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倒是放晴了,但气温降了很多。安思冬收拾了一包郊游用品,还带了两件换洗衣物,兴冲冲地赶到公司门口。
昨天约好的人都来了,没约的……也来了。
啸天,你很不给力呀!你到底站谁一边的?
她凑近黄玉莹小声问:“你怎么把他也叫来了?你喜欢跟老板的老板一起爬山睡一张通铺?”
黄玉莹也压低声音:“这不也是咱校友嘛,我就礼貌地问了他一声要不要来,结果他说来,我总不能不让吧……他还有车,项目部有人也开了一辆,九个人正好不用花钱包车了……”
两个人交头接耳,冷不防一记眼刀射过来,他们赶紧分开各自站好,不约而同地看向两边相反的方向。
干吗要心虚,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怕他看见?
联系农家院的同事挂了电话,忧心忡忡地走过来,“大姐说今天山里最低气温零下了,下了雨山路也很危险,建议我们不要去。怎么办?”
大伙儿兴致勃勃的,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都有点儿失望。黄玉莹说:“反正大家出来就是为了一起聚聚,要不换个近点儿安全点儿的地方,怎么样?”
众人表示同意,商量改去哪儿。
曲惟恩忽然说:“去西山吧。”
安思冬第一个反对:“去什么西山啊,都去过八百遍了,又不是老年人健身。”
其实她就大一去过一次……故地重游很容易让人触景伤情的!
黄玉莹说:“我觉得可以,上午先去山脚下的公园,下午路上应该就干了可以爬山,这个季节还能看到红叶。你们以为如何?”
互相询问了一番,也没有更好的提议,于是少数服从多数决定改去西山。
有个项目部的女生指着曲惟恩问黄玉莹:“这位是?上次聚餐好像没见过。”
黄玉莹介绍说:“这是Owen,是我们部门的……”
曲惟恩打断他:“我是安思冬的同学。”
安思冬又被噎了,掉过头去瞪他。都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又不是我带你来的,扯我干吗?
瞪了一眼,跟他视线一对她就蔫了,立刻转回来。
女生说:“英文名呀,元老哦。”
黄玉莹说:“那是,Owen现在可是我老板的老板。”
安思冬敏锐地发觉,那个女生看曲惟恩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这种单身男女的郊游活动本来就带一点联谊的性质。她莫名其妙地觉得一阵紧张。
紧张个毛线啊,不是说了要忘掉他吗?再说你有什么资格紧张啊?
她默默地在内心鄙视自己。
今天一共来了九个人,五男四女,商量后决定女士坐曲惟恩的车,男士坐另一辆。
项目部的女生主动坐了副驾驶位,安思冬、许宏伟和她同学坐后排。上车的时候许宏伟悄悄说:“说起来有点土,这是我头一次坐奔驰。”
安思冬小声回答:“我也是。”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上周六晚上你不是刚坐过。”
许宏伟立刻转过头八卦兮兮地盯着她。她干笑着打个哈哈:“上周六同学聚会,就蹭了Owen的车回来……我的意思是这辆车是我头一次坐过的奔驰,呵呵,呵呵。”
真杯具,为什么她要不长脑子选离他最远的右后座?后视镜里正好看见,头都不敢乱抬。
副驾位的女生找话题和他聊天:“Owen,你这车不错啊,什么型号的,好像没怎么看到过。”
他没接话,一直驶出停车场上了大马路才说:“我得专心开车,别跟我说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过了这么些年还是如此没风度,一点都不给女士面子。安思冬缩在后座上专心看风景,决定还是不要多嘴了。
清晨路况好,不到一小时就到了西山脚下的植物公园。上午一群人先在公园遛了一圈,中午在自助烧烤区烤肉当午饭。
安思冬很郁闷。出来玩是想散心,但是她好像一点都没散出来,反而更加抑郁。因为昨晚,她刚庆幸接下来两天都可以不用看见某人了,今天就发现某人比平时上班更频繁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几乎就没离开过她的视线。
当然不是她有意把眼光朝他身上瞄的!哼!
