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狗血言情看多了,安思冬一晚上乱梦颠倒,早上醒来好大两只黑眼圈。就知道住他家里肯定睡不好,明明是新床单新被子新睡衣,不知道从哪儿老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他身上的气味,搅得她心猿意马内分泌紊乱,做梦全都跟他有关。
曲惟恩已经出门回来了,大包小包拎了好几个袋子。安思冬一看那些口袋就窘了,“你这么早爬起来去买菜?”
“是啊,不然中午吃什么?”
单身宅男居然会周日八点就起床去买菜,“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会的不多,跟阿姨学了几个简单的。”他把菜放到厨房料理台上,“我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饿了吗?我给你弄早饭吃。”
他脱下外套把围裙系上,打开冰箱找食材。
不得不说,一个1米88健壮魁梧的男人穿围裙的样子的确很搞笑,尤其那围裙还是奶黄色的,印满了各种卡哇伊的蔬菜水果。
他把早餐材料一样一样从冰箱里拿出来,“给你做个三明治吧,我也没吃呢。”
“我来帮忙。”
“你乖乖坐在那儿等着,两个人撞来撞去的别又碰到脚了,马上就好。”
她只好坐在吧台边看他在灶间忙碌,一会儿热牛奶,一会儿煎鸡蛋,一会儿切肉拌蔬菜。难怪言情小说里老爱写女主角早晨起来看见穿毛衣系围裙的男主角在厨房里为她做早饭,这种感觉的确很不错。
当然,如果曲先生的厨艺能再进步一点点就更好了。她看了一眼他盘子里那只黑乎乎的蛋黄完全结成硬块的煎蛋,默默地把自己盘子里同色系的培根吃掉。
午饭安思冬不好意思干看着了,本来到人家家里蹭住就够厚脸皮,还要蹭吃蹭喝叫人伺候。两人合力做了五个菜,有荤有素,摆了一桌子,看着还挺丰盛。
吃饭时曲大厨夸奖她:“你做的素菜味道真不错,我就只会水煮。”
她客气地回夸:“你的排骨和鸡翅都做得挺好呀,我还不太会做荤菜呢。”
“那正好,咱俩互补。”
安思冬又噎住了。
吃完饭,勤劳好客的曲先生主动去洗碗。安思冬无所事事,坐在客厅看《喜羊羊和灰太狼》,曲惟恩洗了一盘水果陪她一起看。
“那个……下午你有事吗?”
他转过头来看她,“没事,你有事?”
“没有没有,我就随便问问,你不是周末都去健身房吗?”说完她觉得有漏洞,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我听说。”
他专心盯着电视上正被老婆用平底锅敲脑袋的灰太狼,“昨天爬过山就不去了。”
又看了一集,她终于忍不住说:“我出去买点东西。”
曲惟恩问:“买什么?我陪你去。”
“去买点衣服……买双鞋。就去小区商场,我自己能走,马上就回来。”
其实她是想去买内衣。原定计划在山里住一夜,她只带了内裤袜子没带bra,想凑合一天算了。昨天爬山出了不少汗,现在老觉得背上发痒,接下来还要在他家住三天。
“你脚伤还没好,一个人出去怎么行?反正我也没事,陪你去逛逛好了。”不等她反对,他已经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起身去门口换鞋,“走吧。”
她犹在挣扎,“真的不用,一双鞋而已,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逞强?”
谁逞强了,你也是有女朋友的人,就不会脑子转点弯吗?
两人去小区商场买了双休闲鞋。逛到三楼内衣专柜,安思冬故意在附近流连了很久,四处张望,试图让某个迟钝的家伙开窍,无奈他只顾低头跟在她后面一声不吭。她只好厚着脸皮直说:“我去那边买件衣服。”
“哦,我陪……”抬头朝她指的方向一看,他的脸立刻红了,总算开窍明白过来,“你去吧,我坐这儿等你……”
内衣专柜售货员是一位热情豪爽的阿姨,笑眯眯地迎接她,说话嗓门一点不避讳:“姑娘,来买胸罩哪?穿多大号的?喜欢哪款我拿给你试穿。”
安思冬指指架子上一款浅色内衣,压低声音:“这款有32B吗?”
阿姨扫一眼她的胸部,“你穿A罩杯就行了。”
她偷偷瞄了瞄椅子上的曲惟恩,他正低头看地板,“我一直穿32B的,给我拿个试试吧。”
阿姨手一挥,“嘿,我卖了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清楚啊?一看就知道你只需要穿A!”
有位买床单的男士从旁经过,听见这话还特意回头上下打量她,眼神十分暧昧。安思冬很抓狂,“我从16岁开始就穿32B了!一直是32B!”
五米外的曲惟恩头更低了。
阿姨说:“我们家的号大。我给你拿一个A一个B试试吧。”
她泪流满面地拿着两件bra进试衣间,过了一会儿又泪流满面地出来,把32A那只递给阿姨,“把这件包起来。”
阿姨仍旧笑眯眯的一团和气,“我就说你只需要穿A就够了。”
求求您别说了,别再说了……
曲惟恩从椅子上站起来,“买完了?”
“嗯。”
“回去吧。”
“好。”
“我帮你拿……我是说那双鞋。”
两个人一个看左一个看右,一个看天一个看地。走出商场迎面碰见一个公司同事,“嘿,Owen,好巧啊……你们俩一起?”
