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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闯北军,周勃左袒 平诸吕,刘章争先

为收拾诸吕,京城里悄然成立了一个反诸吕的指挥部,牵头的乃丞相陈平和太尉周勃。事情紧急,周勃直入北军菅地,夺了吕禄的兵权,以袒露左肩的方法号召将士示忠刘氏;刘章则率领上千兵卒直入皇宫,先在未央宫中击杀了吕产,又到长乐宫中杀死了吕更始,吕太后所依仗的南北两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师卦。彖曰: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也。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

一0三

有一个叫陆贾的人,因为出使南越有功,被封为大中大夫。这个人清廉正直,却是个与什么人都交往,与什么人都谈得来的人。前次,正是他的搭桥,才使审食其交上了朱建这个朋友,后来审食其入狱,亏了这个朱建救了审食其一命。

陆贾见到整个朝政被诸吕把持,觉得这个官也没什么干头,就干脆辞官不做。

他老妻已死,有五个儿子,当年出使南越,曾得赆仪一千,就平分给了自己的儿子,每人二百金。自己有车一乘,马四匹,侍役十人,宝剑一口,便随意作天下游。一年半载到得长安,便上那些熟悉的人家去玩上一玩,聊一聊出行见闻。不管是诸吕家的人,还是审食其,以及陈平与周勃,都谈得来。在这家喝一杯茶,到那家吃一壶酒,嘻嘻哈哈,热热闹闹,说完了就走,不甚顾忌,这对立的两派,对他都十分欢迎。

这次到京,他来到了右丞相陈平的家中。

因是熟客,门丁只做了一声通报,就放他进去了。

到得内厅,陆贾见到陈平闷坐榻上,似乎有极重的心事,连他进来,都没有发觉。

陆贾大声说道:“丞相,官若你,财若你,还有什么忧思呢?”

陈平抬头一看,是陆贾,这才连忙起身相让道:“先生好自在,出游回来了,此次到了何地一游?”

“这次去了胶东国,琅琊台。”

“好福分。我要是能得你这般清闲,也不算虚度一生了。”

陆贾道:“丞相怎么把话倒过来说,不如咱们同到吕太后那里去把全部都做个交换如何?我来当丞相,你游山玩水去。”

陈平道:“那当然好,你就把我的忧愁也接过去吧!”

“哈哈,足下位居上相,食邑三万户,富贵已达极限,再没什么可指望的了,这是不是乐极生悲的原因呀?”

“休得取笑了,难道陆先生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忧虑么?”

陆贾又哈哈一笑:“如若是为官之人,言说慎重,自不敢说,我还怕啥,是不是少主幼弱,权柄都在太后之手,诸吕****,刘氏式微啊!”

那陈平也说笑道:“这可是先生说的,我可没有说,要是被他人听了去,报告给太后,我可不承认。”

“没有先生的滑头,如何能坐稳这许久的相位啊!”

“别说笑话了,先生到来,是为我解忧的吗?”

“当然,但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呀。”陆贾坐了下来,一脸的正经,“丞相,古语说,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现在天下既安又危,当然是既注意相,也注意将了。”

陈平没有吭声,在十分专注地倾听。

那陈平本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在高祖之时,一直对高祖唯唯诺诺,在太后时代,也对太后言听计从,为着保自己的官职和性命,但在其内心中,却是在忧虑着刘氏的天下,忧虑着诸吕的不法。现在在太后的淫威之下,他只得学张良韬光养晦了。可是吕太后却是得寸进尺,愈做愈过,到了连陈平这样的人都看不过去的程度。

陆贾继续说道:“只要丞相与绛侯联为一体,何事不成?只可惜你们二人貌合神离,有些谈不拢吧?”

“先生言必中的,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原来,从前高祖在荥阳时,陈平曾提出用四万金去买通、离间楚将,高祖听从,大大方方地拿出了黄金珠宝,而周勃曾劾陈平有贪污之嫌。这是陈年旧事。以后,周勃又觉得陈平这个人贪婪、胆小、唯唯诺诺,而陈平也嫌乎周勃居功自傲,看不起他,因此,两人虽然平时还能说话,却并无共同的语言。

“其实你们两人的心思一样,只是缺乏沟通,这中间须架一座桥,这座桥有个名称。”

“什么?”

“就暂且叫它‘陆贾桥’吧!”

“极是,极是,目前真的需要先生为我们架一座桥了。”

那陆贾又恢复了说笑的本性:“那可得报告丞相,如果事情办成了,下一回我游白山黑水,游资得请丞相赠送予我。”

“自然,自然,说不定事情成功之后,我也会从先生游的了。”那陆贾从陈平家出来,又到了周勃的府邸,周勃听了陆贾的话,也同意将隔阂且放于一边。于是,陈平设宴,名为欢迎陆贾,实在联手周勃。周勃会意,也赶来参加。这次宴席,陈平竟然也将审食其请到,众臣嘻嘻哈哈,胡扯了一通,既不说朝事,也不说张家长李家短,只一个劲地询问陆贾游历的所见所闻,那陈平还大谈特谈什么长生不老之术。

一切都在所言之后,不言之中,自那次会面之后,陈平又拿出五百金,为周勃上寿,周勃初始退回,后来陈平又派人送至家中,周勃只得收下了。

周勃此时也摸到了陈平的心性,他虽然表面上惟太后是从,其实也同他一样忧国忧民,于是再由周勃请客,便只请了陈平与陆贾。

这次三人做了深谈,商议如何联手,消灭吕氏势力。那陆贾也得到了莫大的好处,陈平深服他的辩才,便赠他奴婢百余人,车马五十乘,钱五百万缗(注:缗为穿铜钱的绳子,这里表示一串钱)。让他专门奔跑于诸侯各国,阴结反吕势力,以作后援。正是因为陆贾本来就是个辞官游历的人,才不会引起诸吕方面的注意。

