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叔忽而一笑,双手作揖深深行礼:“恭喜皇上。”
恭喜……
慕容子修长眉微挑,朝书颜笑望过去,就在刚才,他就已经猜出了一二,现在不过是得到了证实而已。
书颜在他的笑望之下,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捂着小肚,用眼睛询问着他,在得到他肯定的点头之后,她心头一震,只觉得无以言喻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
“喜从何来?”那厢慕容子渊却还未反应过来,不解地问道。
云惜看着同样纳闷的慕容子祺,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而青萍与碧荷亦是捂嘴轻笑。
慕容子渊疑惑地扫视过去,钟叔微笑着退向一边,也不解释,这位爷别的都是绝顶的聪明,遇上这事竟这般不开窍。
“傻瓜,我……有了。”书颜实在看不下去,捶了他一下,低声说道。
“有了?有……有了?”慕容子渊突然惊得站了起来,又象是想到什么,连忙坐下小心地将到她护在怀里,不可抑制的喜悦从眉梢眼角里透将而出,藏都藏不住,“阿颜,你真的……有了?”
“骗你做什么?”书颜好笑地看着比她还激动的男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失态,“就算你信不过我,你也该信钟叔。”
也难怪他如此不敢确定,成亲至今由于她体质的关系,一直未能怀上孩子,而自从她醒过来之后,两人就发生过一次,这种概率小之又小,他一时想不到那方面也属情有可原。
“恭喜六弟,恭喜颜颜。”慕容子修比较淡定,微笑着上前祝贺,他总是那个最能把持得住的人。
云惜几人也纷纷上前围到书颜身边,叽叽喳喳地兴奋得不得了。
慕容子祺这时也总算拐过弯来,亦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呼恭喜。
一时间,殿内一扫之前的紧张沉重,气氛热烈而欢快。
慕容子修缓缓退出包围圈,稍后几步定定地注视着圈中那个幸福洋溢的女子,在众人的祝贺声中,她与慕容子渊不时回眸相视而笑,她的身子在他怀里显得如此娇小,却又如此和谐,他们所经历的那种浓烈厚重的爱,足以让天地间万物为之艳羡。
悄然无声地退出,殿外阳光正好,暖暖地打在身上,院中数根红梅在冬日午后的暖阳下芬芳吐蕊,落下点点金红。
他微微一笑,缓步而出,修长身影优雅闲适,随着他走动而轻轻飞扬的雪白袍摆如天上的流云一般恣意清淡,在红墙绿瓦宫墙的掩映中,美好如画。
帝都的长街,永远都是那么热闹而蓬勃,慕容子修随意漫步其中,将自己融入在如梭人流中,却依旧挡不住那挺拔身姿的遗世独立之感。
有些东西,一开始便注定了不能为己所拥有,所幸,离得还是比较近,一伸手,便能触及。
比如……亲情。
在这短短的一世,他与她如两条交错的线,有交集但最终仍将错开,注定了只能是友情。
而在过去漫长的数万年间,抑或将来无休无止的生命中,他们之间的兄妹亲情仍然将亘古不变。
幸好,他还是她最爱的二哥。
人来人往,不妨碍他感观的敏锐,无需回头,也能感觉到后面一直有人尾随,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将人跟丢,也不易被人发现。
他没去看,也没去费心琢磨,新帝登基,已没有那些冷枪暗箭,至于其他的,他又何须去管。
行至转角,人迹渐疏,后面那人执着跟随,亦步亦趋。
他淡淡转身,淡淡望去,眸光却在遇上那人之后一顿。
“彦齐,好久不见。”女子微微笑着,眼角里有什么在阳光下闪烁,“你还活着,真好。”
一身地道的东宸寻常女子衣饰,将她身上的异域风情掩去大半,原来健美的身姿消瘦了许多,更倾向于帝都女子的纤巧,神色有丝憔悴,但那双眼睛却在太阳底下熠熠发光。
“诺敏。”慕容子修含笑点头,很快将之前的意外之色收起,“来帝都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诺敏没有说话,眸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神情有着强行抑制的激动,那眼神似乎怎么也看不够,看不厌。
是的,她很激动。
这世上的事,还能有什么能胜过此刻情景?
亲眼看到自己所爱的人死去,数月以来一直以为他与她已经天人两隔,一颗心早已随他而去,活着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如今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死而复生,怎能不激动?
面对温软而笑淡淡询问神情平和的慕容子修,她苦涩一笑,“我一直在帝都,并未与苏合回莫拓。”
慕容子修轻轻哦了一声,并不多问。
诺敏心头一酸,眼中的晶莹渐渐泛了上来,笑问:“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留在帝都么?”
慕容子修微笑摇头,机敏如他,就算不能完全确定原因,也多少有些明白。
“彦齐,你当真一点都不在乎?”诺敏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微仰着头看着这个始终平静的男子,眸光氲氤。
“诺敏,你这有是何必,到头来苦的还是你自己。”慕容子修一声轻叹。
“不,我不觉得苦。”诺敏噙着泪,笑着摇头,“我曾经求过颜颜,想带你的躯体回莫拓,但她说,也许你更愿意在帝都。所以,我留了下来,因为这里有你,即使见不到你,至少我能离你近一些。”
“你这样做不值得。”慕容子修长睫微垂,“那个时候,我只是个死人,你这样做只会耽误了你自己。”
“没什么不值得的。”诺敏笑得苦楚,“我对自己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了,就这样远远地守着你,一辈子。”
慕容子修神情一震,沉默许久,道:“何苦!”
“可是我愿意。”诺敏认真地看着他,“我心中只有你,就算嫁给别人又有何意义,倒不如守着你,守着自己,也不会害了别人。”
“但你该知道,我心中已经住了人,再也容不下别人。”慕容子修说得直接,神情亦是十分认真。
并非是他狠心,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她趁早死心,只因不想让她陷入无尽的等待中。
“我知道。”眸色一黯,默了一默诺敏才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你心中已容不下任何人,我的所为不过是我一厢情愿,那我也认了。”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眼中有着喜悦,伤感,失落,还有着一丝决绝。
“只要你能活过来,这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我还能祈求什么呢?”她浅浅地笑着,回首望向皇宫的方向,“这一辈子,你守护着你心中的那个人,而我就在这里守护着你,远远的,静静的,绝不会打扰你,只要你知道,我永远在这里等着你,就好。”
初春的风还有些凉,书颜躺在园中的软椅上,拢了拢身上的薄毯,微眯着眼睛看着满园抽芽的枝条上,那片高远广阔的天空,那淡青的天,纯净得犹如一块无暇美玉。
怀孕已有两月多,那种闻什么都恶心,吃什么都吐的感觉已经渐渐消退,在慕容子渊万身体贴照料下,她身上终于长回来一点肉。
轻抚着尚显平坦的腹部,那里孕育着她与他的孩子,他们,终于有了孩子。
想起那个男人对她小心得过了头的样子,她不禁弯起嘴角。
这段日子,真可谓将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冻着,让御膳房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而他又是餐餐变着法子地哄她吃东西,哪怕吐得他一身,他换了衣服转身又来喂她,确实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