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后补办婚礼的事情在陆家和姚家家长会议上全票通过,姚星辰终于不用再担心自己又要穿婚纱又要度蜜月还要被陆立风揩油了。
其实她的最终目标,就是平平安安地把这个小生命生下来,一切能从简就从简,省得她折腾。
这下把心放下了,躺在家里舒舒服服的,新戏黄了,她也不接了,偶尔去上个不畅销的杂志采访,偶尔给经纪人传两张照片让他帮着发发微博,二三流的小明星的孕期生活,也就这样了。
说起这个微博,小林哥已经剥夺了她发微博的权利。姚星辰的微博里,要么转发搞笑邪恶gif,要么就转暴走漫画,或者内容搞笑的视频。姚星辰转发之后总是配上“哈哈哈笑死我了”“太好玩了”之类的话语,怎么说也是公众账号,僵尸粉加真粉也有小二十万粉丝,她总这样,好多网友都在下面留言:“真肤浅。”
后来小林哥就找人帮她经营了微博,经常发一些唯美句子配上她的性感写真,吸粉效果还不错。
姚星辰被没收了自己的微博账号,干脆想建一个小号,看搞笑视频,看暴走漫画,转发“哈哈哈笑死我了”“太好玩了”。
微博注册要用手机验证,姚星辰打开短信收件箱的时候,突然看见一条未读短信。
是那个揩她油的一线男明星。
“我们做个交易吧,拍我的那些照片多少钱你才能给我?这些天我都睡不好,很担心你会阴我。姚星辰,我们不至于深仇大恨成这个样子。”
姚星辰一头雾水,把短信往上翻,看到一条根本不是她自己发的“好啊,等着我。”
姚星辰疑惑地看着那下面的发送日期,试探着给他回过去:“什么照片,我不知道呀?”
短信飞快地回了过来:“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约你在宾馆,结果你找了俩男的来整我,拍了我的不雅照片,不是你是谁?姚星辰,你太狠了,做人不能太绝!”
那天晚上……姚星辰仔细回想,那天晚上她在陆立风家啊!
夏天快过去了,B市的高温依旧降不下来,却没有之前那样潮热。
陆立风上了车,要去外县出外场,临走前给她打了个电话。
“干吗呢?”他的声音干净而清澈,如同炎热夏季里的一缕清风。
“我看短信呢,陆立风,谢了啊!”姚星辰笑着说,“不过我真没看出来,以前觉得你私生活混乱,现在才知道,你男女通吃啊!真够可以的,我说你怎么同意跟我假结婚呢?有了孩子还不用应付女人,一箭双雕啊!这就是同婚吧?天哪,我到底嫁了一个怎样的男人啊,这是不是还只是你私生活混乱的冰山一角呢?”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陆立风没听明白。什么男女通吃,什么同婚,在他私生活问题上,她的脑洞怎么就那么大?
“姚星辰,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怀孕之后,你的智商在走下坡路?”
“我精明着呢!嗬,是不是你替我收拾了那谁?还拍了他的不雅照?”
陆立风反应过来,笑容坦荡:“我脾气好,但欺负我老婆这种事,我忍不了。”
姚星辰本来是抱着逗趣的心情来奚落他的,可他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里莫名地一颤。
呼吸急促能有那么几秒,姚星辰找到原因了。
“我就发现了,你们这些娘里娘气的男的,嘴巴都特甜,都特别会哄女孩子开心,我小林哥也是。真是暴殄天物,你们风流倜傥的高富帅都弯了,留给我们广大妇女的,都是理工男、直男、凤凰男,想想就觉得味同嚼蜡。”
陆立风那边笑得不行了,把车停在路边,按了按蓝牙耳机,悠闲地说:“姚星辰,你污蔑我什么都可以,但性取向,我必须强调,我不是……”
“不是什么?”
陆立风想着她此刻一脸八卦的样子,轻舔薄唇,道:
“我对女人有兴趣,而且是,很浓厚的兴趣。”
“很浓厚,我知道,我领教过。”姚星辰翻了个白眼,想到这儿就生气。
她听见陆立风那边又发出了轻笑的声音。
“你笑什么!那也不代表你对男人不感兴趣,哦?我说堂本这么多年怎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们俩是不是……”
她发现,现在她和陆立风通话,居然能聊很长时间,两人之间已经培养起共同语言了。
陆立风心情很好,说:“我要上高速了,你还有其他的话要跟我说吗?”
“你要去出差多久?”
“半个月。”
“半个月都见不到你了?”
“嗯。”
“我就知道上周末跟我妈去耶稣那儿做礼拜有福报,这周我还去。”
“放心吧,半个月过去,你会想我的。”他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
姚星辰轻轻地“呸”了一声,知道他要挂电话了,急急地补了一句:“总之,谢谢你啊!”
“不客气。”
“但你这忙帮得有点倒,男主角受伤了害我现在没戏拍,这经济损失你得象征性地补偿我吧?”
“等我回去带你逛街。”
“陆立风,我要给你生猴子!”
陆立风一愣,无奈地笑了。
“心意,我领了……”
姚星辰放下电话,坐在自家床上吃着酸角,一边吃一边琢磨。
姚星辰烦陆立风,这种烦法就像是吃不惯生鱼片,陆立风看不惯姚星辰,这种看不惯就像是吃寿司从不放芥末。
但其实仔细想想,他这个人,接触下来,也不坏,甚至有时候给她的印象很好,姚星辰是个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的人,他帮她的忙,她也就控制自己的喜恶,以后对他好点就是了。
这样悠闲惬意地想着,廖英红进来了。
“囡囡啊,今天已经快三个月了吧?你该去首次产检了。陆家那边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是给你安排好了医生,你直接过去就行。”
“去呗,一切听你们的。”
“我女儿自从嫁给了立风,怎么变得这么乖?”
“跟他有什么关系?”