“不是!”安思冬干笑,“我也是和你一样,买东西碰巧遇见他的。”
“哦——”那人将信将疑,意味深长地瞄了他们几眼。
回小区的路上又碰到一个公司同事,“嘿,Owen……嘿,安思冬,你们俩一起?”
“不是不是!”继续干笑,“我也和你一样,走路上碰巧遇见他的。”
进了小区,三度碰见另一位同事,“嘿……你们俩一起?”
“当然不是!”仍旧干笑,“我也和你一样,在小区里碰见他的。”
这回的同事不好忽悠了,“你也住这个小区?”
“我……我来找同学!头一次来不熟,Owen好心给我指路呢,呵呵,呵呵。”
她鬼鬼祟祟地回到曲惟恩家,好在没再碰见熟人。住在公司附近就这点不好,太容易被抓包了,接下来两天绝对不能再和他一起出门。
曲惟恩善解人意,知道宅男宅女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没有电脑和网络,到家问她:“要不要玩电脑?”
“好啊!”
“那来书房吧。”
书房和主卧是套间,中间是透明的隔断,大片阳光透过纱帘从落地窗铺洒进来。他打开书桌上的台式机,“你来用吧。”
“那你呢?”
他指指沙发边几上的笔记本,“我用那个。”
“我用笔记本好了,就随便上上网。你要玩游戏吧?”
“也好。”他把边几挪到沙发前,笔记本打开,“坐这儿吧。”
屏幕上是系统启动界面,要求输入密码。她想也没想顺手敲了一串数字,居然登进去了。
“好了?”曲惟恩走过来,皱起眉头,“我刚才有输过密码吗?”
“有啊有啊,不然我怎么进去的?”她连忙说,“你记性好差。我有时也会这样,前脚做的事后脚就忘了,老年痴呆啦!”
曲先生半信半疑。其实她刚才顺手敲的是自己最常用的密码,就是某人的生日……
安思冬看他在书桌前坐下,转了转眼珠,“反正有wifi,我还是回房间去用吧,可以坐在被窝里。唉,天气越来越冷了,手脚总是凉冰冰的,也不知道下周暖气能不能按时来……”不等他开口,拔下电源抱起本本一口气飞奔回次卧把门关上反锁。
才不要跟他待在一个屋里用电脑呢,多尴尬,再说她还想上WOW,今天晚上要继续开荒的。
曲惟恩的笔记本里居然有WOW,更新包也下好了。她一边上网闲逛一边等游戏安装,装到一半跳出来一个警告框:磁盘空间不足。
她切回去检查,磁盘空间明明足够。她把系统设置改成显示隐藏文件,果然多出来很多东西。有一些是系统文件,还有一个普通的文件夹,名字叫My Photo。
照片?
打开一看果然是曲惟恩的照片,从大到小都有。一开始是他在美国的照片,异域背景,街头、公园、野外,偶尔能看到电视上见过的著名建筑。他很少笑,总是皱着眉头,双眼眯起嘴唇抿紧,两手插在裤兜里或者背在身后,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然后是他刚上班时,有同事聚餐的,有在公司拍的。办公室狭小拥挤背景凌乱,他穿得很随便,气色也不好,看得出那两年的确很累。中间还夹着几张同学聚会的合影,就是她没去的那次。
再往前就是大学了。毕业穿学位服的照片只有两张,一张是校长拨穗,另一张是班级合影。她忽然想起那天毕业典礼结束后,你看不见我要帮他们拍照,路上碰到邹瑜未能成行。原来他真的一张自己的照片都没拍?
时光随着向右键一页一页往前翻。大学里的各种照片,毕业散伙饭、篮球比赛、WOW版聚、CS版聚、班级春游、CS比赛得奖、刚入学和爸妈一起在校门口留影……照片上的年轻人恢复了记忆中的活力,笑得神采飞扬,不再像美国时的严肃,也不像上班时的颓靡。
那是她熟悉的、校园时代的,藏在她记忆深处的曲惟恩。
再早就少了,都是纸质照片扫描的。照片上的主角一寸一寸矮下去,酷酷的面庞带上了青涩的痕迹。最早一张是他婴儿时期,背景是老式照相馆的室内布景,他剃了个光头,三点全露,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黑比眼白多的大眼睛,小嘴微张露出两颗没长全的乳牙,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可爱得让人想伸手捏捏他的小脸颊。
这张照片一定要收藏……不,所有照片都要收藏!
偷偷打开自己的网络空间准备上传,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所有照片里都没有她。大学里的照片,有几张的场景她很确定自己当时也在场,但都没有拍到她;包括毕业的全班合影,她也正好被人挡住了。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文件夹。
因为按名称倒序排列,它排在了最后面,名字只有三个字母:ASD。
心口突地一阵狂跳。她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出汗的手心,才去将那个文件夹点开。
第一张就是她最熟悉的、纸质照片扫描而来、被他们分别珍藏了三年的613四个男生西山秋游的合影。
她慢慢翻着向右键,仿佛跟随他的目光,一点一点随时间推移递进。刚才那些大学照片的场景又出现了,但这次照片里有了她。几乎没有哪张照片是单独拍她的,有的是一大群人面目模糊的合影,有的是拍别人她挂个边儿,甚至有的像西山照片一样一眼看过去根本没见她,但仔细辨认总能在犄角旮旯里发现她的背影,或者被人挡住了只露出半边。有些照片她自己都没见过,却被他发现珍藏着。
毕业之后班级聚会的照片也有,也许是他从同学那里收集来的。居然还有一张梅老师和图像组学生的合影,她挤在人堆里凑数。
照片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一次更新时间是两年前。原来在毕业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他还在默默地关注她。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脸皮再厚一点坚持多给他打几个电话呢?
