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家由先秦时期的天文家和占星家演变而来的。阴阳家在天象观测中看到“天则有日月,地则有阴阳;天有五官,地有五行”。他们掌握了自然界阴阳五行变化规律,他们是具有较多科学知识的人,他们甚至能够预测日蚀、月食和某些自然现象的发生时间,人们便对他们有了神秘感,再加上政治统治的需要,往往有意识甚至是处心积虑地将其神秘化,后来又流传民间,这就逐渐产生了以玩弄方术为主的方士型的阴阳家。在这一类人中,高明者往往是把科学——如天象来预测——与神秘的巫术形式结合起来。用来预测人事的吉凶祸福。这些人到汉代即被正式命名为阴阳家,成为“六家”或“九流”之一。
古代专事天文历算的术士们,通过观测天文星象的变化,来预测人世间的各种变化,尤其是政治上的变化,有时确也能言中。但是宋朝的星官术士们的技术却令人怀疑,他们往往不懂什么是占星术,而只知讨好皇帝和执政大臣。所以他们为了赢得皇帝的欢心,不惜谎话连篇,让人听起来忍俊不禁。
《四朝史·天文志》一书,上面记载了宋哲宗即位八年后的星象观测说:“元佑八年(公元1093年)十月戊申,有一流星从东壁西座出现,漫漫流动到羽林军星座的位置而消失。表示现在主上拔用文士,贤良的大臣在位”。
“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二月丙午,有一流星从壁东座出现,漫漫流动刮浊星的位置而消失。表示现在天下的文人才子均能登科录用,贤良大臣在位。”
“元符元年(公元1098年)六月的一天,有一流星出现,漫漫流动到壁东星座的位置而消失,表示现在有文人受到重用,有贤明之士来到我国,贤良大臣受到重用。”
“元符二年(公元1099年)二月癸卯,有一流星从灵台座出现,向北行至轩辕座东星座而了消失。表示现在有贤良大臣在位,天子将有子孙之喜。”
这些记述实在是胡诌八扯。其实,元佑八年,高太后不幸归天,国家随之发生了巨变。原来真正的贤良大臣都被罢免流放远地,起用了蔡京、蔡卞等奸臣辅政。
据说,三代时期的苌弘是个极其著名的占星家。他根据星象推测时局的发展变化能够达到百发百中的程度,但他为人却十分狂妄,不会韬光养晦。据《淮南子》记载,他曾经预测出周朝将要灭亡,但如果能够迁都,就可以避免灭国之灾,结果惹得周朝的统治者大怒,甚至也为普通人所厌恶,说他妖言惑众,被车裂而死。汉朝的淮南王刘安在《淮南子》中嘲笑他说:“天地的气运变化,日月的行走规律,风雨的交替递嬗,律历的术数组合,无所不通,然而却不能料知自己的命运,被车裂而死,实在是可笑啊!”其实,刘安也不必去嘲笑别人了,他自己也是相信占星之术和其他的预测术的,倒头来自己也因谋反罪而被杀,难道他是善于把握自己命运的吗?