廖英红笑着说:“哎哟,我现在怎么看你怎么可爱。我的女儿怎么就那么有眼光呢?嗯?”
姚星辰被廖英红这阵子的异常温柔弄得压力巨大,她再这样下去,她和陆立风这婚恐怕还不好离。
姚星辰赶紧转移话题:“行行行,不用跟我套近乎啊,您天天拿扇子抽我的日子我还挺怀念的。对了,产检哪家医院啊?”
廖英红说:“B市最好的私立医院,陆家在里面有熟人,那妇科大夫你也认识,我们一个大院的。”
“谁啊?燕秋?”
“不是,是陆立风的同学,我也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姓苏?”
“姓苏?苏小茉?”
“嗯,他们家跟陆家关系一直不错。我还听你刘姨说,那个苏小茉,跟你一样,也找了个干考古的,后来离婚了,离婚理由挺奇怪的,说那男人不讲卫生,唉,现在的80后,一冲动婚了,一激动离了,这么年轻,一点都不负责任。幸亏,我们家立风讲卫生……”
“离婚啦?”
“是呀?你激动什么?你认识她?我记得你和她一个高中的。”
姚星辰眼睛一转,放下手里的零食,想了想,突然想到了怎么还陆立风的人情了。
“妈,明天就去,去产检。”
B大医院外的咖啡馆里,苏小茉一身白色蕾丝长裙,披肩长卷发,身上泛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水味,喝着一杯茉莉清茶,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好友梁美仁。
“要我说,你也趁早离了得了,咱俩租个房子,像美剧里一样,过着潇洒的单身生活,重新寻找第二春。”
梁美仁穿着玫红色的衬衫,搭配白色小西服外套,中长发垂在肩上,利落干练却不失时尚,听苏小茉这么说,不禁苦笑一声:“上学的时候你就宣扬你的单身主义。你离婚是因为心里有人,而我离婚是因为心里没了人,你能找第二春,我怕是潇洒不起来了。”
苏小茉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和池穆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惦记着陆国宝,现在和陆国宝结婚了,你又不让他碰你,何必呢?”
梁美仁眉眼一沉,打断她,不想再提,转头看向窗外,陆国宝的车就停在外面,车窗落下来,他英俊刚毅的面容正对着她,一双墨黑的眼睛深邃而冷漠。
梁美仁站起来:“小茉,我们俩离婚是早晚的事,你不用为我担心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他来接我了。”
“好的,有空call我。”
告别了苏小茉,梁美仁出了咖啡馆,上了车,她甚至连一个招呼都没有打,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也转过头来,陆国宝才淡淡地收回目光,发动引擎。
一路无话,回到陆家,他牵着她的手上了楼,刚一关门,他就将她堵在了门边,炙热的吻落了下来。
“身体好了吗?恢复得怎么样?”他的声音温柔而魅惑,舌尖流连在她的口齿间,是几日未见积蓄的冲动和缠绵。
“好了,可以用了。”梁美仁机械地迎合着他,带着淡淡的疏离。
可以……用了……
这句话,让他的激情瞬间被浇灭一般,捧着她的脸停住了动作。
梁美仁的脸冰冷一片,没有任何夫妻之间该有的温暖。
她的性格,多年以来,总是这样极端、尖锐,始终都没有变。
她是他的初恋。
记得十八岁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固执而倔强的表情。独自提着行李箱,从父亲家搬出来,骄傲地告诉他:“陆国宝,我离家出走了。让我爸和那个女人白头到老去吧!”
出国之后,他们谈了好一阵子异地恋,她每次抱怨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陆国宝都会哄她。
“陆国宝,国外的女人身材都特好吧?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身材好的?”
“我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回短信?”
“美仁,飞行员训练真的很忙。请你理解我。”
“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找各种理由搪塞女人,我爸爸也不例外,你再用忙的借口搪塞我,我就找别人代替你照顾我了。”
毋庸置疑,梁美仁是个优秀的女孩子,又会撒娇,身边追求者众多,几乎每一任都会对她宠爱备至,陆国宝并不是最有竞争力的那一个。
她总是这样有恃无恐,说出来的话从不管会不会伤到对方的心。
后来的某一天,他真的被她挂在嘴边的分手字样说得不耐烦了,郁闷地说:“你要是真的一个人寂寞,就不要等我了。”
“陆国宝!你再说一遍!”
“你要是真的一个人寂寞,就不要等我了。”
和一个优秀得必须被时刻宠在手心的女孩子异地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陆国宝明明知道自己的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却在气头上说了这样的话。
后来他消了气,害怕了,再给她打过去的时候,梁美仁索性换了号码。
后来他千方百计找到了她的室友,她的室友告诉他,她已经和学校里的校草级人物打得火热。
陆国宝痛苦极了。
这种痛苦化作了死水微澜的时候,他回国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两人共同的好友,叫作韩刚,将梁美仁约了出来……
那一晚,他们因为醉酒而开了房,梁美仁怀揣着对他未灭的爱背叛了池穆,而他,叫韩刚将两人开房的事传到了池穆的耳朵里,以为自己会成功地把她从那个男孩子身边抢了过来。
没想到,竟酿成了这样的结局。
陆国宝抱着冷冰冰的梁美仁,丝毫感受不到夫妻之间的亲密。两人就这样身体互相贴着,站在墙边,僵持。
陆国宝看着她湿亮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眼眸深深地看着她,唇角动了动,像是要说话。
门外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是母亲宋玉萍隔着门在喊话:“国宝、美仁,下午立风出差回来,你大伯说,要举办一次正式的家宴,咱们都得出席。”
陆国宝皱了皱眉,隔着门,抱着她的身体问母亲:“什么家宴?”
