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医生!”姚星辰在陆立风身旁坐下,笑容可掬地打了个招呼。
苏小茉表现得也是极其大方:“你跟我说约在这家咖啡店的时候我就特高兴,因为这家的甜点特别好吃你知道吗?”
“是吗?”姚星辰说,“那就让陆立风把这儿的甜点都给咱们点一份尝尝,陆立风,把waiter叫来。”
陆立风笑着看姚星辰:“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有话好好说,能不说英文吗?”
平时这时损她一句,姚星辰权当开玩笑的,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横眉冷对,借题发挥起来:“我就这样,你看不顺眼找别人给你生孩子去呀!”
陆立风被她的反应吓到了,愣了一下,苏小茉低头喝水,假装没看见。
姚星辰冲他挤了挤眼睛,陆立风才知道她是在演戏,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说:“我去趟洗手间。”
“上久一点,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尽管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她这样说,陆立风还是觉得有些舒服,但为了配合,还是淡漠地离开了,走向洗手间的位置绕了个弯,从后门出去,上车抽烟去了。
陆立风刚一走,姚星辰便摇头晃脑地叹气。
女人就是虚伪的,明明看不顺眼,也能很亲热地聊在一起。
苏小茉见两人这样,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对姚星辰说:“不要生气,你现在是孕妇,要多注意身子。”
姚星辰唉声叹气地说:“你可能不了解陆立风这个人,嘴特毒,我都快受不了了。”
苏小茉心说我怎么不了解他?我可是被他的毒舌拒绝了无数次,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我跟他是同学,怎么不了解他呢?他确实有时候不懂得哄女孩子。”
姚星辰摇了摇头:“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跟他假结婚,我才不受他的气呢!”
话音刚落,苏小茉的表情就变成了震惊。
姚星辰做失态状,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假结婚?”苏小茉忍不住好奇,问道。
姚星辰放下手,又叹了口气:“苏医生,真的,我这个人没什么朋友,这件事我谁都没说,自己心里头憋着、堵着难受,你从小就跟我俩就认识,本来想请你吃个饭,没想到让你看了笑话。”
苏小茉心说我就是来看笑话的呀,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她的话里信息量巨大,似乎在说,她和陆立风的婚姻其实另有隐情。
苏小茉怎能放过这个八卦的机会,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笑了:“其实呢,我也一直好奇,你上学的时候跟他就水火不容的,没想到你们俩竟然到了一起。”
“都是喝酒惹的祸。”姚星辰摇头晃脑地叹息。
苏小茉一听,这个姚星辰果然像梁美仁说的那样,心机浅,三路两句就能把她的话给套出来。
苏小茉无比真诚地看着她,伸手敷在她的手掌上,柔声说:“星辰,你有什么苦衷和我说说,我给你保密。”
姚星辰说:“那你答应我不许和别人讲。”
“那是当然。”
“我和陆立风结婚,完完全全是因为孩子,我们俩都爱玩,有一次聚会就碰上了,多喝了几杯,然后……就中招了,我妈是基督徒,他家呢,有个嫂子,也刚刚小产,陆立风就求我帮他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们约好生下来就离婚。”
苏小茉震惊了:“我说嘛……你们俩怎么可能闪婚……”
“是啊,可我们俩现在都受不了对方了,他有洁癖,我又是个随性的人,而且好多生活习惯也不同,我就熬日子,等孩子生下来,我就跟他离婚。”
半真半假,姚星辰拣对陆立风有利的说。
苏小茉的眼睛由震惊变成了闪烁,姚星辰一看,她对陆立风不死心,昭然若揭。
姚星辰不禁有些感慨:小古董,要是你知道苏小茉还在等着你,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吧?真好,这才是真爱啊!
见苏小茉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姚星辰拿出手机,放在桌子上,说:“苏医生……”
“叫我小茉,星辰,以后你叫我小茉就好了。”
“小茉,其实我把你约出来,是有一件事要求证。”
“你说,星辰。”
“我和陆立风心里吧,都各自有人,我有我喜欢的男人等着我,他呢,心里也有一个放不下的女人,但他性子古怪,一直闷在心里,有一次喝醉了,跟我叫你名字了。”
“这不可能!”苏小茉嘲讽地笑了,“星辰你绝对是在逗我!”
苏小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受了刺激。
“我听得清清楚楚。”姚星辰无比认真地说,“他喊的就是你的名字。而且后来他承认了。”
“这绝不可能……”他拒绝了他那么多次,而且态度极其冷漠。
姚星辰把录音后半段放给她听,录音太长,又有他们俩嬉闹的对话,姚星辰怕苏小茉听了心里不舒服,就跳着放的,找了几句代表性的话。
陆立风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
“我每次……每次值日的时候……都能看见她……我不想看见她,又想看见她。”
“上大学的时候,我总能碰见她,有时候迎面碰上了,我总会在她之前别过头去。我们只是擦肩而过,可每次和她擦肩而过,我都会站在原地好久,然后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大学枯燥地过去了,毕业,工作,一年可能见到她一次,因为我们以前住在一个军区大院里……”
姚星辰按下暂停键,看苏小茉的表情,说:“住在一个军区大院,是你吧?”
“没错……可是……”
“一个大学的,还用能碰见,每次遇见都擦身而过,是你吧?”
“他确实总是跟我擦身而过……有时候我看他冷着一张脸,我就不好和他说话了。”
“他自己也说了,每次都控制自己不回头看你。”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克制自己的感情呢?我还是觉得不可能,绝不可能。”
“毕业之后,你们一年能见到一次吗?”
苏小茉点点头:“我爸爸每年都要去他家拜年,而他也会跟着他父亲来我家一趟,一年就一次见面……可是星辰,他每次都是很冷漠的那种,有时候主动得我会很生气,像我欠他似的。”
姚星辰说:“我发誓,第二天他醒酒后,我给他听录音的时候,他亲口跟我承认,他爱的人就是你,苏小茉。如果他以前一直克制自己的感情,那说不定你真的欠他什么,或者做什么事让他伤了心。”
苏小茉皱着眉头,用力地思索:“我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啊……啊!我高中谈了好几次恋爱,大学也和他赌气交往了几个男生……”
姚星辰立马打了个响指:“那就对了!”
他因为她不停地交男朋友,所以很生气。
苏小茉抬起头,眼中立刻闪耀起光芒:“星辰……你说的都是真的?”