一次又一次咫尺之远擦肩错过,如今只余懊悔的叹息。
她呆坐了良久。安装完更新爬上游戏,血精灵骑士还停在索拉查盆地的野外。
[QQWWEE]悄悄地对你说:还在盆地做任务?
脑子里一一浮现出刚才看过的照片,他皱眉严肃的样子,昏昏欲睡的样子,灿烂大笑的样子,青葱少年装成熟的样子,小婴儿龇牙流口水的样子……
心里忽然变得异常柔软。
你悄悄地对[QQWWEE]说:嗯。
[QQWWEE]悄悄地对你说:我也没做呢,一起不?
你悄悄地对[QQWWEE]说:好。
周日开荒到很晚,周一早上安思冬就起晚了。匆忙洗漱完毕一瘸一拐地走进厨房,又看到某位高大威猛先生身穿围裙在灶台上忙碌,看见她招呼道:“起来啦?早餐马上就好。你的脚怎么样了?”
“好多了。”
“那怎么看你走路还不如昨天利落?”
“哦,可能昨天走多了吧,晚上洗澡又沾到水有点疼。”她凑过去看灶上突突的锅子,“今天吃什么?馄饨?好香……”
“跟你说了多少遍洗澡小心点别淋到伤口,非得让人盯着才行啊?我看看。”他皱起眉,丢下手里的东西擦手。
她刚想反对,曲先生两手伸到肋下一抬就把她拎到了料理台上,弯腰下去利索地扒掉拖鞋、扒掉袜子、扒掉纱布……
坐在橱柜冰凉的台面上,给她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将被剁剁下锅的恐怖错觉!
“没事啦,一点小伤而已……”她想滑下料理台,又被粗暴地摁回去。
伤口周围有水泡过的痕迹,皮肤发白皱起,伤口内则微微发红,是感染发炎的前兆。曲惟恩眉头越发深蹙,“你怎么就这么不省心?”
好像老妈教训她的口头禅……
他把纱布包回去袜子穿上,“走,去医院重新处理一下。”
“啊?快九点了,还得上班呢……”
“都成这样了还上什么班,请假在家歇着吧。”
都成这样了……都成哪样了啊?不就是脚指头破了有点发炎吗?她从事的是脑力劳动,又不需要用脚敲键盘!
曲先生催她:“快点,别磨蹭。”
“咱吃了早饭再去行吗?”她指指咕嘟咕嘟的锅子,“再煮馄饨要烂了……”
两人吃了半烂的馄饨,曲惟恩送她去医生那里重新消毒包扎,又把她送回来,九点半才去上班。她给老板Tony打了几个电话没打通,就发了一条请假短信。十点多收到Tony的回信:“Owen已经帮你请过假了,好好休息。”
要你多事!我自己不会打电话请假?你多什么嘴?我跟你什么关系?大早上的你代我请假,这下Tony该怎么想啊?
白天安思冬一个人宅在屋里无所事事,就爬上游戏。上班时间公会里只有几个人在线,包括QQWWEE。跟他组队一起做日常,轻松碾压过关。
[队伍][QQWWEE]:今天不上班?
[队伍][风流枉少年]:刚从青岛出差回来,累死了,请年假休息两天。
[队伍][风流枉少年]:流觞美人也休假?
长久以来的卧底生涯已经让安思冬十分警觉了。
[队伍][曲水流觞]:我上班摸个鱼。
[队伍][杂杂]:流觞做的什么工作?上班还能打游戏,太羡慕了。
[队伍][风流枉少年]:跟QWE一样在游戏公司吧。
[队伍][QQWWEE]:你也在科技园上班,哪个公司?说不定咱们还是同事呢。
汗!越说越危险了。
[队伍][曲水流觞]:不是,我们公司管得松而已。还有活要干,先下了。
匆忙回到达拉然把日常交了,赶紧下线。这日子是越过越提心吊胆了,照这样下去迟早会暴露的。
傍晚曲惟恩给她打电话:“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她正在BBS上看帖子看得津津有味,一边接电话一边眼睛还盯着屏幕,“不用了,昨天的排骨汤还有剩,我自己下个面条吃。”
“哦,”他停顿片刻,“有我的份吗?”
“没有,你在外面吃完再回来吧。”
她挂了电话,继续津津有味地看帖。
准备晚饭时她发现剩菜只有肉和汤,冰箱里也没有蔬菜,便下楼去菜市场买两棵青菜煮面。
下班时间菜市场人还挺多。走出菜场大门,她突然发现前面水果摊有个顾客的身影很熟悉。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不太清,她快走两步伸长脖子凑过去。
那人也发现了她,丢下手中正在挑拣的水果,抬手半遮住脸转身就走。
安思冬脚上有伤没法跑,眼看那人越走越远就要淹没在人群里。她大吼一声:“毛颖!你给我站住!”