大家从没自己动手烤过肉,不是没熟就是烤焦了。安思冬烤了一串鸡翅,咬一口里面还有血,又放回架子上接着烤。
黄玉莹烤了几串羊肉,火候总算拿捏准了,得意地分给大家,“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绝不比老冯烤串差,迟来的就没有了啊。”
老冯烤串是T大北门最有名的烤串店,在场的人全都去过。曲惟恩接过一串烤肉尝了尝,“还不错,是和老冯的味道有点像。要是能来一杯扎啤就更好了。”
安思冬很胃疼。她请曲惟恩吃夜宵那次就是去的老冯烤串。
她无聊地翻着面前的鸡翅。许宏伟真不义气,只顾陪自己同学不管她,害她坐了最不想坐的位子。
“你这个鸡翅烤好了?”某位不识趣的先生自己伸手过来把她的鸡翅抢走,没等她开口就先斩后奏咬了下去。
瞎子啊你!没看鸡翅上缺了一块吗?那是我吃过的!
某人吃得很欢乐,“这个烤得刚刚好,外酥里嫩,再给我来一个。”
来你妹啊来……
一顿饭吃得有气无力,下午爬山也爬得食不知味——说反了,是饭吃得食不知味,爬山有气无力。安思冬的脑子糊成一团,充满了发酵的怨气,如果某尊大佛继续在她身边三米内晃荡的话!
西山山顶平台往上还有100米山头,山势陡峭,没有修栏杆台阶,只有少数人上去挑战。在平台休息了一阵,黄玉莹问:“还有人继续爬吗?不想去的人可以自由活动,五点停车场碰头。”
许宏伟说:“不行了,体力跟不上。你们去吧,我们几个就在这儿歇歇。”
安思冬坐在许宏伟身边,看黄玉莹等几个男生已经出发往山上走,曲惟恩坐在长凳上喝水,好像没有跟他们一起去的意思,于是她跳起来喊:“等等我,我也去!”
黄玉莹回过头打量她,“你行不行啊?”
“你别小看我,我一……”
“她1500米拿过满分的。”有人代她回答,把手里的瓶盖拧上,“走吧。”
现在说不去还来不来得及?
自己说大话挑战的山顶,含着泪也要爬完。一行五人,黄玉莹走在最前面,其后跟两个男生,然后是安思冬,曲惟恩在最末。
“呵呵,看你体力挺好的,怎么爬这么慢呀?落最后面。”快去前面吧,快去前面吧……
他瞥她一眼,“难道让你在队尾殿后?”
好吧,你不走,我走还不行吗?
她拿出吃奶的力气加快步伐,想超到前面去。山路刚开始还算平坦,渐渐就越来越陡、越来越崎岖了。黄玉莹回头提醒说:“这块石头松了,小心点啊。”
跟在他后面的男生小心地踩了一脚,“还好,可以走。”
第三个人又踩了一脚,于是在他后脚蹬地离开那块石头时,它终于不堪负荷滑了下来,顺着山势向后面的人翻滚而去。
安思冬看着那块石头越过了她继续翻滚,眼看就要砸到后面的曲惟恩,急中生智飞起一脚向石头踢过去。
那块石头其实也不大,跟足球差不多吧。
但是一块足球那么大的石头,想一脚踢飞还真不容易。一般来说,没人会干这么二的傻事。
于是某个拿脚踢石头的笨蛋的下场就是,石头的运动轨迹丝毫没变,反而是她的脚被石头压在了下面。曲惟恩反应灵活早就让开了,安思冬站在狭窄的山路上,脚上顶着块足球大的石头,忍不住抬头望天泪流满面。
踩滑石头的闯祸男生立刻跳过来搬走她脚上的石头,“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还能动吗?”
其实只砸到脚指头,麻麻的也不觉得疼。她尝试动了一下被砸的右脚,“没事没事,幸亏旁边台阶架住了没砸到。”
黄玉莹也回过来看她,“真的没事?”