到了这一年(吕高后八年,公元前180年)的三月,吕太后按照过去的惯例,去祭渭水,祓除不祥,结果,这一祭还真祭出问题来了。

祭祀完毕,吕太后乘辇即归,因为年老,精力有些不济,便在轵道行驶之时,打了一个瞌睡。这时忽觉有一只苍狗,突然跃上车来,钻进了吕太后的车内,掀起她的衣腋,一口咬住了她的腋下,她痛得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外面行走的太监与宫女停下了车,问太后何事。

太后问道:“你们是否看见有一条苍狗,冲上车来咬了我一下?”

车边的太监言道:“没有啊,我们只听得太后大叫了一声,不知所为何事,就停下车来了。太后,怎么······”

“没事,走吧!”

她说没事的时候,腋下已隐隐作痛了,到了宫中,解衣细视,腋下己经青肿,而且疼痛异常。

太后疑窦丛生,叫来了太史,命他占卜。太史卜后言道:“是赵王如意化作苍狗,来报仇了。”

太后将信将疑,便亲自到赵王的墓上去烧香祈免,回来后仍不见好转,太医又给太后敷药、服药,这样折腾来折腾去,花去了三四个月的时间,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来愈重。

吕太后估摸着自己的阳寿将尽,人力已难挽回,就召见了吕禄与吕产两人。

这两人此时都已封王,还拜了上将军。吕太后对他们说道:

“吕禄,你是北军的首领,吕产,你是南军的首领,对于你们两人封王,刘氏弟子和大臣们都是不服的,所以一旦我死之后······”

提到了“死”字,这两人马上说道:“太后您不会的,您会长寿万岁的。”

太后说道:“你们也不要自欺欺人了,人哪有不死的?且听我说,如果我一旦死了,必然会有异动,你们两个一定要牢牢控制住兵权,守好宫廷与京都。切勿轻易外出,即使是我死了,要出丧,你们也不必送葬,不得离开岗位一步。”

“是,是,臣等记下了。”

就在吕太后交代完事情之后,她开始了昏迷不醒,又挨了数日,竟病死于未央宫中。算起来,她比汉高祖多活了一十五年。

根据吕太后的遗命,令吕产为相国,审食其为太傅,立吕禄的女儿为皇后。

吕产与吕禄根据姑妈的遗命,产在城内护丧,禄在城外巡视,两人严守己责,不敢有所懈怠。到了太后灵柩出葬长陵的那一天,其余大臣都去送葬,这两人依然严守京城如故。陈平、周勃等老臣一看没有机会下手,只得忍耐。只有朱虚侯刘章从侧面问及妻子,才知道吕产与吕禄都遵了太后的懿旨,才如此如临大敌,不随着发丧队伍行进的。

朱虚侯沉思道,吕氏一族把守如此之严,在京城发难是不可能的了,除非是从外面发难。外面已无吕氏亲信领军征剿,如果吕产或吕禄有一人领军外出平叛,事情就好办了。

想到此,刘章迫不及待地写了一封密信,差心腹急送齐国,那齐国的国君刘襄是他的亲哥哥,他要他在齐国发兵西向,因为虽然吕产被任命为吕王,而济南一带本属于齐国领地,但吕产没有到任,刘襄正好乘机夺得吕国。

刘章自己准备联络同族与忠于刘氏的势力,居城中接应。

一0四

齐王刘襄阅罢二弟刘章给他的信,事不迟疑,立即找来了母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商议,他们也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应当及时起兵。

齐国丞相是召平,他本是陈胜属将。后来陈胜死,假冒了张楚王旨意,召请项梁、项羽叔侄过江西的人就是他。此时他深得吕太后的信任,任为相国,用来监视、管束刘姓王侯。

齐王刘襄虽然知道相国召平是吕太后的亲信,因此在召集会议时避开了他,但有一个大的问题无法解决,那就是如何取得召平手中的虎符。为了防备刘姓子弟谋反,虎符控制在与吕家亲近的人手里,必须想办法把虎符拿到手。

中尉魏勃向齐王提议道:“要不,由臣只身去见相国,见机行事,能骗就骗,能夺就夺,反正把它弄来就是了。”

齐王别无良法,就同意了他的意见。

当这些人还在研究、犹豫之中,那召平却已经得到了吕太后去世的消息,为防不测,召平派兵以加强警卫为名,将王宫团团围住了。中尉魏勃来见相国。

召平问道:“我听说大王召集你们开了个会,想要谋反,向西出兵?”

“不错,在下正是为了这事儿来向相国禀报的。”

“那中尉你向着哪一边?是谋反还是反对谋反?”

“谋逆之事如何做得?现在天下一统,就是都城那里还有吕产、吕禄十万之兵拱卫,谋逆是件容易的事么?说不定还没走到长安,脑袋就被搬掉了。”

“如此说来,中尉是同我的意见一致了?”

“不错,但是齐王召集开会,我表面上只能应付几句,其实是反对他们这样做的。今天来见相国,就是想为相国效力,一齐来围堵这股反叛势力。”

“太好了,我这里正好缺少战将,那就由你来指挥好了。”

魏勃道:“谨遵相国旨意,我一定不会使您失望的。”

召平掏出了虎符,递给了魏勃,对他说道:

“如能平定这次叛乱,你立功至伟,现在先居将军职,事成之后再报请朝廷晋封吧!”