在中国的古典诗文中有一个经常用到的典故,这就是“丰城剑气”。据《晋书》记载,东晋时的太傅张华见天上的斗、牛二宿中间经常凝聚一股紫气,不知是什么缘故,他就请当时著名的占星家雷焕推占,雷焕私下对张华说:“我已经观察很久了,斗、牛之间确实有一团奇怪的云气。”张华问:“这是什么预兆?雷焕说:“这是宝剑的精气,反射到了天上。”张华说:“你推断的出在什么地方吗?”张华说:“我能看得出来。我小的时候,有一位相面的人说我六十岁时可以作大官,并且能得到宝剑。现在果然应验了。”张华又问:“宝剑在哪里呢?”雷焕说:“根据田地分野的界限来推测,宝剑应是在丰城。”于是,张华便命令雷焕为丰城县令,私下去寻找宝剑。雷焕到任后,在一间牢狱的地基下挖了四丈多深,得到一个石涵,将其打开后,见其中放着两口宝剑。雷焕将其中的一把剑送给了张华,自己留下了一把。
后来张华认出了那是春秋战国时期所铸的干将和莫邪剑。张华就派人去责备他说:你怎么敢欺骗我张华呢?把雌剑给我自己留下了雄剑。雷焕说:“朝廷将有动乱,张华也将不久于人世了。况且神来之物也是留不住的,终将化去。二剑早晚会聚合的。”
张华死后,那把剑不知去向了。后来雷焕的儿子雷华带着他父亲的那一把剑经过延平津,宝剑突然从他的剑鞘中跃出,落入水中不见踪影,雷华派人寻找,但见两条巨龙在延平津中翻腾,波浪惊人。
中国古代的科学实际上是十分发达的,只是往往综合把握世界,没有分门别类地探讨各门科学的特点,更重要的是,中国古代的科学往往和阴阳迷信混淆在一起,使人难辨真伪。
例如,中国古代的气象学是很发达的,但往往和风角占候混为一谈,一些善于风角占候的方士几乎都是很高明的天气预报员。
据《后汉书》记载,一年好几个月没有下雨,天气大旱,任文公却对有关官吏说:“五月一日将要发大水,应该赶快准备,否则就要吃大亏了。”人们当然都不相信任文公的话,他见别人都不相信,便自己建造了一艘大船,别人见他这样,不仅更不相信,甚至还嘲笑他。到了五月一日,天气十分炎热,根本没有下雨的样子,官吏们便纷纷嘲笑任文公料事不准;到了中午,风云乍起,雨暴骤至,河水涌起十余丈,一时间屋塌房倾,淹死了许多人,任文公却乘坐着准备好的大船幸免于难。
唐代的李淳风不仅是数学家,他的占卜技艺还十分精湛。据《天平广记》和《旧唐书》等书记载,他“每占吉凶,合若符契,当时术者疑其别有役使,不因学习所致。”一次,李淳风与张率共同服侍唐太宗,张率也是当时占卜的高手。此时,突然有一阵暴风从南边吹来,李淳风说:“南方距离这里五里的地方,一定有人在哭泣。”张率不同意他的看法,认为“一定有人在演奏音乐。”为了证明他们两人谁占卜得更准确,唐太宗让人骑马去观看,果然有人在演奏鼓乐,但那是一群送葬的人,哀嚎之声不绝。
有一次,李淳风对唐太宗说:“明天北斗七星将要变成人的形状,到了时候你可请他们来作客。”唐太宗听信了李淳风的话,第二天派使者在指定的地方等候。不一会儿,从远方走来了七位僧人,他们从金光门进入西市的酒家,让人取来一石酒,在那里聚饮,饮完之后,又添了一些。这时,唐太宗的使者走上前来说:“皇帝请你们入宫。”这些僧人相顾而笑,说:“一定是李淳风这个小儿走漏了风声。”回头对使者说:“我们饮完了这些酒,便进宫,你不必着急。”喝完酒之后,使者在前面先走,等发觉身后无人。回头一看,僧人都不见了,只见座下放着二千银两。
关于星占的理论,起源也很早。司马迁在《史记》中列了《天官书》一章,后来的史书绝大多数都仿效了。他在其中把天空分为五官。所谓五官实际上是指把天空划分为五大区域,分别称为中官、东官、西官、南官和北官。其实它的理论基础还是以《周易》的思想为根据的,即以四象的理论来划分,只是又多划出一个中间区域,称为中官,从而形成了五官。五官各有其对应物,但在具体的对应物上又没有统一的说法。虽然各有各的理论,但归结起来,也无非是把传统的四象变成五象、四兽变成五兽,使之更加符合阴阳五行的说法而已。司马迁在《天官书》中似乎试图将这些纷乱的说法归于统一,他将四方的四官对应四兽,中官定为北极。这样以来,东方的天象对应春天,南方对应夏天,西方对应秋天,北方对应冬天。
