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医护人员到达时,小火突然攥紧了男子的手。
陆立风看着姚星辰似乎认识这个人,努力回想了一下,再一打量,也觉得面熟,可他的面容就在脑海里搜索着,始终无法对上号。
小火的力气很弱,男子甩开她的手,她却又攥了上来。
陆立风见状,几乎是本能地上前,用力地握住男子的手腕,那目光是不容置疑的霸道,和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维护。
男子挣了一下,陆立风一用力,他没挣开,接着淡淡地看了陆立风一眼,抿抿唇,把手给了小火。
这过程只发生在一瞬,却让姚星辰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陆立风。
顽固,霸道,不同于平日里的“好欺负”。
姚星辰似乎感觉到了他对于陆烽火的那份爱和宠溺,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哥哥看到妹妹欺负时本能的维护,没有任何理智,也不分对错,只有保护。
真的没看出来,他的力气倒是蛮大,以前她一直把他当作文弱书生来看的。
男子随救护车离去,姚星辰和陆立风以及堂本三人驱车赶往医院。
车厢里,陆立风的面色不太好,堂本就更是了,而姚星辰始终皱着眉头,像是在犯疑虑。
“这个人,跟小火什么关系?”陆立风问堂本。
堂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搭在唇边轻轻碰触着,像是在捋清某种情感。
“应该是她喜欢的人吧……”堂本的声音很低很低。
“男朋友?”陆立风又问。
“不是,他们似乎认识好久了,我也是听小火跟我说的,几年前,她心脏病复发住院一阵子,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陆烽火还在读高三,是个活泼又外向的女孩。
陆烽火喜欢住院,却不喜欢见到那个每天来查房的医学院实习生。
自小,家里人也都惯着陆烽火,要什么给什么,尤其哥哥陆立风,他说,只要她听话,他就能让小火过着像公主一样的生活,可高三的她实在不想大早起去上早自习,就装作心脏病复发住院缓几天。
陆烽火从不觉得自己娇生惯养,她觉得自己热爱生活,并且活得精致。比如说,在病房里摆上她爱听的CD和音响能够驱赶烦闷,各种鲜花又能消除医院里的消毒水味……
可医院里的人可并不打算惯着这位大小姐。
护士长给小护士们开了个小会,指派一个人去负责和这位大小姐沟通。
“我可不去,人家有钱想把VIP弄成什么样是人家的自由。主要是她哥哥长得太帅了,我还指望着在我未来小姑子面前拉一票呢!”
“有钱怎么了?”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走了过来。
“小肖啊你来得正好!”护士长终于找到了救星一般,拉住医生的胳膊,“你是咱们院里最招小姑娘喜欢的实习医了……”
话还没说完,有个小护士就插了一嘴:“除了我家池穆!”
肖逸的眼睛冷冷地扫了过来,小护士招架不住,赶紧改口:“你最帅,你最帅!全B大一院你最帅!嘿嘿!”
肖逸的脸顿时漾起了笑容,妖冶一笑,伸手点了点小护士的鼻尖。
“这还差不多。”
小护士羞涩地低下头去,笑了。
肖逸正了正自己的白大褂,收起脸上的玩笑,提高了声音,一本正经道:“不用你们说,我早就想教训教训这个公主病了,隔壁病房的张阿姨跟我反映多少回了,她当这里是自己的闺房?还放音响,嗬。”
“鼓掌!”护士长笑容可掬地看着他,“庆祝我们肖逸挂帅出征!”
肖逸勾起唇角,自负一笑,在小护士们期待的目光中,走进了陆烽火的病房。
陆烽火正听着迈克尔·杰克逊,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信步走进来,关掉她的音响就往出搬。
“你干什么!”陆烽火哪里见过光天化日之下偷自己东西的,怒喝一声。
“美女,你这音响效果挺棒,我在负一楼停尸间都听见了,尸体们跟我说,想借来用一用,他们在阴间和MJ经常搓麻,缺背景音乐。”
陆烽火一下子火了:“你谁啊!凭什么动我东西!”
肖逸抖了抖自己的白大褂:“看不见吗?心外医生,你的救命恩人。”
陆烽火气坏了,当即站起来,光着脚跑过去,站在肖逸面前,矮了一头,气势上却毫不逊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大学没毕业的实习医生!你再动一下我就告诉我哥!”
肖逸抱着音响转过身来,俯视着她,特意动了一下,目色一凛,危险地眯起眼睛,将她的话改装了还给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高中没毕业的装病逃学生,你再把医院当成自己家给我作,我就把你装病的事告诉你哥!”
“你!”陆烽火竟无言以对,心虚加生气,在地上直跺脚!
肖逸低下头,看着她赤裸的双足,淡淡地收回目光,抱着音响离开了,临走前,却留下一句叫陆烽火莫名心跳的话。
“把鞋穿上,着凉。”
“男朋友?”陆立风问。
“不是,他们似乎认识好久了,我也是听小火跟我说的,几年前,她心脏病复发住院一阵子,那个时候这个人在医院实习,两个人不知道怎么认识的,小火……很迷他……”
陆立风握着方向盘,转头看向副驾驶上异常沉默的姚星辰。
姚星辰感到了他的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转过头来瞟了他一眼。
“看我干吗……”她问。
“你心虚什么?”陆立风收回目光。
“心虚?你确定你是在说我吗?我心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虚了啊?”
陆立风沉默两秒:“那个人,你认识?”
“……认识啊!”姚星辰轻飘飘地回答。
陆立风没有表情,也不说话了。
后座的堂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当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说:“对了,小火说,那个人曾经夸过她,说她的眼睛很美,像他深爱过的一个女人。”
陆立风没说话,姚星辰的表情倒是有几分微动。
堂本拍了拍陆立风的座位,恨恨地说:“陆哥,你听听,说这话的是不是百分之八十都是感情骗子?多么老土的泡妞手段啊!还你的眼睛很美……像我深爱的女人……我呸!他当自己是杨过吗?”