姚星辰摸摸自己的肚子:“千真万确。”
苏小茉迅速地在脑子里做了一个冷静的分析:姚星辰没有任何理由和她说谎,即使是开玩笑,正常的女人也不会拿自己老公出来对别的女人表白,这只能证明姚星辰所说的无爱婚姻全都是真的。
姚星辰仗义而真诚地说:“小茉,你可以考察考察他,小古董是个好人,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幸福。”
姚星辰说着,忽然就想起陆立风跑到医院里,浑身衬衫湿透的样子,还有他拿着自己的鼻涕纸,走向垃圾桶的样子……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欺负他。
“真的吗?你真的这么想?”苏小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再次燃起了信心一样,整个人容光焕发的样子。
原来这么多年,她今天才知道,她和陆立风是互相相爱彼此却总是错过。
“说实话。”姚星辰讲,“我现在,把小古董当朋友,实在不想看到他再这样自甘堕落下去,何况我的孩子马上要出生,他应该给他一个稳定的家庭。”
陆立风在车里,指间夹着一根烟,他贴在唇边轻轻地吸了一口,滑动着手里的iPad,将胳膊伸出车窗外,弹掉烟灰。
iPad里是一张又一张古董花瓶的图片,他这样看着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经意的一抬眼,就看到两个女人从咖啡店里走了出来。
苏小茉和姚星辰互相拥抱着,互相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挥手道别,苏小茉临走之前朝他车子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上了自己的车。
陆立风见姚星辰走过来,赶紧把烟掐了,用手扇了扇车厢里的烟雾,将车窗开得大一点。
姚星辰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没说话。
陆立风把安全带给她扣上,看她脸色有一抹像是要哭的情绪,便问:“姚星辰,你怎么了?”
姚星辰转过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立风刚要说话,就被她一下子抱住了。
“说话!”陆立风隐隐约约有些担心。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动情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陆立风感觉不对劲,这怎么弄得像是生离死别了一样,他轻轻地推开她,就看见她眼角有几滴泪,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她擦了。
“哎呀你看我,怀了孕变得特别多愁善感。”姚星辰笑笑,坐好,拿纸巾擤了擤鼻涕。
陆立风一头雾水:“你到底在伤感什么?”
“成了。”姚星辰说,“小古董,看见你幸福我特高兴,真的。”
陆立风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苏小茉离去时望过来的含情脉脉的眼神。
“姚星辰你……”
“对,我全说了,真诚地和苏小茉进行了一次超越世俗的心灵对话,苏小茉对你的感情太让我感动了,让我深有同感,像我喜欢池穆哥的那种感觉,你们俩一定会幸福的,我也会幸福的。”
姚星辰说着抿抿唇,转头冲他握了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超越世俗的心灵对话……
陆立风当即抽了抽嘴角,一张俊脸被气得煞白,一丝抽痛瞬间在胃部侵袭开来。
姚星辰看见他捂着胃部闭着眼,也不开车,便问:“你怎么了?激动得心脏抽搐吗?”
陆立风咬了咬唇,拿出胃药吃了一片,被她蠢笑了:
“看来我该去烧香了,保佑我们孩子生下来,千万别像你。”
陆家二楼的楼梯转角,有一个哥特式的花窗玻璃,有点类似于《金陵十三钗》里的马赛克彩色玻璃窗,梁美仁站在窗前,用手轻轻抚摸着玻璃上的每一个纹路,傍晚的夕阳透过玻璃映照在她的脸上,美丽至极。
梁美仁握着电话,轻轻笑了一声:“你真信了?”
苏小茉也冷笑一声:“当我傻吗?嗬,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梁美仁想了想,说:“姚星辰这个人不坏,我想,她跟你说这些,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说不定她说的都是真的,想要撮合你和陆立风。”
苏小茉说:“我是不信她会有这么好心的,但不管陆立风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起码有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他们俩之间,一定没有感情。”
梁美仁冷静地提醒她:“就算是他们之间没感情,我也不希望你再回头,小茉,第一最好不相见,我希望你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我是过来人,这样的傻事我做过,并且也得到了教训。”
苏小茉陷入了沉默,随即阴沉地说:“可我不甘心,这样俗气愚蠢的女人,凭什么都能给陆立风生孩子?而我,却连他一个怜惜的眼神没得到过?我苏小茉哪点不好?凭什么?”
梁美仁听她这样说,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小茉,我不多说,你想想我的下场。”
苏小茉身子一震,不出声了。
梁美仁说:“小茉,你知道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苏小茉打断:“美仁,你别说了……”
“我最后悔的,就是对池穆说了那番我现在做梦都会笑醒的鬼话。”
梁美仁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轻轻地说:“小茉,向前看吧,一生就这么短暂,何必虚掷在不爱你的人身上,作践自己。”
苏小茉语速缓慢了下来,失神地说:“可是我浪费的得太多,投入得太多,我不能放弃,如果我放弃了,付出的这一切,就真的成了浪费。”
梁美仁听她这样说,真的无法再劝了,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曾经愚蠢的自己,活该的自己。
她说:“池穆,你看,人生就这么短,为什么不和自己最爱的人度过一生?”
这是她曾经的大言不惭。
梁美仁清楚地记得,那时的池穆,已经被自己折磨得三天没有吃饭,青涩的胡楂失意地布满瘦削的下颌,深邃的眼布满了失望,靠在寝室走廊的墙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肖逸可能在寝室里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冲过来,指着她的鼻子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句:
“婊、子!”
池穆因为他侮辱的字眼皱了皱眉头,疲倦地说了句:“肖逸,你先进去……”
肖逸眯起狭长的眼睛,尖锐地看着她:“梁美仁,这两年,池穆是怎么对你的?”
梁美仁年少气盛,轻飘飘地四两拨千斤:“那肖逸,这两年你又是怎么对姚星辰的?可为什么她就是不和你在一起?”
肖逸瞬间被她的话噎住,寝室里的另一个人毛峰,趴在门口叫了肖逸一声:“老四,老四你给我回来!人家两个闹分手呢你跟着掺和什么?走走走!”
肖逸咬了咬牙,转头进了寝室,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池穆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她,看她强绷着的倔强面容,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他明白她的做派,错也要错得理直气壮,不拖泥带水地凿狠了分手的话,不给他一丝希望,或许她觉得是对他最小的伤害。
“你走吧。”池穆突然说。
梁美仁的眼眸闪了闪,胸口间顶上一口气,叫她呼吸困难。
他竟然,连一句责怪都没有吗?