这个魏勃平时里与相国的关系还不错,所以召平对他的说法并没有引起怀疑;再者,那召平是个文臣,不会领兵打仗,正需要一个武将来统帅军队。现在有魏勃前来效忠,哪有不重用之理?

魏勃拿到了虎符,说是去调令军队,便走了出去。他先是跑到了齐王那里报告了情况,又见了营中长官,让他们看了兵符,要他们听从他的指挥。

召平将虎符交给了魏勃之后,认为万事大吉,自己可以在府中纳福了。可是不久,听得管事向他报告道:“相爷,打探的人说,包围王宫的军队说是撤了。”

“不会吧,你派人再探。”

“是!”

不一会儿,管事的又来说道:

“主人,不好了,那些营兵正向着相国府包抄过来了。”

召平腾地跳了起来,“有这等事?”他随着走向大门口,到门外一瞧,这才看出有些不对劲。街道上已无行人,只听到了马蹄和跑步的声音,而且愈来愈近。

这时,他听得有一个将领大声喊了一句,“包围相国府,一个也不许走掉。”

这是魏勃的声音,他如梦初醒,这才知道上了魏勃的当,连忙关上大门,回到厅内,跺脚说道道:“家有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自己不能判断,授权他人,致遭反噬,悔之无及了!”

这时,他在厅中也能听得街面上更加嘈杂混乱,门外人声马声已响成一片。管事来说:

“相爷,相府己经被包围了!”

召平挥了挥手,让管事下去。

他向西跪拜,大声说道:“太后啊,没能替你守好齐国,臣只能以死谢罪了。”接着就拔出剑来,抹了自己的脖子。

魏勃并不是只包围了相府就了事的,他带着人冲了进来,到得中厅,见到召平已经身死,就下令屠杀,将相府中丞相的妻儿老小、家丁侍女全部斩杀,最后放了一把火,使相府的房屋财产都付之一炬。

解决了相国召平,齐王刘襄立即任命魏勃为将军,并任驷钓为丞相,祝午为内史,安排撰写起兵檄文,号召四方。

在齐国的周围,有着四个诸侯国,琅琊、济川、鲁国与吕国。

济川王是后宫妃之子刘太,鲁王是鲁元公主之子张偃,这两人肯定都是吕氏的私党,而在济南的吕国更是被吕氏所掌控。惟有琅琊王刘泽,是刚被任命不久的刘氏子孙,辈分比刘襄高两辈,他是高祖的远房兄弟,又与吕氏不相亲,可以争取。

要说这个刘泽封王,还有一段小的故事。

刘泽是高祖的远房兄弟。高祖三年,他被封为郎中;高祖十一年,以将军之职带兵打败了陈豨的将军王黄,因功被封为营陵侯。

高祖本来就没有打算封他为王,高祖死后,吕太后当然更不想再封一个刘姓王。而他呢,还真想当一当这个诸侯王,过一把王瘾,因此就开始了皇宫的运作。

汉太后执政时期,有一个齐人田生是一个游说家。他外出游说缺乏资金,就找到了刘泽,刘泽十分高兴,在田生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了他二百斤黄金。

田生派出自己的儿子,到大谒者张释之手下去做事。

越几个月,等儿子与张释之混熟之后,他叫儿子把张释之请到家里来做客。

田生用好酒好菜招待张卿,并且对他说道:

“我到长安之后,观看了许多刘姓王侯的房子,竟有一百多幢,都是这样美轮美奂。其实,吕姓中人也有随高祖南征北战的,为什么不能封王?我听说那个吕产就想当王,正在那里活动着呢。而吕太后其实也是想让这个侄子当的,就是怕众位大臣不同意。张卿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如果能够助他成功,那么,太后高兴,吕产高兴,那你还不得弄个万户侯当一当?”

张释之听了,很以为是,便照着他说的办法,做陈平、周勃他们的工作,吕产因此当上了吕王。事后,太后知道是他的功劳,特意犒赏了他一千斤的黄金。

张卿给田生送来了五百金,表示感谢。田生硬是不要,又对张释之说道:“诸多吕氏封王,那刘姓子弟肯定都会有些意见。其中有一个刘泽,他是刘姓宗族中的最长者,而且是一个大将军,他一直想要封王,只是没有如愿,如果张卿能说服太后,让他封王,那么他是忠于吕氏的,同时又为刘姓的长者,两方面就能平衡了。”

张释之有些为难:“这恐怕不太好办,这个刘泽是高皇帝的远亲,没有太大的功劳,如何能说服太后让他也封王呢?”

“张卿难道忘了吗?他的夫人是太后妹妹吕媭的女儿呀?封了他王爵,两边的人都不会有异议的。”

“不错,我差点儿忘了,他是樊哙和吕媭的女婿。行,我就去同太后说一说。”

没几日,刘泽果然就被封了一个琅琊王。

这琅琊之地即是今天山东半岛的东南部,地面只有整个齐国的十几个县,一郡之地,但起码也是一个王了,感觉当然会大不一样。

刘泽一得知自己被封王,便到了田生所住的地方去谢他,又送给了他不少的黄金。

田生说道:“说实在的,在今天吕后当权之时,想要再封刘姓王是实在不容易的事,而且您又是高祖的远亲,所以,你一刻也不要耽搁,明天天一亮就准备出城,去走马上任,我怕太后要是后悔了,还会免去您的王爵。”