宋玉萍知道两个人都在不方便进门,便说:“立风和星辰不是不办婚礼了吗?但两人早就领证了,你大伯和你爸爸今天商量了一下,觉得星辰应该住过来,但咱们家一直没有正式的跟人家做邀请,恐怕人家姑娘不好意思主动来,就准备派你和美仁去姚家把星辰接过来。你俩收拾收拾,开车去姚家吧。”
陆国宝看了一眼梁美仁,放开了她。
炎炎夏日已经过去,初秋的天空简直美丽到令人窒息。
那瓷器一般纯洁无瑕的蓝,天高气爽,连一丝一缕的云都见不到。每到这个时候,池穆都喜欢和姚星辰一起,躺在文化广场的草坪上,看天空。
姚星辰穿这一身运动装,披散开长发,没有化妆,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二十岁的女孩子。她的身侧躺着池穆,悠闲舒适的下午,淡淡清香的草坪,两个人不时地说上两句话。
“池穆哥,这么干净的天空,像什么?”她眯着眼睛,惬意地开口。
“像我擦过的瓷砖地面。”池穆说。
“好比喻,哈哈。”姚星辰傻笑几声,由内而外地开心。
池穆双手交叠枕在头下,转过头,清亮的眸子像是温温暾暾的太阳,也问她:“那你觉得像什么?”
姚星辰想了想:“嗯……我觉得像我拍杂志的背景。你上学的时候不是照过蓝底小二寸吗?就是那个。”
池穆摇摇头,可能是没听懂。在他的脑海中,除了简单的认知,没有任何概念。
姚星辰把样躺着的姿势换成趴着,用手肘撑在草地上,很近很近地看着他。
“你不要总是用眼睛盯着太阳看,这样眼睛会坏掉的。”她嘱咐道。
有时候,他刷牙的时候横着刷,姚星辰都要叮嘱他竖着刷牙。
池穆有时候也是很不听话的。医生说,他的情感要比一般人淡泊许多、冷漠许多,而且有时候会沉浸在自己的模糊世界里,将自己与外人阻断。这就需要家人和朋友,付出更多的耐心与热情,来吸引他的注意。
姚星辰见他没反应,怕他眼睛被日光灼伤,便想了想,拿起他修长的手掌来,摇了摇。
“哈喽!尤教授!我是飞天小女警泡泡!”
没反应,这招对他已经不好使了。
姚星辰坐起来,又拨了拨他的耳朵:“我们看了这么长时间的太阳,看看别的好不好?”
池穆转头,眼里有了兴趣:“看什么?”
“呀!这里怎么有月亮呀?”姚星辰拿起他的手,表情夸张地说。
“哪里?”池穆皱着好看的眉头说道。
姚星辰指了指他手指甲上的白月:“看!天上有一个太阳,池穆哥的手上有十个月亮!”
池穆仔细盯着自己指甲的月牙白,果然是月亮。
他的嘴角慢慢地泛起笑容,如同新雨洗过的阳光。
他从草地上坐了起来,低着头,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挨个看。
姚星辰闲适地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和池穆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这样晴朗、舒适,她甚至不用费神去想和他说什么,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就能让两个人开心好久。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之所以叫人着迷,就是因为你轻易地能够从他身上获得快乐,哪怕他给你的一个微笑、一份认真,都能牵动你的喜悦。
就像高三时,他勤工俭学,来姚星辰家做家教,姚星辰每次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上来,就能辨别是不是池穆来了。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站到门口去看他,有一次,母亲在楼下买了袋大米,扛不动,姚星辰听见他清澈的声音在单元楼门口响起——
“阿姨,我来吧!”
“小池啊,你这么瘦,扛不动,还是阿姨来吧!”
“没事儿,我家里的米都是我来扛。”
他上楼的脚步声响起,有些沉重,有些吃力,可他年轻,体力好,很快那袋大米就被他扛了上来,池穆放下大米,半躬着身子站在门口,双手拄在膝盖上,满头大汗,微微喘着气,见到她在门口,一边粗喘着一边绽放出一个笑容。
“作业写完了吗?”他看着她,白皙的面容如玉,浓黑的眉如黛。
那一瞬间,姚星辰听见自己的心间发出细小的声响,像是好多跳跳糖炸开了一样。
心动,很甜。
把姚星辰从粉红少女回忆中打扰出来的母亲廖英红的电话。
“囡囡,你大哥大嫂在家里,你别玩了快回家。”
陆国宝和梁美仁?
“他们来做什么?”姚星辰拧起眉,看了一眼还在玩自己手指的池穆。
“为表诚意,他们亲自来,接你去陆家。你都出嫁了,我这里可不留你了啊!”
姚星辰挂了电话,牵起池穆的手往回走,心里一下子从晴朗变成了阴天。
为表诚意?为表诚意派个她喜欢的来接她啊,比如二叔,再不济让陆烽火来都比这两个人强。
姚星辰把池穆送到他家楼下,摆了摆手:“再见了,我得回家了,不过我一有时间就会来看你的好不好?”
池穆站在她面前,突然握住她的手。
姚星辰脸一红,像个小女生一样:“你干吗?不舍得我啊?”
池穆说:“我想看你的月亮……”
姚星辰说:“好好,等我回家把我的月亮拍成照片发到你妈妈的微信里,让她给你看好不好?”
“好。”
姚星辰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的手,离开了。
坐在陆国宝的车里,姚星辰低头玩指甲,不说话,梁美仁也不说话,但陆国宝毕竟是兄长,又是很绅士的一个人,总是时不时地问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和姚星辰聊,姚星辰回答得也不怎么热情。
到了陆家,已经是下午四点,陆家备好了丰盛的饭菜,而赶在姚星辰到的时候,陆立风的车子已经进库了。
陆家的一大家子人往巨大的餐桌上一坐,让姚星辰有些眼晕。
“星星啊,坐。”何琳亲自起身,把她扶到了座位,姚星辰一看,不仅自己婆婆穿得正式,连二婶宋玉萍都特意做了头发。
我的妈呀,这是要干什么?