医院到了,陆立风把车子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姚星辰是从来不和堂本站在同一战线的,此时却撇嘴点头怒赞堂本:“对对对,我看也是!”
“是吧是吧!”堂本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使劲儿拍了拍姚星辰的肩,“我就知道咱俩有共同语言!”
“嗬……”一直不说话的陆立风却冷笑一声,车一熄火,他便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地下停车场的光线有些暗,他的五官就看起来更加深邃,一双墨色的眼睛在她的眉目间扫过,最终停留在她的眼睛上。
姚星辰被他看得浑身不知在,脖子一缩,向后靠了靠。
“干吗又看我!陆立风你这样特别像变态你知道吗?你去那恐怖精神病院演变态僵尸脸上都不用化妆。”
陆立风微微侧头,疑惑的将眉头锁起来,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不会,他说的那双眼睛,是你的吧?”
“啊?”堂本也惊讶了,赶紧从后座跳起来,趴在座椅上距离姚星辰很近,仔仔细细地看着姚星辰的眼睛。
姚星辰僵硬了几秒,突然露出一个比姚明还难看的囧笑:“哈——瞎说!小火可是单眼皮!”
堂本连连点头:“对对对对,小火单眼皮!咱家星星是大双眼皮,一点都不像啊!”
陆立风冷笑了一下,与他对视着,那笑容笑得姚星辰后脖颈发凉,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一字一句地说:“陆立风,看来我要灭你的口了。”
陆立风心照不宣地笑了,不再说话,推门下了车,三个人从停车场里出来,她和堂本跟在他身后,往医院走。
每次跟在陆立风身后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气场的关系,姚星辰都觉得自己是跟着他去杀人的,而且是去灭门。
陆烽火没什么大碍,躺在病床上闭目休息。陆立风和堂本坐在床边守护着她。
姚星辰对这个小姑子不感兴趣,连关心的话也没说,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就悄悄溜出去了。
医院的走廊很长,很明亮,姚星辰一眼望到头去,也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走了一段,她看到了一个安全出口,安全出口是楼梯间,走廊里安静极了,一走一过,能够听到窸窸窣窣的包装纸剥开的声音。
姚星辰停住脚步,退回去,手搭在安全通道的门上,轻轻地推开了门。
“吱嘎——”
随着门声响动,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下来。
姚星辰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抱着肩膀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正坐在楼梯台阶上,长腿弯曲,咬着一块德芙,巧克力的包装纸退到了一半,他却只咬了一小口,还带着整齐的牙印。
肖逸,池穆的大学同学兼室友,一个曾因颜值高在医学院里叱咤风云的校草级人物,现在想想,竟觉得当年读书时也蛮有趣。
肖逸在B大女生心中是个极其招人喜欢的角色,可在姚星辰面前,就是个痞子。
一想到这里,不禁觉得那段时光,有几分褪了色,有几分却仍旧鲜活。一时间,复杂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涌着,想来对方也是一样。
肖逸也抬起头来看着她。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对视了大概有十秒钟,忽然不约而同地笑了。
肖逸还是酷酷的,带着一点坏,不太靠谱的样子,除了脸上俊俏的棱角清晰深刻,皮肤也没有上学时候嫩了之外,没什么变化。
肖逸看了看她,拍拍身边的楼梯,咬了一口巧克力。
姚星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身上还来不及脱去的鬼屋道具——染血白大褂,嘲讽地笑了。
“你妹的……不是说你在新加坡克布金肾病医院当外科医生吗?”
肖逸苦笑着摇摇头:“克布金肾病医院不就是恐怖精神病院?”
姚星辰一愣,克布金肾病……恐怖精神病……
姚星辰一拍脑门:“我去!差点忘了你老家是陕西的!”
肖逸笑了,摇摇头,吃巧克力。
“怎么了,饿极了胃病犯了?”姚星辰问。
“嗯,早上忘了吃。”
姚星辰也是因为出事了没吃午饭,一见他吃巧克力,也摸摸自己的肚子,肚子里顿时发出一长串的咕噜声。
“你也没吃?”肖逸看着她,似笑非笑。
“我是孕妇啊,容易饿。”
肖逸愣了一下,眼中有几分复杂划过,很快便一闪而逝,把手里吃了一半的巧克力递给她。
“给。”
姚星辰看着那还带着他牙印的巧克力,与肖逸对视了一眼,接了过来,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肖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吃巧克力的样子,忽然低下头,手肘压在膝盖上,搓了搓手,淡淡地说:
“怎么,做了双眼皮?”
姚星辰吃巧克力的手一顿,随即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嘴真欠!干吗说出来!人家这是工作需要,我们这行都微整,看来,我要灭你的口了!”
肖逸的头被她推得一晃,半边脸转到一边去,笑了。
B大一院病房里,陆烽火慢慢睁开眼睛,堂本、陆立风都坐在病床前,堂本在削苹果,陆立风站在窗边抽烟。
“臭丫头,醒啦?”堂本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陆烽火慢慢地坐起来,睁眼就找肖逸:“堂本,肖逸呢?”
“不知道,没看见。”堂本面无表情地低头削苹果。
“你给我把他找来,我要见肖逸。”陆烽火推了推他的肩膀。
“我真不知道,他可能早走了,人家看都没看你。”
“我要见肖逸。”陆烽火冷冷地说。
“他没走。”正在抽烟的陆立风转过身来,看了看陆烽火,又看了看堂本,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柔声说,“阿本,你去把他叫来吧!”
