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颜微微一怔,这个时候谁会来敲她的房门,碧荷去厨房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两个粗使丫头也不可能来。
外头的光线弱,因此也看不清人影,她心里疑惑着,但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阿颜。”门外的人朝她微笑着,轻轻叫了一声。
她顿时怔在原地,半个月未见,此时这张熟悉的面容乍然出现在面前,她才知道心里的想念有多重。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其实,她是想问,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来,然而那话却堵在嗓子眼儿里,怎么也说不出。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带你去个地方。”慕容子渊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她又是一怔,记忆里,不管什么时候他的手都是温暖的,现在怎么这么凉。
脑子里闪过这些天他在外面彻夜受冻的情形,她心里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如碧荷所言,他定是寒气入侵,伤了身体。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吸了吸鼻子,“我先去拿件裘衣。”
慕容子渊一笑,放开她快步走进屋内取了裘衣披在她身上,然后揽着她走到屋外,突然纵身跃上屋顶,“到了你就知道了。”
冷风瞬间从脖子里灌入,书颜只得将脸窝在他怀里,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边的人是熟悉的,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难以言喻的怪异。
难道说,这半个月没见,两人之间的那种感觉都不同了?
还有他身上那种特有的芝兰香,现在也闻不出来,莫不是穿的衣服太多,又是这样的风雪天,将这味道遮了去?
心里纳闷不解,将头从他怀里探了出来,借着雪夜的反光细细凝视他,心中却骤然一惊。
在发际线上,她竟看到了一条细小的痕迹。
人皮面具!
他不是慕容子渊!
刚才在听雪小筑见到他时太过意外,心情又有些激动,其实只要稍微心细一点,她就能发现两人气质上的不同。
还有一些小细节,她明明发现了,却没有往心里去,还只当他是身体不好,只因为根本就没想到有人会用这种手段将她掳走。
不仅仅是她,便是外面那些隐在暗处的影卫都没有发现这个并不是他们的主子。
现在可怎么办,她刚才出来之时甚至没来得及跟碧荷说一声,若发现她不在小筑,会不会大声呼喊向影卫求救?
心中瞬间百转千回,抱着她的人却道,“阿颜,我是不是长得很好看,你的眼睛都不会眨了。”
书颜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向两边望了望,见他行的方向不是进城,却是越行越偏,向一座山上行去。
“子渊,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她压下所有的惊惧,绽开一抹微笑,“我觉得好冷,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明日再来。”
“明日?要的就是今日,明日就没有机会了。”
“什么机会?”她故作不解,心里却明白他既花了这番心思,是绝不可能放过她的。
那人停下脚步回身望了眼,见身后无人追来,忽而冷冷勾了唇,“此处风景甚好,虽非花前月下,倒也不失为别有一番景象,用来调。情最为适合不过,阿颜你说呢?”
书颜大惊,“你到底是谁?”
那人冷笑一声,直起身子,声音已然与刚才不同:“你早就看出我不是慕容子渊,还妄想骗我,岂非太过不自量力。”
“你……”书颜此时已不是惊讶所能形容,“你是慕容子弘?”
“不错。”那人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已抓在手上,赫然是慕容子弘的模样。
“放我下来。”书颜猛地挣扎,他却在同时故意放手,她一个收势不住就重重跌倒在地上。
半身着地的身子顿时疼痛如麻,她勉强撑起身子冷冷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慕容子弘蹲在她面前,用力扭住她的下颌,眸中的阴鹜已代替了之前的温柔,“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若非因为你们,兰儿肚子里的孩子怎会有事,又怎会落得以后再也不能生育的结果?”
因为柳心兰?
是了,柳心兰肚子里的孩子是慕容子弘的,而看情形,慕容子弘爱她更甚过洛书画,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辈子都不能怀上自己的孩子,这对慕容子弘来说打击定然不小。
“你今日将我骗出来,是想为柳心兰报仇?”
“你说对了。”慕容子弘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你们害我兰儿如此,你说,我能饶了你么?”
“慕容子弘,做人要有良心,要懂得知恩图报。”书颜冷然而笑,“若非我当时求情,你以为柳心兰还能有命?若非子渊放过你,你以为你还能有命?我们放过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来反咬一口的。”
“那就只能怪你们自己放错了人。”慕容子弘唇弧阴冷,“你们害得我与兰儿如此痛苦,我当然也要让你们尝尝这种滋味。”
“你想怎样?”书颜的手悄悄摸向靴子。
“怎样?”慕容子弘抬头望了眼半山腰突出的山崖,轻哼了一声,道,“上次在灵山你没有摔死,并不意味着每次你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你又想故伎重演?”书颜又惊又怒。
那山崖虽不及灵山那处高险,但那样的高度掉下去也必定粉身碎骨。
“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我既不能让你与慕容子渊体会到我们那种痛苦,那么,让他亲眼见着最爱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似乎也不错。”慕容子弘回望身后,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书颜看着心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远远的有些黑点迅速朝这边移来。
是慕容子渊?
“来得够快,我那六弟果然够疼你。”慕容子弘见她一脸痛怒,笑道,“怎么,不舍得他来?他不来又怎么救你?”
“你是故意的。”书颜冷然看着他,这一瞬,惊得心都在颤抖,“你是故意将他引来的是不是?你在山上布好了埋伏是不是?”
慕容子弘眼中露出一抹欣赏,“你很聪明,确实是我故意留下线索让他追来,就在那个山崖上,我也确实埋伏好了足够要他命的人手,只可惜……”
他猛地单手将她拦腰抄起,轻点足尖往山上掠去,声音随风冷冷地飘入她的耳际,“你现在知道了也没用,等一下你们都要死,你会被我从崖上推下去,他会死在乱箭之下,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们死在一起。”
长风激荡,天地间一片苍茫,慕容子弘挟持着书颜站在山崖边上,身后便是见不到底的深渊。
书颜的裘衣已不知何时遗落,狂劲的风将她的衣裙不断翻飞,那一头黑发在半空中凌乱舞动着,她只觉得彻骨的寒意如针般刺进体内,皮肤象是被刀一片片割开的疼。
没有月光,然而满山的雪却映得视野异常明亮。
由山下掠来的那个身影由远及近,熟悉的容貌渐渐清晰,长眉凤眸,鼻梁挺直,薄唇紧抿,那一抹朱砂在天地间独舞,令万物失色。
这才是真正的慕容子渊,这才是她的他啊。
他的眸光紧紧的缠着她的,任风雪再大,那眸光依旧穿风透雪,直直落在她的眼中。
“站住。”慕容子弘一手扼住书颜的喉咙,一手长剑指向他,迫使他停在数丈之外。
“放开她。”慕容子渊的声音很轻,却是不容置喙。
随后而来的林启与程然,还有一些影卫护在他身侧,全神戒备地望着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