刘泽听从,当晚收拾好了行装,第二天就出城。果然不出田生所料,当刘泽走出函谷关之后,后面吕太后派出的追阻人马就抵达了函谷关,就差一箭之遥。

一看没有赶上,吕太后也只好算了,让刘泽捡了一个便宜。

正因为如此,刘泽的琅琊之地,地盘又小,而他这个王爷,也很难得到刘姓或吕姓族人的尊敬。

刘襄任命祝午为特使,出使琅琊。

祝午道:“刘泽辈分在大王之上,召来之后说不定让挂帅,大王可以如此如此 ”

那齐王点了点头。

祝午到达琅琊,与泽相见,随即进言道:“近闻诸吕作乱,朝廷危急,齐王襄即起兵西向,讨除乱贼,但恐年少望轻,未习兵事,为此特遣臣前来,恭迎大王!大王素经战阵,又系人望,齐王情愿举国以听,幸乞大王速莅临淄,主持军务!即日连合两国兵马,西入关中,讨平内乱,他时龙飞九五,舍大王将谁属呢?”

刘泽对吕氏也颇有不满,现在听到祝午之言,好像那齐王刘襄心甘情愿推他为首,若能推翻吕氏王朝,得到天下,他即能登基九五似的,所以满心高兴,当即起兵,到达临淄。

齐王迎接琅琊王,表示欢迎。

结果,齐王并没有与他讨论军事问题,只叫他到驿馆里休息,其实却阴加监制,等于是将他软禁。再命祝午去到琅琊,矫传他的王命,尽发琅琊之兵,西攻济南。

济南就是新成立的吕国,吕太后将齐国之地割出这一块来,赏给了吕氏,定为吕国,所以刘襄就把这济南首定为出兵的目标。同时,他以齐国大王的名义,向各国发出了起兵的檄文。

高帝平定天下,王诸子弟,悼惠王薨,惠帝使留侯张良,立臣为齐王。惠帝崩,高后用事,听诸吕,擅废帝更立,又杀三赵王,灭梁、赵、燕以王诸吕,分齐国为四。忠臣进谏,上惑乱不听,今高后崩,皇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待大臣诸侯。今诸吕又擅自尊官,聚兵严威,劫列侯忠臣,矫制以令天下,宗庙以危。寡人率兵入诛不当为王者!

这消息立即传到了长安城,吕产、吕禄非常着急,他俩就命令大将军灌婴,领兵数万,去剿灭叛乱。

吕太后已死,少帝更不会单独下诏,这吕产与吕禄只能分管京城一带的军队,又有何能力能够节制全国的兵马呢?因此,后人说,吕雉的雉,就是野鸡意思。那野鸡被其他动物追急了,就藏到草窝里,它往往是顾头不顾腚,只把头藏好了就以为其他动物看不到它了,结果得到的只能是坐以待毙。而吕太后同样也是如此,她以为控制住京城,便可一劳永逸地保住她的吕氏天下了,根本不管关外的整个世界有多么大。当然,她即使想得到关外的控制权,是否能做得到,那仍是一个问题。

那灌婴带着兵走到荥阳,就逗留不进,与在荥阳的驻军合兵一处,内同绛侯周勃联络,外与齐王互通消息,等待时机。这二吕所派,等于为反对他们的势力增加了一倍力量。

再说琅琊王刘泽,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受骗上当了,他人被软禁,马兵被夺。他与近臣商议,为了获得自由,就想了一个脱困之计,让近臣去向刘襄进说。

“启禀齐王,琅琊王派在下晋见齐王,有话要说······”

“那就请讲吧!”

“悼惠王为高帝的长子,王系悼惠帝冢嗣,就是高帝嫡长孙,应当继承大统。现在听闻诸大臣聚议都中,推立嗣主,泽忝居亲长,大臣皆待泽决计,王留我无益,不如使我入关中,与议此事,管教齐王得登大位呢!”

“唔······”

这话让齐王刘襄心动了。

是啊,兵马才在齐境,而那长安城里却一夕数变,元老大臣都是高帝的同辈人,任何一个人说话都很有分量,如果朝中无人帮助说话,那他这一系只不过是长子刘肥的后代,很难有机会登基皇位。现在既然刘泽愿帮忙说话,何乐而不为。

“好吧,你去回报琅琊王,若他真能帮忙办成此事,他就是我最亲近的人,到时候绝对是亏待不了他的。”

近臣回去向刘泽做了报告,不一会儿,那刘泽便获得了自由。由齐王给了他一套车马,几百个兵卒,要他先向关中进发。

那刘泽微微一笑,带着这些兵马不紧不慢,悠悠然地向着关中行进。他心想道:

“哼,你的梦做得倒美,扣住了我的军队,为你打仗,又让我去为你说辞,天下的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么?”