“真没事,一点都不疼。”她往前走了几步,觉得没什么大碍。其他人看她行动如常也放下心来,继续爬山。
黄玉莹跟在她身边。又爬了一段,他偶然间低头,吓得一把拉住她,“安思冬,你别动!你的脚!”
安思冬低头一看,右脚鞋面不知何时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她居然完全没觉察。
“你快坐下把鞋子脱了!这边能坐……”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某人从后面冲过来一把将她拎到路边石头上,蹲在她面前就开始脱她的鞋。
喂喂我刚爬山出了很多汗脚会臭……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鞋带一解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鞋里的血已经半干,脱的时候扯动伤口,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疼吗?”曲惟恩立刻停手,仰起头来问。
“嗯……好像粘住了。”
黄玉莹问:“谁有剪子?”
出来郊游谁带剪刀,有人掏出军刀想试试,曲惟恩已经一手握住鞋口一边,硬生生把运动鞋撕成两片脱了下来,那画面真是血腥又暴力。
撕开的运动鞋尸体被毫不留情地扔到一边,他接着把染满血的袜子捋下来一半,问黄玉莹:“还有纯净水吗?”
黄玉莹连忙递过来一瓶。
曲惟恩一边用水清洗脚上半干的血痂,一边小心地把袜子脱下来,脚掌前端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他抬头瞪了她一眼,“就会硬撑!”
“我没硬撑啊,没感觉到疼,我也不知道……”安思冬很郁闷。她还不是怕石头砸到他才去踢的,行为是二了一点,那也是一片好心嘛,不识好歹。
被四个男人围观惨不忍睹的裸脚,脚踝还握在某人手里,感觉有点诡异。她不自在地扭了扭,“好了没有?”
这句话立刻招来一声训斥:“别乱动!坐好!”
有个男生咕哝了一句:“女生的脚这么小……”
立刻有四把眼刀向他嗖嗖地飞过去,扎得他离开围观人群到旁边去看风景。
还好黄玉莹准备万全带了急救药品。曲惟恩把她的伤口洗干净,发现只砸伤了大脚趾,不算严重,敷上云南白药,再用纱布把脚趾裹住。
袜子鞋子都报废,肯定是走不了路了。曲惟恩脱下外套把她的脚包住,背过身在她面前半蹲下,“上来吧,我背你。”
安思冬苦着脸看了一眼黄玉莹,黄玉莹说:“只能辛苦一下Owen了,我们几个都够呛。”
她只好不情不愿地爬上曲惟恩的背,黄玉莹跟在一边照应。其他两个男生看时间不早也掉头踏上回程。
就像无数个孤单的夜晚梦见的场景一样,又回到大一刚认识时,她的脚受了伤,他背她下山。傍晚的西山日头西斜,残阳映照满山深秋红叶,如一片暖洋洋的火海。山间小道寂静无声,游人早已散尽,只有他们两个——嗯,后面那只姓黄的灯泡自动忽略——他的背宽厚坚实,她趴在上头搂着他的脖子,摇摇晃晃,快要睡着了……
做梦都是骗人的!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你试试看让你暗恋了三年从没有过亲密接触的男人背在背上,你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两条腿圈着他的腰,他的手握住你的大腿,背一阵滑下去了,还伸手到臀下托一把,看你能不能睡着?
跟毛颖一起住了七年果然被污染同化了,想当年自己多么纯洁,那时连曲惟恩的名字都没记熟,被他背着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放心大胆地睡觉。哪像现在,脑子里各种不纯洁的念头飞来飞去颠来倒去滚来滚去,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脖子真想化身为狼一口咬下去……
百爪挠心,看得见吃不着的感觉真悲摧。
他的衬衫解了两颗扣子,衣领敞开,颈后出了一层薄汗,那熟悉而又好闻的气味反而更浓郁了,若即若离地在鼻间游荡。
安思冬痛苦地向后试图跟他拉开距离,刚动一下立即被喝止:“别往后仰,不好保持平衡。”
她只好又趴回去,继续心猿意马地和脑子里各种不纯洁的念头作战。下山走的是平坦的老年步道,走着走着就和另外两个男生失散了,只剩他们三个人。太阳即将落山,山里的游客也越来越少。四周十分安静,只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安思冬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很熟悉。这里越过一个小山头先上坡后下坡的路好像以前走过,刚才那段围着山腰很长一段没有台阶的平路好像也走过,前面路边供行人休息的六角凉亭好像见过,如果没记错的话过了凉亭会有一条岔路通向山谷深处的水潭……
黄玉莹开口问:“好长一段没看到路标了,不会走错吧?”
