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霆滚动轮椅,坐在床边看着她,看了许久。末了,忍不住伸手用手背轻抚她的脸颊,在心里问:“我对你不够好吗?你既然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回来?既然回来了,我再不会让你走。”不由手上一用力,她猛地睁开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穆霆尴尬地收回手:“醒了?”
隋心有点累,刚刚睡的又不安稳,见是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穆霆顿了顿,询问的语调:“今天我接你回家。”
她不吭声。
他也不再说话。
下午时,医生又给隋心做了一次检查,确认无事后,才办了出院。
回到家,穆霆让她坐在床上休息,她坐了一会儿,察觉到穆霆对她和之前态度上明显不同,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安,她打开手机看了下节气,再过几天就更热了,再再过个这样的几天,是他承诺的结婚。她坐在床上愣了会儿神,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向客厅走。
开放式厨房内穆霆的腋下正架着两个拐杖在厨房内忙碌,察觉到是她的脚步声,他放下手中的西红柿,并不转身:“你应该多躺一会儿。”
隋心穿的是米色卫衣,上衣有两个衣兜,两只手不由往里一插,看上去有几分落拓,穆霆曾经形容她这个动作是“自动打开心门,手动关上”,其实就是不想承认自己是最早动情的那个。
“你呢?腿怎么样?这样站着可以吗?”她貌似无所谓地问。
穆霆:“还行。”
情感源于生活细节的互动,她由着自己向前走两步,走到他跟前。他转头用奇怪的目光看她。
她:“看什么,我只是觉得饿了而已,看有什么好吃的。”她转身要走:“不带我吃,那就……”
“一会儿就好。”他抢先说。
她愣一下,“哦。”干巴巴地应一声,走到餐桌前坐下,望着他的身影。
这是她和他相逢以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说话,没别扭没嘲讽,连气氛都恰如其分的和谐安宁,隋心不禁觉得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天的阳光和今天一样明媚,他耍赖趴在她的腿上,让她帮他捻耳朵,就是用她的一根长发,折弯捻在一起,插进他的耳朵旋转,这样解乏,舒服。捻着捻着他就是趴在她的腿上,搂着她的腰睡着了。
醒来时说:“大心,我梦见你被怪兽抓走了。”
隋心开心:“是吗?后来呢,有没有个盖世大英雄来救美啊?”
穆霆:“没有,怪兽被你嘴皮子一动说死了。”
隋心一气,收腿推他:“你现在给我滚一边去。”
他死乞白赖地抱着她的腰:“大心,真的,那怪兽也没你厉害……”
“啪”的一声,将她从回忆中拉回来,她连忙看过去,只见穆霆吃力地架着拐杖,跌碎的是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她立刻转头看,在沙发边看到轮椅,三步两步走到跟前,将轮椅推到穆霆跟前,扶着他坐下。
吃力地原因使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呼吸微喘。
隋心垂下头,视线里是他的双腿,过了许久,她才能正常的口吻说话:“穆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都是因为我……”她越说腔调越不受控制,他的腿都是因为她,如果没有曾经的任性,就不会有现在的痛苦。
“补偿我。”
她抬起头来,脸上有未干的泪水。
穆霆低头望着她:“嫁给我,愿意吗?”他的声音很低,低到让人听出几分恳求的意味。
她点头:“愿意。”
一根弹力十足的皮筋,两头绷紧,不管谁先松手,都会伤了对方。若是捏着绳头一点点靠近,不但伤不了双方,弹力还在。
结婚的良辰吉日是晚上时两人坐在床上翻的黄历。
隋心照着黄历上念:“16号,宜嫁娶开光祭祀祈福求嗣……”
穆霆:“那就下月16号。”
“好。”隋心会心一笑。
放下黄历,将灯关上,卧室内黑暗一片时,两人没有相拥取暖,仍旧各据一方,梳理各自的心事。
隋心渐渐适应黑暗,望着天花板上欧式吊灯,只能隐约看到吊灯的轮廓,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想嫁给他,这是事实,不管是否如苏廷燕所期望的那样会是个悲惨结局,她都想遵从自己的情感,忠于自己的情感。庆幸的是,他愿意娶她,不是吗?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
穆霆闭目,她的出现让他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他一面排斥这样的自己,一面又纵容这样的自己。过去他忘不掉,现在他放不下,可是看到她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一切似乎又不那么重要。他说娶她,她愿意,这让他的心里从未有过的充盈。那个逝去的孩子可以再次回来。
夜,渐渐深,两个相背而睡的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