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三人边走边谈,来到了城堡门口。伯爵夫人勉强压住关于首饰话题的愤怒,因为这时库诺伯爵正好骑着马走过吊桥来了。他一看见继母和两个弟弟,就勒住马,一跃而下,恭恭敬敬地向他们问好。他认为他们虽然作了许多对不起他的事,但终归是他的弟弟,至于这个狠毒的恶妇,毕竟是他父亲的女人。
“哎哟,好极了,大少爷也来看我们了。”伯爵夫人说道,声音柔和,面上带着非常慈爱的微笑,“希施贝格情况怎么样?在那边住得惯吗?还带来一顶轿子?哎哟,真漂亮,皇后坐了也不会感到不体面。或许不久就要娶少奶奶了吧,那她可以坐着轿子在乡间往来了。”
“仁惠的夫人,”库诺答道,“我想请个人到希施贝格去聊聊,因此才备了这顶轿子。”
“哎哟,您的心真好,想得真周到。”这女人打断他的话,一面点头微笑。
“因为他不能再骑马了,”库诺非常从容地接着说,“我指的是教父约瑟夫——宫廷牧师。我想请他到我那里去,他是我的老教师。这事是我离开佐伦宫的时候谈妥的。我还想把山下的费尔德海姆林老太太一起接走。亲爱的上帝!她现在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我第一次与先父一起骑马的时候,她救过我的命。再说,希施贝格有空房间,她可以在那里安度晚年。”他说完,就走进院子去接那宫廷牧师。
沃尔夫气得咬牙切齿,伯爵夫人气得脸色发黄,小沙尔克哈哈大笑。“您答应要他送马给我,东西在哪里?”他说,“沃尔夫兄弟,如果没有,您就得把他送给您的凯甲给我!哈哈!他要把教父和巫婆接去?这可真是绝配。他上午跟牧师学希腊语,下午跟费尔德海姆林老巫婆学巫术。哎哟,这个傻库诺可真好笑!”
“这个庸俗可恶的家伙。”伯爵夫人接着说,“别再笑了,小沙尔克,这是我们全家的耻辱。如果传出去,说佐伦伯爵用豪华的轿子和骡子,把那个老巫婆费尔德海姆林接去,还要住在那里,我们一定会被周围的人羞死。这是与他母亲一脉相承的,他母亲就特别爱接近病人和不三不四的人。唉,他父亲死而有知,在棺材里一定会骂不绝口的。”
“是呀,”小沙尔克加上一句,“父亲还可能会在坟里说:‘我知道,蠢驴!’”“一点也不错!他和牧师来了,还用胳膊搀扶着他,真是没脸没皮,”伯爵夫人很震惊地说,“走吧,我不愿意再见到他。”
三个避到树丛中,库诺陪着他的老教父走到轿前,亲手扶他上了轿。到了山下面后,他在费尔德海姆林老太太的茅屋前面停下来,看见她已收拾完毕,除了她那根小黄杨木拐杖外,还带了一些瓶瓶罐罐。
事实证明,佐伦伯爵夫人在气头上作的预言完全错了。在邻近地区,人们对于库诺不但没大惊小怪,反而认为他肯让费尔德海姆林老太太愉快地度过残年,是一件高尚的、值得赞美的行为。大家都称赞他是一个虔诚的人,因为他把自己的教父约瑟夫接到他的城堡里去了。只有他的两个弟弟和继母是惟一憎恨他、诽谤他的人。但这只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因为大家对拥有丑恶灵魂的母子三人感到愤怒。而且,他们和自己的母亲相处得很不融洽,经常吵架。他们兄弟两人也互斗心机,而且不遗余力。真是报应不爽。
希施贝格的库诺伯爵作了许多努力,想和他的两个弟弟取得和解。他认为,他们时常从他的城堡前经过,却从来不进去坐一坐,甚至三兄弟在森林或田野碰见时,他们也不过是冷冷地打个招呼而已,实在是很难堪的。可是,他的努力又没有得到结果,反而受到他们二人的讥笑。有一天,他又想出了一个办法,以为用它可以赢得他们的心,因为他知道,他们都是贪得无厌的家伙。
在这三座城堡的中心,有一口池塘,几乎处于正中央的地方,但稍微偏了一点,属于库诺的管区。这口池塘出产附近一带最好的梭鱼和鲤鱼。两个孪生兄弟很喜欢钓鱼,他们非常生气常常咒骂父亲把池塘划归给他所有。他们又很骄傲,没有事先让哥哥知道就不肯去钓鱼,可是又不愿向哥哥说句好话,请求哥哥的允许。库诺知道他这两个弟弟念念不忘这口池塘,有一天就邀请他们一块到池塘上来。
在春天里的一个美丽的早晨,三兄弟几乎在同一时间从三个城堡出发到达池塘边。“喂,哎哟,”小沙尔克叫道,“真凑巧!我是七点整从城堡出发的。”
“我也是。”——“我也是。”他的另两个兄弟回答说。
“那么这口池塘必然在正中央了,”小沙尔克继续说,“这池水可真清哩。”
“是啊,我正是为了这个缘故才邀你们到这儿来了。我知道,你们两人都很喜欢钓鱼。虽然我有时候也喜欢钓鱼,不过,即使三个堡里的人全来钓鱼,也完全有地方钓。所以我愿意从今天起,把这口池塘算作我们共同的产业,你们每一个人都和我一样,对它拥有同样的权利。”
“哎,大哥的好意真令人万分感激,”小沙尔克讥笑说,“给了我们不下六亩水塘和几千条鱼!不过,我们得回赠一点什么呢?因为只有死亡是可以白得的!”