接下来的另一个重要问题是分野。分野就是将上天的星座按照一定的规则划分给地下的某一个地区、州域和诸侯国,当天上的星象发生变化时,它相应的地区也就会产生感应。汉代郑玄在注释《周礼》时说:“九州州中诸国中之封域,于星亦有分焉。”其意是说,帝王在划分各个诸侯国的时候,也给他们分封了相应的星座。但划分星际分野的方法很多,如十二次分野的分法是按照岁星的运行规律,将天空划分为十二等分,以一年为单位,每一年岁星到达一个相应的天上的区间,十二年之后岁星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分野的基本方法是将这十二个天上的区间与诸侯国对应起来,哪一个区间对应哪一个地区(诸侯国)是由古代天文学的的权威(占星的权威)决定的,并不是随便划分的。另外还有二十八宿分野、五星分野、干支分野等等。
其实,古人早就不相信这一套了,据《晏子春秋》记载,有一次,齐国的上空出现了彗星,齐景公感到非常害怕,不知如何是好,便请人去祈禳。
晏子去劝景公说:“这么做没有什么好处,只是自我欺骗罢了。上天有道,不可随便去讨好它,不能对上天的意旨怀有二心,既然如此又何必去禳星呢!况且天上有彗星出现,是暗示国君应清除污秽,如果没有了污浊的德行,又何必祈祷呢?如果德行有污秽,祭告鬼神能有什么作用?《诗经》上说:‘这位周文王啊,慎言行事,小心翼翼,事上帝心地光明,得来大福大吉,他不违背道德规范,掌握了天命。’大王没有违背德义的行为,各国诸侯就会前来朝拜,还怕什么彗星呢?《诗经》上的话难道不值得借鉴吗?从夏以后到商,哪个不是因为淫乱失德的原因,使百姓最后流浪逃亡。要是真的违背德义,发生祸乱,百姓就将流亡他乡,即使祝史祭祀,也是无济于事的呀!”
齐景公听了很高兴,就立即停止了禳星的活动。
古代的实际情况是,许多占星活动都与帝王所采取的政治、军事措施密切相关,甚至有许多“善行”就是根据对星象的解释而采取的。例如《晏子春秋》上记载,齐景公在位时,有一段时间,火星每晚总出现在天空中,过一年也没有消失。景公很奇怪,也很恐慌,就叫来晏子问:“我听说,人做好事,上天就褒奖他,要是做恶,上天就惩罚他。火星是表示上天的惩罚之意的,现在总是出现于南方天空。这表示将由谁来承受惩罚呢?”晏子说:“由齐国承担。”景公听了十分诧异,他很不高兴地说:“天下大国有十二个,都号称诸侯,为什么火星昭示的灾难要齐国来承担呢?”晏婴说:“火星的的方位正在齐国的地界,而且上天降惩,往往注重富强之国。现在的齐国,治政不采纳良策,颁布政令不能执行,贤才良臣被疏远,造谣生事的小人反而得势;百姓的怨愤已达到了极点,有的人在自己祈祷福祥,有的人以平庸的样子强掩着心中的不满,甚至有人已经失去信心,他们有了轻生的念头,所以天上的众星不按原有的顺序出现,明暗变化不定,也不遵循原有的规律,灾星显出光芒。大星逆转,不吉祥的妖星也在旁边出现。这正象征着有贤良而置之不用,国家怎么能不灭亡!”
景公听了他的这一番话,觉得十分有道理,问:“灾祸是可以消除的吗?”晏子回答:“当然。可以招致而来的东西,就可以使它离去,不能招致而来的东西也就不能使它离去。”景公又问:“我应当怎么去做呢?”晏子答道:“您何不清理冤狱,放那些受难的人回乡种田,把官府的财物散发给百姓,恤贫怜贱,敬养老人。大王如果这样做,所有的祸患都可以祛除,又何止一颗星呢!”