见她愣怔着,池穆忽然收起笑容,目光阴沉地看着她,牙缝间挤出一个冷冷的字节:
“滚。”
梁美仁靠在墙上,至今想起他的样子,都会觉得呼吸困难,这大概是她一生,最最难忘的一句话。
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浸湿了颜面。
梁美仁伸手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把电话收好,准备回房,却听见一楼突然传出一阵笑声。
姚星辰被一家人簇拥着,从医院接回了家,公公婆婆围着她嘘寒问暖,就连一向待人冷漠的陆烽火,都嫂子长嫂子短地跟在她身侧撒娇。
梁美仁是从来瞧不上姚星辰这种女人的,打见她第一面起,就瞧不上。
可是当苏小茉怀疑姚星辰的动机时,她还是忍不住替姚星辰说话。因为梁美仁清楚,这个看似粗俗蠢笨的女人,真的是个很实在的人。
记得念大学的时候,梁美仁知道姚星辰一直喜欢池穆,她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女孩子,她曾吃醋地和池穆撒娇下命令,让他远离姚星辰,池穆一向宠惯她,说一不二,大概是给姚星辰发了短信,把话说开,姚星辰就真的有一学期,都没有出现在两人面前。
记得有一次,梁美仁挎着池穆进了一家韩国料理店,恰好碰见正在吃饭的姚星辰,姚星辰看见两人迎面进来,抓起包就走,店主以为她逃单,追在她身后破口大骂,最后还是池穆替她结了账。
姚星辰第二天来店里还钱,才知道池穆替她结了饭钱,就找到了梁美仁,把饭钱还给了她。
梁美仁记得,她当时也是这副很拽的样子,把钱往梁美仁手心一拍,对梁美仁说:
“我知道你面对我这样强劲的情敌很有压力,但你千万别误会,我跟池穆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别听那些传言。你俩好好处。”
梁美仁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笑了,把钱塞给她:“就当我请你吃饭了。”
“请不着,咱俩不熟,如果你是对我不放心,来考察我的,那你真找错人了。”
姚星辰说完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梁美仁面前比了比个子,再看了看她身上穿着的保守的牛仔裤,大大咧咧地说:“跟我吃饭,你会感到自卑的。”
梁美仁被她的自恋逗笑了,说:“那自信的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帮忙?”姚星辰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
“我一星期后要参加医学辩论大赛,缺一个亲友团表演节目,我一个艺术生都不认识,听说你多才多艺,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这顿饭就算我请你。”
在梁美仁眼里,姚星辰根本就不是对手,和她做朋友也没什么。
姚星辰愣了一下:“谁跟你说我多才多艺了?他瞎吗?”
“肖逸啊。”梁美仁和气地笑笑,“肖逸觉得你做什么都是才华横溢。”
“屁!”
姚星辰翻了个白眼,琢磨了一下:“你开一回口也不容易,这个忙我帮你,不过跟池穆一点都没有关系知道吗?”
“知道。”梁美仁微笑着伸出手说,“我觉得你挺有趣的,要不我们交个朋友吧?”
姚星辰当时特别酷地对她说:“我不需要朋友,我有程贞贞。”
梁美仁也不强求,把手收了回去。
没想到第二天,她把罗京戏剧学院最有名的梦舞团给她带到了排练室。
“这些都是我的同学,我们给你编个舞蹈,道具要用人骨模型,这样表演才够创意,能给你加分。不过道具得你自己做,你有意见吗?”
梁美仁喜出望外:“你真的……把梦舞团给带来了……”
她只是想跟姚星辰交个朋友,没想到她对她的事这么上心。
从舞蹈的动作设计到排练,姚星辰都一丝不苟,完全当成了自己的事一样,有时候梁美仁看她认真较真的样子,甚至不禁怀疑她的目的。
辩论赛的那天,姚星辰为她带来了十分精彩的亲友团表演,灯光闪耀的舞台上,她的舞步帅气到位,震撼全场,尤其是那紧身火辣的低胸装,看得台下的肖逸眼睛都直了。
毛峰一直在台下兴奋地喊姚星辰的名字,肖逸一把拍上他的脑袋。
“你给我安静点!我媳妇儿跳舞呢!”
记得那天她表演完,卸了妆,就和同学们回了自己的学校,梁美仁发短信给她,约她出来吃饭,她只回了一句话:
“你们两个好好处。”
并没有伟大的说辞,也没有煽情的注解,姚星辰朴实的言语,让梁美仁认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竟有姚星辰这样的女孩子。
大方,实在,不知心机为何物,只为一句话就会为你全力以赴。
何琳正和姚星辰聊天,一抬头,就看见梁美仁正现在二楼的围栏处,凭栏发呆,何琳和蔼地唤她:“美仁啊,下班啦?下来跟我们聊聊天啊?”
梁美仁扯了扯嘴角,拒绝道:“不了,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何琳说:“去吧去吧!”
梁美仁刚一走,何琳就问正在沙发上看杂志的陆立风:“你哥是不是又惹你嫂子生气了?”
陆立风说:“哥今早飞了,应该没有。”
陆烽火把手机软件往姚星辰面前放,两个人正笑着看手机上的3D小胎儿。
陆烽火说:“嫂子你看,17周3,现在宝宝已经开始有脖子了。”
姚星辰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看起来就没那么雷了。”
何琳看着陆烽火说道:“小火,你也跟你大嫂说说话,别这么偏心,整天黏着星星。”
陆烽火冷冷地看了一眼楼上:“我才不要呢,大嫂子心眼儿太多了,跟她说话我嫌累。”
何琳责怪地看了一眼陆烽火:“任性的丫头!”
姚星辰说:“妈,我这两天小腿和腰特别酸,我想找个按摩师给我按摩一下。”
“傻孩子。”何琳连忙说,“孕妇不能按摩的。”
“为什么啊?”姚星辰问。
一旁正在看杂志的陆立风,眼也不抬,又翻了一页,悠闲地说:“孕妇身上有很多穴位,尤其是脚底,按摩会刺激活血的穴位,可能会加速子宫收缩,导致流产。”
姚星辰惊讶地张了张嘴:“小古董,你懂得很多嘛!”
陆立风把手里的杂志封面展示在她面前,姚星辰定睛一看,杂志封面写着《孕味》。
原来他这几天装模作样的,一直看的是孕妇杂志啊!
姚星辰给他点了个赞,道:“真是学无止境。”
原来嫁给一个书呆子还是有好处的,像她这种看书就想睡觉的人,让她学孕妇知识,真的是静不下心来。
说话间,何琳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一瓶霜。对陆立风说:“我今天逛商场,给星星买的舒缓霜,纯天然的,小麦胚芽型的,你一会儿回房间给她按摩腿的时候擦一点,配合着用,给。”
陆立风接过舒缓霜,踟蹰着说:“我……不会按摩……”
何琳严肃地看着他:“不会你得学啊!捏捏腿按按脚你怎么不会?”
陆立风挑挑眉,看向姚星辰。
姚星辰也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何琳:“我其实……不习惯被人按摩……妈,不用麻烦他……”
话还没说完,却突然被陆立风打断了。
“走吧,我们回房。”他站起来,拉住她的手。
“干吗?”姚星辰警惕地看着他。
陆立风晃了晃手里的舒缓霜:“给你按摩啊!”
“对对对,快去,老公就是这么用的,立风啊,注意力道,一定不能太用力。”何琳叮嘱道。
陆立风拽着姚星辰的手,将她拽到自己怀里,搂住,微微一笑:“妈,我会注意的。”
姚星辰求救似的看了一眼陆烽火,陆烽火却捂着嘴看着两人偷笑。
陆立风一边搂着她往房里走,一边贴在她耳边说:“走吧老婆,老公就是这么用的。”
“你敢碰我你就死定了……”
“左边左边,对对,就是脚踝那里,啊……舒服……”
姚星辰吹了个口哨,把头往床头靠背上一仰,闭目享受。
陆立风手上轻轻地揉着,此时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纤长的脖颈向后伸展着,嘴唇微微张开,表情享受。
陆立风抽抽嘴角,笑了笑:“刚才不是说,我碰你就死定了吗?”
姚星辰享受得双手交扣放在腹间,美滋滋的地说:“谁知道你这个小古董,手艺这么好,不比按摩小妹差嘛!你在哪儿学的?”
