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平诸吕后,权贵大臣,王族宗亲共推代王刘恒登皇帝位,前者三次劝进,后者三次谦让,最后那代王刘恒终于表示“勉承大统”,于是那群臣俱是欢呼雀跃,同声祝贺汉家的江山又重新回到了刘氏的手中。
既济卦。彖曰:既济亨,小者亨也。利贞,刚柔正而位当也。初吉,柔得中也。终止则乱,其道穷也。
一0七
扫平诸吕之后,周勃即命刘章去通知他的兄长,罢兵回齐,也让灌婴率兵回朝。
刘章不辞辛苦,奔到了荥阳,见到灌婴与自己的兄长,讲清了长安城的情况,传达了陈平、周勃的意见。
那刘襄心想,这平定诸吕,几乎都是他兄弟刘章的功劳,加上他最先起兵讨吕,这才形成了对长安城的压迫之势,所以,此番恢复刘氏的天下,他齐王得记首功,这也就是说,他齐王是能够担当汉皇的第一人选。所以,他虽然得到了传达,却是不肯骤然离开荥阳东返,只是催琅琊王刘泽快些赶赴长安,好帮他去说话。
琅琊王刘泽,得到了城中诸吕尽被消灭的消息,又加上刘襄的催促,就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向长安城赶去。
他到长安之后,正好遇到了周勃、陈平、夏侯婴、灌婴一伙人在秘密研究让谁来登九五之尊的重大问题,而他虽属远房,却是与高祖同辈的人物,所以这些人见他到来,也就邀请他参加了。参加研究的,还有高祖刘邦的两个兄长的妻子。
刘泽本来也是有为而来,所以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他开始只在一旁静听,没有发言。
他听得周勃说道:“从前吕太后所立的少帝,还有被太后所过继的王子,都不是惠帝的骨血,是冒名入宫,滥受封爵的,他们到底是不是高祖的血脉,也很值得怀疑。今天既然诸吕尽除,也就不能不正名辨谬。如果让他们搅乱了宗室,将来年纪长成,秉国用事,仍然会与吕氏无二,我等且无遗类了!不如就在刘氏诸王之中,择贤拥立,方可免祸。诸君以为如何?”
“这是自然,正本溯源是最要紧的。”大臣们都表示赞成。
就是刘泽在旁边听了,也表示赞成。
说到了在刘氏的诸王中立谁为帝的正事上,有人提议道:“齐王刘襄,这次戡乱有功,而他又是高祖长子的长子,而且他的兄弟刘章又是建功甚伟,应当迎立他为皇帝。”
周勃言道:“对于这一点,不知琅琊王为何看法?”
听到了要立刘襄为帝,刘泽就连忙发言道:“吕氏以外家懿戚,得张毒焰,害勋亲,危社稷,我们才惊魂方定,今天的齐王母舅驷钧,更加甚之,也是一个如虎戴冠、行为暴戾的人物,如果让齐王得位,钧必****,是去了一个吕氏,复来一个吕氏了。我以为册立刘襄断不可行!”
“除了此点,那刘襄本人性情如何?”
“他也是一个阴谋人物。此次举兵,他派人去我那里,说要与我一同起事,但等我来到临淄之后,就将我扣留,然后假借我的符令,去召集琅琊之兵,为他所用。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说这次起事都是他一人所为,功劳应当记在他一人的头上。因此,我总是觉得他的心路不正,不知他大权在握之后,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虽然刘泽自己没有能力当这个皇帝,但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他这一说,众人犹豫了,尤其是说再来一个吕氏,更让大家都心惊胆怯。
刘泽就是因为刘襄起兵之时,将他软禁,又矫旨征集他的兵马,心生怨气,故而明面上说是来京为刘襄说情,其实却是来坏他的好事的。如果没有他说这番坏话,说不定那齐王便当上当今的天子了。
周勃见刘泽极力反对,诸臣也都在迟疑,心想既然大家意见不一致,还是先放在一边再说。
刘襄既然不成,大家又讲到了代王刘恒。这时陈平说道:“高祖诸子,只剩下两子,而代王年长,而且性情温和,秉性仁孝,不愧为一个君皇;另外他的母亲薄氏,素来长厚,生性淡泊,不干朝政。有此两善,确是名正言顺,我看可以成为一代明君,不知诸位大臣如何看法?”
