已经明白了你的心意,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罢,我全然当作没发生过,但你千万不能跟她走。”
“闭嘴。”杜芸茹将匕首往她脖子上紧了紧,斜挑着眼梢看着慕容子晟,“慕容子晟,你跟她的感情还真是让人感动,可是现在再来表明心意不嫌太晚了么?你现在也许什么都能依我,可以后呢,难保你不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要了我的命。”
“茹儿。”慕容子晟重重叫了一声,“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么?”
“以前不是,可如今……谁知道呢。”杜芸茹红唇一勾,在洛书琴脖子上吹了一口,轻飘飘地说道,“你说,如果我手中的刀往洛书琴的脖子砍下去,会怎样?”
感觉到慕容子晟身子明显一震,她失笑,“看来你是真的舍不得呀。”
“不要开这种玩笑。”慕空子晟的怒章已压抑不住地显露了出来。
“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杜芸茹眉眼一凌,厉声道,“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付出那么多,也失去了那么多,连累了我的父亲与妹妹,可我从来都没有一句怨言,也从未后悔过,只因为我是真心爱你,认为你也是真心爱我,可最后呢?”
她眼中有着凄然,亦有着脆弱,终究,她也只是个女人,本该在男人的庇护之下享受安乐的女人,却从此过上了这种亡命天涯的日子。
“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一场空。”她突然大笑了起来,握着匕首的手也不停颤抖,“既然如此,凭什么你能抱着如花美眷,享受着这美满的天伦之乐,而我却要孤苦飘零一生?不如让这女人陪着我一起死,也不至于黄泉路上太过寂寞。”
“住手!”慕容子晟看着这明晃晃的薄刃已割入了洛书琴的皮肤,心里一阵刺疼。
“我为什么要住手?”杜芸茹艳红的嘴角显得嗜血而妖冶,看着洛书琴因疼痛而紧蹙起来的眉头冷冷而笑,“我现在杀了她,大不了你再杀了我替她报仇,一命抵一命,那我也值了。”
慕容子晟痛苦地握紧了拳,今日这样的局面,他怪不得杜芸茹,只能怪他当初所做的一切。
以他往日狠绝的性子,即便身后有着虎视眈眈的鬼影,他亦会出手杀了对自己不利的对手,可他对杜芸茹毕竟有着真实的感情,而她确实为他毁了自己,他又怎能下得去手。
“茹儿,你要恨就恨我罢,是我欠你太多,但这一切与琴儿无关。”他往里走了一步,道,“只要你放了琴儿,欠你的,我愿意用我的命来偿还。”
“千万不要。”洛书琴失声叫喊,“子晟,我不要你为我而死,我们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可我们的孩子也不能没有母亲。”慕容子晟摇头苦笑。
“好一个不能没有父亲,不能没有母亲。”杜芸茹蓦然失笑,笑得眼泪都震了出来,“好一个以命来还,到如今,你竟把这个女人看得比你自己的命还要重要,那么……我更是要杀她不可。”
手起,刀落,白亮的寒光划过一道弧线,向洛书琴落下。
慕容子晟目眦欲裂,飞身欲扑过来,这一刻,他已清楚地知道自己生命里绝不能失去她。身后的鬼影却早已随他而动,将他紧紧缠住。
杜芸茹笑得妖媚,从未亲手杀过人,今日才知道,原来杀人的感觉这么让人痛快。
谁都以为一切已成死局,这时,却听得叮的一声轻响,不知是谁痛呼了一声,也不知是谁砰然倒地。
一切来得这样快,这样及时。
鬼影与慕容子晟顿时分身错开,双双扑向房内,然而鬼影却已然不能了。
一道紫影如一缕轻烟绕过他身后,在电光火石之间已拂过他的穴位,而紧随而至的林启与程然更是合身上前将他双手反剪,完全制住。
“琴儿,你怎么样?”慕容子晟抱住站立不住的洛书琴,有着大骇之后的后怕。
洛书琴倒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虚弱地朝他笑了笑。
产后本来就体虚,如今又受了这么大的一场惊吓,只怕,这身子是要落下病根了。
倒在地上的杜芸茹无力地撑着身子,直直地盯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无声地笑着,终是落下了眼泪。
她这一辈子,总以为得到了很多别人得不到的东西,到最后才发现,她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
“大姐。”书颜急急地奔了进来,见到地上的杜芸茹先是吃了一惊,再见到洛书琴倒在慕容子晟怀里更是吓了一跳,也顾不得那杜芸茹,连忙走到洛书琴身边细细察看了一遍。
“你脖子流血了。”她从怀里掏出帕子替她捂着,对着慕容子晟皱了眉。
自上次从杜芸茹口中得知这两人有染之后,她对他的好感度几乎降为零,若不是看看洛书琴与孩子的份上,她真想狠狠骂他一顿。
从眼前的情况看来,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她想不到,杜芸茹会胆大到跑到康王府里来。
“三妹,你怎么来了?”洛书琴喜出望外,伸手握住了她。
“大姐,我手凉,你还在坐月子,注意别让寒气入了体。”书颜忙不迭地抽回了手,“我听说你生了位小郡主,便过来看看你。”
“你们来得还真是时候。”洛书琴不免苦笑。
书颜抿着唇,转身看着杜芸茹,记忆深处那段让她不堪的回忆又似蛇从身上爬过一般,从脚底蔓延上来。
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一只长臂已将她环住,她扭过身子抗拒了一下,没有挣脱开。
“大哥,杜芸茹我就带走了。”慕容子渊的声音沉冷,且不容拒绝。
屋内几人在见到他时同时一怔,尽管消息早已听闻,但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实容貌,依旧是难掩心中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