这个齐王在这件事上却缺少了心机,派一个曾经被他软禁、被他得罪的人去为他说项,岂非是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这当然是事后他才意识到的问题。

一0五

在长安城里,有一个反诸吕的指挥部,这里面为首的两个人,就是丞相陈平和绛侯周勃。

在吕产与吕禄派出灌婴去征剿齐国之后,周勃他们就授意灌婴,要他走到荥阳之后按兵不动,等待消息。

自从在陆贾的联络之下,丞相与太尉和解之后,这两人便成了反诸吕的主心骨,在吕太后还活着的时候,他们还有所顾忌,不敢太多接触。现在太后死了,诸吕都在忙于丧事,而且又碰上了齐国叛乱,人心惶惶。再加上吕产与吕禄都不是精明之辈,吕氏一族没有了人领头,形似散沙,那陈平与周勃便勾连得更加紧密了。

这一日,陈平请来了郦商,由他与周勃二人找其谈话。

“曲周侯,当初高祖封侯,阁下名列第五,可见高祖皇帝对您的器重,现在刘氏江山尽被诸吕所夺,天下纷乱,正有一番风雨震荡,我们不知道你的心是向刘还是向吕,只知道你的儿子郦寄与吕禄走得很近。现在想请你表明一下心迹。”

郦商道:“那是寄儿不务正业,贪玩,与吕禄一起在外面斗鸡跑马。其实在商的心里,早就对那班人看不惯了。”

陈平道:“那就很好,但是现在是关键时期,我亦不能全相信于你,这就等于扣留你了,你再把郦寄给我叫来,我们有话要说。”

郦商十分听话,派人叫来了儿子郦寄。

又是陈平与周勃对郦寄言道:“郦寄,给你说实话,我们把你老爹扣留了,算作是人质。”

郦寄一惊:“丞相,你、你这是为什么?”

“我们要你去找吕禄,劝他回到赵国去当他的诸侯王,把大将军的兵权交还给周太尉,如若不去,或者去后泄露我们的消息,你的老爹就没命了。”

“唔,我知道丞相与太尉的意思了。你们还不相信我和我爹吗,当初太后要诛杀全体老臣,不是我打探出了消息,是我老爹去劝说审丞相,叫吕太后息了那个念头的吗?”

“不错,我们记得这一场功劳,所以对你与你爹才如此友善。其实对你的爹也并没有软禁。曲周侯,你出来吧!”

“寄儿,一切你就听陈丞相与周太尉的安排吧!为了使丞相与太尉放心,你爹就在这里休息几天,陪着相爷下几盘棋,你用不着担心。”郦商从里面踱了出来。

就这样,郦寄被派了出去,去向吕禄游说。

自从吕禄被任命为大将军,统管北军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时间与郦寄出去吃喝玩乐了,不过他们两个人的友情还在。

郦寄见到吕禄,对他说道:“吕大哥,你知道人家齐王为什么作乱吗?”

“为什么?还不是刘姓子孙看不过去,与我们吕家作对呗!”

“也不全是这样。当初高皇帝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立了九个王,即吴、楚、齐、代、淮南、琅琊与恒山、淮阳、济川诸国;吕氏三王,即梁、赵、燕三国。这些都经大臣们议定,布告天下的,诸侯都无异议。现在太后已崩,帝尚年少,足下佩赵王印,吕产将军佩吕王印,却不见你二人返国就任,仍为上将军,统兵留京,这怎么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呢?例如齐国起兵,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怀疑你们吕姓控制着京都,会有什么异谋。这一怀疑不解除,很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刘姓王纷纷起兵响应,那就麻烦大了。”

“什么麻烦?”

“老臣老将都同情刘姓王,一齐谋反,就很可能将诸吕吃掉。吕氏的王侯一个都剩不下来了。”

“所以,所以太后就怕有此结局,令我们严守京都,不得出京都一步。”

“大哥,你认为这个办法行么?只守着京城,外围全是诸刘部队,还有老臣老将为之策应,孤城一座你们就守得住了么?”

“我们不是派出灌婴去征剿齐王了吗?”

“那灌婴就那么靠得住?他不是走到荥阳就不走了吗?说不定这时已与齐王联盟了呢。”

“依你说如何办好?”

“最好的办法是你与吕产将军都将兵权交给周勃太尉,然后舒舒服服地去当赵王与吕王,这样,由丞相陈平、审食其,太尉周勃召集大臣与诸王会议,让刘姓王与吕姓王各归其位,安享太平,这样一来,齐王必然罢兵,天下就安定了,刘姓与吕姓也不必自己在那里争斗不休了。”

“嗯,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谁知道陈丞相与周太尉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们都是高皇帝时代的老臣,对高皇帝有忠心,对吕太后也是忠心不二的,他们定会不偏不倚处理纠纷的。”

“是不是陈丞相他们让你来做说客的?”

“大哥说哪里话来?你想那一次,吕太后要诛老臣,你告诉了我,我回去同老爹一说,老爹就急了,他说此事万不可行,只要杀不完这些功臣,有一个功臣带兵在外,天下就会大乱,吕氏都有危险。结果如何,太后还不是听从了我爹的意见,这才保得今天安定的局面。我这也是为了大哥安危着想啊!”

“好吧,我就把寄弟的这个意见告诉诸吕,也听一听他们的看法吧。”

于是,吕禄和吕产出面召集诸吕会议,这还只包括那些侯爷和大臣,就一下子来了几十个人。

等吕禄把郦寄的意见一说,吕氏一脉立即分成了两种观点。一些反对交权的人如此说道:“这如何能交,太后去世前,反复交代你们严掌南军与北军,一旦丢失了权柄,我们都会尸骨无存,那些老臣们早就恨得牙根痒痒的,你们只要把权柄一丢,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接着就有人反驳道:“你们以为不交权就能保得住吕氏天下?如今那灌婴在荥阳逗留不进,即将与刘襄的齐兵合为一股,两下里足有二十万的兵马,他们从外往里打,你们只凭南军北军就能守得住?到时一旦兵败被俘,那才叫尸骨无存呢。还不如好说好散,让陈平、周勃这些老家伙出面来调停,各自相安无事才好。”

又有反对派起来反驳:“你们以为这样就天下安定了?那些刘姓王和那些老家伙对我们早已仇恨既深,即使保得一时安宁,他们总会找到茬子收拾我们的。不如就鱼死网破,****一场!”