那人抖了三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谄媚地一笑,“冬冬……”
安思冬追到她面前,眉毛倒竖怒气腾腾,“你不是去上海出差要三天才回来吗?嗯?”
“呵呵,我不也是为你好吗……”毛颖涎着脸凑上来挽住她的胳膊,“我那天看见啸天他爹送你回来,灵机一动就想出这个绝妙的主意。你看,他不把你带回家了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什么的……你还不感谢我?”
“什么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要是人家不收留我呢?”
“那我再打个电话叫你回来呗……”毛颖把话题转回来,“冬冬,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可别告诉我在人家里住了两夜,你还没爬上他的床吧?”
安思冬脸红了,“喂,你小声点!这么多人……”
“到底有没有?”
“没、没有啦!”
毛颖还不死心,“擦边球总该打过吧?”
“什么擦边球?”
“亲亲小嘴、摸摸大腿、捏捏胸肌什么的。”
“摸脚算吗?”
毛颖恨不得戳碎她的豆腐渣脑袋,“你还好意思说,是不是女人啊?你说你脸蛋也挺天使的,身材也不差吧,小细腰还挺销魂的,勾引个男人有这么难吗?”
安思冬撇撇嘴,“我才不干这种事呢。走啦,回家!”
毛颖站着不动,“回哪儿啊你?”
“当然是回咱俩的家。”
毛颖彻底无力,搂住她谆谆教导:“冬冬,你说你暗暗喜欢了他这么久,不捞点什么对得起自己吗?我知道你不想做第三者,但是给自己留点美好回忆总可以吧?你别瞪我,我说的是纯洁的美好回忆。你这两天肯定也没跟人家甜蜜是不是?哪,按我之前说的,周二我出差回来,现在就剩最后一天了。以后你再想跟他同处一个屋檐下恐怕没机会了吧?是不是应该好好把握这宝贵的最后一夜?”
说了一大通,最后毛颖拍拍她的肩膀,拎着菜走了。
安思冬站在原地艰难地思考。毛毛说得也有道理,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跟他单独相处的机会了,要不要把握呢……
装什么装啊,不想把握的话干吗不直接跟毛毛回家?
她再次默默地在内心鄙视自己。
鄙视完,她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曲惟恩的电话。
响了一声他就接了:“什么事?”
“你吃饭了吗?”
“还没。”
“那个……我刚发现昨天剩的肉汤挺多的,再放就要坏了,倒掉又可惜。你要不要……回来一起吃面条?”
手机信号不好,有点吱啦吱啦的噪声。他似乎笑了一声,“好啊。我得再过半个小时才能到家。”
“没关系,我……等你回来。”
“好。”
挂上电话,她忍不住拍了拍滚烫的面颊。嗷嗷!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为什么会脱口说出这么暧昧的话?一定是被毛毛教坏了……
她决定回菜市场买点东西,智斗小贩讨价还价,以此驱赶一下脑子里不纯洁的念头,嗯……顺便给最后的晚餐再做点准备。
安思冬又买了好几个凉菜,主食是排骨面,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曲惟恩回来看见满桌的菜有点惊讶,“这么丰盛,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目前还不是特别的日子,但以后会是的。她低头把刚煮好的面条端上桌,“去洗洗手来吃饭吧。”
他洗完手坐到桌前,“你又下楼买菜了?”
“我怕两个人不够吃……”
“不是叫你别乱动吗?伤口再恶化怎么办?早知道我就在外面吃了回来了。”
“没有啦,我走得很慢不要紧的。家里没有青菜了,外面的快餐多不健康,偶尔吃一下就算了,平时能做还是自己做嘛……”
他无可奈何地瞪她一眼,“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哦……”你又抢我妈的台词……
两个人对坐着默默地吃面条、吃凉菜,吃面条、吃凉菜……说点什么吧,都最后一晚了,过一分钟就少一分钟了!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好吃吗?”
“不错,凉菜哪儿买的?”
“菜场门口新开的一家凉菜店,做得挺好的,叫李大嫂熟菜。”
“哦,挺好记,下次我也去。”
为什么对话如此的没有纪念意义?
又默默地吃了一会儿,这回他主动开口说:“这家的凉菜的确不错,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皮蛋豆腐了。”
“那个是我自己做的,莴笋丝也是,其他三个是买的。”
他噎了一下,“你的豆腐很好吃,挺嫩的。”
这次换她噎到了。
“我是说你、你做的豆腐很好吃……”
两个人不约而同抬头对视一眼,脸都有点红,连忙埋头猛吃面条。
不就是口误少说了一个字嘛,都是奔三的人了,吃豆腐这么低阶的玩意儿还脸红……
“其实特别容易,以后你自己也能做。就买一块内酯豆腐用刀划成片,皮蛋切碎加点醋、香油和盐撒在豆腐上就行了……”
不知道自己在说神马……
“算了,我还是等着吃现成的吧。”
两个人埋头猛塞,不到一刻钟,安思冬平生最有纪念意义的一顿晚饭就吃完了。
“我来洗碗!”
“那我帮你收拾厨房。”
和谐地分工协作,不到一刻钟又干完了。找点什么话题继续呢?
“晚上……你有事吗?”