曲惟恩说:“没走错,我认得这条路。”
“西山我爬过很多次,倒是没走过这条老年步道。”
“这条路上没景点,又远又绕,年轻人都不爱走。”
“那你怎么会走过这条路的?”
曲惟恩停顿了片刻才回答:“也是为了背伤员。”
“这么巧,什么时候的事?”
“有七年了。”
安思冬想起来了,大一那次她扭伤脚,曲惟恩背她下山,走的就是这条老年步道。说话间已经越过路边的亭子,转过去果然看见岔路口的路标,一边指向山门,另一边指向眼镜湖。
——这个湖名字真好玩,为什么叫眼镜湖,难道湖也要戴眼镜?
——因为它从小爱学习,就近视了。
好冷的笑话,但是她还是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连脚踝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你的脚还疼吗?
——不太疼了。今天真的要谢谢你背了我这么久,曲……呃……
——曲惟恩。
——哦对,曲惟恩。回去我请你吃北门的烤串吧,听说有一家叫老冯的可有名了,我早就想去了。
——行啊,我记着了,你可别赖账。
——才不会呢。
后来呢?
后来等她的脚伤好了,她还是忘了,忘了有个叫曲惟恩的傻大个子男生一声不吭地把她从山顶背下来,忘了他笨拙地给她讲冷笑话,忘了自己答应要请他吃老冯烤串。
如果那时她没有忘记,如果她真的请他吃饭,如果她再多和他说几句话,后来的事情会不会变得完全不一样?甚至更晚一些,大四的时候,如果她稍微敏锐一些、早开窍一些,是不是现在他们早就像四爷和他女朋友,像阮静师姐和奈何情深一样,堂而皇之地在一起了?
那一切曾经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只差了些微的一步。如果早知道现在会这么爱他,她一定会珍惜的。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很突兀的,一大滴眼泪突然从眼眶里坠了下来,滴在他脖子里,又顺着他的脊背滑了下去。
曲惟恩站住了。他微微侧过头。
她连忙抬手去擦,旁边黄玉莹先发现了,“你怎么了?碰到伤口了吗?Owen快停下!放她下来!”
曲惟恩放她在路边石凳上坐下。流泪的样子无所遁形,她狼狈地拿袖子擦眼泪,胡乱掩饰着:“我疼……我脚疼……”
其实脚早就不疼了,疼的是别的地方。
太丢脸了,居然在他面前哭,旁边还有黄玉莹。他肯定又要说:多大的人了,这点疼都忍不住。
多大的人了,这都忍不住。
可是就是忍不住。
黄玉莹抽出面纸递给他。曲惟恩站在她面前什么都没说,只是双手插在裤兜里,转过身去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他的标志性动作。
黄玉莹忽然叹了口气:“安思冬,昨天你跟我说的那个人,真的是你高中同学吗?”
这句话比什么都灵,她的眼泪唰的一下立刻收住了。果然在惊吓面前,忧愁感伤悲戚心痛什么的通通都要让道。
好在黄玉莹就问了这一句,没再说什么。三人回到山下,其他六个人要么坐公交要么拼车,已经全都走了。
回去路上只花了四十多分钟,一路沉默无话。接近小区时黄玉莹说:“Owen,前面小区门口让我下车吧。我还有点事,麻烦你带安思冬去趟医院再送她回家,行吗?”
不是吧!黄大哥,你不能这么残忍把我一个“残疾人”丢下啊!昨天你才说喜欢我的呢!
