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从征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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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二十三日,藩督师至永胜洲会集,仍札营数日操练,并重申约法。谕曰:

『自古做大事以得民为本,至于行师而耕市不变,则声闻远播,四方咸有徯囗之望。本藩数十年苦心生聚教诲,以有今日。诸将同事尽瘁,总皆从恢复起见。兹本藩亲统大师,进取金陵,虽克诘戈矛,为杀虏要着,而约束兵士,收拾民心,当与战勋并重。诸将能遵令戢兵,即是本藩之声名;各官兵能遵禁不扰,即是提督统镇之声名。故曰,「名者实之副」,不可不谨也。本藩颁刻禁条,不许擅骚百姓,又申之文谕,可谓详且尽矣。兹又重申前意,言之不厌详者,其中必有大关系存焉。愿诸将深体而力行之,时时刻刻,吊(调)集大小将领官兵,谆谆告谕,未有不遵依者。至本藩如此谆谆,而该提督统镇犹有漠然不省者,真顽冥之极,不论提督统镇立行革职,仍照令究罪。遵之毋忽!

数日歹天,永胜洲难泊多船,不堪避风。兹各船俱传往顺江洲上大沙会集。发精兵落小船,伙兵上大船,以便登岸杀虏。到镇江时,各铳船、水艍船跟正副熕船近岸协击。各船只各照提督下归〈舟宗〉,以便一齐登岸,不准零星抛泊以致杀虏不齐。

本藩又恐官兵或有不一,未遵约法,令都督张光启、正仪卫吴赐督监督江振曦、高绵祖、宋维宁等派带新兵巡缉南北岸。但大师未进长江,南北岸尚是虏地,各官兵未敢登岸混抢,只有北岸地方,如刘家沙、永盛洲、六十分洲合应巡缉。至大师起程之后,官兵登岸,须照所派南北岸分道巡缉。如致骚扰,罪在尔等,军法重处』。

二十七日,官兵乏粮,到顺江洲,就太(泰)兴县地方取粮,官兵遵照约法而行。再申禁令云:

『本藩统兵十余年,历尽艰险劳瘁,实为杀虏救民,恢复大事起见。至于因地取粮,不得已以佐兵糈。若专主抢掠,此乃相聚为盗,绝无远大规模,本藩何苦为诸无赖之巨魁,身受罪恶?尔各将皆须眉男子,亦何苦跋涉追随,而事此不济之主帅乎?大家俱上为千古勋名,下为身家显荣,故不辞栉风沐雨之劳苦。今兴师大举,数千里而来,克服南京,天下瞻仰,政苦尽甘来之时,须各各打起精神。古云,「民为邦本」,虽取民之中,必存爱民之意,其约束禁条,不啻三令五申,然犹谆谆于此者,诚恐有不法兵丁弁髦三尺,而一二将领约束稍〈束〉,甚而藉口饰非。如前有令,江中船只准坐,今思江南一带地方,当务严禁,秋毫无犯,以示安抚,若开一坐船之端,即登岸抢掠,落船必藉口为船中货物,纷纷莫辨。

兹再严饬禁令,江北地方准其取粮,准其坐船。至于江南地方,务要一草一木不动,伙兵水梢不准上岸,不准坐船,微如火柴,亦就江北取去供江南之用,使禁令得以画一。且江北瓜州、六合、仪真,素称富庶之地,所取定不胜计,官兵尽已富饶,亦可知足。若江南敢有故犯者,是真真目无王法,目无天道,目无本藩,明明欲做盗贼,不肯做大事,本藩安用管此顽冥之将,管此顽冥之兵为也?如有违令,断必尽法而行。通船通队,尽行枭示。该管大小将领,尽行枭示。本提督统领,一体连罪,决无姑恕。如本藩不敢尽法,则再不敢统尔三军。若大小将领推诿照管不及,自古设将束兵,兵之有罪,罪连主将,古今如是。为将不能束兵,所司何事?此理之不可通者。此令字字金石,可矢天日,各宜凛遵,毋以勋名富贵身家性命等为儿戏也』!

六月初一日,藩督舟师至江阴县。时伙兵登岸拾取火柴,守虏囗,官兵上山札营剿,并令攻城。虏兵退走,坚守不出。诸将告以恐延日子,小县何足济事,止之。繇(由)是扬帆进发。

十四日,舟至焦山塔,近在镇江、瓜州地方。集诸将议听攻取调遣机宜。藩谕诸将:

『瓜镇,京都之门户,峙立两岸,必有重兵镇守;又有谭家洲炮台与瓜州柳堤炮台对击;又有滚江龙把截;未易轻敌。须一枝繇(由)水攻取谭家洲,夺其大炮;另拨陈大胜善没水者斩断滚江龙,又以大师捣其瓜州,使虏左右支吾,闻风胆破,瓜镇不日克下矣。尔等各依行令机宜而行。内:

一、右提督前锋镇督辖下镇营官兵船只,分取镇江谭家洲大铳。

一、各大船北港水浅难行,须跟右提督从南港而进,到瓜州北岸抛泊听令;各小船繇(由)北港而进。

一、亲军并中后左各提督左先锋等镇跟本藩七中军船前行,进取瓜州。

一、张兵部、陈文达等并水师一号船只俱到谭家洲放炮,以便右提督前锋镇、中冲镇、左冲镇、宣毅后镇等陆兵登岸杀虏夺炮。

一、阮前镇、李顺、袁起震及正副熕并左右武卫、左右虎卫、五军中后左提督、右先锋等铳船并水师船只俱到瓜州放炮,以便陆兵囗进取杀虏。

一、着工都事谢维传各船上火药忒多者,拨别船配载,恐防虏炮动火,大为误事。遵行料理,毋迟时刻。

一、随营大熕铜及攻城大铳,俱要时刻跟随队伍江边驾驶,以便临时立刻吊(调)用;如不到者依军法,工都事督催不谨并罪』。

十五日随进师札瓜州北岸,传令进师。委刑官程应璠催督右提督前锋镇等各水师船进取谭家洲大炮。令戴罪材官张亮督泅水荡船,刻限斩断滚江龙。令张兵部水师罗蕴章督辖兵,候断滚江龙,即直进据瓜州上流,焚夺满洲木浮营。此浮营用大杉木板钉围,内容兵五百名,大炮四十门,火药、火礶不计;上流囗船遇之立碎,此项最利害。

诫谕刑官曰:『此谓大敌,功名富贵,在此起手。委尔此行代予亲督,尔速严谕。倘有退缩,日后委尔用刑,自无辩诉也。尔若逗遛,罪加一等。当看本藩陆师进围之时,即指挥督押前进可也』。

又诫谕诸将曰:『此番孤军侵入重地,当于死中求生,胜此一阵,直克其城,则破竹之势成,功名富贵近之矣。进生退死,本藩当身先陷阵,以为尔率,尔等其勉之』!

传令十六日五鼓造饭,辰时进兵。

是日,天气明亮,东南风盛发,水陆齐进,我师先得天时矣。虏守将操江军门朱衣佐同游击左云龙率满汉兵马数千,屯札瓜州城外迎敌。本藩得左右武卫居中,中提督、左先锋居左,左提督、五军居右。令后提督抄进瓜州之后,埋伏扬州大路,以绝援虏,并防剿杀败虏。两阵相对,只隔一小港,铳矢交击,俱未合阵。时水师进断滚江龙,扬帆两岸对击。本藩挥兵大进。时右武卫率兵浮水直冲其阵,一鼓被右协杨富等阵杀满虏数十,诸军直逼而进。虏见难敌,随退入城。我师乘胜逼进。正兵镇韩英、左先锋杨祖等已先登瓜城树帜,我师齐拥而入,剿杀不计,沟井皆满。其有夺阵逃回者,又被提督截杀无遗。是日己时,遂克瓜州。

程刑官又驰报:午时,右提督等攻夺谭家洲大炮,杀虏不计;张兵部罗蕴章等已夺满洲木城三座。各捷报闻。

未时,本藩发谕瓜州安民时,查虏守将游击左云龙阵斩于大来桥下,江防徐腾鲸败走,惟操江朱衣佐同满虏数十逃匿在衙。藩令搜出满虏,尽杀之。朱衣佐乞降,获至镇江乞归养亲,藩赐银五百与之。闻风者慕归。

藩驻恒河庵,集议镇守瓜州并攻取镇江事宜。其陞赏功次,候克南都日一齐议行。以援剿镇刘猷镇守瓜州,监纪柯平督理江防地方,并与刘猷参议官兵城守机宜。兵部张煌言进曰:『瓜州陆兵虽败,尚有水师退入芜湖。彼若侦我师登岸札营,顺流冲下,未免牵挂。当速整水师,直捣芜湖,一则牵杀虏船,二则声取南都,以分其势,使不敢来援。然后陆师可无却顾,进取镇城必矣』。藩从之。委张兵部、杨戎政总督水师前镇并罗蕴章、袁起震等大小船进入芜湖,直囗南都。再令各镇派拨船只,着总监营郑德督押前往,以壮声势。传谕诸将曰:『兵贵神速。瓜州已下,水师遣进南都。虏不暇及镇江,我全师乘胜直逼其城。虏若婴固自守,攻打迟我数日工夫。倘不揣来战,则一鼓而败之,城可立降也。尔等须传谕官兵,此番若遇有敌,须贾勇百倍,再胜一阵,则狡虏破胆,南都不攻自下矣』。