陆立风的唇上噙着安逸的笑,说:“不用学,女人的腿该怎么摸,这是男人的天赋。”
“去你的!”姚星辰轻轻地蹬了他一脚,竟带出一丝娇羞。
陆立风眼疾手快地扣住了她的脚踝。
他的手指节在她的小腿肌肉上按压,配合掌心的温度,揉捻捏捶,让她酸楚了一天的小腿肚得到了很好的舒缓。真的很舒服。
他们就像是一对最普通的恩爱夫妻,怀孕的妻子享受着丈夫的疼惜。
姚星辰坐在床头,他坐在床尾,房间里的电视正演着广告,夜幕已经悄悄降临。
卧室里没开灯,电视机的光亮一闪一闪,照亮了姚星辰的脸庞,罩在陆立风的衬衫上、肩膀上。
姚星辰静静地看着他,他垂着眸,衬衫袖子挽起来,小臂随着手上的动作而牵动了肌肉线条的起伏,他黑亮的发丝对着她,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木质的香气,如同置身于清幽的竹林……
这是第一次,姚星辰觉得,这个味道竟然没那么令人排斥,反而有一点好闻。
人的五官是记忆的媒介,人的感觉是感官、脑的相应部位和介于其间的神经等连成的分析器统一活动的结果,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总说“听到这首歌我就想起那段时光”这样的话。
而人的鼻子里,五平方厘米的黏膜上,分布着1000万个嗅觉细胞。所以,嗅觉记忆,最为深刻。
比如,当你熟悉一个人,闻到他常用的洗发水味,自然而然地就会想起他。
“你!”她猛地睁开眼看着他,只见陆立风的身子已经笼罩在了她的头顶上方,而他的脸与她也只剩几厘米的距离……
一个熟悉的,擦泪的动作……
正是这样一个动作,一个无比熟悉的动作,让姚星辰的脑子里忽然下起了大雨。
大雨里,他追着她跑,姚星辰疯狂地逃!
姚星辰!不许跑!听我说!
孩子是我的……
他冷静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不可能!怎么会是他!陆立风!
撕心裂肺的疼痛与绝望侵袭而来,记忆中下着大雨,冰冷的雨水湿透了她的全身,姚星辰浑身如烧铁一样的高温陡然被熄灭,顿时升腾出一股白色的雾气,像是幻觉之中的障眼……她慢慢睁开眼,唇上正亲吻着自己的人,也睁着墨黑的眸子看着她,就像是狩猎者欣赏着投降的猎物……
姚星辰猛地推开他,粗重地喘息着。
陆立风像是随时准备好了一样,利落地跳开,站到床边,双手低低地举着,做冷静的投降姿态。
他敞着衬衫,站在窗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样子,简直太性感了,让姚星辰不禁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陆立风本以为姚星辰会破口大骂,或是扇自己一巴掌,没想到,她突然清醒地看着自己,紧接着穿上拖鞋下了床,跑步两步冲出了卧室。
陆立风心一紧,赶紧跟了上去,只见她进了洗手间,躬起身子,拧开水龙头,就往自己面颊上撩水。
几捧水撩上脸颊,她似乎觉得舒服多了,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呼气……
陆立风不说话,舔了舔唇,回味起刚才她的意乱情迷,忽然笑了。
陆立风想了想,很怕她会细思一些事然后就跑掉了,于是打算道个歉,哄哄她,没想到他刚要开口,姚星辰却突然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他。
“不好意思,对不起。”姚星辰目光闪躲,很快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看着镜子里面色潮红的自己。
陆立风一愣,心里惴惴不安地悬了起来。
她为什么要道歉?
姚星辰拍了拍自己的脸,从刚才紧绷的状态下放松下来,此时显得有些崩溃,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嘴巴被挤成了金鱼嘴,懊恼地看着他——
“陆立风,孕妇是不是都这样啊……”
听说怀孕期间,激素会分泌旺盛,孕妇的身体也会发生变化,刚才她失控得像是要吃掉陆立风一样,姚星辰只要一想想,就感到后怕……
陆立风早就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却不想自己成了受害者,一时间哭笑不得,看她的眼神中不仅多了几分柔情。
好可爱……
姚星辰你怎么会这么蠢……
这么会撩拨我的心……
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想要抱住她,安慰一下此刻自我检讨的小孕妇,却不想刚走两步,她就一伸手,将他阻止。
“停停停!”姚星辰向后退了一步,躲他远远的,“咱俩以后,真得保持距离,什么按摩什么揉腿啊统统都是高危动作!”
陆立风停住,俊眉一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为什么?”
姚星辰咽了一下口水,心里抹不去的罪恶感。
她感觉自己太对不起池穆了,竟然一脸享受地和别的男人在接吻!说好的非肢体接触呢?说好的相敬如宾呢?
姚星辰想到这儿有些懊恼,忽然想起刚才是他主动亲过来的,便责怪地说:
“陆立风,你说你一花花公子哥儿,你大晚上的不去夜店不去会所,总在家待着跟我大眼瞪小眼的……你无不无聊啊你!按摩……按着按着出事儿了吧?我本以为,你控制不住自己时我还能防着你,没想到我却失守了!我现在是一个激素分泌异常的孕妇!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
陆立风听她说完,忽然感到她目光中有一抹逃避闪躲的促狭。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觉得挺好的。”陆立风好脾气地笑笑,转身退出了洗手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长腿一叠,拿起一杯柠檬水,叼住吸管。
姚星辰从洗手间出来,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跟他生气,还是跟自己生气,路过沙发时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到卧室去,“砰”的一声关上门,落了锁。
屋里没有脚步声,陆立风猜,她应该在门上靠着,郁闷呢。
陆立风想了想,突然提高声音对卧室里的人说:“姚星辰,我皮带在里面!”
门内的姚星辰身子一僵,迅速打开门,脑袋伸出来,惊讶地看着他:“我刚刚都解你皮带了吗?!”
“嗯——”一个音调挑高的“嗯”字,听着有点委屈。
姚星辰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转身进屋找皮带。
“哪儿呢?陆立风,皮带让我扔哪儿去了?”
陆立风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忍不住轻笑,惬意地说:
“骗你呢……”
姚星辰开门伸出脑袋,陆立风指了指自己腰上的皮带,把柠檬水里的冰块吸得清脆作响。
她眉眼一凛:“你大爷!”
卧室的门再次甩上门,沙发上的男人叼着吸管,笑了。
B市只有夏天和秋天,冬天一点都不像冬天。
怀孕二十一周的时候,孕中期,姚星辰彻底暂停了所有工作,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肚孕妇。
体重又增加了两公斤,姚星辰觉得,走路时小腿会负重,开始水肿,脚板也痛,有时候特别想让陆立风帮着捏捏揉揉,但一想到那一天的情形,还是选择与他保持距离。
这天,陆立风下班准时到了家,一打开门,就看见姚星辰坐在沙发上,盯着桌子上摆着的一只贡梨看。
她今天穿着一身宽大的T恤,丸子头,脸上不施粉黛,看起来有些憔悴,没精打采的。
陆立风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放,扯了扯领带,盯着她日渐圆鼓的肚子,问:“看什么呢?”