“哦。”堂本暗暗的吸了一口气,站起来。
陆烽火看着他手里削好的苹果,伸手要。
“咔嚓”,堂本咬了一口,递到她面前去:“还要不要了?”
陆烽火看着上面的牙印,嫌弃地往后缩了缩:
“女孩子只吃自己男人咬过的东西。”
堂本“嘁”了一声,收回苹果:“本来就不是给你的!”
走廊的这边,姚星辰正吃着巧克力,堂本就走了过来,惊讶地看着两人:“哟,你们俩原来在这儿,真认识啊?”
“找我们什么事啊?”姚星辰把只吃了一口的巧克力又塞回肖逸手里,站起来,拍拍屁股。
堂本对肖逸说:“这位,我们家小火找你。”
肖逸也站起来,把最后一口巧克力吃光,包装袋塞回兜里:“我没时间,先走了。”
肖逸说罢就出了安全通道,往电梯里走,堂本跟在身后,伶牙俐齿地较着劲:“这位肖……我看你不乱扔垃圾的分上暂且判定你是一好人,你跟陆烽火什么关系我不管,但她要见你,你就这么走了,也太对不起她了吧?”
肖逸停住,转过身来看着堂本,拧眉:“我对不起她?我是她买来的心脏起搏器吗?她想见我就见?”
“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不可爱呢?”堂本也走过去,矮肖逸几厘米,看着他,“小火是因为想见你才进了你的破鬼屋的……”
肖逸打断他:“这种行为或许在你眼里是勇敢,在我这儿,就叫脑残。”
姚星辰听着想笑,但突然看见陆立风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肖逸,姚星辰就收了笑容,上前打圆场去了。
“你看你,就看一眼怎么了?你就是轴!”姚星辰走过去,那语气就像是哄小孩一样,几分嗔怪,几分玩笑,看着肖逸。
肖逸的目光闪了闪:“我轴?”
“可不是?老早你就轴,脑袋瓜不转个儿,让你进去看看美女,你去就得了,扭扭捏捏的,人家怎么你了?让你去你就去,何况人姑娘还生着病呢!”
“我……”肖逸被她损得不知怎么还嘴,突然掉转头,往陆烽火的病房走去了。
堂本奇怪地瞥了姚星辰一眼,竖起大拇指:“嘿,真听你的话他!女侠气场果然不一样。但我还是得告状。”
“告什么状?”姚星辰问。
堂本走到陆立风身边去,一脸奸细相,告密:“陆哥,他们俩吃一块巧克力。”
陆立风的脑海中浮现出陆烽火说的那句“女孩子只吃自己男人咬过的东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进了病房。
陆烽火的主治医生兼陆立风好友毛峰正在病房里,给小火检查。
毛峰见几个人进来,挨个儿扫了一遍面孔,忽然一愣。
“姚星辰?是你?”
“毛峰?”姚星辰立刻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圆片眼镜的小个子医生。
毛峰越过她再看看另一个人,差点没哭了。
“老四……”
“峰子。”肖逸的目光闪了闪,也很惊讶。
下午三点,早不早晚不晚的时间,饭店里没什么人。
毛峰换了一身衣裳,脱了白大褂瞬间土气了许多,但小眼发光,看起来很精神很亢奋,他的左边坐着姚星辰、陆立风夫妇,右手边坐着堂本和肖逸,五个人要了一箱啤酒,围坐在饭桌前,气氛不太热烈,但好在有毛峰这个话痨撑场面。
“哎呀我地乖乖,真是太巧了,没想到星辰你嫁给了陆立风,有福气。陆立风是我在大学时参加社团认识的,我们俩到现在也经常出来喝酒。但是肖逸你这个臭小子,医学院当了四五年的室友,你毕了业就没信儿了,有没有良心!罚酒!”
肖逸看得出也挺高兴的,端起酒杯仰头干了一本,放在桌子上:“你胖成这德行,我在街上铁定认不出你。”
“哎呀过劳肥!咱们学医的工作性质你也不是不知道,通宵、值班、查房、手术,手机得放枕头边儿,我前天还跟我媳妇说,有一天我死了,不是猝死就是手机辐射得脑瘤,做医生,太苦了。老四,你现在在哪儿混呢?”
老四是寝室里的称呼,池穆生日最大,是老大,肖逸比其他三个室友小一岁,外号老四。
肖逸没等说话,姚星辰就接了过来:“他现在在新加坡呢,混得不错。”
肖逸看了姚星辰一眼,低头打了个酒嗝。
陆立风始终注视着姚星辰。
“新加坡啊?那不错啊!哪家医院啊?”
学医的很少转行,基本脱离不了医院,毛峰就顺理成章地问。
肖逸笑着看向姚星辰,看她怎么吹下去。
姚星辰这下犯难了,总不能说“克布金肾病医院”吧?根本没这么个地方啊!
这时,姚星辰正为难,右手边那位,开口了。
“我听肖逸说是Alvernia。”陆立风说得一口标准的英文,不急不缓地替她作掩护。
姚星辰英语不好,不知道是什么。
肖逸接过来:“没错,新加坡安微尼亚山医院。小地方,你可能没听说过。”
“哎呀妈……没听过,不过老四你真牛!新加坡好地方!”毛峰竖起大拇指。
姚星辰松了口气,感激地看向陆立风,陆立风却别过头去,看窗外的夜景。
按说上学的时候,毛峰这个人,姚星辰是不怎么喜欢的,虽说他是池穆的室友,但却是一个特别事儿的男生,谁的袜子扔他床上了,谁吃饭不埋单了,他都有一个自己的账本,没事儿就爱拿出来说,特别小家子气。
但你知道,有些小毛病的人,你虽不喜欢,他却把着一段与你在旧时光的胶卷,一旦几年后,再想再见,都是亲,格外亲。
看来毛峰一直没变,上大学时的趣事儿翻出来,姚星辰和他们不同校,却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当然,姚星辰上大学时总往池穆他们寝室跑这种事儿,毛峰没当陆立风的面提。
“我记得老四上学那时候嘿,特抠,在我们整个寝室楼都出了名了。老四你承不承认你抠?”