“开荒下本,”他顿了顿,“不过这个点估计他们已经组满了。”
囧!把这事儿给忘了。昨晚团队已经磨合得差不多了,通关有望,约好了今天最后冲刺一把。
“你是指……你应该是主力吧,开荒缺席多不好,还是去吧。”
其实我也得去……
他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好吧。”
两人默默地各自回房。难道最有纪念意义的夜晚竟然要在电脑前陪伴boss度过?
事实证明,女人的怨念是非常可怕的。
尤其是欲求不满、情绪激愤的女人。
安思冬把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在了boss身上,今天刷血刷得嗷嗷的特别给力。明天副本就重置了,还剩十几次机会,大家都铆足了劲想一举把小强拿下。
有个一团的人溜进他们YY房间,听见大家的对话内容吃了一惊,“你们都打到10%了?那岂不是今天要搞定?”
有人得意地回他:“服务器第一要被我们抢走啰。”
曲惟恩说:“专心点。”
一团的人自说自话:“二团的兄弟们开荒辛苦了,哥给你们唱个歌解闷。”扯着破锣嗓子开始吼,“山丹丹,那个开花哟……”
安思冬忍不住笑了。还没笑完,突然眼前一暗,屋顶大灯灭了,笔记本发出嘀的一声。一片漆黑,只有笔记本液晶屏微弱的亮光借以照明。
不是吧,这个时候停电?
停电wifi也立刻断线。她等了一会儿没见灯重新亮起,只好拿了手机当电筒往客厅里摸。
摸到走廊上,手机屏幕自己灭了。她走得急一头撞到一堵人墙,吓得差点咕咚倒地,幸好那人及时捞住她,“小心点。”
乌漆抹黑的你一声不吭站在走廊里想装鬼吓死人啊!
捞完之后,那人不动了。
所谓“不动了”,就是一只手圈在她腰后,一只手放在她肩上,没拿走。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窗户里透进来微弱的路灯黄光。她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能听见两个人刻意屏住压低的呼吸声,心口却越发激烈地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他低声说:“别怕,是我。”
声音就在头顶上方,离得很近,轻柔而又带着一丝沙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向她靠近,鼻间充斥着那股熟悉的令人眩晕的味道,肩膀上的手也移到了脑后……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快接电话!土豆土豆,我是地瓜,快接电话!”
“噔噔噔噔……”
两种欢快的手机铃声交杂着突兀地响起,安思冬吓得一激灵,一把挣开那松松搂着她的手接起电话来:“喂,毛毛……”
“冬冬,你那边怎么样啦?”电话里传来毛颖不怀好意的声音,“明天上午我就回来啰,嘿嘿……”
耳机有点漏音,她怕毛颖说漏嘴被他听见,连忙说:“我住同事家,主人挺好客的,我们俩正一块儿……聊天呢。”
“聊天好啊,”毛颖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俩慢慢聊,我不打扰了,拜拜!”
那边曲惟恩也在接电话,是我看得见你打来的:“老大,你怎么突然掉线?都打到200万以下了,灭了!”
“停电,过十分钟就上。”
“行,我们等你上来。你那边怎么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嘿嘿……”
“再见。”他把电话挂了。
安思冬按着手机按键防止屏幕再灭,定了定心神问:“怎么突然停电了?”
“可能是电卡没钱了。我去楼下自助银行买电,马上就好。”他找出电卡,走到门口又问,“你一个人在家害不害怕?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
一个人在家我不怕,跟你一起我才害怕……我怕我会失控变成女狼人啊!
“我……脚有点疼,就不出门了,你快去快回。”她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反锁,开始玩单机游戏,以平定心绪转移注意力。
过了十来分钟电灯终于又亮了起来。她重新联网登入游戏,屏幕上的曲水流觞已经挂了,其他人则在一旁休息。
曲惟恩比她晚了一会儿才上线,在YY里向大家道歉:“对不起,刚突然停电了。”
风流枉少年说:“流觞美人也掉线,你俩一块儿掉一块儿上,难道在一个屋里?”
卧底生涯真是胆战心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团队][曲水流觞]:草他大爷,TP-Link出的什么破烂,三天两头抽风。
爸爸妈妈请你们原谅,我平时我真的从来不说这种粗话的……
YY里有人说:“你也用TP-Link?他家的wifi每天都要断一两次,忒不靠谱,现在下本我都直接用网线了。”
其实曲惟恩家用的是另一个牌子的路由,希望能借此洗脱嫌疑……
继续吭哧吭哧开荒。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尝试次数一次一次地减下去,终于到第45次时,全队发挥再创新高,满员进入第三阶段,把小强打到还剩200万血时只挂了一个人。
小强的血条只剩一点点,200万,150万,100万……50万,45万,40万……
YY里已经有人开始激动地嗷嗷叫唤,曲惟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别吵,稳定输出。3秒刷中虫,准备接怪。”
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行百里者半九十。小强就是这句话的最佳诠释。
Boss还剩23万血,过于兴奋紧张的主坦克一个失误,吧唧倒了。场面立刻陷入混乱,团队里骷髅一个接一个地亮起。
“放弃中虫,开爆发全力输出boss。”
20多万血,正常输出也就是几秒钟的事,紧急状况下有的人依然冷静,有的抱头鼠窜乱开技能,还有的迟钝了一点呆站在那儿闷头输出,贡献反倒不小……总之就是不知怎么搞的,在团里几乎亮了一半骷髅之后,小强忽然翅膀张开虫躯一震,趴了。
屏幕上梆梆敲出来两个成就,“北伐的更高召唤”,“服务器第一!大十字军试炼完成”。
YY里静默了三秒,然后才哄的一下闹翻。有人吹口哨,有人学狼吼,有人狂敲键盘,吵得人耳朵都要炸了。安思冬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还好根本没人听见她的声音。
杂杂喜极而泣,“我从来没想过我也能拿服务器第一……”
“回城回城!我要去城市频道发成就显摆!”