“不是我小看我们这些人,吕太后虽然与高皇帝共过患难,那不是在战场上,吕氏一族,也没有能征惯战的将军,本来有个樊哙,都已经过世了,其他的人能与那些久经沙场的功臣们对抗吗?”

“唉,对了,其实刘姓子孙也没有能够打仗的,我们干脆就把京城里的周勃与陈平收拾了,没有了他们的支持,就凭刘姓诸王,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有些吕氏子弟纷纷叫好,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却又被一些人否定:

“光杀陈平与周勃有什么用,要是当初知道这种情况,就应当扣住灌婴,别放他去征剿齐王,现在他陈兵在荥阳,有了他一个,即使没有城内老臣作为内应,恐怕也是难于战胜他们的了。”

就这样七嘴八舌、议论纷纭,两派的意见实难统一,弄得吕禄、吕产也没了主意,只得暂时什么都不动。

郦寄天天都和吕禄虚与周旋,当然也不敢太过露骨,只能见机行事,见到事情不谐,心中焦急,也一时想不出快当的办法来。

这一日,那吕禄道:“哎,脑袋乱哄哄的,没有了主意,这样吧,今天你到我的营中来,我们带上几个人,到外面去打猎,散散心,你看如何?”

郦寄没有其他的事,便答应了。

两人带着马弁,在山林里转悠了半天,打了许多的山鸡野兔,甚至还有野鹿、黄羊等野兽,高高兴兴满载而归。

走上大街,正好到了樊哙的府邸,那吕禄道:

“停住,我给我姑妈送点野味去。”

说着,他下了马,山鸡野兔提了两手,走进了吕媭的府中,因为没有让郦寄进去,郦寄只得在大门外等待。

吕禄一进门,就叫道:“姑妈,侄儿给您送野味来了。”

吕媭闻得,走将出来,不待吕禄行礼,便破口骂道:“你这个庸奴,身为上将军,不知道严守军营的重要,还去打猎浪游,眼看吕氏一族,都无从安处了!”

吕禄被她一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要解释:

“姑妈,在下也曾召集诸臣,商议此事”

“商议?还想弃权,这有什么可商议的,万万使不得!你这样不是将吕氏的人头往刘姓手上递吗?”

一见姑妈如此激怒,还不讲理,吕禄有些怵头,就将野物丢在一边,想乘机溜走。

那吕媭见他想溜,更加气怒,大声喝道:

“你小子给我站住!”

吕禄像是被定身法定住,再也不敢动了。

吕媭又拿出了珠宝玉器,首饰宝物,掷了一地,大声喊道:“家族将亡,这些个东西,还留着有什么用?总归都是别人家的东西,我何必还替别人守着呢?拿走,让人拿走!”

这举动近似疯狂,看得吕禄有些害怕了,他乘机溜了出来,怅然上马,郦寄问了几次他姑妈的情况,吕禄都有些失魂落魄,没心思回答。

一0六

前相国曹参的儿子、平阳侯曹窋,代替任敖做了御史大夫,他在朝房值班时,正好和吕产在一个大的办事房间里。这时,恰好郎中令贾寿出使齐国回到了朝房,向着吕产报告道:“大将军,属下出使齐国,从齐国回来路上经过荥阳,都打听得清楚了,灌婴将军与齐王刘襄已经合兵一处,即将杀奔长安而来。我想不到将军还如此冷静,竟像没有事的人一样。”

“哪你认为我应当如何办呢?”

“属下以为,这个时候你不应当待在朝房里,而是应当在你南军的指挥部里,日夜不得离开。事变正在发生,将军却不能控制军队,这如何能够防范于未来?”

“你说得不错,我是应当到指挥部里去。”

吕产就匆匆忙忙地往宫中走去。

这些话被曹窋听到,他赶紧跑到了陈平的府中,告诉了陈平。吕禄和吕产所带领的,就有十万军队,如果让他们领着这十万军队死守京城,那么灌婴他们来到长安后,恐怕就有一场激战,不仅双方军队死伤无数,城内外的老百姓也会有不少牺牲。陈平对周勃道:“太尉,事情紧急,您看如何办好?”

“此时我们亦无办法,两吕牢牢地控制着南北二军,你我都是无兵无权的人,哪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取得兵权。”

陈平沉思片刻,言道:“以我之见,不如冒险一搏。”

“如何冒险?”

“吕禄与吕产之中,吕产比较狡诈,而吕禄则少心计。如果周太尉不惜冒险,带着郦寄等人持节去到北军营地,先接近吕禄,假传圣旨要吕禄交出兵权,他如果肯交,当然更好,如果不肯交,就击杀吕禄。然后搜出虎符,由您统领北军,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南军,杀死吕产,这样做虽然冒险,却可以少死许多人。”说到这里,陈平再道,“我主要是不想让太尉冒此风险,因此只是想了想,不敢对您说。”

这是什么话,周勃冷笑道:“你这不是说了吗?丞相此法,或可实行,但是,如果此计不成,让吕禄警觉,恐怕事态就要转坏,我的命不保不要紧,还请丞相有个准备,及时逃往城外。”周勃的意思是:你叫我去冒险,你却安然坐于此,那么,你就快准备逃命去吧!