肖逸单手攥着酒杯搭在桌子上,脸红扑扑的,腼腆地笑着,点点头:“承认,承认。”
毛峰说:“你们大学寝室都抽烟吧?”
堂本说:“抽啊,我们寝四个都抽。”
陆立风说:“我也是被带的。”
毛峰说:“我们寝室除了池穆都抽烟,我们仨烟民一到月底伙食费花光的时候,就开始蹭烟,这位,就这位。”毛峰指了指肖逸,“我们老四,跟我们玩心眼儿,我一看他掏出一盒烟,就问,还有没有了给我一根?这货抽出一根叼嘴上,跟我们说,没了,然后‘唰’!把烟盒扔垃圾桶里去了。我们其他人一看,也就不要了。后来每次看他拿烟盒,每次问他,他都说没了,然后往垃圾桶扔。我们就觉得不对劲儿,结果有一次,这货把烟盒扔了,出门了,他一出门,我们几个一个箭步就冲到垃圾桶去了,一翻出来,那烟盒里还有两根!”
姚星辰笑了:“我也是醉了啊肖逸……你不会趁他们不注意再把烟盒捡回来吧?”
肖逸也笑着,似乎在回忆那段时光。
毛峰接着说:“这把我们给气的!我们俩被欺骗的烟民就去翻老四的枕头,你猜怎么样?枕头里全都是烟!”
“哈哈!”姚星辰笑,堂本也忍不住笑了。
毛峰说:“这小子不仅会睡妞,还会睡烟!”
几个人聊着聊着,边喝边吃,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堂本和毛峰越喝话越多,爆了好多料。姚星辰也是才知道,原来陆立风上大学时也是个人物。
“我不信。”姚星辰笑着用筷子敲酒杯,馋酒也不能喝。
“真的。”毛峰不知道姚星辰从小就认识陆立风,说,“你那时候老跟池穆混,可能被他的光芒给蒙蔽了,你不认识陆立风,你们家陆立风,那在B大也是众星捧月的男神。”
姚星辰偏头对陆立风笑着说:“小古董,其实你大可不必处心积虑地找一水军来给你刷话题,你瞧瞧你找这位,脑袋大脖子粗一看就是一五毛党!哈哈!”
陆立风淡淡地笑着,喝自己的酒,偶尔看一眼她红扑扑的脸,不说话,倒是看得她心痒痒的。
毛峰不乐意了:“谁是水军?别说考古系,就是我们医学院那几个恐龙,也有喜欢陆立风的,星辰你是捡到了宝。我记得当年有人在学生会主席竞选时提问,说:‘你们学考古的不过就是挖土、指挥农民挖土,上穷碧落下黄泉,是最低层的知识分子。’我记得当时陆立风一句话就让女生们尖叫不已。原话怎么说来着?”
毛峰看向陆立风。
陆立风淡淡一笑:“我给忘了。”
堂本是后援会小队长,举手抢答:“我记得我记得!我们陆哥特平静地说——B大出来的考古人,必定是理论科学家、方法论者、技术人员和管理者。”
“哎呀妈呀对对对,就是这句!”毛峰和堂本碰了碰杯。
一场校友重聚宴,毫无悬念地喝醉了一桌人。酒过、情过、校门口的行李箱滑过,都是比这酒精还要醉人的引子,是时过境迁也让人难以割舍的纯粹年华。
酒散,堂本和毛峰一起回去了,姚星辰、肖逸、陆立风三个人一起出了饭店的门,夜色如水,灯火阑珊。
“我开车,送你回去呗!”姚星辰大方地说。
肖逸摆了摆手,看看坐进了副驾驶的陆立风:“不方便。”
怎么说她和陆立风的关系呢?姚星辰满不在乎地道:“没啥不方便的,走吧!”
肖逸很坚持,手插在裤袋里,站在台阶上看她。
“我走了,再见。”他说着,却没动。
姚星辰愣了一下,这才机械地点点头:“啊,走吧……”
谁也不问,谁也不说,没有寒暄,甚至连彼此的联系方式都不必留一个。
肖逸定定地看着她,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身,走进了夜色中。
姚星辰沉默着,看着他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背影,心头莫名地划过一丝酸楚。
往事如风一般吹过。
“姚星辰!你他妈给我下来!你在这儿喊池穆也听不见!”那时的他穿着黑色夹克,利落地跳上了升旗台。
他的眼眸阴鸷、偏执,带着那么一点丝丝缕缕的疼惜。
“池穆!我这辈子!非你不嫁!”
那天夜里,不肯放下酒瓶子的她,她被肖逸带回了寝室。
她收到了池穆的短信,就把手机一扔,狠狠地搂住了肖逸的脖子……
老旧的上下铺床板被他们弄得吱吱作响,肖逸疯狂地回吻着她,带着不顾一切的霸道。
冲破她的骄傲,她疼得哭了,又笑了。
有人说,女人上床之后,就有了感情。
而姚星辰却觉得,她什么都没有了。耳边只有肖逸的呼吸和浓浓的酒精。
他压在她的身上,做了那个令她破茧的人,却把自己也缚了进去。
从没有一个女孩子,像她一样,令他痴迷。
有人曾对肖逸说,哥们儿,差不多的了,姚星辰这种女孩儿,你就得像池穆那样吊着她,你越是宠着她,她就越看不见你。
肖逸只说了三个字。
我愿意。
还记得那天晚上,一切都恢复平静之后,肖逸趴在她的身上,怜爱地摸了摸她额间被汗水黏住的发,抵在她的额头说:
“有没有看过《小王子》?”