说到这个薄氏,大家的印象很深,的确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尤其是当吕太后与戚姬争宠泼醋之时,薄氏远远地躲在一边,根本不参与后宫的争执。经陈平这一提,大家伙都没有意见。
那刘泽自认为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当上这个皇帝的,只要不让刘襄当上,其他人都无所谓,因此也表示同意。
会议开罢,定下以代王为皇,陈平与周勃立即私下里命人去通知代王,请他即日前来长安,准备登基。
代王接见来使,问清楚了情况,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是喜事太大了,就不敢相信,再加上使臣只凭了陈平与周勃的联名信函,没有其他凭证,很有些难以置信。他因此召来了手下的众臣,向他们问计。
长安城里所发生的事情,他们刚刚听说,大家伙还不敢深信,都有些将信将疑。
郎中令张武等向代王进谏道:“大王,请你三思,现在朝中大臣,统是高祖的旧将,素习兵事,专尚诈谋,前有高帝、吕太后相继驾御,未敢为非,今得灭诸吕,喋血京师,何必要迎立外藩?这其中是否有诈,就很难说了,我认为大王不宜轻信来使,还是假称有疾,静观其变好了。”
张武等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有一个人跳了出来,大声说道:“诸君所言,都属非是。大王得此机会,是千载难逢,就应当应命进京,一点儿都不应迟疑。”
代王一看这说话之人,原来是中尉宋昌。
代王刚想张嘴问他为何缘由,那宋昌已抢先又说开了:“臣料此行,万安万稳,保证无忧!”
“请你说一说理由。”
“试想暴秦失政,群雄并起,有哪一个不想称尊?后来得践帝位,终属刘家,天下都屏息敛足,不敢再存奢望,这便是第一件无忧呢。高帝分王子弟,地势如犬牙相制,固如磐石,天下莫不畏威,这是第二件无忧呢。汉兴以事,除秦苛政,约定法令,时施德惠,人心已经悦服,何致动摇?这是第三件无忧了。就是近日吕后称制,立诸吕为三王,擅政专权,何等威严,太尉以一节入北军,奋臂一呼,士皆左袒,助刘灭吕,可见得天意归刘,并不是靠什么人力呢。今大臣虽欲为变,百姓不肯听从,如何成事?京内有朱虚、东牟二侯,外有吴、楚、淮南、齐、代诸国,互相制服,必不敢动。现在高祖皇帝的子嗣,只存淮南王与大王二人,大王年长,又有贤圣仁孝的美名,传闻天下,所以诸大臣顺从舆情,来迎大王,这又有什么可踟蹰的呢?大王尽可放心前往,统治天下,何必疑心生暗鬼呢。”
“宋君的话说得不错,不过,本王还得回去同母亲商议一下再作定夺。”
代王到达前居宫中,向母亲薄氏禀告。但是这位薄氏,却是被宫廷斗争吓怕了,尤其是后来关于戚姬被吕太后制成人彘的情况,不时传至代国来,令她也噩梦连连。于是她对代王说道:“儿啊,还是小心为妙,多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定行止不迟。”
她这一说,代王又没有主意了,就又召来了卜人,嘱令他占卦。卜人占后对代王说道:“恭贺大王,是大吉之卦。”
“具体是什么卦?”
“卦兆叫做大横,爻辞有云: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
代王问道:“寡人已经为王,还当什么天王呢?这天王又是什么?”
“天王就是天子呀,那肯定是在大王之上的了。”
到了这时,代王心里稍为落实了下来,他先命母舅薄昭,快马先赴京都,向周勃等人询问,周勃肯定地答复道:“这是我与陈丞相在全体大臣会议上的议定,不会再发生什么变化,你还是快快叫代王前来登基吧。”
母舅回到代国,禀明了他与周勃、陈平交谈的情况。到了这时,那代王也尽释前疑,他笑着对宋昌道:“果如君之言,不必再怀疑了,让我们一起到长安去吧!”
代王先不让母亲同行,他叫宋昌准备好车辆,由宋昌亲自驾车,他自己,再加上随员张武等六人,一同择日西行。
一0八
京城研究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齐王刘襄的耳朵里。把个齐王气得要死,简直想把这个刘泽杀了烹了才解气,也深悔自己太过信任刘泽,竟然派他去为自己做说客,岂非瞎了眼睛?但这时他却不敢再动,因为这既是群臣会议上的一致决定,又有灌婴和周勃这些大将手握着重兵,他再有野心,也不敢掀起什么大浪来,只得心怀不甘,怏怏然带兵返回了齐地。
而齐王刘襄的一切努力,竟成就了代王刘恒的高就,这真是:齐王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而代王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代王车乘走到高陵,这里距离长安不过几十里,代王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命宋昌另乘一辆车,先到长安城去看一看。宋昌驰到渭桥的时候,看到了许多大臣正恭候在那里。宋昌喊道:“诸位大臣在此为甚?”