她在后视镜里眼巴巴地看着黄玉莹,他理都不理,等车停稳就直接下去了。
车上只剩两个人,气氛立刻变得……很诡异。
曲惟恩咳了一声:“先去医院吧。”
“好!”不管去哪儿,只要有第三个活人就行。
去社区医院检查确认没有伤到骨头,医生又给她重新处理伤口包扎好,开了防感染的消炎药。回到小区楼下,天已经完全黑了。
曲惟恩先下车绕到右边,打开车门伸手想把她抱下来。安思冬连忙往后缩,“我能走了……”
“你要自己爬上六楼?”
“那还是背吧,爬六楼你也很费力的……”公主抱实在太惊悚了!
曲惟恩没坚持要抱,改背她上楼。楼道里黑漆漆的一片死寂,这次连黄玉莹都没了,她如临大敌,恨不得把心脏按住叫它少跳两下,别那么大声被他听见。
好不容易挨到六楼,她站在门口把全身上下的口袋里里外外掏了个遍——
“钥匙丢了?”
“嗯……”倒霉的时候果然喝口凉水都塞牙,防盗门一共就两把钥匙,她和毛颖各一把,之前已经被毛颖弄丢过一次,连房东的备用钥匙都拿来了。
敲门屋里没动静,毛颖好像不在家。安思冬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毛毛,你在哪儿呢?现在能回来不?我把钥……”
毛颖嗓门很大:“你大点儿声,我在机场呢。”
“你跑机场干吗去呀?”
“我来上海出差,刚下飞机。什么事儿啊?”
“你怎么突然出差,昨天都没听你说……我钥匙丢了,锁外头进不去了!”
“什么?钥匙丢了?”毛颖继续扯着嗓门,“你可千万别喊110来开锁!上次我丢了钥匙叫他们过来,太不专业了,说没见过这种防盗门,只能硬撬,差点把门给拆了!”
“那你叫我怎么办,难道让我睡大街上?”
“你先去哪个朋友那儿凑合两晚呗,我很快就回来了。”
安思冬无奈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三四天还是四五天……三天!就三天!下周二就回!”
她默默地挂了电话,转向曲惟恩,“那个……”
“我都听到了,”他说,“你准备怎么办?附近有熟人吗?”
同性朋友只有许宏伟住附近,“我打电话问问许宏伟吧,看能不能去她那儿挤两晚……”
他瞥了她一眼,“许宏伟和男朋友同居,你确定要去挤?”
这你都知道?“那我问问阮静师姐……”
“阮静住得那么远,学校里打车也不方便,你怎么上下班?”
安思冬郁闷了,“那你说怎么办?这片都是小区,连宾馆都没有!”
他把手往裤兜里一插,抬头看楼道顶灯,“要不去我家,我家里有空的客房。”看她没说话又补充道,“我那楼有电梯,上下楼方便。不就三天嘛,凑合一下吧。”
呃,这个……
身为一个连楼梯都爬不了的“残疾人”还能说什么呢?如果这会儿他把她丢下,她就只能在楼道里过夜了。
她只好不情不愿地继续被他背下楼,不情不愿地上了他的车,再不情不愿地开到他家小区里,最后不情不愿地上了他家楼进了他家门。
真的有那么不情不愿吗?
别装了!她在内心默默地唾弃自己。
曲惟恩家位于四层复式楼的三层。进门一开灯,安思冬有点惊讶。屋子的装修还很新,黑白灰三色的现代风格简洁利落,神奇的是居然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跟样板间似的。这和她对以前613宿舍的猪窝印象完全不同。
“你家打扫得很干净嘛,看不出来你现在变得这么勤快。”
“阿姨每周来打扫一次,”他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给她,“今天下午她刚来过,如果你昨晚来就不是这样了。”
屋子很大,楼下就有两室两厅,主卧还带一个小书房。曲惟恩带她到东边的次卧,“客房在楼上不方便,你先睡这儿吧。”
次卧妆台上摆着几瓶女人的护肤品。她猛地醒悟过来,那是小西留下的。
淡定!淡定!虽然这是他女朋友住过的房间,但总比看到这几瓶东西出现在他卧室里强!