姚星辰闭着眼,不看他,眼角落下一行泪,摇摇头。
肖逸也闭上眼睛,轻轻地说:
“一旦你驯服了什么,就要对他负责,永远地负责。”
“姚星辰……”
“你要对我负责。”
姚星辰回到了车里,坐进驾驶室,没喝酒的她理所应当地成了陆立风的代驾。
一车的酒味。
“嗬。”姚星辰一边发动引擎一边开玩笑,“你可比车载香水威力大哈,仅仅把你放这儿五分钟,一车厢都是你的味儿!”
陆立风在副驾驶坐着,头仰着,一只胳膊搭在眉眼上,只露出了鼻尖和下颌,轻轻浅浅地呼吸着。
听她这样说,陆立风也苦笑了一声,声音懒懒的,还有点嘶哑:“姚星辰……一车厢都是你的味儿……一车厢都是……”
一车厢都是你的味儿……
“我好烦……”
姚星辰愣怔了一下,然后用手拍了拍陆立风的肩,他一动不动,只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姚星辰小狗一样闻闻自己的胳膊,再嗅嗅自己的双肩头,就差闻脚了,狠狠地一推他的肩膀!
“喝多了吧你!我哪有味儿!”
真是嘴欠,醉成那样了都不忘还嘴损她。
姚星辰这样一推,手臂一送,陆立风左边那只垂着的手忽然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姚星辰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被他死死地攥着!
干吗?借醉耍流氓啊?她姚星辰可不吃这一套。
没想到醉了的那位眼都没睁,使劲儿握住她的手腕,哼哼唧唧,懒懒地说:
“别动手动脚的……”
“我动手动脚的?真是贼喊抓贼!你给老娘松手!”
陆立风的手一张,放开了她,姚星辰把手缩回来,搭在方向盘上,开车。
夜色深沉,霓虹闪烁,繁华的B市,依旧车水马龙。这都十点多了,姚星辰有些犯困,没什么解乏的,索性跟他聊几句,打发困意。
“你妹妹今年大几了?”
陆立风挺直身,把脑袋歪向靠窗那一头,闷闷地回答:“大四。”
“哦,马上毕业了啊!这孩子性格比较孤僻啊?”
“以前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事啊?”
陆立风没回答,好像也困了,睡着了。
姚星辰把车子打了个晃,车身剧烈地动了动,陆立风头磕在玻璃上,“砰”一声。
姚星辰一见陆立风揉着头,缓缓坐起来,眼睛有些泛怒地看着她,立刻心虚一笑,说:“哎哟,实在不好意思,开路虎有点适应不了它的稳重。”
陆立风不跟她一般见识,抱起肩膀,头朝着她的方向歪着,像是靠在了她的肩上一般。
姚星辰把肩膀往回收了收,与这个被自己打上“私生活混乱”黑名单的男人保持距离。
“困啊,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家了。”姚星辰继续没话找话。
“我说,你钻戒还没给我买呢吧?马上办婚礼了。”
陆立风说:“拿我卡去,喜欢就买。顺便帮我挑一个简单的。”
“主意不错,我就喜欢大钻石。”
“肤浅。”
“谢谢。”
陆立风勾了勾嘴角,闭着眼,淡淡地说:“以后出门带几块巧克力,不要总吃人家的。”
姚星辰觉得这男人真是神了,他怎么知道她吃了肖逸的巧克力?
“没事儿。”姚星辰大大咧咧地说,“我跟肖逸那关系……”
“什么关系?”他慢慢坐直了身子,睁开眼,注视着她。
聊天嘛,姚星辰也没想太多。
其实现在想想,人都说夫妻之间比较亲近,无话不谈,也可能是姚星辰朋友少的关系,自从和小古董领证之后,彼此同舟共济,异常和谐,她的潜意识里自然而然地觉得,小古董在她的安全范围内。
什么是安全范围之内?就是既对她没有所图,又是个守口如瓶的内向人,所以和他聊天,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而且今天见了肖逸,姚星辰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受,这种感受压在心里也是难过,不去说出来,找个人倾听。
姚星辰说:“什么关系……要说我和肖逸吧,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萧亚轩那首歌叫什么来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
陆立风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直接点,前任。”
“不是不是,我跟他没在一起过。”
陆立风忽然有一瞬间的轻松,合上眼,哼了一声。
“嗯。”
“但是我跟他上过床。”
陆立风的眼睛猛然一睁,看向前方。
如果是一般的夫妻,这话能这么唠吗?显然不能。但姚星辰觉得,他与陆立风之间不存在正常夫妻间的吃醋啊、嫉妒什么的,所以跟他说了,也无妨。
“池穆你知道,你也看得出来,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他,那个时候他是我妈妈请来的家教,帮我暑期突击模拟考的那种,我见到他第一眼,我就觉得我这辈子会嫁给他,你说,女人的第六感多准。”
陆立风“嗤”的一声冷笑,转过头去,对着窗外。
姚星辰看了他一眼,说:“你不笑话我,我和你结婚不叫嫁,叫将就,叫临时安身,要不是你私生活混乱,我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一步吗?”
以前陆立风最不爱听的俩字是“处男”,这回好了,“处男”俩字姚星辰以后是绝不会用来形容他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句不离嘴边的“你私生活混乱”。
处男,私生活混乱。怎么他在她眼中就一定是两端呢?怎么就不能是个正常的标签呢?