“我等恭候代王的到来,在此已等候多时了。”
听到这话,宋昌也放心了,便道:“我也是来通知诸大臣的,代王的车驾就要到了。”
宋昌再次奔回,告知了代王,料想迎候他入都之事是真的,不会有假,就一抖缰绳,任马奔腾。车乘走到渭桥边,代王掀帘下车,全体大臣跪下一片,齐声喊道:“我等恭迎代王。”
代王道:“诸位大臣免礼,快快请起吧!”
众大臣起身站于两侧。这时周勃抢前一步,说道:“臣有事进白大王,请屏退左右。”
宋昌在一旁喝道:“太尉有事,尽可直陈,所言是公,公言便是,所言是私,王者无私!”
宋昌这一喝,闹了周勃一个面红耳赤。倒让代王感到不好意思,连忙说道:“中尉不必如此,好好对太尉说话。”
周勃退后几步,跪在地上,再拜道:“臣,周勃,特送符印给代王。”说着,高高举起双手,托上了国玺和虎符。
周勃原要屏退左右,也是有道理的,代王还未登基,就先接受国玺与虎符,未免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代王没有去接,谦谢说:“先去我的府邸,再议不迟。”
宋昌想要接过玺符,被代王制止。
代王再行登车,众位大臣则是走行,一齐到得代王府中。大家又跪下一片,然后由陈平与周勃两人呈递上一份劝进书。
代王接过来一看,那上面如此写道:
丞相陈平,太尉周勃,大将军臣武(即柴武),御史大夫臣苍(即张苍,此时已代曹窋任此职),宗正臣郢,朱虚侯臣章(他到齐国去通撤兵,现在赶回)东牟侯兴居,典客臣揭,再拜言大王足下,子弘等皆非孝惠皇帝子,不当奉宗庙。臣谨请阴安侯(高祖兄,刘伯妻,即羹颉侯信之母)、顷王后(高祖兄,刘仲妻,其子为刘濞,刘仲死后被谥为顷王)、琅琊王、暨列侯吏二千石,公议大王为高皇帝子,宜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
既有权贵大臣,还有王族宗亲,甚至还有高祖的两个嫂嫂,一个远房兄弟参加共同举荐,应当是一份相当有权威与信服力的劝进书。
代王阅毕,一边向众大臣表示感谢,一边谦虚地说道:“奉承高帝宗庙,这是一件何等重大的事情,寡人不才,不足于当此,是否再请楚王到来,再行妥议,选立贤君?”
群臣等又叩头在地,再次恳请,不肯起来,代王逡巡起座,西向三让,南面再让,还是不肯接受。这时陈平、周勃齐声说道:
“臣等几经慎重恭议,现在奉高祖皇帝宗庙,惟大王最为相宜,无论天下列侯万民,无思不服,臣等为宗庙社稷计,原非轻率从事,愿大王幸听臣等一言,臣等谨奏天子玺符,再拜呈上。”说着由周勃癣玺符陈于案上,定要代王接受。
代王方才应允道:“既由宗室将相诸侯王,决意推立寡人,寡人也不敢有违众意,勉承大统便是了!”
群臣于是俱都欢呼雀跃,同声祝贺代王荣登九五。
自那时候起,中国几千来的封建承继,都有了这个传统,明明想那皇位想得要死,有些甚至是自己篡位上台的,也要做出如此虚套的仪式,让众大臣三次劝进,而自己则必须三次谦让,然后再登上皇帝位。
代王刘恒继位,在历史上始称汉文帝。
这时,宫廷之中,还有那个少帝占着位置。东牟侯兴居奏道:“此次诛灭吕氏,臣愧无功,今愿奉命清宫。”
是啊,比起他的二哥刘章来,他的确没起到什么作用。
文帝同意,就命兴居与夏侯婴一同前往。
两人入至宫中,对那个少帝说道:“足下并非是刘氏子,怎么能占着这个皇位,请你让位!”
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事,茫然地看着这两个人,竟然撇了撇嘴,有些想哭。这时在少帝的身边,还有一群执戟侍臣,夏侯婴大声喝道:“少帝已被废,你们也都散去吧!”
在这声喝令之下,走掉了一半的人,还有一些人不肯相信,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没动。
这时,走出来了大谒者张释之,他本是吕后的亲信太监,只是因为他不姓吕,逃过了一劫,这时当然要对新帝迎奉拍马。他对没走的那些执戟者说道:
“汝阴侯夏将军说得不错,宗室与大臣们已立代王为皇,少帝被废了,你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快快下去吧!”