十八早,令各船只尽放上流,官兵俱各在船,听本藩掌号三声,中军熕船放炮三声,升七星大旗,各船兵各依分位一齐登岸站队,务要相度地方,相让站队,不得拥挤混杂。

十九日,藩督舟师进泊镇江南岸七里港。

二十日,登岸札营未定,虏分路前来。对面咫尺,我师静以待动。虏遂未敢打仗,退去十里下营。我亦下营。然虏原札在银山一带,及我师札在银山对面山上,只隔一港,虏即惊移大路札营,留住银山,只是数百步虏作疑兵耳。本藩亲见银山逼近镇江府,离虏营不及三里,若得此山,则我得其势,虏必怆惶,逼近镇府不是,打仗又不是,则此山乃必得要紧之地。本地细思明白,欲日间移营占据山头,则虏营甚近于我,虏骑更捷于步,势必再来据占银山堵御,不惟银山难得,恐我队伍未齐,才登半山,不无冲突之虞,大非万全之策。本藩于二十一日密看山势,分其道路,某营札某处,某营截某路,一一派定明白。于二十二日二更移营衔枚而行,到银山下站队,听令调遣。至寅、卯两时,即刻传令,齐登札银山。东方将亮,要站队完备,所以齐备打仗。比及天明,相去不过一二里地,虏一见之,惊骇无措。虏即布阵势,我亦布阵势。本藩即请各提督、统领议事,派某为头叠,某为二、三叠。议论未完,虏遂大喊三声,跑马奔上,分五路而来。一股先冲中军营。来冲之虏,后知一千八百余骑,亦作三叠。本藩亲督新军右武卫、左虎卫特当其锋,以二百人冲杀满汉八百余骑。时有虏骑三百,直冲过我头叠之内,在二叠之前。我头叠之兵任其冲突,安然不动,被我二叠之兵并人马砍死。头叠之虏遂尔少退,二叠之虏站住射箭,箭如雨下。我师头叠之兵,任彼射箭,即喊一声,竟冲二叠之虏,杀死颇多。虏遂退回一箭之地,仍合二叠、三叠之虏,共作一处,势在必冲。虏步兵鸟铳囗行营炮,先伏在后。临敌,虏骑尽行下马死战,弓箭齐发。我师亦鸟铳、行营炮、弓箭囗齐发。炮声震天地,两下齐喊一声,裹作一堆。我师奋勇死战,无不一以当百。虏遂披靡,齐奔下山坡,连人带马,跌陷无数。道路小而沟河多,一时各自奔命,自相蹂踏而死,及淹河填沟而死者不计其数。此破其一路也。

时余四路虏见冲我中军营不动,胜败未分,只以一路千余骑牵制我提督统领之兵,其三路再来冲我中军营。本藩亲督左武卫五军马步官兵堵御虏骑,铳炮矢石,不啻如雨。虏见右武卫已囗退其二叠,又畏我火炮、弓矢、火箭甚多,队伍不动,以待冲突,遂尔站住不敢冲,尽行下马死战。我师奋勇直冲其阵,斩杀不计其数,随皆瓦解。虏骑过沟者死于沟,过河者死于河,自相蹂踏,人马异处。强者相争抢大路而走,弱者被拥坠马,填满沟壑,遍野横尸。我师乘胜直追十余里。其一路牵制我提督统领之汉马兵,早见四路砍杀无遗,即惊惶四散鼠窜而逃矣。大发伙兵搜山,杀其马步,亦不知其数。生捉马匹、骆驼并盔甲、弓箭、鸟铳、行营炮等器械,亦不计其数。自辰鏖战,至未时收军,查点我师,只是被箭重伤、被炮打死数名而已。是亦一大胜也。

时镇府守将高谦并辖下将领同知府戴可进同知等在城上观我大师雄壮,推(摧)锋陷阵,斩杀无遗,天下不足敌,各各惊服,心心向附。本藩一面传令进兵围城,一面差人进城招降。高谦遂同戴可进等献城,赴银山军前投诚,藩嘉纳之。

二十四日,令右武卫周全斌统辖镇守镇江府。全斌克敌,身带重伤,故令守镇调治。后冲镇黄昭督兵协守。高谦老练,仍令协防;其辖下兵将,选吊(调)随征。以行营工官冯澄世为常镇道,行兵都事李胤知镇江事。后以进取南都,行营兵务繁重,非胤囗,不果行,暂令戴可进看府印,以监纪林若霖知刑厅事,诸事俱听常镇道委行。

二十五日,本藩巡阅镇江城观兵,作四抽行,繇(由)西门河边大闸过北门甘露寺站队:一程后提督,二程左提督,三程右提督,俱教场下山中、田中札,不准札平坦处,四左先锋,五中提督,六前锋镇,七右武镇、左虎卫,八张五军,专派防后,九左武卫、右虎卫,专派防后;尾名行过闸至甘露寺,调遣听令,派镇都会之处,本藩故令排列行伍壮观。时观者传闻,谓之天兵。

诫谕右武卫并〔常〕镇道曰:

『城守贵乎严肃,宁民必以简静。镇江首先归顺,乃为恢复之始,当十分加意抚字,以为天下榜样。宜严束官兵,日夜住宿窝铺,不许混落城下,擅入民家,致行骚扰。该道不时缉解,有扰民者罪连该统领。其民不准道府差役扰索。该统领须为查察,有病民者即拿启报,罪连该道。此处骚扰,即四方望风而遁,天下事自尔等坏矣。慎之!慎之!至于守城机宜,商确而行』。

冯道繇(由)是囗抚如故,市不易肆,民不知兵。

句容县归附,遣都督李必安抚。仪真县遣张兵部、杨戎政安抚。浦口遣袁兵部、徐长春安抚。滁州、六合等处,时归附者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