“你们真地可以白得它,”库诺说,“唉!我不过想偶尔在池塘上见见你们,和你们谈谈天罢了,再怎么说,我们也总是一个血脉呀。”
“不!”沙尔克说,“这行不通。因为在一起钓鱼,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一个人总是会把另一个人的鱼赶跑。我们要把日子分开,比如星期一、星期四归你库诺,星期二、星期五归沃尔夫,星期三、星期六归我,我觉得这样是最公平的。”
“我觉得不妥,”阴险的沃尔夫喊叫着,“我不要别人送的东西,也不和别人瓜分。你说得对,库诺,你把池塘交给我们,因为我们三人对它本来都是有同等权力的。让我们抽签吧,看谁将拥有它。如果我的运气好些,那么,今后你们每次就先问问我,我决定你们是否可以钓鱼。”
“我不抽签。”库诺回答,他对他弟弟的野蛮阴毒感到万分痛心。
“当然不能抽,”小沙尔克笑道,“哥哥大人是虔诚的,敬畏神灵的,认为抽签是该死的罪过。我想向你们提个不同的建议。照这个建议办,连最虔诚的修土也不会觉得脸红。我们去取钓线和鱼钩来,同时开始,到佐伦宫钟楼上的钟敲12响为止,谁钓的鱼最多,谁就占有这个池塘。”
“我确实很傻,”库诺说,“跟别人去争我已经合法继承到了的东西。但是,为了让你们相信,我确实是想分享池塘。我愿意去拿鱼具。”
于是,三个人立刻骑马回宫。孪生兄弟十万火急地派人到各处长期堆积着的烂泥碎石中寻找蚯蚓,作为到池塘垂钓的鱼饵。库诺拿的是他平时用的钓具和诱饵,诱饵是以前费尔德海姆林太太教给他配制的,所以他第一个重新出现在那个位置上。当双胞胎回来以后,他让他们选择了最好的、最舒服的位置,自己才下钓杆。有趣的是,鱼儿好像认识池塘主人似的,鲤鱼和梭鱼成群结队地游过来,围着他的钓钩转,最老的和最大的鱼把小鱼挤到一边去,他每一杆都钓一条上来。他每次把钓杆甩到水里,都有二、三十尾鱼张开嘴咬他锋利的鱼钩。两个小时不到,他身边的地上已经摆满了最好的鱼。他不再钓了,便去看两个弟弟的收获。小沙尔克钓到了一条小鲤鱼和两条可怜的鲫鱼。沃尔夫钓了三条鲢鱼和两条鲫鱼。两人满脸贪婪地看着池塘,他们从他们的位子上看到库诺钓了那么一大堆鱼。当库诺来到沃尔夫弟弟身边时,沃尔夫没好气地跳起来,扯断钓线,折断钓杆,把它们扔进池里,“我决不相信你每次都能钓到鱼,”他喊道,“正常情况根本不是这样,你那是魔法和妖术。库诺,你在一个小时内钓的鱼比我一年钓的还多。你是怎么搞的?”
“天哪,我们上当了。现在我想起来了,”小沙尔克接着说,“他跟费尔德海姆林,那个贱妖婆学过钓鱼。我们傻了,不该跟他比钓鱼。他很快要成为妖术大师了。”“你们这两个小人,”库诺气愤地回答,“今天早晨,我花了足够的时间,看清了你们的贪婪、无耻、粗野的真面目。现在,你们走吧,再也不要到这儿来了。在我看来,你们的灵魂只要有费尔德海姆林老太太一半虔诚,就很了不起了。你们还称她为妖婆,难道不脸红吗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