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都这样了,你还想要她的命?”慕容子弘双眸充血,咬牙怒道。
慕容子修站在一边没有开口,对于慕容子弘,他必须阻止慕容子渊杀他,但柳心兰,以她对书颜所做的种种,有此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书颜微抿着唇,眼前的情景让她想起了当初的杜芸雯。
说起来,杜芸雯与柳心兰都是同一类人,她们都爱着慕容子渊,却又为了想要独占这个男人而扭曲了心灵,对她做了没有道德可言的行为,几度将她推至生死边缘,若论其罪,死不足惜。
可偏偏她们对慕容子渊都有着恩情,一个曾救过他的命,一个曾为他在慕容子弘与皇帝身边如履薄冰生活了十多年。
那些,都是在他不够强大,连自保都有些困难之时,她们曾经对他的付出,这样的存在,意义是不同的,并不是说抹就能抹去的。
就象慕容子渊数度饶恕杜芸雯一般,若他此刻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对柳心兰下了手,以他的性情,这一辈子恐怕都会觉得有所亏欠,并不会因为柳心兰曾害过她的性命而相抵。
“子弘,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柳心兰惨笑着,双手死死抱住小腹,双腿也紧紧并拢在一起,想用这种方式阻止不断流下的血,只是她很清楚这样根本没有用。
“兰儿,别怕,不会有事的。”慕容子弘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抱住她的手上全是滑腻的血,大吼道,“慕容子渊,你给我让开!”
慕容子渊握剑的手青筋突起,骨节发白。
为了书颜,他曾发誓要手刃背后之人,可事到如今,要让他对如此境况的心兰动手,他确实狠不下心。
“子渊,让他们去吧。”书颜上前一步,将他推向了一边,无奈一笑,“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放过他们这一次。”
在下过第二场雪之后,这个冬天便越发的冷,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棱,参差不齐,却根根晶莹剔透。
书颜裹着狐裘站在那里,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一股清冷之气顿时从肌肤透入,她赶紧缩了手,将手捂在袖中的暖手小炉上,摇头苦笑。
她真的是越来越经不住冷了。
放眼望去,整个小院都掩映在白雪中,角落的那几株湘妃竹亦被压弯了枝头,却骨格清奇,青翠欲滴,在这白雪的衬托下更显秀丽。
这里是慕容子渊为了她而特意买下的小院,在帝都城郊,不大,却精致,甚合她的心意。
她给这里取了个名字,叫听雪小筑。
那日他终究放过了柳心兰,她知道,如果不是她说的那句话,他也许还是会杀了柳心兰,但他眼中的那抹迟疑她却看得清楚。
后来慕容子渊要她跟他回瑾王府,她没有同意,而是去了瑞王府,并跟他说,她以后不会再回瑾王府,只想在城外找个合适的地方居住。
本来她还是要走的,此次回来也不意味着她已经原谅了慕容子渊,但最终还是慕容子修劝阻了她。
况且她也明白,不管她去了哪里,始终摆脱不了慕容子渊的影子,更何况天气愈冷,她也确实受不了长途的颠簸,与其大家都跟着受罪,不如在城外找个住处暂时先安顿下来。
结果隔了一天慕容子渊便跟她说找好了一座院子,软硬兼施地带她离开了瑞王府,她后来才知道,他花了十倍的价钱让那户人家连夜搬了出去。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图,不过是为了她能尽早离开慕容子修,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怎能放心,可她与他还能回到以前那种关系么?
柳心兰的孩子最终没能保住,而且听慕容子修说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再次怀孕的机会,她想,估计是那晚受的惊吓刺激过大,找大夫的时间又花费了很久,以至于不能及时医治才落下了后遗症。
她不知道慕容子渊与慕容子弘最后是怎样跟皇帝解释这些事的,只知道皇帝最终同意柳心兰跟了慕容子弘,也没有追究他们所做的事。
“小姐,你在外头站了这么久又该冻着了,快进屋吧。”陪在旁边的碧荷忍不住出声提醒。
书颜也不反对,转身进了屋,屋内的暖气立即扑面而来,冷热交替之下带起一股潮气。
“小姐,昨晚六爷又在你屋子外面站了一夜。”碧荷替她倒了杯热茶,嘴里却没忘了说那句每日必说的话。
“没人叫他站。”书颜冷着脸,捂着暖炉的手却颤了一下。
“小姐,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碧荷把茶壶重重搁在桌面上,站到书颜面前甚为不平地说道,“这么冷的天,更何况是夜里,换作是我,这样站一宿肯定得生病,六爷都站了半个月了。”
半个月。
是的,其实她比碧荷记得更清楚,算上昨晚,慕容子渊已经连续在她的屋外站了十六个晚上。
她不肯回瑾王府,也不允许慕容子渊住进听雪小筑,便是连白天也不让他来,所有瑾王府的下人一概不要,仅有的两个粗使丫头还是她自己挑的。
她要开始新的生活,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内心深处却有着一股莫名的不安,极淡,却挥之不去,尤其在她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之后,那种不安更为加深。
慕容子渊忍受了她提出的一切要求,然而在住进听雪小筑的第一个晚上,午夜梦回中,她突然无故惊醒,透过雕花格门望出去,一个颀长的身影在那片影影绰绰的竹影中挺拔而立。
没有惊吓,她一眼就认出是他,默默注视良久,眼泪便那样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那一晚,她凝视着那个身影直到晨曦微露,而他,在外面守了她一夜。
“小姐,你还不肯原谅六爷么?”碧荷叹了口气,坐到她旁边抱着她的胳膊,“六爷每晚都这样守着你,我看着都心酸,你们以前感情多好,如今这样不觉得可惜么?”
可惜么?
书颜微垂着眼睫,关于信任的问题,她与慕容子渊做得都不够好,因此两者就算抵销了。
可他一开始布下的那个局,害死了真正的洛书颜,而她只是寄居在洛书颜身中的一缕亡魂,有什么资格可以去原谅他犯下的这个错。
若她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与慕容子渊恩爱如昔,对死去的洛书颜公平吗?
肯定不公平。
这个坎,她过不去。
因此,即便她每晚看着门外那个身影直到天明,以那样的方式陪伴他,哪怕心里再疼,她都不敢出声,更不敢让他进来。
她怕有了第一次,以后就再也克制不住。
“原谅六爷吧。”碧荷蓦地很认真地看着她,“小姐,原谅六爷吧,你们经历了那么多,应该在一起。”
“碧荷,如果我告诉你,我并不是你原来那个小姐,你还会这样对我么?”她抬起头,亦是很认真地问。
碧荷愣了一下,随即道:“小姐就是小姐,怎么还会有原来现在之分。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希望小姐幸福,不希望象现在这样,明明爱着六爷,却连见都不肯见他。”
书颜静静地听着,然后轻轻抱住了她,眼眶慢慢地湿了。
“小姐,今晚让六爷进房吧,这样下去,六爷的身子就算铁打的也受不了。”碧荷回手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肩头说道,“难道小姐真的想等六爷病了再去后悔么?到时候身体难受的是六爷,可心里最难受的还是你。”
掌灯时分,房门上响起两下叩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