屏幕上各种翻跟头跳舞裸奔秀肌肉,不堪入目。安思冬站在那儿看他们恶搞,旁边走过来一名巨魔死骑,安静地站在她身边。
在遥远的还没有成就系统的60年代,他也曾这样辛苦地开荒一个又一个副本,默默无闻地为FREE争夺荣誉。她玩得晚,唯一遇到的开荒副本是纳克萨玛斯,还因为一时疏忽丢掉了首杀。
他对她说:“很遗憾那些日子你都没有参与。”
现在她终于参与了,这个成就会一直留在成就栏的光辉事迹里,“大十字军”的头衔只属于今天在场的25个人,只要WOW还在,只要这个服务器不倒,就会一直留存下去永不磨灭。
今天晚上好像真的是个有纪念意义的夜晚呢。
摸boss分东西又闹了好一会儿,有人说:“咱是不是应该和小强合个影留念啊?”
“对对对,应该合个影,我给发版上去。”
“排队排队,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人妖站中间。”
“擦,你丫装什么女人,居然跑右边去!”
“牛头人主动点啊,站后面去,别挡到别人。”
“衣服都穿好,光着身子像什么样子!”
“穿衣服拍一张,集体脱光再拍一张。”
叽叽喳喳闹闹腾腾乱七八糟,列队列了半天都没整好。忽然,地上小强的尸体倏地一下,消失了!
“那个……有人拍照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拍……”
“我也没拍……”
团队频道整齐地刷过一排点点点。
“伤心了,好不容易推了小强,照片都没来得及拍上。”
“下次再补呗,不就是一张截图吗,成就摆在这儿,谁不信亮给谁看,哼!”
解散后还有人在YY里闹腾,公会频道也很热闹。安思冬回到达拉然才十点多,收到一条密语。
[人中赤兔]悄悄地对你说:流觞,日常去不去?
她组进人中赤兔的队伍,果然也有QQWWEE。
[队伍][马中吕布]:哈哈,又是咱们两对。
什么叫两对,你们俩是一对,我们俩还不是呢!不对,多说了一个字,我们俩不是!
人中赤兔把队里几个人拉到YY另一个房间,我看得见你进来凑热闹,“需要打工吗?”
人中赤兔说:“我们四个人能打,顺便带带新入会的校友。”
他又加了一个刚满级的牛头人德鲁伊进组,YY里那人客气地跟大家打招呼:“我是新手,刚接触魔兽世界,请大家多指教。”
人中赤兔说:“别这么客气,队里都是咱学校的校友。”
那人很高兴,“是吗?你们哪届哪系的?我是2字班电子系的。”
安思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果然,马中吕布立刻兴奋地说:“太巧了,流觞也是2字班电子系呢!你们俩会不会认识?”
电子系师兄十分惊喜,“真的?没想到玩个游戏还能碰到熟人。这届同学我全都认识,你叫什么?”
完蛋了!说谎果然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活,这下撞枪口了,怎么办?
YY里五个人全都在等她认亲。过了很久,久到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人回答这个问题的时间,马中吕布疑惑地问:“流觞,你还在吗?”
我看得见你说:“明显还在呢,就是不说话。”
电子系师兄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怎么啦?到底是不是电子系的?”
人中赤兔这时也觉得不对了,沉声说:“曲水流觞,你到底怎么回事?最好说清楚。为什么要谎称自己是电子系的混进我们公会?你什么居心?”
马中吕布说:“你别随便冤枉人,流觞干吗要混进咱们公会?他一直乐于助人,公会活动也很积极,能有什么居心?”
人中赤兔说:“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想想咱们怎么认识他的?我组竞技场任务,他明明做过了还来帮忙;帮忙直说好了,还要假装自己也有这个任务。后来他是不是一直刻意接近你?”
马中吕布还帮她辩解:“没有啦,都是我主动找他的。再说他混进来有什么好处?没见他比别人多拿装备、黑公会的东西啊。流觞一直是二团的治疗主力,表现很好的,QWE你最清楚了是不是?”
曲惟恩没吭声。
人中赤兔咄咄逼人:“曲水流觞,你给句话吧,咱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解释清楚就行。你现在这样编造身份、YY里从不说话,让人没法不怀疑你。我不能留一个人品可疑的人在公会里。”
他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安思冬一着急脱口而出:“不是那样……”
马中吕布和我看得见你同时惊呼出声。
“流觞,你真的是mm!”
“冬瓜,怎么是你?”
YY里安静了片刻,人中赤兔问:“你认识她?”
我看得见你支吾了一下:“她是QWE的……同学。”
神啊让我死了吧!不然就让他们全部失忆吧!