姚星辰全程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十分拘谨地坐在桌子的一侧。
陆家吃饭时座次顺序都是有讲究的。
一张方桌四个边,陆建林和二叔陆铁金坐在主位并列,桌子两个侧面边缘,二婶宋玉萍和何琳坐一起,对面是姚星辰和梁美仁以及陆烽火坐一排,而陆建林和陆铁金的对面,是陆国宝和陆立风的位置,两人中间还坐着一个矮个子男人,是二叔请来的风水先生。
陆立风洗好了手走过来,在陆国宝身旁坐了下来,抬头看了姚星辰一眼,说:“胖了,也黑了。”
半月没见,陆立风依旧是烈日下也晒不黑的古墓派玉面小古董,白得让人嫉妒。
姚星辰瞪了一眼,别过头去不搭理他。
这顿饭搞得特别正式,基本上是家里的成员挨个发言,表示对姚星辰的欢迎,何琳的发言最长最煽情,梁美仁的发言最短,陆烽火的发言最冷漠,陆国宝的发言最实在,陆建林的发言最官方,二叔的发言最大声……
吃过了饭,二叔带着风水先生来到了姚星辰和陆立风的新房。
陆立风的手很自然地搂上了姚星辰的腰,跟在风水先生后面。
“你的爪子,给我拿开。”姚星辰斜眼看着他。
“小别胜新婚,你我不能表现得太冷漠。”陆立风目视前方,很平静地说。
姚星辰一想也对,就随他去好了。
风水先生一边和二叔说些什么,两人也没听,陆立风搂着她跟在后面,也不看她,淡淡地问:“有没有想我?”
姚星辰冷笑了一声:“你不在我一天多吃好几碗饭。”
“看出来了。”陆立风突然在她腰间掐了一把肉。
“嘶!”姚星辰刚要发作,就听见二叔回头说:
“立风啊,你听见知命大师说了吗?你们屋里地毯、窗帘、床单,都不要全部换成红色,这样的话,会催男儿命,容易生女孩儿。”
姚星辰看着那个叫“知命”的小个子圆眼睛长得像刘仪伟似的风水大师,笑了:“生女孩更好,改明儿都换成红的。”
什么知命大师,都是装神弄鬼的把戏而已,也就是因为二叔迷信这些,姚星辰才准了他进自己的房。
二叔一脸憨厚的笑:“要是生女儿像我大侄女,那比生男孩强。”
姚星辰听见这话,很给面子地笑了:“怎么改都听二叔的吧!”
那个知命大师一脸高深莫测地点点头,还以为姚星辰真的尊重他:“这卧室里,不许摆镜子啊!”
“为什么?我还要化妆梳头。”姚星辰说。
知命大师说:“夫妻房内镜,本就用来增旺一粒夫星或妻星,如果真的置镜,则有小三出现。”
二叔见姚星辰撇嘴,赶紧说:“我大侄女不化妆也是倾国倾城,再说怀孕了也不用化妆,二叔看你自从有孕之后皮肤都比以前细腻多了。”
“真的吗?”姚星辰笑着摸摸自己的脸。
一旁的陆立风不禁冷笑一声。
她还真是耳根软,不禁夸。
知命大师又看看床对面的电视,说:“电视也是反光之物,和镜子一样,都会导致夫妻拗颈不和,最好用电视罩照罩起来。”
姚星辰听着话,立刻就趴在陆立风手臂上笑个不停,差点笑岔气!
“哈哈哈!大师!您当这是八十年代的豆腐块熊猫大彩电吗!还用电视罩罩起来!哎哟不行了笑死我了!陆立风咱俩是不是还要在电视机上摆个花瓶啊哈哈哈哈!”
姚星辰这人本来就笑点低,笑成这样,二叔和陆立风都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知命大师的脸色立刻就青红一片。
知命大师立刻强调道:“电视属火,夫妻要火,你们……”
话还没说完,姚星辰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啊哈哈哈哈哈!电视属火!哈哈!我家电视属猪!”
知命大师倒吸一口气,忍无可忍,甩袖而去!
二叔很尴尬,跟了出去。
姚星辰趴在陆立风身上笑得眼泪都开了花。
陆立风就这样顺势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哭笑不得地柔声说:“好了好了,人都被你笑走了,小心一会儿肚子疼。”
“太搞笑了!这个知命大师哪儿来的!电视机属火,哈哈哈!”姚星辰趴在他的胸膛笑得腰疼。
陆立风说:“二叔最信这些了,他也是二叔最敬仰的大师,你好歹给个面子。”
姚星辰笑得轻了一些,突然发现自己正趴在陆立风的身上,而他也很亲密地搂着自己,这姿势像在拥抱一样。
画风不对,姚星辰一下子推开他。
“你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忘揩我的油呢!”
陆立风送了送领带,扯下来,往卧室走:“是你先抱的我。”
姚星辰跟上去,先他一步坐在床上,陆立风停了下来,站在床边俯视着她。
“我抱你你怎么不躲!”
“二叔在,我难道说:姚星辰,你注意点,我们又不是真的夫妻,你碰到我了……我有病吗?”
“你就是占我便宜。”
陆立风嘴角一勾,忽然弓下腰身,双手撑在床上,逼近她,一脸邪魅地笑:“对,谁让我私生活混乱,你可要小心……”
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水味传来,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扑打在她的脸上,叫人心乱如麻。
姚星辰瞪了他一眼,狠狠地推开他。陆立风站直身子,看着她身后的大床。
“我刚出差回来,你不会不让我睡觉吧?”
指了指卧室门口:“以后客厅的沙发,就是你的栖身之所,这里,是我的床!”
陆立风点点头,转身。
姚星辰松了一口气。
可是走了两步,他却突然又转了回来,神色淡定地走到床的另一边去,不由分说地躺了上去,占据了大半个床!
姚星辰一看,赶紧脱鞋上床,拿脚踹他:“陆立风!你不会让一孕妇睡沙发吧?”