景公听罢说,显出了很高兴的样子,说:“好!”他按晏子所说去做,过了三个月。火星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晏婴的思想在整个中国古代都是很有代表性的。灾由人为,不在于天。汉代的晁错给汉文帝的奏疏《论贵粟疏》中专讲“劝农力本”才能国富民强的道理,他说:“圣明的君主身居王位,他的人民不受冻不挨饿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能够亲自耕种供给他们吃,亲自织布供给他们穿,而是因为他能够开辟生财之道啊。所以尽管尧禹的时候,有连续九年的水灾,汤的时候有连续七年的酷旱,而他们的国内却没有被遗弃和枯瘦的人,那就因为其积蓄丰厚和早有准备的缘故。现在,我们天下统一,土地广阔、人民众多,并不亚于汤、禹的时代,加上又没有连年旱涝的天灾,然而积蓄却赶不上汤的时候,为什么呢?就因为土地有余利,人民有余力,粮食的土地未能充分开垦,山川水泽的资源未能充分利用,不劳而食的人未能全部归回到农业生产上去的缘故。”这难道说得还不明白吗?
中国古代天文学非常发达,这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但可惜的是这不是出于纯粹科学的原因,而是由于古人十分重视星占术的缘故。这种阴差阳错,有时不能不令人感慨。
星占术是个十分庞大复杂的体系,各代都有不同。这里既无法详细介绍,也没有详细了解的必要,如果能知道一些关于星占术的常识,对非专业人员也就够了。
必须看到的是,古代的占星家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上是政治预测家。他们占星的主旨是为宫廷政治服务的,所以他们不但要精通占星学,而且还要具有十分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善于分析和把握中国传统社会动向以及社会发展的动态。否则就会带来不可预测的灾难。古代的占星活动并不是民间的,不是随便谁都可以乱说的。其实,占星活动与其说是一项占卜活动,倒不如说是一项政治活动。古人认为,占星是一项非常重大凶险的活动,没有高超的才学和出众智慧是无法胜任的,如果随便猜测,不仅会给别人带来灾难,还会祸及自己;同样,接受占星结果的帝王也是必须有一定的德智的,否则就会变成故弄玄虚,自欺欺人,结果自然是自讨苦吃。
人情和政治
中国有没有法制?有,也没有。说有,是因为法网森严,法制严酷,更有礼大于法;说没有,是因为皇帝家天下,嘴比法大,人情大于法。看看下面的例子,也许就知道中国的传统法制为什么会混乱了。
王恢是西汉的一名将军,因为不带兵出击匈奴的运送粮草的部队,被最高司法机关逮捕,按军法应当处死。当时,王恢给丞相田鼢送了一千两黄金,请求田鼢替自己说情。田鼢是太后的同母弟,也就是武帝的舅舅,但他不敢直接向皇帝为王恢说情,就求援于自己的姐姐。太后把田鼢的话转告武帝以后,武帝在这件事上倒还是个明白人,他并没有赦免王恢,还是把他杀了。
西汉和东汉时期是中国历史上外戚干政比较多的时期。因为传统的中国社会是以男人为中心的社会,一般说来,外戚干政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但也不能一概而论。西汉文帝刘恒时,有人上告说,周勃想谋反。汉文帝就令最高司法机关逮捕了周勃。法吏对周勃很不礼貌,很不尊重,甚至还想方设法地侮辱他。在刘恒当皇帝前,吕后一族的外戚专权。当时任太尉的周勃与陈平等人设计消灭了吕太后家掌权的人,周勃的功劳是很大的,他因功被增加封地,赏赐金帛。他把自己所得的赏赐全部送给了汉文帝的舅舅薄昭,当周勃被逮捕以后,薄昭就对他的姐姐——即汉文帝的母亲说了周勃送金给自己的这件事,要求她替周勃说情。太后给汉文帝说了这件事以后,周勃便被释放了。
由以上两件事可以看出,汉代的母后可以干预国家大事似乎是十分正常的事,因此,外戚薄昭、田鼢等人才能够招权纳贿。这些仅仅是史书上有记载的,至于史书没有记载的,肯定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