经他这一说,余下的执戟武士如鸟兽散,皇位处便只剩下了少帝一个孤家寡人。
夏侯婴召进一辆便车,一把抓起少帝,放进了车中,那少帝浑身战栗,哭着说道:“要、要让我到哪里去呀?”
“出了皇宫就知道了!”夏侯婴挥挥手,对驾车者说道,“将他送到少府署中。”
接着,他们两人又到了惠帝后张氏处,对这个吕后的亲外孙女说道:“天下已另立代王刘恒为帝,请你搬个地方去住吧。”
经过一场大劫,诸吕尽死,张氏已胆战心惊,知道自己的大势已去,却仍是颤巍巍地说道:“即使新皇就位,我也应是太皇太后,为什么要我迁居?”
那兴居言道:“你就别做梦了吧!这次平定诸吕,看你还算是惠帝之后,故而手下留情,你就别不知足了!再要矫情,休怪我等不客气!”
“那、那你们要我搬到哪里去?”
“先迁移北宫。”
张氏不敢不从,带着一帮宫女,往北宫迁徙。
一切都准备停当,刘兴居与夏侯婴准备法驾,恭迎文皇帝入宫,这已经是当天的晚上了。
到达端门,尚有十余人持戟站立,阻住了御驾,并且还大声地说道:“天子尚在,足下怎敢擅入?”
文帝听得,甚是惊疑,拿眼看着兴居与夏侯婴,他二人正想上前去将这几个卫士杀了,这时周勃从后面赶了来,对着那些卫士喝道:“不得无礼,如今代王已成新天子,你们还不闪开?”
这几个人才知是新天子到来,胆小一些的连忙丢了长戟逃跑了。
文帝进入宫殿,连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再授张武为郎中令,巡行宫内殿中。这两个人是他的亲信,有了他们保卫自己,文帝心里稍安。再接着命令司缮写出恩诏,第二天就发出去。
这个恩诏如此写道:
制诏丞相太尉御史大夫,间者诸吕用事擅权,谋为大逆,欲危刘氏宗庙,赖将相列侯宗室大臣诛之,皆伏其事。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五日。
这一晚,其实是有许多人没有睡觉。
刘兴居与夏侯婴请示丞相与太尉,问及少帝与诸王如何处置?
少帝弘,再加上常山王朝、淮阳王武、梁王太共四人,是吕太后时过继给惠帝当儿子的,据说都是后宫所生子。但是,其他人均无法证实,留着他们也都是累赘。两人决定都将他们处死,免留后患。
于是,刘兴居与夏侯婴同时行动,将这四个小孩全部杀了,然后用芦席一包,命人扔到乱坟岗里去。
因为张武己执行起巡察皇宫之职,对此事已知,第二天他向文帝报告了对少帝等人的处理经过,文帝道:“是这样啊,朕知道了。”
一0九
汉文帝接位,已是高后八年闰九月中,但到他宫殿里坐稳,正式视朝,就到了这年的十月份了。为了与高后年制有别,下诏改元,又临高庙谒拜。
上朝的第一件工作,就奖赏那些推举他当上皇帝的有功之臣。
诏云:
前吕产自制为相国,吕禄为上将军,擅遣将军灌婴,将兵击齐,欲代刘氏。婴留荥阳,与诸侯合谋,以诛吕氏。吕产欲为不善,丞相平与太尉勃等,谋夺产等军,朱虚侯首先捕斩产,太尉勃身率襄平侯通,持节承诏北军,典客揭夺得吕禄印。其益封太尉邑万户,赐金千金,丞相平将军婴邑各三千户,金二千斤,朱虚侯章襄平侯通邑各二千户,金千斤,封典客揭为阳信侯,赐千金,用酬劳勳。其毋辞!
陈平、周勃和其余有功大臣,都恩谢赏赐!
在平定诸吕的事件中,那刘章功不可没,他不仅击杀了吕产与吕更始,以一人之力瓦解了南军,还与兄齐王配合,以外逼内,震撼吕氏王朝。成功之后,又劝令兄退兵,他的功绩,并不亚于周勃与陈平,但是他的赏赐,竟比上述二人少了许多,竟至跟襄平侯通完全一样,不知道当时汉文帝是作何想?而这个刘章又有何感想?