姚星辰双手捧着脸,拄在膝盖上,摸摸那个梨,又收回手。
“我妈说,现在,我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就像一个贡梨这么大。”
陆立风提了提裤腿,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来,学她的姿势,也看着那个梨。
“真的?”
“真的。”姚星辰摸摸肚子,微笑着看着梨说,“看来,我得给这个梨取个名字了……”
陆立风把那个梨拿在手心里,摸了摸,闻了闻,突然放到唇边去,牙齿一咬合,“咔嚓”一声,那个贡梨就少了一大半!
姚星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河东狮吼——
“陆、立、风——”
陆立风悠闲惬意地点点头:“不错,很甜。”
姚星辰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拳头狠狠地捶在他的肩上:“你妹呀!你给我吐出来!”
她看了一下午的“宝宝”,就这么被他给吃了……
陆立风接住她的粉拳,脑海中突然闪过她曾说过的一句话——
“当一个女人喜欢你的时候,你稍稍挑逗她一下,她就会又气又笑,有时候还会给你一记粉拳,当一个男人在交往当中,收到三到四次这个女人给你的粉拳,那么就证明她喜欢你并且被你所吸引。”
陆立风的思维有一瞬间的停滞,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灵动的大眼睛,忽然就想起了那天的那个吻,和她意乱情迷的回应。
他的心头丝丝柔柔地划过一丝心动,放开了她的手。
“要不要尝尝?真的很甜。”他把梨子递到她嘴边去。
“滚蛋!”姚星辰嫌弃地推开。
陆立风皱了皱眉:“姚星辰,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说粗口。”
姚星辰不觉得自己爱说脏字,只觉得是习惯而已,便不以为意地说:“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陆立风很认真地转过头来,正面看着她,替他权衡利弊:“我不是管你,你想想,如果小孩生下来,在你面前骂人怎么办?”
“反了他!敢在我面前骂人我大嘴巴抽他我……”
陆立风满眼的嫌弃,轻飘飘地说:“如果到时候,他反驳你说,为什么妈妈可以骂人我却不可以,你怎么回答他?”
姚星辰没词了,咕哝了两句,只能点点头:“好吧,以后我忍着,不爆粗口,为这个梨营造一个健康清新的教育环境。”
陆立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真听话。”
姚星辰警惕地躲开:“你能不能别总是动手动脚的?”
其实,是她心虚。
每次他离她特别近,又动作亲密的时候,姚星辰都会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一定是她本来就是颜控,陆立风又长了一张好看到讨人喜欢的脸,再或者,就是怀孕时激素分泌紊乱造成的。
陆立风见她排斥自己,淡淡地说:“总动手动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陆立风做了个匪夷所思的表情,磨搓着下巴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怀孕之后,变得比以前更好看了。”
姚星辰向后靠了靠,不太自信地说:“怎么可能!我怎么感觉比以前丑了呢!”
尽管嘴上这样说,但女人毕竟是听觉动物,姚星辰也不例外,看到陆立风脸上那副童叟无欺的表情,脸上不禁笑意扩大。
“真的假的,你可别说好听的哄我。”
陆立风轻笑一声,说:“我有必要哄你?你的皮肤的确比以前亮了,即使不打粉底也很清透细致,而且你根本不会知道,你现在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女人味。”
“真的吗!”姚星辰拿出小镜子左照右照,“可是我觉得好自卑啊,不画眉毛就显得特没精神,又不能戴美瞳,眼睛看起来憔悴极了!”
陆立风反驳道:“眉毛淡淡的却很自然,不戴美瞳眼睛也没那么假,反正我倒觉得挺好看的。”
姚星辰被他三句两句逗笑了,心花怒放,刚才还憔悴自卑,觉得自己见不得人了,现在整个人顿时自信了起来,大大咧咧地拍上他的肩膀,说:“唉!也苦了你了,私生活这么混乱的一个人,天天看见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孕妇,还不是你的人,小古董,我懂你心里的苦。”
陆立风邪邪地勾起嘴角,看得她心跳加速:“不如将就一下,跟了我?”
“呸!”姚星辰迅速地吐了吐舌头,“你……”
陆立风打住她的话:“刚答应我不爆粗口。”
陆立风说着,突然凑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接着又十分迅速地躲开了。
姚星辰瞪大眼睛,捂着脸,惊讶地看着他,一吸气,张口就要骂街!
结果陆立风一竖手指,瞬间制止住了她的声音。
姚星辰憋了半天,脸憋得涨红,最终狠狠地喷了一句——
“我恨你!”
陆立风弯起眼睛对她笑,姚星辰气坏了,起身追着他打,陆立风一边逗她一边向后退。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何琳正在厨房做点心,此时提醒了小两口一句,他们却全然没有听见。
何琳从厨房出来,站在公共客厅里说:“你们俩别闹了啊!星星,你小心孩子!”
姚星辰这才停下来,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瞪了他一眼,不停地给自己滚烫的脸颊扇风。
陆立风好笑地看着她,问:“就亲了一下,没想到你这么纯情,热不热?”
“滚!”
“不要爆粗口。”
“气死我了!”
陆立风满意地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何琳走过来,把水果放到姚星辰面前:“星星,你还没感到胎动吗?”
姚星辰说:“我现在对怀孕的唯一感觉就是那个梨,还让陆立风给吃了。”
何琳说:“那你快去,让苏医生给你检查检查,看看胎心是不是正常。按理说,都五个月了,已经可以感受到胎动了呀?”
陆立风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也有些担心:“妈,麻烦您明天带星辰去检查一下。”
姚星辰的眼睛转了转,突然贱贱地笑着,看向陆立风:“明天干什么呀?苏医生跟我是好朋友,又说二十四小时出诊的,你干脆现在就陪我去好了。”
陆立风一看她眼珠一转几下,就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拒绝道:“明天也不迟,何必折腾苏医生。”
何琳说:“星星说今天去,你就陪她去,折腾什么,她苏医生没少收我们家钱,这点事都是应该的,何况现在才五点多。立风,你就陪她去吧,要不然妈妈今晚都睡不好觉。”
陆立风看向姚星辰,姚星辰挑挑眉头,小声说:“怎么?折腾你的苏医生,心疼啊?”
陆立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给苏小茉打电话,不出所料,她丝毫没有被耽误下班时的不悦,反而很爽快地让他们俩开车到医院来。
进了诊室,一开门,陆立风就看见苏小茉已经脱了白大褂,穿着下班时的装束坐在诊室里等着他们,与上次见面不同,她并没有穿那身显得很尖锐干练的小西服,而是穿了一袭嫩黄色雪纺连衣裙,头发一丝不苟,显然刚刚梳过,嘴唇的唇彩也是晶亮滋润,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姚星辰见到苏小茉如此靓丽的打扮,也是惊讶了一番,再看看身后的陆立风,眼睛都直了。
姚星辰不禁在心里暗暗冷笑,嗬,刚才还说什么自然才是女人味的体现,现在看到老情人浓妆艳抹的,魂都没了吧?