陆立风闭着眼,拍拍身边的位置:“不如将就一下,一起睡,反正我不介意。”
“我介意!我告诉你啊陆立风!你现在要是敢气我我分分钟晕厥给你看!”
“你晕一个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姚星辰一个翻白眼栽倒在床上!
“我可要做人工呼吸了啊……”
“好吧,我又醒过来了。”
关于谁在床上睡的这个问题,最终以陆立风妥协,卷铺盖睡沙发收场。
姚星辰安心地躺在大床上,舒服地闷哼着,得意扬扬。
卧室的门没有关,陆立风听见姚星辰在床上不时发出一阵舒服的闷哼声,不自觉地笑了。长腿在沙发上一叠,一股倦意袭来,慢慢合上眼。
“陆立风,陆立风?”某个孕妇似乎还不太想睡。
“嗯……”他阖着眼,敷衍地闷哼了一声。
姚星辰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香水来,走到门口,看着他:“我往床上喷点香水行不行?”
陆立风困倦着,却不忘慵懒地操心着她:“孕妇不能闻香水。”
姚星辰为难地说:“可是不行啊,我闻不了你床上的那股木头香水的味道。”
陆立风说:“我没在床上喷香水。”
姚星辰想了想,表情突然变得很惊悚,走到沙发前,喷蟑螂一样使劲儿往陆立风身上喷了两下。
这个动作太突然,一股刺鼻的香气扑面而来,弄得陆立风瞬间睡意全无,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他皱着眉,抖了抖自己的衬衫。
姚星辰的表情有些恐惧,握着香水看着他:“你身上的那股味儿,不会不是木质香水的味道,是你研究古尸什么的,沾染上的福尔马林味儿吧……你是不是还没洗澡?”
“姚星辰。”陆立风一边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一边强调,“我不是法医,还有,我洗过澡了。”
陆立风一边脱下衬衫一边往洗手间走,姚星辰屁颠屁颠地拿着香水跟了上去:“以后为了我们俩更和谐,你可不可以不用这个味道的香水了?”
陆立风把衬衫一脱,丢进洗手间的脏衣篮里,瞬间,精壮的上身就呈现在她眼前。
姚星辰对他不感兴趣,一脸正义目不斜视,回答:“反正就是不许再用了,我不喜欢。”
她怎么能说,只要一闻到这个味道,她就能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呢?
陆立风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但条件是你得答应我,不许再用香水。”
“OK,没问题啊!”
陆立风越过她,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正准备躺下,姚星辰又走了过来。
“要不我睡沙发吧。等到明天换了床单,我再睡床。”
陆立风躺在沙发上,眉头一挑,把身上的毛毯一掀:“好啊,一起啊!”
姚星辰愣了一下:“啊?”
陆立风手臂一抬,便拉住了她的手腕,姚星辰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被他拽进了怀里,扑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胸前的柔软瞬间挤在他的胸肌上,陆立风眼睛一扫,便将她领口的风光看了个一览无余,姚星辰又羞又气,一拳凿向他的胸口,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陆立风差点没吐血,但依旧用尽一切时机搂住她的腰,将她固定在自己的身上。
女上男下,又长又窄的沙发上,两人喘息着,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氛到了极点。
姚星辰恨得牙痒痒,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叼住,含糊不清地说:“你给我放开!”
陆立风一向逗她都是有分寸的,眉眼含笑地送来手,她立刻就站了起来,脸色涨红一片,激怒了一样瞪着他,把凌乱的长发撸到后面去。
她柔软的身体陡然离开,陆立风的鼻息间仍旧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一时间有些迷离,眼中也多了几分暧昧的氤氲。
“陆立风!你行啊你!占便宜没够是吧!”
姚星辰说罢,三步两步跑进卧室,从自己搬来的大行李箱里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列表,把内容快进,找到了最后一段的对话,按下了播放键。
陆立风一听,这录音内容,竟是他们登记那天,两人在麻辣烫店里录下的对话——
陆立风:“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各得其所,你依旧自由,只不过差一张准生证和老人们的期望而已。婚礼的所有费用我出,钻戒、车子,就当作送给你,做纪念。”
姚星辰:“我还有一个要求没说呢,结婚期间,我们不许发生肢体接触。”
陆立风:“嗯。”
姚星辰把手机往茶几上使劲儿一拍。
“说!这里头满口答应的!是不是你!”
陆立风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那个手机,站起来,往卧室走,边走边说:“你上辈子做过间谍吧?”
姚星辰以为他不反驳就是心虚,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幸亏我留了个心眼儿,陆立风我告诉你,我姚星辰从小到大不挑食,就是从不吃亏!你想占我便宜?没门!”
陆立风往床上一躺,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合上眼,毫不费力地应付着她:“那你想怎么样?我的便宜给你占一下?”
姚星辰气得鼻孔都圆了,站在门口不出声,用眼神像他发出强烈的谴责。
陆立风听她没了动静,睁眼往门口望去,发现她的手正抓着门边的实木框,指甲都泛了白。
陆立风顿时有些后悔,她本来就气性大,这要是气坏了可怎么好,于是坐起来,拧上好看的眉头,举手投降:“我错了,是我的错,我是浑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沙发让给你,你想睡哪里就睡哪里。”
都说人品不够颜值凑,长得好看的人,只要稍稍做出一个无奈和愧疚的表情,就能轻易地获得原谅。
姚星辰看着他的眼睛,他诚恳的表情,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住进来的第一天,开个玩笑就吵架,那以后怎么相处?而且,孕妇总生气,小孩生下来脾气也不好的。
姚星辰泄了泄气,看着陆立风诚恳的目光,鼓了鼓腮,表情缓和了一些。
“陆立风,我理解你。”
陆立风一听,眨了眨眼:“什么?”