陆立风不愿意跟她计较,但还是苦笑着摇摇头,眸光闪闪,带着酒醉,看着她:“姚星辰,跟着我,你成了什么下场?嗯?”
姚星辰觉得自己用“下场”二字的确不太合适,这些天但凡是她想吃的,就没有不到嘴边的,陆立风都跟着,即使他最讨厌吃蒜,也陪她吃韩国料理。她喜欢的包包,陆立风眼都没眨给她划了卡……
尽管心里明白,陆立风也不算那么次,但嘴上还是硬撑着损他的。这是习惯,也是毛病,从小落下的病根,没办法。
姚星辰轻咳一声,抻着脖子回答:“谁?是谁!是谁让一个孕妇饿晕在大街上的?又是谁?让一个孕妇拍了一天的婚纱照没吃午饭,去抢别人的巧克力吃的?不是你吗?”
陆立风说不过她,笑笑不出声了,跟一个女人掰扯你对她有多好,那都是白扯。
“你继续,继续你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的语气酸酸的,姚星辰可听不出来。
“上回书说道,我暗恋池穆,非他不嫁。”
“直接说后面的。”陆立风听都听腻了。
“然后我上了大学就去他们学校找他,肖逸是池穆的室友……”
大一那年。
“姚星辰你又来啦?”上大学时的毛峰总是用话语挤对姚星辰,觉得她一个小姑娘,总是跑到隔壁学校的男寝,实在是烦。
“毛峰,我昨天逛街,看到一副护腕,想着你爱打羽毛球,就给你买了。你试试。”
她献宝一样拎出一个包装袋来给毛峰。
毛峰特爱贪小便宜,一看就乐了,嘴咧到耳根:“耐克的啊!多少钱啊我给你!”
“提什么钱,你是我毛峰哥啊!”
“好妹妹!常来玩,有空哥哥带你打羽毛球。”
以此类推,姚星辰为了经常来池穆的寝室照顾他的生活,逐一收买了他的室友,就连楼下老大爷都用一箱老干妈制服了。
唯独一个人,肖逸。
肖逸总是不爱搭理她,和一开始的热情不太一样,冷冷淡淡的,有时候姚星辰主动说句话,他都不回答,十分尴尬。
有一次姚星辰恰好听见肖逸对池穆说——
“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姑娘,就别让她对你好。”
池穆问:“你什么意思?”
肖逸说:“因为以后,我要对她好了。”
大学男生说话天真,还带着点幼稚,却很纯粹。
从某天开始,肖逸突然经常去罗京戏剧学院的跑步,给她送早餐,攒钱给她买零食,所有人都知道,肖逸喜欢姚星辰,从来都是玩玩的肖逸,这次是认真的。
“肖逸,别买东西给我了,我们不可能。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池穆也这么跟你说过吗?”肖逸慵懒地笑着,迎着阳光,很帅气。
“是,池穆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过我。”
“那你不还是一样对他好?”
姚星辰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他。
“所以我肖逸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用有压力。”
怎么会没有压力?
那时候池穆、姚星辰、肖逸,还有一群狐朋狗友,经常在一起玩,所有人都说:“姚星辰,你快收了肖逸吧,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游戏也不打了,妞也不泡了,天天泡图书馆,做兼职,给你攒钱呢!”
每到这个时候,肖逸都会特不可一世地说:“我愿意。我媳妇以后总会是我媳妇。”
姚星辰说:“肖逸你他妈胡说,谁是你媳妇!”
肖逸嬉皮笑脸地往她肩上一搂:“我是你媳妇!”
姚星辰有压力,而且压力很大,当你什么都不能给一个人的时候,偏偏他一直在付出,这就让人很为难。有一次,她对肖逸说:“肖逸,我们谈谈。”
肖逸刚从解剖室出来,叼着面包,雷打不动的固执,含糊不清地说:“你这种人,除了恋爱,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故事讲到这里,姚星辰笑了,是苦笑,是自责的笑,陆立风靠在座位上不说话,偏头看了她一眼。
“我就是个浑蛋,真的,陆立风,我做那事儿,不比你对我做的那事儿强多少。”
池穆和梁美仁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她拿着酒瓶子去升旗台撒酒疯,肖逸把她拽回了寝室。
池穆在酒桌上,其实是就看出来姚星辰的伤心和极端了,很担心。
在寝室里,她收到了池穆的短信。
池穆是个善良的人,他那么好,就连拒绝她的话,都一遍一遍地说得那样委婉,可是这一次不同,他有了心爱的女人,他要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星辰,感情的事,不能将就,就连肖逸爱了你那么久,你都无法和他在一起,不是吗?祝你找到对的人,如果你还是继续对我好的话,不要在美仁面前出现了。”
最后一句话,姚星辰浑身的气都提了起来,疼,连呼吸都疼,疼得她屏着气,轻轻地喘息,一低头,眼泪就掉下来了。
卑微,为什么爱,会让人变得这么卑微,为什么爱,又让人变得如此决绝……
好疼,心真的好疼,又觉得自己好贱,好贱,好贱!
没错,她就是贱!努力了三年!他都像块石头一样,雷打不动,最后一句不要再出现,将她的感情,斩草除根。
姚星辰扔掉手机,抱住正替她擦脸的肖逸,亲吻了起来,肖逸一愣,也疯狂地回应。
她当时竟然有一种龌龊的想法,她想,如果她真的和肖逸在一起了,是不是还能够不惧威胁地留在池穆身边?