神当然听不见她的心声,于是安思冬同学决定自力更生奋起自救,放出无敌大绝技——退出YY下线。
她一头扑进被子里裹住脑袋,在床上滚来滚去。被当场抓包了,他知道她就是曲水流觞了,太丢脸了,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他?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房门突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冬瓜,开门。”
继续钻被子包住脑袋。不开不开不开!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停了,接着有脚步声渐渐远去。
呃,他就这么走了?不坚持多敲会儿或者把门撞开?放弃得太轻易,让人不禁有点失落……咳!
她爬起来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不见外头的动静,又不敢开门出去侦察。回到电脑前干坐着无所事事,有点莫名的焦躁。
大号暴露了,咱不会上小号!
她爬上QWE号,想起上次刷到的美味风蛇食谱还没转手,就飞去藏宝海湾的中立拍卖行把食谱挂上。这次她学乖了,挂了1000金的价格,总不会有人抢劫了吧。
有个同样身高不足二尺八的小不点在她身边蹦来跳去。
[附近][西山红叶]:MandosBor。
西山红叶?这不是……
她选中那个小不点,果然是曲惟恩以前的侏儒小号,才刚10级,目标正是自己。也不知道一个10级的小号是怎么跑到藏宝海湾来的。
她淡定地和NPC对话。别心虚别心虚,暴露的是大号,他又不知道这个号也是她……
小不点继续围着她蹦来跳去。
[附近][西山红叶]:MandosBor。
[附近][西山红叶]:MandosBor。
[附近][西山红叶]:MandosBor。
MandosBor你个头啊!这是哪国的鸟语?你是联盟我也是联盟,不会说人话吗?你就仗着同阵营不能杀你是不是?再烦我上部落号屠你一百遍哦!
信息栏里忽然刷出一条黄色的系统信息:“你在中立拍卖行寄售的[食谱:美味风蛇]已经售出。”
挂1000金也有人抢,打劫党都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了?她打开拍卖界面,只见购买人那一栏赫然写着:QQWWEE。
她看了一眼面前盯着她的小侏儒,再看看那六个字母,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上来。
不会这个号也暴露了吧……
小侏儒很快打破她最后一丝幻想。
[西山红叶]悄悄地对你说:冬瓜,食谱是给我的吧?我拿了。
你个自恋狂!谁说那是要给你的?你干吗死缠着我不放?两个号都暴露了,你让我以后玩什么?你别逼人太甚,啸天急了也会跳墙的!
安思冬抱着脑袋在屋里乱转,猛揪自己头发,转了半天还是不敢开门出去。游戏也不上了,BBS聊天工具手机通通关掉,集中精神专心致志地玩单机。
但是有些事情,憋是憋不住的。
比如爱情。
再比如……三急。
她还是八点多去的卫生间,到半夜一点实在忍不住了。看时间不早,她偷偷爬上部落小号——不错,QQWWEE不在线;又爬上联盟小号——西山红叶也下线了;贴门板上听了一阵,外头没动静;从门缝里往外看,厅里黑漆漆的好像也没人。
终于鼓起勇气打开房门,外面空荡而安静。没有人守株待兔,她又想太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情也变得空荡荡的……
从卫生间回来,她发现曲惟恩卧室的门半开着,从里头漏出微弱的黄光。这个点他应该睡了吧?
她也说不清自己出于什么心态,也许是担心他睡着忘记关灯盖被?也许是猥琐的好奇心作祟?也许是索性不要脸了破罐子破摔?总之就是一番纠结挣扎后,她蹑手蹑脚地摸进了那扇半开的卧室门。
床头开着阅读灯,他半靠在枕上睡着了,睡衣领子歪了,露出半片胸膛,被子盖到腰间。一本《二人开伙300例》的彩页菜谱从他手里滑下来,卡在被子的褶皱里。
看吧,幸好她好心进来看看,不然他这么睡一夜肯定得着凉。
她继续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地把那本菜谱拿开,再轻轻地把被子拉高盖到他肩膀上。然后……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他。
看两眼而已,他又不知道,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要紧。
睡着的他显得温和而无害,面部坚硬的线条也放松变得柔和,睫毛像两把可爱的小扇子覆在眼睑下。平时看起来硬邦邦刷子似的头发,刚洗过有点毛毛躁,茸茸的就像啸天身上的绒毛。
其实她早就想摸摸他的头发了,这么难得的机会……
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完全没有反应,睡得挺沉。
摸一下头发而已,他又不知道,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要紧。
于是她壮起胆摸了一下他的发梢。真的像啸天的绒毛,完全没有看起来那么坚硬扎手,而是软软的、滑溜溜的,像草坪里刚冒出头的小嫩叶。
她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
然后,目光下移,停在他脸上。
其实,她也早就想摸摸他的脸了……她会很轻很小心的,绝不会吵醒他。
摸一下脸而已,他又不知道,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要紧。
于是她再次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发现他仍然毫无反应,放心大胆地把右手掌轻轻覆在他的左边脸颊上。
看似粗犷的面庞,触手却是光滑的。男人的皮肤下缺少脂肪,手感甚至有点软绵绵的很好捏。她不敢捏太用力,怕弄醒了他,只是手掌虚笼着他的脸,指腹轻轻地从颧骨上滑过。
右手摸过了,左手也要,这样才公平。
于是她把左手也伸出去,贴上他右边脸颊。现在相当于她的双手捧住他的脸了,她凑上去,细细观察这张朝思暮想的面容。
这个男人,她放在心里偷偷藏了三年、想了三年、爱了三年,他就在她面前,在她的手心里,在她往前十厘米就能触到的地方。她错过他那么多次,每次都只差一点点,只差咫尺之遥。而现在,他离她最近,只有十厘米。
不想再因为这些微的距离而错过了。
于是她更往前一些,结束了这十厘米的距离。
他的嘴唇温暖而柔软,和她无数次想象的、在梦里触碰的都不一样。她头一次知道亲吻自己心爱的人是这样的感觉,没有电流和火花,没有激荡的心情,只有内心满溢的温柔,还有……发酸的鼻头。
有点想哭,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悲伤。
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的一触,立刻退开,唯恐自己太贪心惊醒了他,这偷来的甜蜜就要变成泡影。亲一下就好了,足够她回味一辈子了……
呃……就那么一下,要回味一辈子,好像有点不太够哦?