“你这种私生活混乱的人,和我这种身材与颜值兼具、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人同处一个屋檐下,难免有时控制不住自己。”
美貌与智慧并存……
陆立风“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紧接着抬起手臂挡住自己一只眼睛,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大笑,仿佛是听见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姚星辰也不生气,抱着肩膀,静静地看着他笑完,很平静地说:“大笑也无法掩饰你龌龊的心灵,陆立风,对待女人的把持不住,太过了的话,也是一种病,得治。”
陆立风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笑着点点头,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嗯嗯,我尽量克制。我会坚强的。”
姚星辰见他态度良好,也就不再计较了,进了卧室把行李箱打开,开始往出拿化妆品、衣服、鞋子等。
“你睡吧,我要收拾收拾,但我会尽量小点声。”姚星辰坐在地上,开始叠衣服。
陆立风侧卧着,睁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仿佛是上天的恩眷,他们如同最普通的爱人一样,他出差回来,在床上补眠,而她则头上戴着幼稚的兔子发带,在家里忙来忙去,做些家务。
当然,这种想法也就只是陆立风单方面的构思,而在姚星辰心里,是这样的。
她是一个暂住客,床上正躺着一个私生活混乱的男人,以至于她在拿出自己内衣的时候都要警惕地回头看他一眼。
一回头,;陆立风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你看我干吗?”姚星辰警觉地说。
陆立风收回目光,躺在床上,闭上眼,疲倦地说:“我是想提醒你,不要坐在地上,凉。”
姚星辰嘟囔着什么,却还是站了起来,把自己带来的仙人球摆到窗台上去。
“姚星辰……”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安静地叫了她一声,似乎马上要睡着了,却好像还有什么事忘记叮嘱一样。
“你睡个觉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不听!”
“……”某人很听话地收了声。
姚星辰好奇心强,转过身去看着他:“你说吧,什么事儿?”
“客厅的茶几,是大理石做的……”
姚星辰一蹙眉,茶几?茶几就是金子做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大理石……
大理石!
姚星辰如遭雷击!“噌”地冲了出去!跑到客厅!拿起她拍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看……
“屏、碎、了!”
刚才她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拍,为了突出自己的气势与愤怒,用力过度了……
卧室里躺着的人翻了个身,香甜地进入梦乡,嘴角勾起一抹笑……
入夜,梦萦眠浅,陆立风恍恍惚惚地醒了好几次,总觉得卧室外睡了个女人,不太习惯。
午夜的时候,陆立风起床去冰箱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他立在冰箱旁,一边喝水,一边看着沙发上熟睡的女人。
她睡得特别甜,只是睡相不太好,毯子挂在腿上,几乎要到了地面。
陆立风走过去,把毯子往她身上拽了拽,坐在大理石的茶几上看了她一会儿,再看看她碎屏的手机,不自觉地笑了,起身,回到了卧室。
住进陆家的第一晚,随着清晨升起的太阳,舒适度过。妈妈廖英红说,千万千万不要再赖床了,要早起,给公婆留下个好印象。
姚星辰之所以早早就起床,并不是为了给公婆留下好印象,只是想给廖英红挣点面子,不至于被陆家笑话她教女无方。
一大早,陆立风的母亲何琳就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来想着,要是小两口听到了敲门声,她就把买来的早餐送进去;要是没听到,她就不进去了。
做妈妈的心总是这样无微不至,不求回报地、心甘情愿地伺候着儿女。
没想到刚敲一声,门就开了。
“星星啊,起得这么早啊?”何琳一脸微笑地走进来。
姚星辰笑了:“不起早被妈妈打屁股啊!”
“你妈教育你还是很用心哪,早睡早起身体好,来来吃早餐。哎哟,这沙发上怎么还有枕头毛毯啊?星星,不会是你在这上面睡了一晚吧?”何琳惊讶地说。
姚星辰挑挑眉,脸上立刻多了几分不能说的无奈和委屈,点点头。
何琳极了,立刻冲进卧室去,找儿子算账。
姚星辰在后面跟着,幸灾乐祸地偷笑。
“你给我起来!陆立风!别睡了!”
陆立风被叫醒,伸了个懒腰,眉间慵懒地散开,容颜在晨光下异常白皙:“妈?”
何琳一脸的兴师问罪:“你说!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在床上睡了一宿!你老婆,却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姚星辰演女二白莲花什么的,可是信手拈来:“立风……不是我告状的……是妈她来送早餐……看见了沙发上的被子……”
陆立风一挑眉,看了姚星辰一眼,没说话,下了床。在陆家,母亲进了门,他就要下床。
他此刻只穿了一条四角内裤,好身材一览无余,一边穿裤子一边说:“妈您别生气,听我解释。”
何琳刚要说什么,姚星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妈,您别生气了,是我主动要去沙发上睡的,我身上怀着孕,立风他又……他又不老实……我怕会影响小孩……所以……不同床他也不会那么煎熬……”
陆立风倒吸一口凉气!裤子穿了一半,惊讶地看着她。
姚星辰,演技不错,奥斯卡不颁你奖我都不同意!
姚星辰也在何琳看不到的地方,用眼神和他博弈:小样儿,占我便宜我都给你记着,咱们一报还一报!
何琳一听自己孙子都要受影响了,更加愤怒:“你解释!你解释给你爸听吧!”
“妈!你听我说!”
何琳转身就走,陆立风踩着穿了一半的裤子追出去,姚星辰悠闲地转身看热闹,陆立风追了一半退了回来。
他突然走过来,双手轻轻地掐着她的脖子来回晃,姚星辰假装吐舌头翻白眼,夸张地晃动。
“恶少家暴啦!快来人呀!”
陆立风一下子捂住她的嘴,姚星辰也不躲,挑衅似的哼着小调,身体有节奏地扭动着,享受着胜利的快感。
“哎,陆立风?别松手啊,继续掐啊!”
“姚星辰,一个月之内,别想我陪你逛街!”