肖逸在冲破她的时候,她的疼痛,让他有一瞬间的喜悦,他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顾及她的不适应,疯狂而猛烈,唯恐她会后悔一样。
事后,肖逸说:“姚星辰,你得对我负责。”
因为她驯服了他,驯服了那个不靠谱的肖逸,使他成为了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姚星辰清醒过来以后,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和自私。
她摇了摇头,决绝地冷笑说:“肖逸,千万别当真。”
她至今清楚地记得肖逸当时的表情,无法言说。
女人对自己第一个男人会没有感情吗?有,一定会有。
女人的心里,往往不只一个男人,可能会深爱一个,也可能会同时怀念着一个,只不过怀念的这个不及深爱的那个给你的伤害重,就被踢到了第二顺位。
姚星辰说自己不能对肖逸负责的时候,吞咽了一下,眼里有丝丝伤感冲破岁月溜了出来,苦笑。
陆立风听着,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胸腔却一起一伏,像是压抑着频率,不似刚才的呼吸那样清浅。
“姚星辰。”陆立风淡淡地叫出她的名字。
“嗯?”
“我们不要办婚礼了吧。”
“为什么?”
“在所有亲人和教父面前说谎,不觉得可笑吗?”
“我也觉得,我和家长们说,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折腾不起,孩子生下来再补办,你说得对呀,没必要丢人丢到国外去。”
陆立风闭着眼睛,睡着了。
姚星辰把车子停下,扶着他上了楼,陆家父母还没有睡。
“星星啊,你们俩快点休息吧,好好照顾立风。”何琳说。
“阿姨,你来吧,我不会照顾人,而且我还得回家呢!”
“你就在这儿住呗!这都几点了!回什么家!新房都准备好了!”
陆立风搂着她的肩膀,捂住她正要说话的嘴,醉意地笑笑:“姚星辰,不会照顾人,得学……”
“你这个……”姚星辰在陆立风他母亲面前也不能骂人,直好扶着他进了卧室,“阿姨,他喝醉了,我来治他,您放心吧!”
清晨,盛夏的晨光带着几分侵略性的刺眼,照进房间。
窗子开着,清新的风刮进来,吹散了房间里仅剩的酒气。
这一晚睡得……好累,浑身酸痛。
陆立风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对劲。
他的双手被什么东西一圈又一圈绑着放在腹间,陆立风立刻皱起了眉头,仔细一看,竟是一条丝袜!
陆立风本来浑浊的大脑轰地一下就炸了!翻了个身坐起来,可能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浑身的肌肉一牵扯,就隐隐作痛,而他的脖子,也落枕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陆立风怎么也想不起来,只隐隐约约地记得,他被她搀扶进了卧室。
然而此刻哪还有姚星辰的影子,她今天有戏要拍,估计一大早就去片场了。
陆立风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丝袜,回忆了一番,不禁失笑。
他拿起手机,躬起身子,用一种及其诡异的姿势拨通了姚星辰的电话,没想到她的手机铃声就在客厅响了起来。
原来她没走?
姚星辰躺在沙发上,接起电话:“喂,干吗?”
两个人就隔着一堵墙,互相打电话的声音都听得见。
陆立风笑着命令道:“你给我进来。”
姚星辰也半梦半醒地笑了:“小古董,昨晚睡得怎么样啊?我睡得可不好,你一会儿要喝水,一会说太热,逼得我不得不对你上刑,你不是说,我不会照顾人得学吗?我学得怎么样?”
“很好。”陆立风不怒反笑,“你怎么没去片场?”
姚星辰有一丝烦躁:“别提了,男主角痔疮需要动手术,要等一些日子,我的戏基本都是和他的对手戏,他要是迟迟不能演,等我肚子显怀了,就穿不了露脐的校服了。”
陆立风冷笑道:“什么烂戏,高中校服哪有露脐的?”
姚星辰起身,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洗手间走:“不跟你说了,我收拾收拾要回家了。”
姚星辰挂了电话,拧开水龙头,低头接水洗手。
洗完了手甩甩水正要拿毛巾,这么一抬头的时候,就看见陆立风斜倚在洗手间门口,身形修长,面容闲逸地看着自己,而他的手里,正扯弄着一条丝袜,已经解开了,在手里把玩。
完了,来报复的。
姚星辰转过身去,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笑脸。
“嘿嘿,早啊!”
“早啊……”陆立风双手扯着丝袜的样子,比那天在更衣室里拿皮带的样子,还要魅惑。
姚星辰咳咳两声,转移话题:“咳咳,那个……今天咱们俩该和老人们商量不办婚礼的事了,你还记得吧?”
“记得。”陆立风含笑望着她,瞳眸墨黑,仿佛正在盘算,是绑她手合适,还是绑她的腿好玩一些。
“记性挺好……”
“好着呢,我还记得,你昨晚脱下丝袜后狠狠地踹了我两脚。”
“嘿嘿,你昨天被绑上躺在床上不停地动,我看你屁股挺结实的,就踹了几脚,哎呀,也不疼,人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嘛……”
“手无缚鸡之力?”陆立风上前一步,好笑地拧起眉头,“那缚我算什么?”
“我告诉你啊陆立风,你别过来,我是孕妇!”
“我不管。”
“绑个小手手而已嘛!何必和女人斤斤计较呢?”
“那我也给你绑个……小手手?”
姚星辰刚要说什么,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了。
两人皆是一愣,只见大哥陆国宝走了进来,站在洗手间,一看到两人这样的架势,再看看陆立风手里的丝袜……
陆国宝严肃的脸上,瞬间微红,尴尬地抵拳轻咳一声:“那个……不好意思……我忘了敲门……他们叫你们俩……出来吃饭……”
姚星辰和陆立风的动作都还僵持着,陆立风和哥哥熟,觉得没什么,而姚星辰也异常尴尬地嘴角一抽:“知道了。”
陆国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退了出去,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被灭口一般。
陆立风又向前一步,突然把丝袜往她脖子上一套,将她整个人都拉了过来,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陆立风!”
