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慕容子祺神色大变,“皇上在此,谁准你这般胡言乱语的,带下去。”
“我不能走。”云惜在禁军的推搡下不断地后退,但嗓音已趋尖利,“不过是一辩真伪,为何不让,莫非皇上是不敢?”
书颜不住摇头,谁是墨倾颜她很清楚,云惜这样做,于事无补不说,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有不少认得云惜的也是叹息,不过是琼羽阁的当家头牌,为了一个要死的女人竟如此不要命了。
“让她上来。”高台上,皇帝突然开了口。
没有哪个帝王能够忍受这样的质疑,更不能允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在天下百姓面前,他必须让所有人心悦臣服,然后再将出言为逊之人以更严厉的手段惩治。
慕容子渊一抿唇,扬声道:“放开她。”
云惜奋然挣开那些本欲将她拖走的禁军,提起裙摆快步从石阶走上刑台。
慕容子祺握着双拳,真想骂她一声蠢女人。
书颜闭了闭眼,这一下,只怕真的多了个陪葬的人。
云惜在与书颜擦身而过之时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径直走到皇帝面前,吸了口气然后跪在地上,“民女云惜见过皇上。”
“口出诳语,对当今皇上出言不逊,你可知有何后果。”
“民女既然来了,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若皇上不信民女所言,民女甘愿与书颜同受火刑。”
皇帝手支着额头,神色如晦,沉沉地望了她许久,才道:“你说你是前朝公主,可知她叫什么名字。”
“这个民女不知,只因从未有人对民女说过,但民女身上有一件东西可以证明自己就是前朝公主的身份。”云惜并未表现出紧张之色,一字一句慢慢禀道。
“将东西呈上来。”
云惜从怀里取出一物,曹允良忙上前将它接过,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弯腰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垂着眼睑看了眼曹允良手中之物,神情渐渐凝重,之后一下坐直了身子,用两指捏起串着那物件的金丝。
洛怀安所处的位置离得并不远,此时云惜就跪在他附近,在他看清她的长相之后,心头竟是一跳,等再看清皇帝手中的物件之时,那种心惊之感更是突如鼓擂。
月牙形的玉佩色泽温润,一面腾驾着祥云,一面镂刻着倾字,纵使相隔二十来年,依旧能够立即认出这是前朝皇后随身之物。
他可以确定书颜就是公主,但眼前这个姑娘又是如何得到皇后之物,且这姑娘的容貌……
书颜远远地看着,一眼就看出这玉佩与洛怀安交给自己的那块兵符一模一样,但看不清上面所刻的字,起先心头一惊,还以为就是那块兵符,随后又觉得不可能,兵符已被苏逸带走,不可能落入云惜手中。
但为何这两块玉佩会如此相似,她心中疑云渐渐丛生。
站在皇帝身后的慕容子弘的眸光游离于书颜与云惜之间,对这突然横生出来的枝节有些不耐。
“这玉佩你是从何得来?”皇帝将玉佩握于掌心,心中竟有种自己都不明白的心绪。
“民女既为前朝公主,这玉佩自然是从前朝皇后那里得来。”
“仅凭一块玉佩,如何能确定你一定就是那公主。”皇帝颇为不以为然,“更何况,若你就是那公主,那当初你又是如何得以逃生,洛书颜又是怎么回事。”
云惜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这个决定早在琼羽阁时便已做出,但此时要将这隐藏了十八年的秘密说出,并事关她的生死,心中仍需要极大的勇气。
“启禀皇上,这件事就要从十八年前的昭和之变说起。”
昭和之变,这个被世人列为禁的词从女子唇中轻轻吐出,所闻之人皆为色变。
云惜双手紧紧攥起,在说出这句话时,积蓄了十八年的恨意从心底丝丝缕缕钻出,对面就是害她双亲自焚的仇人,她却非但报不了仇,还得向他曲膝下跪。
“书颜为何会被皇上错认为是公主,这个民女不知,但其他皇上想要知道的事,民女却能给出答案。”云惜将所有恨意压下,缓缓说道,“那一年,在流华宫大火之前,我母亲将尚在襁褓中的我交于一名小宫女,命她偷偷带我逃出宫,之后流华宫起火,所有人都认为我已被火烧死,却不知那名小宫女带着我藏身于宫中一个角落,之后趁乱逃了出去。”
“之后,那名宫女便带着我离开了帝都,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隐居下来,在她临死之前,她才将这枚信物交给我,告诉了我真实身份,并嘱咐我千万不可泄露身世,而此事我也从未跟别人提过,若非今日情况紧急,不愿看到无辜的人替我受罪,我也不可能和盘托出。”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云惜的话合乎情理,无破绽可寻,更何况,若只是一介百姓,根本不可能对当时之事那般熟悉。
皇帝皱起了眉头,看向她的眼中多了丝探究。
慕容子祺的嘴唇微张着,竟似呆了。
短短一席话,事情便有了截然不同的结果,对于之前一直坚信不疑的事情,现在一个人来告诉你,那事是假的,她说的才是真的,叫人一下子怎能接受得了。
慕容子渊眸光一闪,随即垂下眼眸,将眸色掩于长睫之下。
最为震惊的莫过于洛怀安。
是她,竟是她!
怪不得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与熟悉感,骨肉至亲的血缘关系是不管如何都割舍不断的,他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早已失去的三女儿。
皇后,想不到你当初还是救了小女一命,这叫臣如何感激。
他一时又惊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女儿当年未葬身火海,悲的却是自己却不能与她相认。
若是云惜真的替代公主而死,先帝的唯一血脉就能保留,他就当作……当作云惜当年已丧生,就算她到地府之后恨他这个父亲,化作冤魂取了他的性命,他也无怨。
只是一想到刚见得一面的女儿就要天人两隔,想到当年伤心而死的三夫人,他就心痛如绞,却又不得不将所有悲痛强行压下。
“云惜,你说再多也骗不了他们的,回去吧。”见众人已然一副所动的模样,书颜心头微急。
她早已做好赴死的打算,偏这云惜突然出现,还说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以为这样就能救得了她么?
不会,皇帝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到最后,只能两人都死。
“皇上,前朝皇后的随身之物做不得假,她若不是公主,又怎可能得到此物。”洛怀安却迅速接了话,“之前罪臣一直在向皇上说明颜儿确实是罪臣之女,可皇上不信,如今公主与信物都在眼前,皇上还不相信罪臣所言么?”
听得洛怀安说话,云惜微微侧过脸去,这就是书颜的父亲么,她以前曾远远地见过一次,不过未到一年的光景,这洛大人竟苍老了如此之多,想必因为书颜之事,他也是受了不少苦。
洛怀安与她的目光一触之后很快移开,他心里有愧有痛,自觉无颜面对这个女儿。
“洛大人。”书颜蓦地重重喊了一声,将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洛怀安的几句话,让她瞬间想通了一件事。
“洛大人,云惜身为你的女儿,已经替我死过一次,难道你还想让她再为我死一次么?”
“颜儿,不要乱说话。”洛怀安一惊之下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