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慢慢地爬上猴面包树。
世上总有一些这样的瞬间,瞬间的错误将铸成千古之恨,用一生都无法赎回。杰克的双臂颤抖着,仿佛已经无法承受攀爬中身体的重量。或许,杰克从来都不应该去寻找自己的同类,更不应该回归自己的家族。
这一会儿的工夫,好似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杰克在它父亲杰瑞德所在的树杈前停住了,杰克的全身就像虚脱了一样,再也不想向前移动任何一步。杰克抬起头,黯淡的星光透过繁密的枝叶照在它的眼睛里,星辰的闪烁好似是一声声疲倦的心跳。或许,在茫茫星海之中,也有着离群的星星,也有着永远都无法回家的灵魂。
杰克无力地垂下头颅。
等到杰克再一次抬起头时,它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杰瑞德一直醒着,默默地看着它的儿子。杰瑞德的目光中流过了许许多多的往事,到了这个年纪,它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去回忆过去的事情了。有些事情,它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还是错,就像它当初率领狒狒族群占据了这棵猴面包树。
杰克的双臂在微微地颤抖。
忽然,杰瑞德拉过杰克,把儿子揽入自己的怀中,用最深沉的父亲的臂膀去拥抱这个离家已久的孩子。
杰克真正地回家了,猴面包树上的家园慷慨地接纳了它。
在猴面包树上,杰克睡得很沉、很香甜。从出生以来,它从来没有睡得如此踏实过,还做着童年时从未做过的一个美丽的梦。直到金色的阳光照在它的眼皮上,暖融融的,散发着旱季时金黄色的牧草的味道。
梦醒之后,杰克仍在回味着这份难得的温情。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杰克的妹妹叶塔给它带来了一条连着一大块皮肉的疣猪尾巴,这是狒狒家族今天集体捕获到的一头疣猪身上的一部分,散发着疣猪肉特有的香气。
杰克接过肥硕的疣猪尾巴,双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杰克眼前仿佛出现了花豹姐姐卡拉的身影,它死去的朋友小长尾猴塔克紧紧地攥着疣猪尾巴,还有埃贝、埃拉、朵拉、安吉拉……突然,杰克像看见了魔鬼一样,迅速将带有疣猪尾巴的肉扔下了树,疯狂地拍打着树干,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哀号。
叶塔以为杰克是在向自己发火,它没想到自己好心给杰克拿来的食物竟会使杰克如此不满。叶塔哭泣着,溜下猴面包树跑远了。
杰克将自己视作灾难的根源。它已经害得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和亲属纷纷遇难,它不能留在狒狒家族中了,否则它只会为自己的同胞带来更多的灾祸。当然,杰克更不能、也不忍心谋害如此信任自己的老父亲杰瑞德。
杰克晃晃悠悠地爬下猴面包树,向着远处走去。大家以为它只是寻找食物去了,谁都没有在意。
杰克要远远地离开狒狒家族,再也不回来,并且要把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从豹穴中营救出来。杰克已经做出了自己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