他还没见过她这样又急又羞的小表情,顿时浑身都酥麻一片,眯起眼睛看着她的眉毛、眼睛、鼻尖,还有那肉嘟嘟的嘴唇。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这个治法,恐怕会让陆立风玩火。
两人这样僵持着,像是慢放的镜头一般,呼吸都很紊乱。
姚星辰目光一紧,眯起眼睛警告道:“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动我一下,我就把你昨晚讲的告诉苏小茉!”
陆立风一愣:“我昨晚跟你讲什么了?”
姚星辰眼睛往上一翻,回想道:“你昨天晚上讲了好多呢,什么你暗恋人家多少年啊,还对人家很坏什么的。”
陆立风顿时头皮一紧,放开她,随即冷笑一声:“不可能!暗恋?怎么可能?”
姚星辰见他紧张,突然贼笑起来:“哎哟哟,脸都红了。不承认是吧?我就知道!幸好我早有准备!你酒醉吐出恋的这段我都给录下来了!要听吗?”
姚星辰仰头大笑,得意地拿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陆立风俊眉倒竖,薄唇紧抿,抬手去抢,却被姚星辰跑了!
陆立风快步出了洗手间,只见她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手指一按,录音便放了出来!
手里的音质有些发闷,一开始是姚星辰清嗓子的声音,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陆立风微弱而迷醉的背景。
“别动我……让我睡觉……”陆立风疲倦地说。
“小古董,嘿,醒醒,小古董?来来来,今天我跟你讲了一路,初夜都跟你说了,你也来说说你的初夜。”
“姚星辰……你有病吧……”
“怎么说话呢你这家伙……初夜不行,那就讲讲初恋还不行吗?”
“我没有初恋……”
“不可能,你少跟我装纯,你私生活这么混乱,是不是在感情中受到过什么伤害?有阴影吧?”
“姚星辰,再烦我……就亲你!”
听到这里,姚星辰把手机在陆立风眼前晃了晃:“听见没!喝醉了这酒品就暴露无遗!一心想着揩我的油占我便宜!”
录音里继续传来姚星辰那八卦的声音:“你说你没有喜欢的人,怎么可能呢……”
“我讨厌她……我讨厌她讨厌我……”
“有门儿!就是这个她,说说这个她!”
“我每次……每次值日的时候……都能看见她……我不想看见她,又想看见她。”
“然后呢?你跟她什么关系?”
“仇人?朋友……嗬……我也不知道,总之我对她很坏……很坏很坏……”
录音被她暂停。
她一脸得意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调戏。
陆立风听到这儿,走了上去,一脸被侵犯的严肃和认真,伸了伸手:“把手机给我。”
姚星辰恶趣味严重,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往后一躲:“你听,你听,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录音里的陆立风继续说——
“我真的没喜欢她,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是躲着她的,因为我知道,她也讨厌我,我何必,又总是出现让她心情不好。”
“啧啧啧,真苦情啊!”
“上大学的时候,我总能碰见她,有时候迎面碰上了,我总会在她之前别过头去。我们只是擦肩而过,可每次和她擦肩而过,我都会站在原地好久,然后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太虐了,我都要哭了,继续。”
“她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我承认她的善良总是吸引我。她的眼睛和我妹妹很像,和其他女孩子的温柔不一样,她的眼里总是透着一股难以驯服的倔强。当然,也可能只是看着我的时候才会这样。”
“眼睛像你妹妹……高中一起值日……上大学还经常见……那应该是……”
“我念书的时候,经常去图书馆,我总能在那里遇见她,不过她从来不是去读书的……”
“还不爱读书啊?小古董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啊?”
“不喜欢,我们根本不合适,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在一起,或是发生什么感情纠葛。我只是总想见到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够了。”
“一个考古人的暗恋史,鉴定完毕。”
“大学枯燥地过去了,毕业,工作,一年可能见到她一次,因为我们以前住在一个军区大院里……我口渴了我要喝水!”
“口什么渴!接着说接着说!我大概都猜出是谁了,你继续!”
“没什么继续,工作以后我们做了不同的职业,距离很远,没什么交集。再然后就是某一天我们在一个特殊的场合之下偶遇了……”
“一见如故!对吧?”
“嗬,不是……”
“那是什么?”
“兵刃相见……”
“动手啦?小古董你还打女人?”
“……那天相见……我有些情难自禁……好热……给我拿冰水……”
“事儿怎么这么多!再乱折腾小心我把你绑起来!”
录音结束,姚星辰挑挑眉,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怎么样?精彩吧?”
“姚星辰,你很过分。”陆立风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有着被侵犯之后的愠怒。
“陆立风,我可是知道你一直暗恋的是谁了,要不要我说出来呀?嗯?”
“你敢!”
姚星辰站起来,搓搓下巴,学柯南:“住在一个军区大院,眼睛像你妹妹,大学还在一起,并且高中一起值日……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不是!”陆立风稍稍有些烦躁,似乎很怕泄露什么一样,急急地否认。
“是苏小茉!哈哈!对吧?”
陆立风突然一愣,皱起眉头:“谁?”
“苏小茉不是总和你一起值日吗?而且一个大院长大的,跟你上了同一所大学,最重要的是,你对她很坏很坏,至今我还记得,人家想帮你拖地,你还甩开人家的手,一脸的冰清玉洁,说,别碰我。”
陆立风彻底愣住了……
“难道不是苏小茉?”姚星辰见他的表情不对劲,又紧锁眉头重新推断起来,“那要不是她,还有谁符合以上全部条件呢?我好好想想……”
“不必想了!”陆立风打断她,一脸轻松而坦然地说,“是她,是苏小落。”
“苏小茉不是苏小落……”
“……反正,就是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