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天,他在众人眼中对书颜的生死漠不关心,甚至连最亲近的人都没有看出破绽,可谁又能知道,他每天夜里夜不能寐,担忧思念成狂,经常一坐便是天明。
他瞒过了皇帝,也瞒过了所有人,包括书颜,却也因此让她产生了误解,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可以忍受别人的误会,但她的不信任却让他痛苦之至,而她一身红妆出现在刑场之时,这种隐忍的痛苦更是到达了极致。
“皇上,那边又有人来了。”不知谁惊呼了一句,果见刑场入口,一队人马奔驰而来,不过两三百骑,不多,却个个精悍。
“瑾王,苏合前来略尽绵薄之力。”打头之人,正是苏合。
原本他混在人迹之中察看形势,未想慕容子渊竟朝皇帝示了剑,他当即回去将自己部下都纠集在一起朝刑场赶赴,此次从莫拓带来的,加上驻守在帝都的,总共能够出动的人只有这么多,只是现在看来,倒是没他什么事。
“多谢。”慕容子渊在台上朝他拱手以示谢意,不管他所带人数多少,单这份不顾成败不计后果的心意,便已经足够。
皇帝跌坐在龙椅上,并非为这不利的形势,而是气得不轻。
“陈平,将瑾王拿下!”慕容子弘走到人前,冷声命令。
“谁若是不想活命,便尽管动手。”慕容子渊手中长剑一划,剑尖从整个刑场指过,“这些,是我瑾王府的亲卫与影卫,这些,是我东宸最为精锐的轻甲兵,还有这些……令人闻风丧胆,所向披靡的玄甲军……”
慕容子渊的眸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沉声道:“你们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到底能在他们手下过几招。”
所有禁军不约而同地朝后退了一步,脸上无不露出惊恐之色。
没错,在这样的精锐与高手面手,他们连一招都接不下,未等摆开架势已被人一剑挑了性命。
“若是不想自己成为无谓的牺牲品,都退远点,若是不怕死,尽管可以上,不过本王丑话说在前头,就算你们死了也只能是白死,没人记得你们的英勇表现,识相的……”慕容子渊顿了一顿,“本王可保你们性命,绝不会为难你
们。”
如此一说,五千禁军立即退出去一半,剩下的,面面相觑之下又陆续有人退了过去,到最后,坚持守下来的不过一千来人,刑场内顿时泾渭分明,皇帝这边明显已经不战而败。
两军对垒,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在心理上首先将对方打败,接下来就会容易很多,而慕容子渊显然深谙这个道理。
说起来,就算这些禁军不退开,双方谁强谁弱一望便知,他这边的实力明显强于对方,但总归那些都是人命,能不杀就不杀,他也不想使无辜的人丧生。
皇帝坐在龙椅上,早已说不出任何话,对于今日的形势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对于那些仅凭慕容子渊三言两语就舍他而去的禁军更是失望之极。
“敢不战而退,好,你们都会为此付出代价。”慕容子弘冷笑连连。
就在昨晚,在他从昏厥中苏醒之后,他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神力从四面八方涌向自己,仿佛沉睡在体内的力量皆被唤醒,直到今晨,他已拥有大部分的神力,莫说在场的上万人,便是整个东宸的军队出动,亦可以在瞬间被他毁灭。
敢抛弃他,他便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抛弃他的代价。
身上衣服猛然剧烈翻飞,在风中发出猎猎声响,慕容子弘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戾气,双臂一振,他的脚下就瞬间陷下两个深坑。
“六哥,三哥好象有问题。”慕容子祺紧贴着慕容子渊,长剑紧握,神情凝重。
“嗯,小心点。”慕容子渊持剑护在胸前,他已感觉到,慕容子弘的力量恐怕高出他们两人很多,多到很难估计。
书颜却是大惊,慕容子弘体内分明已有了蓝伽的神力,连神识都没有恢复的慕容子渊根本无法与他相抗。
“蓝伽,你不能这么做。”她顾不得许多,冲着慕容子弘脱口而出,一双如星瞳眸晶**人。
“莫瑶,我偏要这么做,你又能奈我何?”慕容子弘挑唇一笑,一团亮光已在他手中凝聚。
台上的人已被这突然出现在的强大气流震荡得几乎无法自持,纷纷从石阶而下,没有去留意他们两人的对话,只有慕容子渊听得明白。
蓝伽,莫瑶?
记忆深处似乎有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轻声呼唤,再仔细去体会,那声音便如风一般再也捕捉不到。
“六弟,三哥送你一程,等到了地府,你会感谢我的。”慕容子弘唇弧高高扬起,右手往前一挥,一道刺目的光亮带着层层旋风飞速朝慕容子渊射去。
所有人被这光亮刺得闭起了眼睛,书颜面色惨白,蓝伽分明是要打碎慕容子渊的魂魄,让他再也回不了妖界,再也成不了妖皇。
她奋力地张着眼睛,但眼前只是一片明晃晃的白,在这强光中,她的肉眼无法看到慕容子渊的身影,而她的呼喊也已被轰响淹没得无声无息。
一种巨大的悲凉遽然袭遍全身,她紧紧闭起眼睛,眼角一滴晶莹悬挂,傲天,傲天,就算不能与你天荒地老,也绝不愿看到你魂散四野,身形俱灭。
这一刹,耳边轰鸣,灵台死寂,象是有什么轻轻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久久回荡。
“吼……”
一声嘶吼仿佛天边闷雷震响,蓦然窜入耳鼓直达灵慧。
几乎是在同时,只得听砰然一声巨响,霎时仿佛地动山摇般,整个刑台猛烈摇晃,基座石料朝四周迸飞,惨叫声不断。
书颜蓦地睁开眼睛,眼前白光已然消失,她急促地向四处搜寻着,明知无望之下依旧给自己最后一丝希望,如果,如果,他没死呢?
然而此时身边的云惜却大声叫道:“书颜,刑台要塌了,怎么办?”
紧贴着后背的石柱已在震动中有向一侧倾倒的迹象,而她与云惜两人还被粗大的铁链紧捆在石柱上,一旦石柱往前倒下,她们两人必死无疑。
可她已然顾不得这些,此时此刻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人死了还可轮回,她死了还能回列神界,可傲天死了……那就永生永世再也找不到。
“六哥,你怎么样?”慕容子祺灼急的声音却蓦然在身后响起。
书颜心神俱震之下拼力扭过头,却见慕容子渊正由慕容子祺扶起,而他唇边一缕鲜红妖艳醒目。
她一惊之下却是一喜,他没死!
“先别管我,快去救……救你六嫂与云惜。”慕容子渊指着石柱急喘一口气,这个刑台支撑不了多久,那石柱更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慕容子祺亦知情况紧急,眼眶一热只得先将他放回台上,刚才若非慕容子渊将他挡在身后,此刻他怎能完好无损。
举起剑大力劈向铁链,火星四溅,他的虎口一阵阵发麻,然而那玄铁铸成的链子竟是无法砍断,只留下些微小口。
“拿我的软剑去试试。”慕容子渊出声。
慕容子祺返身捡起震出去的软剑,凝起内力奋力砍下,只听得“当”的一声,软剑脱手掉到台上,震裂的虎口不断有血滴下,而粗大的铁链只断了一半,所幸慕容子渊的剑没有被震断。
他一咬牙,重又捡起软剑对准那豁口又是重重一下,随即哗啦一声,书颜身上的铁链终于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