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说你命里有一劫,你不听非要留在叶县……我找你啊,找了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师父,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
一句话被他说的混乱没有头绪,可是林艳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中情绪翻江倒海,想要说什么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哽的发硬。
二娃子是林艳从死人堆里翻出来的,其实不算她的徒弟,她从来没教过二娃子任何东西。战乱时候这种孤儿多了去,全家死光了,只剩他一个人。他比林艳小七岁,林艳没收徒的打算,她只有一个亲人就是师父。可是这孩子老实的过了头,林艳只不过顺手救了他的命,他就追在身后不走了。赴汤蹈火为林艳卖命,后来不知道听谁闲话了一句,就非要磕头认林艳当师父。
看着眼前的老人,林艳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心中依旧是难以置信。
“你是……二娃子?”
“是我。”
老汉哭的悲炝,声音沙哑粗粝:“我一直在山里。”
林艳有些乱,深呼吸梳理情绪,好半天才彻底回神,抬手搓了把脸颊,瞪着眼前的老人,试图从他这满是褶子的脸上寻找出当初少年的痕迹:“你说你是二娃子?”
看了半响也是无果,根本无法把眼前苍老的人和那个年少孩子联系到一块。
“我是啊!”
老人抹泪,哽咽道:“师父,我就是二娃子。”
林艳用了足足五分钟,才从这震惊中找回理智,可是不管她怎么做心理建设,都无法说服自己,这个老人是自己无聊时候收的小徒弟?
妈呀!这真是,惊讶的一脸血。
“你怎么认出来我?”
林艳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还有,你怎……这么老?”
四十年,她死的时候二娃子也才十几岁,算下来,现在也不到六十,怎么看起来老了十几岁。白发苍苍的老人,和当年鲜嫩的小徒弟,竟然是一个人?林艳有种神经错乱的感觉,一切都像是梦境。
老汉……不对,是二娃子,含泪说道:“您还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当年你去了以后,有个人说让我在这里等,你会回来。”他说着就又要哭起来。
林艳有些头疼,连忙阻止:“你别哭。”
真怕他继续哭下去,命就搭这里了。
二娃子应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他说你会回来,回来我一定会认得。”
二娃子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呆滞:“我认得你,师父,我认得你。”
二娃子说了很长时间,他一直咳嗽,撕心裂肺。林艳看着他,只觉得满心惆怅。
“我是不是很老?”
二娃子满怀希翼的浑浊眸光看向林艳:“……当年动乱他们要烧掉你的东西,我不舍得,就带着那东西在山中躲了八年。”说着他苦笑一声,低头:“师父,你还是这么年轻。”
四十年的时间,她依旧年轻,二娃子却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说不惆怅是假,叹不尽的唏嘘。
“师父,你找到师祖了吗?”
林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摇头:“你真是的,何必等呢。”
是啊,何必等呢!
一辈子不结婚没有生娃,就苦苦等在深山中。也不知道谁的一句胡话,这个单纯的傻子就苦苦守着,以为她能重生。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重生?他藏在深山沟里,自己即使投胎转世,他又如何得知?
“他说师父一定会活过来。”
“他是谁?”林艳目光看过去,依旧是十分不适应,这个老汉竟然是自己的小徒弟?“人死灯灭,我死了应该投胎喝孟婆汤,忘却记忆,你从那里知晓我带着前世记忆?”
“不是不是!”他摇头,目光执拗偏执:“你不会去投胎,只会重生。”
“为什么?”
林艳看着他,“你为什么要等我回来?你应该好好的过日子。”
二娃子不再说话,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就成了那个偏执性格古怪的疯老汉。林艳皱眉,有些无奈,四十年啊,不是四十天。
“我并没有想过重生,只是醒来就在这个地方了。”林艳叹息:“算了,不管是谁告诉你,我确实是那个人,我重生了。”
这些年,二娃子应该过得很苦,不然不会老的这么快。
因果,都是注定。
“他姓沈,说过师父不会转世,让我在这里等,他找到一样东西就会回来。”
林艳猛的抬头看过去:“沈?”
二娃子点头,结果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嘶力竭:“四十年……咳咳……他都没有出现。”
林艳取了水喂他喝,二娃子又是一阵哭,满脸的泪,咳嗽着哭道:“师父,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再见到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林艳心情十分复杂,面对这个老人,她联想不到二娃子的脸。
“喝水吧,早点养好病。”
他喝了两口,突然很猛烈的咳嗽起来,他抬手去捂嘴,速度慢了一拍,嘴角就涌出了鲜血。
林艳脸色变了,起身就要往外面跑,下一瞬间,她却顿住脚步回头看过去。二娃子身子挂在床沿上,眼睛里充满期盼望着林艳:“没用的,我快死了。有些话,我想和你说,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他干枯粗糙的手指紧紧抓着林艳的手腕,浑浊的泪顺着脸颊往下滴,声音沙哑干涩:“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