你看,才刚离开几秒钟,刚才的感觉就有点变模糊了,怎么能支撑几十年?
要不,再亲一下?亲一下而已,他又不知道,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要紧?
谁说不要紧?他眼睛睁开了啊!
那双裸眼视力5.2的双眼皮大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眼神清明看起来十分之清醒。四目相对了三秒,她怪叫一声,像青蛙一样四脚腾空跳起来就想跑。
人当然和青蛙不一样,没有那么出色的弹跳力,四脚腾空的后果就是立刻又吧唧摔下来,整个人趴在了下方的人身上。
她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手肘膝盖不知撑到哪儿圆滚滚的又滑下去,爬了三次都没能爬起来。肩膀突然被两只手扣住,他的手劲捏得人骨头生疼,双手一掀就把她翻成了四脚朝天。她以为他会把她像米袋子一样丢飞出去,后背落地触到的却是柔软的床铺,紧接着他魁梧的身躯覆了上来,准确无误地帮她把刚才第二下未尽的亲吻完成。
“唔……”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含混的尾音。
安思冬石化了。
像一块滚烫的石头被投进岩浆里,身不由己,咕嘟咕嘟上下翻滚;像站在火雨里被闪电链击中,身上还带着灼烧效果;像真的中了死骑的心脏打击,垂死挣扎的心脏跳得那么快,乱了节奏,每一下都牵动全身深远的疼痛。
她把头一偏躲开新一轮袭击,大吼一声:“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谁说的?”
一时闪神,下巴被他扣住掰过去继续亲。这次她彻底没辙了,脑袋动不了,背后是床垫,手又被扣住,只好任人宰割。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安思冬再次觉得如果继续这么亲下去她真的得当场失身了,曲惟恩终于放开她,也不离开,只是双肘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冬冬……”他低声说,指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好有压迫感,感觉自己就像猫爪子底下的老鼠。
“我说咱们能不能换个舒服点的体位?”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是说换个舒服点的姿势!说话聊天的姿势!”
他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潮红,眼睛亮晶晶的,搂着她翻身靠回枕头上,“这样舒服了吗?你想说什么,说吧。”
她羞愤交加,“曲惟恩,你把一个不是你女朋友的女人按在床上亲了这么久,还问我想说什么?难道你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是你先亲我的。”
说到这个更加羞愤,“你还说!你早就醒了是不是?”
“我不是早就醒了。”
“一睁眼就那么清醒,骗谁呀?”
“我一直没睡。”
“你!”
他的表情竟然还挺无辜,“谁叫你死鸭子嘴硬,早点我去敲你房门的时候你把门开了不就没这回事了吗?”
冷静、冷静……“先不说这个。刚才你说没有女朋友,怎么回事?”
“本来就没有,”他盯着她,眼神变得暧昧起来,“不过现在应该算有了。”
“那小西怎么说?相亲认识的也是男女朋友!”
“拿我当挡箭牌而已,她有男朋友的,你不知道吗?”
其实她是知道的,还一直纠结要不要告诉他,不说吧心疼他气愤不过,说了又觉得自己有挖墙脚不厚道的嫌疑。早知如此干吗纠结,直接就上了!她内心窃喜,脸上还绷着假装生气,“那你为什么要误导大家以为你们是情侣?”尤其是误导我!
他抬头看天花板,眼神闪烁,“他们自己爱八卦瞎猜。”
仔细想想他好像确实没说过和小西是男女朋友关系,都是别人捕风捉影脑补的。哼,玩得一手好暧昧!
安思冬躺在他怀里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坐起来酸溜溜地问:“那你和她像处对象一样处了这么久,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她?肯定有点好感吧,不然家里安排你们相亲你干吗答应?”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脸来,静静地、专注地看着她。
她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挥挥手说:“算了,当我没问……”
他忽然张开双臂抱住她,脸埋进她肩窝里,声音闷闷的。
“我爱你,”他说,“一直只爱你。”
真讨厌,干吗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害得她眼泪又像喷泉似的直飙,止都止不住。
“曲惟恩,”她抱着他的脑袋大哭,眼泪扑簌簌地滴在他毛茸茸的头发上,“你怎么现在才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