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们两人心中明了,自己走在一个极端的分化中,一边是遮天蔽日的黑夜,一边是敞亮通明的白天。这中间不知被什么阻拦,致使他们互相看不见对方。
“这个地方很诡异。”廿九现在等同于瞎子,完全凭借听觉和拉住他的罗炎的行进而前行。
罗炎的身边虽然明亮,可一眼望去一片茫茫,没有任何物体。这种光亮中的感觉并不比廿九好,天地间唯有一种简单的色调,他看不见自己抓住廿九的手掌。
“我们应该还在四源山中,这里应该是四源山的山腹。”罗炎的声音离没有丝毫的慌乱,脚下的地面平坦,若是在山面上,应会有碎石和树木,不可能这么畅通无阻。
廿九自是赞同的,不过很快她停下脚步,他们两人都看不见,若是继续摸索前行,极有可能走向悬崖或是深渊。
既然被卷进来了,对方定会出手。
周围死水般的寂静,静到他们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
明明一指之距,这古怪的阵法却迫使他们无法进入对方的空间。黑夜伴随着廿九,如果白昼紧跟着罗炎。
手一直都不敢放开,怕一旦放开,便失去了最后的联系。
“沈吟心!”
“嗯?”廿九从鼻尖呵出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在山腹之地那么清晰。
“廿九……你能不能……”他突然失去了惯有的平静,以至于一时间竟不能连贯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廿九微微地颤抖通过十指相连的手传到罗炎身上,他知道自己是廿九?
或者只是意志的动摇,让他开始怀疑,否则他不该救沈吟心,不该用自己的命来陪同她。
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把重生以来对于罗炎的感情全部回忆了一遍,正当要开口承认自己是廿九的时候,周围发出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很快变得沉重,每一声落在耳里的时候便是山体微摇的晃动,是野兽的脚步声,比天外的雷更响。
有庞然大物,在缓慢靠近。
两人都感觉到危险,却不知那东西是在罗炎的一边还是廿九的一边,各自用空闲的手拔出随身的剑戒备。
从前行军作战在野外的时间久了,他们可以根据这响动估算出那东西的体积。四源山有猛兽没错,可迎面而来的巨物并不想是普通的猛兽,两人多高,一人横躺的宽度,饶是廿九从小在陀螺山长大,也没见过这么庞大的野兽。
机关阵,巨兽,对方似乎没有亲自出手的表现。
廿九屏住呼吸,无法视物的情况下人的听觉会较之平时灵敏上许多,她听见那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似乎还有从鼻端呼出的暖流喷射到她的脸上。
罗炎握着她的手加大了力气,很明显那巨兽是朝向廿九。
“有什么要问我的赶紧问了,不然兴许以后就没机会了。”黑暗中廿九勾起一抹无奈地笑意,若是丧命于此,好歹也要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况且,他方才不是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告诉我指示你杀廿九的幕后凶手是谁!”
他的语气很坚决,廿九反倒犹豫了片刻,“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
廿九叹了口气,自作多情地以为罗炎看见沈吟心的不同猜到了身份,未想他依旧没认出从前同床共枕的妻子。可悲可泣。
这一声短暂的叹息声中两人突然手腕一暖,那巨兽并没有直接攻击廿九的致命之处反而一爪子拍向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闪开!”
两人同时出声,在第一时间将对方推开,这唯一的联系瞬间断了线,各自朝向一边摔去。
巨兽的一掌落空,便抬起蹄子向廿九所倒的位置踩去。
耳边是风声紧促,眼看巨兽的脚掌要将廿九踩成肉饼,廿九抱着头打了个滚,“轰”!一声爆破的拍击,巨兽脚掌落地。
“沈吟心!”罗炎大吼一声,没有听见回音。
茫然、彷徨、失落,他以为自己将从她口中得知廿九的真正死因,却未想自己高估了她,她终是敌不过冥冥之中注定的劫难,同廿九一样死在机关阵中。
正在此刻罗炎感到面上冷风簌簌,心道不好,那巨兽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白光刺眼,浑蒙蒙的天地玄色,他亦看不见巨兽的体型。
巨兽此番加快了速度,拱下脑袋想要撞击罗炎,罗炎手持玄剑子给他的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横过一刀,赶在巨兽进攻之前先朝它砍去。
巨兽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大胆,仰天嘶吼了一声,吼叫声低哑粗犷,如同塞外狂风中的羌笛,或是打在犀牛皮鼓面的棒槌敲击。
那一剑没能刺穿它,甚至没能给它造成一点伤害,反而让它更为暴躁。
罗炎朝后奔跑,巨兽虽然体型庞大,动作却出乎意料的迅猛,带着赫赫风声再一次撞击,罗炎纵身一跃意图跳到巨兽的背上,原来廿九那厢发出了一点声响。
廿九躺在地上揉了揉胳膊,“它似乎看不见我们?”
那巨兽突然停止动作立刻转身甩开罗炎朝向廿九。
“你……没事?”罗炎松了一口。
廿九正要爬起来,不妨巨兽一脚便要踩到地上的时候,又突然转了身攻击罗炎。
罗炎也发现了些玄妙。
“命硬,死不了。”廿九带了一丝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