他也发现了她盯着那些瓶瓶罐罐,走过去扫进抽屉里,“这个房间之前小西住过,东西还没来得及全拿走。阿姨今天彻底打扫过了,如果你介意的话就去我房里睡……我的意思是跟我换,我睡这边。”
“没关系,没关系,”她笑得很难看,“有地方睡觉我就很满足了。”
才不要去他房间呢,万一枕头上发现根女人的长头发什么的,她还要不要活了?
“咳,那个……”她站在门口假装打量屋里的装饰,小心试探,“我住这儿不会打扰到你吧?小西周末不来找你?”
“没事,她不来了。”
是这周不会来还是永远不来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刺探敌情失败……
曲惟恩放下她的包,出去拎回来一套皱巴巴的粉红色睡衣,“这个给你穿。”
睡衣的小鸭子图案很熟悉,安思冬看了两眼,忽然想起来自己大学里也有过一套这样的睡衣。
说起来还挺尴尬的。那时宿舍楼还没通热水,洗澡要去公共浴室。大概是5月里,有一天晚上她洗完澡出来,天气有点热,路上也没几个人,她就偷懒没穿外套,半路上居然碰见周远航他们宿舍四个人,看到她穿这么幼稚的睡衣全都笑她。曲惟恩还讽刺周远航:“你有恋童癖吧?”气得她回去之后就把那套睡衣压箱底再也没穿过。
你才有恋童癖,口是心非的家伙,这么大年纪还找个幼齿小姑娘,活该你被人家劈腿当备胎……她瞥了一眼睡衣,酸溜溜地问:“这是小西的?”
“不是,是新的。”他翻出吊牌来给她看。
还真是新的,就是皱得跟咸菜干一样,不知怎么搞的。她无语地接过来。
“我叫了外卖,一会儿就到。你先洗澡吧,浴室在这边。”他带她到客卫,还端来一张塑料凳子,“脚不方便就坐在凳子上洗,小心别淋到伤口。”
“哦……”
“我就在客厅,有事叫我。”
“好……”
坐在塑料凳上洗澡时,安思冬忍不住想起以前看过的言情小说、喜剧电影的情节:女主角洗澡不小心摔倒,男主角听见响声惊慌失措破门而入,然后女主角春光乍泄……然后……
想得太入神,穿衣服时还真被她一不小心把凳子踢翻了,吓得她立刻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穿好扣子扣严。过了好一阵,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又想多了。
洗完澡回到客厅,电视开着,曲惟恩人却不在。主卧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大概他也去洗澡了。她坐在沙发上边擦头发边看电视,等了很久,看完一集电视剧,外卖都送来了,他才慢吞吞地从卧室里出来。
刚洗过热水澡,他的脸熏得有点红,头发湿漉漉的,身上换了一套深蓝色的睡衣——咦,那个小鸭子的图案似乎和她身上的一样?
有点像……情侣装。一个大老爷们穿这么幼稚的睡衣丢不丢人啊?
“你洗澡好慢,外卖都要凉了。”
曲惟恩没回话,转头去餐厅,“吃饭吧。”
两人在餐桌面对面坐下。他叫的粥店外卖,一碗红豆甜粥、一碗皮蛋瘦肉粥、两笼点心,还有两份凉菜。
“这个红豆粥给你,补血。”
“那你多吃点点心。”礼尚往来,给他夹个蒸饺。
他低头咬了一口,皱起眉,“跟他们说了不要鸡蛋的,怎么这里头还是有鸡蛋末?你别吃蒸饺了,吃这个雪菜包吧。”
“不能吃鸡蛋吗?”
“鸡蛋是发物,容易诱发伤口发炎,愈合之前都别吃。”
“哦……”
“多吃点猪肝,这个也补血。”
“好……”
安思冬咬着勺子,突然觉得这场景似乎有点像……小夫妻的同居生活?
想想而已,他又不会少块肉,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