“你看你,别走!咱们有话好好说嘛,我还有一个步入式衣柜等着塞满呢!”
姚星辰绝对没想到,自己的小小恶作剧,会让陆建林如此生气。
陆家的环境,以及父子关系,简直传统到了上上上个世纪,这是从小成长在父亲幽默逗趣之下的姚星辰,所没有见过的。
姚星辰一个人站在走廊里,耳朵趴在门上偷听,只听见陆建林一个人在训斥,大概就是说他这么大了却不懂分寸,欺负女人不讲风度之类的,陆立风很尊重他的父亲,站在书房里,一声不吭。
姚星辰心里暗暗地感叹,这样严厉正统的家庭教育下,怎么会出现陆立风这种私生活混乱的公子哥呢?似乎不太科学。
过了一会儿,门锁动了动,有人要出来了。
姚星辰赶紧像个小毛贼一样,钩着爪子,噔噔噔两步拐进了走廊拐角。走廊里铺着地毯,吞没了她的脚步声,陆立风没发现。
陆立风关上父亲房间的门,站在门口打了个电话。
“阿本,给我也订去意大利的机票。”
“嗯,对,改了,我可以出席。把你的关于山西文物精粹展的资料传我一份。”
姚星辰听见电话那边的堂本可能开了一句玩笑,陆立风苦笑了一下,声音有些落寞:“她还蛮习惯新环境的,不需要我陪。”
姚星辰的呼吸忽然就顿了一下。
原来他提前出差回来,是怕她不习惯自己家的新环境吗?所以打算陪陪她?
姚星辰双手垂在裤线两旁,脸上的表情忽然被什么抹平了一样,静了下来。
怎么忽然觉得小古董很可怜呢?
怎么做个恶作剧都像是对他犯了罪一样呢?
姚星辰捂着心口摇摇头,感叹着走回房间,心说——
姚星辰,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善良的女孩儿?
幸福,你,值得拥有。
陆立风回到两人的房间,只见姚星辰穿着宽大的白色T恤,头上戴着淡紫色兔耳朵发带,眉毛很浅,素颜,双腿交叠坐在床上,用兰花指捏着一根油条,看综艺节目,一边傻笑一边吃,再就上一口油条。
陆立风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关上门,把沙发上的毯子叠起来,枕头收回去,又把洗手台上废弃的新毛巾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
姚星辰见他自己默默无闻地忙碌着,有心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强装淡定,气他,嚷嚷道:“陆立风,瓜子撒到床上了,帮我收拾一下!”
陆立风从洗手间走出来,拿着垃圾桶,走到床边,大手一扫,散落的瓜子全都进了垃圾桶。
“喂!我还没吃呢你怎么给扔了啊!”
陆立风也不看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收拾着:“看过《骆驼祥子》吗?女主天天吃这个,结果难产而死。”
姚星辰皱皱眉:“小古董,你嘴巴怎么那么毒?快点走吧,看见你就烦,最好你每个月出差两次,一次出半个月,一直到我生产,省得我看你心烦。”
陆立风的表情变了变,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受伤。
“你真的想我走?”他拿着垃圾桶,立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拿个垃圾桶像是做代言一样,姚星辰承认,自己对待颜值高的人总是轻易会心软的。
“哎呀也不是啦,我们不是好盟友好伙伴嘛,我当然希望你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陪在我身边啦!”
“行,那我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陪着你。”
“呃……我是说偶尔也要保持一点距离嘛,你跟我这种颜值与身材兼具、美貌与智慧并存……”
“停。”陆立风适时地打断她,“我今晚的飞机,去意大利。”
“恭喜恭喜,一路顺风啊,顺便带点特产回家,像什么范思哲啦……”
姚星辰还没有说完,陆立风就又打断她:“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要那么肤浅?”
姚星辰委屈地摸了摸肚子,低头,又抬头,黑眼仁突然放大了许多,亮闪闪的,眨了眨:
“可是……可是我现在是你的女人……连要件特产的资格都没有吗?”
陆立风被她的那句“我是你的女人”弄得身形一僵,向后退了一步,开启防御模式,手掌一竖,义正词严地说:
“姚星辰,没用,你的演技,我已领教过。”
姚星辰立刻收起大大的黑眼仁,瞪了他一眼,咬了口油条继续看电视。
陆立风什么时候出的门,她不知道,看完了一期综艺节目已经是中午了,姚星辰对陆家的环境还不太熟悉,于是披上外套,打算出去转转。
在一楼转了转,和公公婆婆打了过招呼,姚星辰便上了二楼,二楼是陆铁金一家住的地方,二叔二婶都不在,走廊里静静的。
刚上了楼梯,陆国宝卧室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姚星辰正好路过,迎面就看见梁美仁慌慌张张地出来,头发有些乱,衬衫的扣子掉了两颗,脸上有可疑的红晕。
姚星辰是成年人,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了避免尴尬,闪身躲进了走廊转角,只见她推门进了祠堂,不一会儿,祠堂里便传来了小声的啜泣声。
“小宝……小宝……妈妈想你……”
姚星辰一皱眉,停在了原地,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梁美仁的哭声压抑极了,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过去一样。
紧接着,陆国宝的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古董花瓶,一定是古董花瓶,陆家最多的就是花瓶了,大哥也真是舍得,这得是气成什么样了。
姚星辰咧咧嘴,心说两口子吵架呢,我还是不要到处参观的好,于是决定下楼,刚一转身,却突然惊觉!一个人影就站在她的身后!
“啊!”
姚星辰高度紧绷的神经差点没崩溃!
一看,竟是一身黑衣的陆烽火!
“你吓死我了!”姚星辰双目圆瞪,看妖怪一样地拍拍胸脯。
“你还吓死我了呢!”陆烽火轻飘飘地说。
姚星辰对这个性格古怪的妹妹不想理会,转身就走,陆烽火却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喂!你等等。”
姚星辰自顾自地下楼,并不停下脚步:“我不叫喂,但也不指望你叫我嫂子。”
陆烽火说:“你做过模特,一定认识很多模特吧?”