“太尉有险,我何能独生,反正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用我们两条老命,先作一搏吧。”

于是,周勃召见襄平侯纪通,他是纪信的儿子。纪信就是当初在荥阳城里假扮汉皇被项羽焚烧的那一位,事后汉皇封他的儿子为侯,实是对他的悼念和看重。再加上典客刘揭,还有那个郦寄,一同持节去到北军营门。

经过营门通报,一行人来到了北营区内,见到了中军营中坐着的吕禄。

吕禄见有太尉一齐到来,也有礼貌地站起身来,向周勃一揖道:“原来太尉也来了,不知所为何事?”

那郦寄大声宣布道:“赵王、大将军吕禄听令,主上有诏,命太尉执掌北营兵权,请吕将军交出兵权后立即准备去赴赵王任。”

吕禄有些头脑简单,他站起身来谢旨。之后又问道:“寄弟,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见到皇上了?”

“是,皇上同意众大臣之奏,为了缓解当前的矛盾,只有请南北二军的统帅都将军权交予太尉掌管,两王就去分封之地上任,一切的事情都会化解了。”

关于让二吕到封国去赴任的事,郦寄已经同吕禄讲过多次,只是没有定论,再加上这次来人中又有郦寄,吕禄就以为皇上的诏命是真的了。其实他只要想一想,那少帝只不过几岁年纪,他能有什么决策能力,吕太后死后,还不是由那些近臣们在那里瞎指挥?不过,他没有想那么多,就将兵符交了出来。

一见吕禄交出兵符,周勃的心就像一块石头落地了。他向典客刘揭摇了摇手。

本来,如果吕禄如有怀疑,不肯交出兵权,就准备让刘揭击杀他,那就是霸王硬上弓的办法了。现在既然和平解决,也就放弃了这个方案,毕竟,在北军的营地击杀主帅,会引起手下将士的骚动,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郦寄道:“赵王,你这就自己回府,准备一下吧!为弟还有要事处置。”

吕禄还真是听话,竟自一个人离开了北军营地。

周勃想不到如此顺利地取得了虎符,他立即召见了校尉以上的将领,对他们说道:

“诸位将军,如今圣上诏命,由本太尉执掌兵权。”他手中举着兵符,言词上停顿了一下,转眼看了看诸军官“诸吕猖狂,本太尉奉命诛杀乱吕:现在我宣布,凡是听命于我,愿随我去戡乱的,露出你们的左肩,凡是仍想追随吕氏的,就露出你们的右肩。”

有些坚定,有些疑虑,但最后都将左肩露了出来。

周勃微微一笑,心道:这军队还是属于刘家的。然后,周勃一边派人去通知陈平,报知他这里已经得手,一边集合全军兵士,宣布戡乱事宜。

陈平生怕周勃会有所不测,就又将朱虚侯刘章派了过来,赶来相助。

那刘章本来已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但是考虑到吕禄是刘章的老丈人,如果发生意外,要击杀吕禄,毕竟难堪,所以先前没有让刘章出面。

刘章到来之后,看到了周勃己拿到虎符,这等于北军已经解决了,不再有所畏惧,就只剩下如何解决南军的问题了。那周勃倒也是一个果决的将军,他对刘章说道:“在座之人,都不如朱虚侯知道内情,也不如刘君之勇猛,我想请朱虚侯去击杀吕产,不知你能否领命。”

“敢不从命,但你得给我千数人,而且都应当是效忠刘姓的死士。”

周勃是个老军人,北军中的情况他也熟悉,就挑出他所知道的忠于高祖的老将军的儿子为首,率领千余人跟着刘章向宫中进发。

与此同时,周勃又令曹窋去追吕产,如果能够追上,就尽量阻止他进入宫殿,进到南军指挥部。

那刘章召集军队,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曹窋却是单人独马,所以奔跑较快,等到他到了未央宫的时候,正好吕产也已到了未央宫的中殿门外。

那吕产见到曹窋匆匆赶来,正要答话,曹窋却不理他,跑到了殿中卫尉的身边,悄悄地同他说了些什么。

卫尉此时已经知道北军被周勃控制,曹窋要他极力阻止吕产进入指挥部中,便对前来的吕产说道:“大将军,您暂时不能进去!”

“这是为何?”

“刚才平阳侯言道,北军出了点问题,吕禄大将军要您过去一趟。”

也是情况来得太急,那卫尉又不善于编造谎言,所以胡乱说了一通。你想,那个曹窋还在眼前,如果是北军有事,与他吕产有何相干?那平阳侯为什么不同他直接说,反而先同卫尉去说?

吕产却是个比吕禄更加狡猾多疑的人,他用眼睛盯着曹窋:“平阳侯,这是怎么回事?”

曹窋也没有想好招数,他只得说道:

“是有那么回事,吕禄大将军请你到北营去议事,他那里的情况很不好。”

“有什么不好?”

“这个,这个,恐怕不能在这里说。”

正当曹窋支支吾吾的时候,刘章所带人马赶到了。刘章因是乘马,所以先头部队几十骑抢先赶到,后面的部队还正在朝这里奔来。

刘章见到吕产被阻,立即下令道:“众将士们,此人就是吕产,谁击杀他谁立首功!”

刘章所带骑兵纷纷跳下马来,向吕产围了过去。吕产也知道上了曹窋的当,拔出剑来抵挡,再加上由于他们在殿门外的吵闹,被南军指挥部里的将官出来看到,估料情况不好,赶来支援吕产,双方就此打斗起来。

混战之中,刘章的后继兵马也都赶到,而吕产指挥部里的人马却只是少数,所以很快不敌。

那刘章一心想要抢到吕产的面前,却被忠于吕产的将佐阻住,等刘章砍杀了几人之后,再找那吕产,吕产已经不见了。

刘章所带之人,很快将吕产的南军指挥部人员杀死,刘章就命人搜查吕产。

吕产没有逃得出宫殿,躲到了一个郎中府吏的茅厕里面,很快被士兵们找到了。“刘将军,找到了,吕产躲在这儿呐!”