苏小茉根本就没给她做任何检查,一问她的情况,苏小茉笑了:“星辰,你每次的产检都表明,你的胎儿发育得非常健康,不用担心。”
姚星辰明白了,她心知肚明姚星辰没有事,还说让他们俩一起来医院做检查,很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经过上次两个人超越世俗的对话,苏小茉和姚星辰之间,已经是心照不宣。
姚星辰说:“那就好。”
苏小茉拉了拉她的手说:“星辰,可能是你平时太大意了,其实胎动经常在不经意间发生的,那种感觉像是蝴蝶扇动翅膀,像是鱼儿在水里游泳……”
她的声音在诊室里回荡,显得格外温柔。
陆立风此时正站在苏小茉身后的书架前,目光被一个善良的花瓶所吸引。他打断苏小茉,头也不回地说:“你说得不够接地气,她听不懂。”
姚星辰抬头瞪了他一眼:“谁说我听不懂?”
姚星辰看向苏小茉,说:“有时候我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的,我还以为是闹肚子,或者胀气,这个算吗?”
苏小茉欣喜地说:“当然呀,这就对了,每一个孕妇对胎动的感受都不同的,你不用担心,随着时日的增长,胎动会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频繁的。”
“哦。”姚星辰淡淡地说,“那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就可以走了?”
她说着站起来,苏小茉也随着她站起来。
“嗯,不用担心了。我送你们出去,我也下班了。”苏小茉说着,往前一走,突然高跟鞋崴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没摔倒,而陆立风此刻,恰好正站在她身后的书架前,见她要摔倒,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苏小茉身子一歪,就靠在了陆立风的怀里。
姚星辰见此情景,吸了一口气,眉头一挑,惊讶地看着两人。
陆立风很快就放开了她。
苏小茉站稳,动了动,突然柔弱地皱起了眉。
姚星辰心知肚明,便问:“脚崴了吧?”
“嗯嗯,好痛……”苏小茉半蹲下来,看起来伤得不轻。
姚星辰挑了挑眉,看向陆立风,说:“小古董,要不你送苏医生回家吧?人家脚崴了,也不能开车。”
陆立风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意味不明地蹙了蹙眉:“你确定?”
苏小茉拉了拉陆立风的胳膊,已经丝毫不避讳姚星辰了。
姚星辰突然特别想抽烟,口干舌燥的,咳嗽了两声,将眼中的闪躲全都咳去,然后无所谓地看向他:“应该的啊,我打车回家就行了。”
说罢,不由他拒绝,姚星辰转身就出了诊室,临走前还特别没心没肺地冲苏小茉眨了眨眼。
心照不宣。
姚星辰独自走在走廊里,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特别堵得慌,特别想骂人。
不行,她不能在宝宝面前爆粗口……
姚星辰握了握拳,捂着莫名其妙发闷的胸口,拧起眉头:“我要给宝宝做榜样!”
姚星辰下了楼,准备打一辆车回家,此时下班高峰,空车很少,她站在马路旁,心里不自觉地抱怨着。
重色轻友,陆立风真的是重色轻友。她一个孕妇,怀着他的孩子,他居然要送旧情人回家,把她一个人扔在马路边吸汽车尾气……
就算,就算是她主动要求的,但他起码也要有良心地再问一遍她的意愿吧?假模假式地问一嘴“你确定”就完事儿了?生怕她会反悔似的。
就这么不愉快地抱怨着,陆立风和苏小茉的身影就从医院里出来了,他搀扶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姚星辰脸上的不高兴立刻就换上了微笑。
陆立风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她:“你确定我不送你回去,你不会生气?”
“我生什么气!”她表情夸张地笑了。
姚星辰看了一眼正感激地冲自己笑的苏小茉,又把视线重新放回陆立风身上,用指头戳了戳他的胸膛,轻飘飘地说:“Enjoy yourself!”
苏小茉也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她,感激地笑。
陆立风毫不留恋地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去,点点头,扶住苏小茉胳膊,带着她往自己的车上走。
“小心。”陆立风对苏小茉说。
苏小茉看着他的体贴,温柔地笑了,依偎在她的手臂上,两人的背影看起来十分般配。
姚星辰转过身来,往反方向走,撇撇嘴,学起陆立风的语气嘟囔:
“小心……小心……哎哟我的小茉莉小心哟……”
她立刻翻了个白眼抖着肩膀打冷战,使劲晃了晃脑袋。
突然,肚子动了一下。
姚星辰停下来,惊奇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肚皮又动了一下。
“宝宝?”她惊喜地叫了一声,那肚子里的小娃娃不知怎么的,真的又动了一下。
这是姚星辰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胎动,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吃到糖果时的喜悦,难以言喻。
姚星辰摸了摸肚子,肚皮的左边突然鼓起了一小块,很快又消失了,姚星辰一个人站在街上傻笑着,突然想起陆立风来,她猛地回过身去,想叫他来分享这一刻的喜悦,可是他们两个人,已经上车了。
姚星辰摸着肚子,失神地看着远方的车,陆立风的黑色路虎从停车位缓缓开出来,驶上了公路。
姚星辰眼巴巴地望着那消失在视线里的车尾,心脏的某个位置,突然像是被人割去了一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
好像是小时候,被人抢了心爱的布娃娃。
姚星辰转过身,轻轻地提上一口气。
不,她从来不玩布娃娃。
陆立风把车开上马路,从后视镜里看她的背影,她悠闲地走在人行道上,手插着口袋,走路一点都不像孕妇,说不定此刻,还吹着口哨唱着歌。
陆立风冷冷地收回目光,俊脸沉沉,踩上油门扬长而去。
姚星辰的确在唱歌,不过此时此刻,只有一首歌才能唱出她的心声。
手插在裤袋里,挺着肚子,昂着头,五音不全地扯着嗓子唱高音,姚星辰忽然觉得自己无限悲凉。
“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中——飘散的踩碎的都是梦——喔——喔喔——”
晚上回家实在抑郁,陆烽火看她不太高兴,一直在房间里陪着她,两个人一起看完一部零几年的日本电影《恋空》,陆烽火哭了半卷纸,姚星辰却无动于衷地坐在一旁嚼爆米花。
“嫂子。”陆烽火安静地擦拭着眼角的泪,忽然问她,“你有过特别喜欢的男人吗?”
姚星辰把爆米花放在床上,拍了拍手,故意在陆立风的床上吃东西,淡淡地说:“当然有。”
“我哥?”
“屁……”姚星辰撇撇嘴,“不是。”
“那是特别特别特别喜欢的吗?”
姚星辰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陆烽火盘腿坐在床上,与她对视着,说:“那男人什么样啊?”
姚星辰转了转大眼睛:“比你哥聪明,比你哥善良,比你哥专情,比你哥有绅士风度,比你哥招人待见!”
陆烽火尴尬抽了抽嘴角:“这么优秀……他叫什么啊?”