这态度,颐指气使差不多。
姚星辰有些反感,停下来,转回身,看着她:“有事儿求我?”
陆烽火本来以为自己是小姑,嫂子怎么也会讨好自己一下,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如此不懂世故,陆烽火本想要开口,但看她的态度,就忽然不想求她了。
“没事。”
“我最后问一遍,到底有没有事?”
陆烽火一听,觉得这个女人可能也就是嘴上损一点,说不定真的会帮她,便冷冷淡淡地开口:“我们有个毕业服装设计秀,我设计了几套毕业作品,但找不到模特。”
姚星辰点点头:“你人缘这么次啊?”
陆烽火急了:“不帮忙还要讽刺别人,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帮就帮,不帮就不帮,给我给痛快话。”
姚星辰吃软不吃硬,心说:小屁孩,我像你这么拽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谁惯着你让你这么说话的?于是耸耸肩:“你这小丫头这么厉害,自己去找模特吧,这么大牌的设计师,我可驾驭不了。”
她说着下了楼,一点都不给小姑面子。
陆烽火气得脸色青红,一跺脚,也下了楼。
陆烽火来到别墅后面的草坪上,刚刚看见陆立风的身影,便打老远跑过去,气急地喊:
“哥!哥!”
陆立风正坐在一个木桌旁,身侧堆满了尚未加工的木料,他平时爱做一些木匠活,这些都是小时候在爷爷家耳濡目染的小爱好。
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但初秋的天并不热,草坪上的空气清新干净,带着泥土和小草的味道,陆立风聚精会神地锯着一块木头,抬起手扇走飞扬的木屑,把加工好的木料往另一块里试了试,契合刚刚好。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白皙的五官温润如玉,沉静的,像是镁光灯下的倾世瓷器。
“哥!哥!”陆烽火跑过来,巴掌大的小脸苍白一片,细黑的眉因为动气而拧着,微喘。
陆立风没看她,聚精会神地摆弄着自己的木头,淡淡地说:“说过多少次,不要跑。”
陆烽火委屈地告状:“你都不管管你媳妇吗?身为陆家的媳妇,她怎么敢那么嚣张!”
陆立风浅浅地笑了,看着她:“同病相怜,我也是被气出来的。”
陆烽火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哥你评评理!我让她帮我找几个模特参加我的毕业设计秀,她拒绝我就算了,还挖苦我。”
“你有没有叫嫂子?”陆立风一边干活,一边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妹妹。
“我……我还不习惯。”
“那就是你的态度问题。失礼在先。”
“她还知道自己是嫂子吗?她哪里像嫂子了!我是小辈,难道她不该让着我吗?”
陆立风拿起钉枪,将两块木头固定,面无表情地说:“人家女孩儿在家里也是公主,到了这里是来做王妃的,不是给你当侍女的小火。”
陆立风说话一向委婉,这要是堂本,兴许就会说,公主病得治啊小火。
陆烽火一顿,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行,我算是明白了,哥你就是向着自己的老婆,处处替她说话!”
陆立风一下子被妹妹的话夹在了中间,动弹不得。
这种矛盾,他早就预料到了。
一个公主病晚期,性情冷漠;一个是直来直去,性如烈火,不打起来,就是陆家的祖坟冒了青烟了。
陆立风放下手里的活,把手拄在桌子上,含笑望着她。
他眼中这温柔和善,瞬间就将陆烽火急躁的心情冷却了下来。
“小火,你嫂子是个从不会阿谀奉承别人的直性子,如果你指望着她来讨好你,你就错了,但我们小火也是个聪明的姑娘,既然对方吃软不吃硬,我们不如换一种方式。”
他的声音温柔动听,替姚星辰辩解,又给了陆烽火面子,很有耐心的样子,让陆烽火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但嘴上还是硬气的:“凭什么我要主动去迁就她……”
陆立风说:“你恰好说反了,这个忙,她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要让她知道我们小火的厉害和地位。”
陆烽火一听,坐了下来:“对对!那怎么才能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一个没有美貌的人,最羡慕别人的是什么?”
“漂亮啊!”
“对,那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会对什么样的人刮目相看呢?”
“有智慧的人。”
“所以,你现在面对的,就是一个天底下最简单的女人,你要用你的智慧去打动她、说服她,让她帮你办事。”
“那我怎么智慧啊?”
“首先,你得在你心里把她当成嫂子;其次,你要发现她身上的优点,并且试着去喜欢她、接受她,这样你才能够接近对方。然后,你再用一种礼貌和尊重的态度去说出自己的请求,让她为你所用。”
陆烽火不说话了,眨着大眼睛看着他。
说了大半天,最后不还是让她去主动讨好他媳妇嘛!
真是用心良苦啊……
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偏心……
陆立风见她犹豫为难,又说:“不信我们来打个赌,如果她答应了你,算我赢;如果她还是那样对你,算我输,我输了,请你和你喜欢的人吃饭,怎么样?”
陆烽火一听,激动地说:“哥!你同意我和肖逸交往了?”
“我是指如果我输了的情况下。”
陆烽火飞速地盘算了一下,如果按照陆立风的要求去做的话,成功了她的毕业作业就能解决;如果不成功,姚星辰还是不理她的话,陆立风会把肖逸请出来,一起吃饭,这么算来,她无论如何也都不亏。
陆烽火站起来:“我这就去,用我的智慧打动她。”
“谨记我的话,她只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女人而已。”他的眼睛墨黑深邃,像是要把人的心魂吸进去一样。
“我知道了!”陆烽火信心满满地点点头,兴高采烈地回了别墅。
陆立风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呼了口气,笑了。
给女人洗脑这种事,可比木匠活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