据后世说,那文帝还是有其用心的,因为刘章三兄弟,其兄为齐王,他与弟兴居又在皇宫守卫,而且刘章勇冠三军,凭这三兄弟之势力,最有能力与文帝争夺天下,因此对他有所抑制,实是在情理之中。
一切安顿封赏已毕,文帝又尊母后薄氏为皇太后。他想到应该是把母亲接到长安来的时候了,就派出车骑将军,他的母舅薄昭,带着卤簿,往代接母。同时,他追谥故赵王友为幽王,赵王恢为共王,燕王建为灵王。这三王都是被吕后所嫁的吕氏女所诬陷,冤死的。再移封琅琊王泽为燕王。所有从前齐、楚故地,为诸吕所据,尽给归还,不复置国。
所以将刘泽从琅琊移往燕国,不仅是皇上的旨意,还是他自己的要求,因为他的琅琊国实在离齐国太近了,如今齐王刘襄与他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他的琅琊封地又小,长期居此,不受气受制那才怪呢!
他极力要求离开那块是非之地,文帝也知其原因,所以同意。
对于从齐国割出的土地,没有再交回给齐国,恐怕也出于怕齐王坐大、不好制约的原因。
一日,忽由陈平上书称病,要求辞职。文帝给了他几天假,休息过后,陈平竟然又上书要求辞职。文帝惊奇地问他道:“丞相,朕刚刚继位,千头万绪,都等着去处理,怎能离开你呢?你是真有病还是有何原因?可以实话对朕说。”
陈平作揖道:“经此一段多变之秋,臣确感自己年迈力衰,难于应付如此繁重的政务。不过,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高皇帝开国时,勃的功劳不如臣,今得诛诸吕,臣的功劳则不如勃,我愿将丞相一职,让勃就任,臣方才得心安哩。”
你想,那陈平是何等聪明之人,其一是周勃的确在他的面前常发怨言,说自己只得赏却没有升官;其二是对于审食其有留任,群臣中不满之声颇多,认为他是吕太后的面首,吕氏的亲信,当初许多坏的点子尽出他于他,不罢他的官许多人都不服气。因此,陈平想出了这个一箭双雕的点子。
文帝会意,将陈平迁为右丞相,周勃就任左丞相,免去了审食其的左丞相之职,并任命灌婴为太尉。
周勃得了丞相之官,颇为得意,走出朝门,面有骄色。而文帝因为他是戡乱重臣,也在朝堂上对他敬重有加。连勃出至外门,都用注目礼相送。
郎中袁盎出班奏道:“陛下视丞相为何人?”
文帝道:“可说是社稷重臣。”
袁盎道:“丞相乃是功臣,不得称社稷臣,古时社稷臣所为,必君存与存,君亡与亡,丞相当吕氏擅权时,身为太尉,不能救正,后来吕后已崩,诸大臣共谋讨逆,丞相方得乘机邀功。今陛下即位,特予懋赏,敬礼有加,丞相不自内省,反而面有得色,难道社稷臣果如是么?”
文帝听了,默默无言,以后周勃入朝,文帝也的确注意了,不是那样恭敬有加,而是辞色谨严,周勃也发觉文帝的变化,不敢过于放肆了。
过了一些天,汉文帝听说母亲到来了,便率领文武百官,到了郊外去迎接。
等待了一些时候,这才见薄太后的车驾到达,文帝立即拦于车辇之前纳身下拜,文武百官,也都拜下身去。薄氏笑盈盈地走出车来,扶起文帝,并向百官问好。
一行人来到宫廷正殿,文帝让母亲坐定,再行叩拜,并让薄氏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然后,文帝再将母亲送至未央宫居住。
你想那戚姬深得高祖宠爱,其子如意也是高祖最心爱的儿子,却是因为与吕后争宠,在高祖死后,百般遭遇,被制成了“人彘”,不得善终。而这薄氏原是魏王豹的妃子,被高祖霸占,又因她先幸过魏王,不甚喜欢,被搁置一边,而她淡泊荣华,甘愿与儿子到代国受苦,远离宫闱的争斗,结果,等她返回长安之时,竟然一下子成了皇太后的身份。世上之事,有谁能够说得准呢?
到了这时,我们才能够说,汉家的江山,又重新回到了刘氏的手中。
从那以后,由于文帝崇尚节俭,励精图治,发政施仁,汉国很快从危机中解脱出来。而他之治理期间并延至景帝一代,被世人称之为文景之治,是汉国最为强大繁盛的时期。而再往下的汉武帝,更是扩充疆域,讨伐匈奴,削平群藩,把汉国的实力扩张到了最大值。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这一次平定诸吕之乱。
当然,这些已经不再是本书的内容了。
2005年8月15日定稿于北京海淀区大慧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