一把拖出了吕产,那刘章也根本不听他求饶,说道:“你们吕家的日子过到头了,你也快点去见阎王爷吧!”手起剑落,一剑砍下了吕产的头。

就在这时,有一位谒者持节前来,说是奉了少帝之命,要慰劳刘章等人。那刘章感到奇怪,那少帝如何知道他们击杀吕氏?这个谒者是南军所派还是真的来慰劳他们。他上前去夺了一把,想把持节夺到手中,却被那个谒者死死抓住,不肯放手。

那刘章道:“那好,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连人带节杖都拉进了车中,又飞快地赶向长乐宫。

虽然解决了未央宫的部分军队与吕产,但那长乐宫还有守卫,必须尽快除去。

刘章手下的士兵,跑步跟着刘章的乘车,向长乐宫奔去。

未央宫与长乐宫本相距不远,很快就到了。刘章手提着剑,带着谒者直闯宫门,那些在门口的卫兵,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是被推倒,或是被砍杀。

长乐宫的宿卫,是赞其侯吕更始,他听到动静,连忙跑了出来,喊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闯宫?”

刘章边跑边叫道:“赞其侯快来接旨,皇帝有旨。”

那赞其侯见到了刘章那模样,有些吃惊,但有谒者持节在此,又觉得皇帝有旨非虚,一时有些迟疑,还是跪了下来。

接着,刘章抢至近前,又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起剑落,将赞其侯劈死在地。

没容谒者开口,刘章对围上来的卫兵喊道:

“众卫士听着,北军现在已被周勃太尉掌握,南军大将军吕产也被我杀死。现在谒者在此,向大家传达帝令,我们专杀诸吕,与他人无干,你们都放下武器,不要做吕氏的陪葬。”

既然吕更始也已死去,还有什么可反抗的。长乐宫中的卫士们纷纷放下了刀剑,还有一些卫士甚至说道:“刘将军,我们愿意跟你去诛杀诸吕!”

因为这个刘章本身就是宫廷的宿卫,与这些人都熟悉,他们也佩服他勇敢不怕死的精神,所以经他这一喊,长乐宫的南军势力也被瓦解了。

周勃带着北军,准备出发,此时恰逢刘章赶回报讯:“禀报太尉,南军势力全部解除,吕产已被我杀掉,长乐宫守将吕更始也已被我砍下了头颅。”

随着他的报告,两个头颅被掷到了地上。

周勃似有些不信,看了看地上的两颗人头,不禁大喜,竟然向刘章拜了两拜,说道:

“恭贺朱虚侯,想不到片刻之间,竟全灭了南军,真是立了大功一件。既然吕产己死,吕禄已经交权,还有何惧?”接着,周勃发令道,“全体将士听令,现在由将军们带领,去围捕吕姓一族,凡是无关人等,一律不许乱杀。”

随着这一声命令,将军们分成数队,带领士兵来了个全城大围捕。由于事情发展得太快,吕产之死的消息都还没有传出,许多吕姓侯爷都毫无准备,就全成了瓮中之鳖。

那吕禄回到家里,还在家中暂歇,就见一伙士兵冲进府邸,他刚想站起身来问话,那些士兵不由分说,乱刀齐上,就将他砍杀了。还有太后的妹妹吕媭,虽然是老妇,却也只怪她姓吕,所以被绑了来,吕媭见到了周勃,大声喊道:“你个贼周勃,竟敢造反作乱,我知道你与陈平不是好东西,当初抓我夫君就是诡谋,我那姐姐真是瞎了眼睛,没有看透你们······”

这些话说得周勃动起气来,但是无论如何,她毕竟是高祖起事时就跟随的老人,而且又是太后的亲妹妹,不好一刀砍了她,便命令军士道:“来啊,将她绑了,击一百杖!”

吕媭那张嘴巴始终不肯服软,一会儿骂陈平,一会儿又骂周勃,还骂她姐姐不长眼睛,骂声不绝于耳。但是她毕竟年老力衰,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而士兵们又对她没有好感,杖击甚重。就这样,还没有打到一半,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全部吕姓官员及嫁与刘姓的吕氏子女,足足抓了数百人之多,全部处死。还有一个吕通,已经到了燕地去任燕王了,也命人赶往燕地下旨,迫令他自裁;鲁王张偃虽不姓吕,却是鲁元公主的儿子,削夺官爵,废为庶人。只是后来汉文帝继位,追念他先祖张耳的功劳,复了个南宫侯之职。

其中最有戏剧性的人物是左丞相审食其。

他是一起被抓的人,又是个吕太后的私党、死党,按理肯定是死路一条。他故伎重演,立即派人去通知了朱建、陆贾说情。恰好这时陆贾已经在陈平的丞相府中,他对陈平说道:

“要说这个审食其,也实在可恨,只是他是先帝的家里人,当初跟随全家逃难,后又被抓到楚营中去关押三年,都不离不弃,算得忠心。太后****,也非他过,我为他求情,还是饶他一条命吧!”

陈平心想,没有了吕后,这个审食其也掀不起大浪来,也就准了陆贾的求情,饶了审食其的狗命。

谁知,如此一饶,却忘记了免去他的职务,到了平复时期,那审食其仍老着脸皮来上朝,也就等于承认他依然是一个国家的左丞相。这不知是陈平的疏忽还是他有意阿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