姚星辰脱口而出:“池穆。”
陆烽火本来只是想跟她谈心,却不知为什么,此时突然停住了,皱着眉头看她。
“池穆?是那个被人害成智障的池穆吗?”
姚星辰也很惊讶:“你怎么认识池穆?”
陆烽火说:“我听肖逸哥说的,他们俩是好兄弟。”
姚星辰说:“等等,你刚才说,被人害成智障?是什么意思?”
陆烽火顿了顿,看着她,目光有些闪躲:“我不知道啊……”
姚星辰突然正色,扳住陆烽火的肩膀,陆烽火被她脸上的表情吓住了,身子向后缩了缩。
“小火,池穆是自杀,池穆是烧炭自杀,为什么你说是被人害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陆烽火一下子拨开她的手,扯了扯嘴角,表情有些不自然:“嫂子……我……我能知道什么啊我也不认识他……”
姚星辰还要说话,陆烽火却突然下了床,说自己有事,慌慌张张地出了姚星辰的卧室。
姚星辰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陆烽火无意间泄露的一句话,把她多年来不敢想的疑虑重新带了出来。
姚星辰不禁想起那一天,池穆还在B大一院实习的时候……
那是记忆中无比灰暗的一天。
池穆被送到医院时,已陷入重度昏迷,经院方气管内插管急救,昏迷状况也没有好转。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姚星辰的耳边充斥着池穆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
烧炭自杀,姚星辰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可能,池穆哥不可能自杀。
第二天,池穆被转送到其他医院,评估后次日给予高压氧舱抢救,每次一个半小时治疗,到第四次治疗后,奇迹似的可以举起手,并有了动眼的反应,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烧炭自杀,这是池穆给院方、老师、家人,以及好事的小报记者,留下的最后印象。
就连警方也这么说。
姚星辰不得不想起,他最后一次流着泪,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星辰,我是个罪人。
罪人……
姚星辰的脑海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她赶紧下床,找到自己的手机,翻找着池穆室友,也就是正在B大二院工作的毛峰,他的电话。
“毛峰,是我。”
“星辰啊,找我有事?”
“我想问你啊,你知不知道肖逸当年为什么在实习的时候中途离开了?”
毛峰有些为难:“本来我也不清楚,因为我是后调来B大一院的,但那天见到肖逸之后,我觉得你们说的什么加拿大的医院像是在撒谎,我就八卦嘛,问了一下我们院里的同事,的确有和肖逸一届的,我就打听了一下,当年肖逸离开的原因……星辰,你问这个干什么?”
姚星辰觉得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急急地问:“毛峰,你快说!”
毛峰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我还是不要传出去了。星辰你别为难我了。”
姚星辰说:“毛峰,你别跟我装傻,我跟肖逸什么关系你清楚,我们俩不比你亲近?你告诉我算不上八卦,你赶紧说!”
毛峰想了想,语气沉沉地说:“他被判刑了。”
判刑?
“什么?”姚星辰如遭雷击,“他家里人不是说他出国了吗!”
“兴许人家对外就这么说,嫌丢人,具体的我不清楚,我只听说是把人家车给点着了,纵火罪,判了两年缓刑三年。”
姚星辰挂断电话,呆呆地坐到床上去,目视前方。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日同学宴散场后,肖逸站在夜风中的样子。
他的头发比以前短了,手插着裤带,站在台阶上,看着自己,他的目光中,累积着时光堆砌而成的故事,复杂地看着她。
我走了,再见。
他说了告别的话,脚上却没有动。
那一天,他的踟蹰,他的停留,到底想告诉她什么?
而又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留?
姚星辰的脑海中瞬间都是关于肖逸出现时的记忆碎片,他孤寂的眼眸,身上穿着的道具白大褂,抢救陆烽火时看她的眼神,又眯起眼睛看陆立风时那一闪而过的尖锐……
这些碎片,在她的脑海中编织着、拼凑着,却无论如何也拼不起来。
姚星辰忽然想到了他工作的那家叫作“恐怖精神病院”的鬼屋,立刻拿起平板电脑百度了一下。
原来,他在里面扮演着恐怖的“解剖医生”,每日领着两百元左右的薪水,有时还要被观众游客打。
姚星辰记下了他的工作地址,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烧了别人的车,这个“别人”,是谁?他和池穆,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肖逸,只有肖逸能够告诉她真相,她一定要再见肖逸一面……
第二天一早,姚星辰对着镜子梳妆,准备去找肖逸。
她拍拍脸,修修眉毛,看着镜中有些浮肿的脸,有些懊恼。
陆立风洗漱利落,准备上班,一身清爽地来到衣帽间选领带,就看见某个女人正在对着镜子拍脸。
陆立风昨晚回来就沉着脸,似乎不太高兴,也不知为什么,姚星辰懒得问,两个人就一晚上没有说话。
他站在她身后选领带,修长的手指在不同颜色的领带上抚过,听到她拍脸的声音,不禁冷嘲热讽道:“终于知道自己浑蛋了?”
姚星辰拧着眉毛回过头来:“我这些巴掌应该拍在你脸上才对,要不是给你生孩子,我的脸怎么会肿成猪头?”
陆立风抬眼一看,她尖细的下巴不见了,脸上肉嘟嘟的,有点婴儿肥,但不至于很丑,淡淡地笑了笑:“猪头,好比喻。”
姚星辰剜了他一眼:“去去去,赶紧走,去研究你的古董去,看见你我就烦。”
陆立风也一蹙眉,转过来正面对着她:“姚星辰,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烦我什么?”
她总是说,看见你我就烦,这句话几乎是从小说到大。
陆立风记事以来,自己给人的印象不说是人见人爱,但也绝对有信心自己不是讨人厌的那一类,父母很少训他,兄弟姐妹跟尊重他,同事朋友也与陆立风相处融洽,偏偏在她面前,陆立风看到最多的就是排斥。
姚星辰用手掌在自己的身体上从上到下比画了一下,说:“烦你还需要理由吗?看见你我的儿茶酚胺就会分泌过量,由内而外地产生异常情绪,这是一种生理反应,就像你闻到柠檬和榴莲就受不了一样。”
陆立风挑眉,上前一步,忽然把她困在死角,脸低低地凑过来,极尽诱惑地说:“你确定,这种分泌物,不是荷尔蒙?”
他的唇凑得很近,几乎一低头就能亲到她,他说话的时候,有清晨刷牙留下的薄荷味,让她的大脑皮层忽然兴奋了一下。
姚星辰几乎是防不胜防地红了脸,想爆粗口,但为了宝宝忍住了,抑制着自己凌乱的心跳,强装镇定地说:“你……你要是再敢调戏我,我明天就用柠檬味的香水、榴莲味的洗发露,然后在你面前晃来晃去!”
陆立风立刻想到那两种味道的混合,整个人都不好了,皱了皱眉,放开对她的禁锢,抽出一条领带来,搭到脖子上。
“会不会系领带?”他问。
姚星辰一下子愣住了,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站在她面前,笑着问:“媳妇儿,你会不会系领带?”
那是大学时候的一场辩论赛,肖逸以傲人的口才与强大的气场被院里选中,去参加校级辩论赛,他被迫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一脸不习惯地站在她面前,有些委屈地求助她。
姚星辰猛地从那个场景里回过神来,收了收涣散的瞳孔,聚焦在他的身上。
陆立风看着她,本以为爱贫嘴的她会拒绝,没想到姚星辰面无表情地钩了钩手,对他说:“过来。”
陆立风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立在她面前,低下头。
姚星辰踮起脚尖,把领带在他的后颈上搭下来,交叠穿插,很认真地系起来。
丝绸摩擦的声音传递在封闭的衣帽间里,陆立风低头看着她的眸子,黑亮黑亮的,里面闪着光,而她的唇轻轻地咬着,脸上偷着一股难得的认真。
陆立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动,细小的声响在心脏里炸开,像是被人撒了一层跳跳糖。
姚星辰手上一收,一个漂亮的领带扣便打好了。
她抬头看着陆立风,忽然就变成了肖逸稚气未脱的脸。
“跟谁学的?你是不是给别人打过领带?”阶梯教室里,肖逸挑起眉毛,有些吃醋地问。
姚星辰大大咧咧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小时候给我爸打过。”
肖逸松了口气,看她的目光更加灼热:“完了……”
“什么完了?”
“你给我系了这么丑的领带,一会儿比赛,我一定会分心。”
“你分心个屁啊!有这么丑吗?我看看?”姚星辰重新把手搭上去,又调整了一下,却突然被他抓住了双手。
肖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表情变得异常认真,每次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姚星辰都会觉得很有压力,就像那一晚,他说要她负责的时候。
“因为我会忍不住联想到亲你的嘴。”
姚星辰有一秒钟的愣怔,推开他,给了一拳:“去你大爷的!”
肖逸邪邪地勾起嘴角,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挥了挥手,给她一个飞吻:“我上场了,太帅不要眨眼哦!”
肖逸说话的时候眼睛忽然变大了一些,有些滑稽有点萌,姚星辰被他的臭屁自恋逗笑了,转身,在观众席找了个位置坐下观战。
回忆只用一瞬,却总是永恒的。
姚星辰总是同病相怜地想,是不是真的有一种喜欢,已经喜欢到了即使得不到也没关系。
姚星辰想起那些画面,那些笑容,第一次隐隐约约地为肖逸感到心疼。
那个曾经扬言说,在医学院,池穆第一,我肖逸愿意第二的“有志青年”,那个在解剖室一待就待一天对着“大体老师”吃面包的肖逸,怎么会落魄至此?
陆立风摸了摸被打好的领结,对着镜子说:“不错。”
她温柔起来的样子,其实是很迷人的。
姚星辰心里正感慨万分,有些惆怅,淡淡地说:“快去上班吧,要迟到了。”
陆立风转过来看她弱弱的样子,喉咙有些发紧,突然抬手捧上她的脸,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动情的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姚星辰惊呆了,眨着大眼睛看着他。
陆立风看着她的肚子,欲盖弥彰:“Morning kiss。”
姚星辰什么也没来得及说,陆立风就转身出了衣帽间,仿佛刚才这亲密的吻,是再平常不过的礼节招呼。
陆立风摸了摸领带,穿上外套,拿起公文包的时候,突然就笑了。
如果刚才那样的情景,他吻不到她的唇……
今天一天的工作,都会分心。
到了那家恐怖精神病院,姚星辰把墨镜摘下一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平心而论,这家鬼屋是姚星辰见过的最负责任的鬼屋了。
为了突出废弃精神病院的恐怖气氛,连楼道里的台阶都被撒了灰土,墙壁上泼着红色的油漆,阴森森的,十分恐怖。
到了门口,“挂号处”的“小护士”正在睡觉,姚星辰把墨镜摘下来,小心翼翼地说:“美女,我想找一个人。”
小护士睁开眼,懒洋洋地说:“到我们这儿来都是找鬼的,没有找人的。”
姚星辰轻咳一声,摘下墨镜:“我是肖逸的朋友,他是不是在这儿工作?我要找他。”
小护士这才睁开眼,懒懒地打量了她一番:“欸?你不是电视里那个……那个……”
叫半天,小护士也想不起名字来,突然打了个响指:“你是不是《妻子的逆袭》里演小三的那个演员啊?叫姚……姚什么……”
姚星辰瞪了她一眼,又把墨镜戴上:“你认错人了!”
“哦……你要找肖逸啊?你是他什么人啊?”小护士的眼里有一丝藏不住的嫉妒和警惕。
姚星辰编谎说:“我是他女朋友。”
“我就知道。”小护士酸溜溜地说,“来找肖逸的都说是她女朋友,我不能都让进吧?亲爱的,我们这儿是收费的!”
小护士用水晶指甲敲了敲玻璃窗上的收费公告。
姚星辰见她这么不好说话,只能掏钱包抽出两张一百的拍在挂号窗口:“给我一张单人票!”
小护士收钱,给她找零,例行公事地说:“温馨提示啊,高血压心脏病孕妇禁止入内。”
姚星辰今天来的时候,特意穿了一件A字形的风衣,她的肚子本来就小,这样一藏,又戴了一条丝巾,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姚星辰淡定地说:“温馨提示?我怎么觉不出哪儿温馨啊?”
小护士指了指墙上血红的几个大字:“大姐,我们这里是精神病院,您当老年关爱中心哪!我们家的风格就是不温馨,只恐怖,您到底要不要玩儿啊?”
嘿,现在这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怎么嘴皮子这么利索?
姚星辰没时间跟她一般见识,拿着“病历本”推门进了鬼屋。打开病历本一看,上面写着:重度精神分裂并伴有被害妄想症症状。
姚星辰摇头,无奈地笑了。
一推门,恐怖的环绕声音效就在耳边响起,姚星辰从小就胆大,是那种看着鬼片都能睡着的姑娘,进了鬼屋,除了觉得有些黑,其他没觉得有什么吓人之处。
一个满脸是血的僵尸凑过来,在她耳边吹气,姚星辰淡定地说:“告诉你啊我手重,不想挨揍离我远点。”
僵尸果然退了回去,干他们这一行的,经常被吓坏的游客拳打脚踢,偶尔碰见个冷静的,觉得特省心。
穿过了恐怖电梯、太平间,姚星辰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在这些群魔乱舞的工作人员中,一个一个地寻找肖逸的身影,走了好多个房间,都没有肖逸的身影。
姚星辰后来才知道,肖逸由于是鬼屋里最不负责最面瘫的“鬼”,被老板安排在了最后一个房间,他只要站在玻璃房的解剖室里低头解剖,偶尔抬头看一眼游客就好,一战就要站一天,保持一个姿势。
这家鬼屋的老板不是没想过不用他,可是总是有好多胆小的游客会被吓晕,或是出意外状况,这种情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因为知道肖逸是B大医学院毕业的,急救常识非常熟悉,所以将他安排在鬼屋里,突发状况发生时他可以帮着解决,所以,肖逸的工资不仅比一般的演员高,而且只要站在玻璃里摆几个动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