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约而同地道:“启禀禹老,没有发现游天地的行踪!”
风宫搜寻人的方式竟也如此独特,不过如此独特的搜寻方式其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它可使搜寻对象根本无从遁形!
禹诗缓缓地道:“戈无害,但愿游天地以及救走他的人没有听到你我的对话!”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如果有泄密的可能,“戈无害”就必须死!
迎着禹诗逼人的目光,范离憎镇定地道:“禹老如果对我有所不满,就绝不会在此时向我提起!”
禹诗望着他,目光深邃难测,复而笑道:“看来燕高照的弟子也不仅仅是傲,而且也够聪明!此事的确出人意料,非你之过,就算我杀你以泄愤,也是于事无补!”
范离憎略一思忖,道:“我想游天地绝对逃不了太远,他身中剧毒,又受了伤,性命危在旦夕,救他的人必然会择一偏静处,为他除毒疗伤,而且这个地方应该离此地不会太远。”
禹诗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其实老夫也已想到了这一层,但我不会再大张旗鼓地搜寻!”
范离憎心道:“我料定你已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说出来?”但不知他为何不肯再大张旗鼓地搜寻。
禹诗的目光扫过王世隐的棺木,以平静的语气道:“王世隐已成青城派千古罪人,不过往后也不会有青城派后人唾骂他了,因为大概自今日起,青城派就不复在江湖中存在!可笑罗思,一心想成为青城派掌门人……嘿嘿……”
他的嘴角浮现似讥似嘲的笑意,忽又道:“戈无害,破解‘罪恶门’之事,我对你极有信心,但愿你莫让我失望,离‘血厄’问世的最好时机只剩十天了。”
范离憎心中愕然,口中却道:“禹老放心,无害绝不会让禹老失望!”
禹诗莫测高深地一笑,道:“你这就赶回思过寨吧,我自会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范离憎知道他绝不能在此时有任何疑虑迟疑,恭声道:“是!”语意坚定,尽管他连思过寨所在方位都不知道!
言罢,范离憎即从正堂后面穿过,缓步于小镇的街上,心中虽为游天地的命运担忧着,又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罪恶门?‘血厄’又是什么?是否与思过寨有关?为何十天之后,是‘血厄’最好的问世时机……”
种种疑问,千头万绪,无从得解——更不妙的是他根本不知如何去思过寨,而身后极可能有禹诗那双如鹰般阴鸷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禹诗老谋深算,心计如海,稍有不慎,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正万分焦虑间,范离憎忽觉前边巷口处有一个白色的人影闪过。
虽是一闪即逝,但范离憎却心头剧震!
因为,他依稀感觉到这白色的人影就是他曾遇见的神秘莫测之绝色少女!
一时间,范离憎已完全淡忘了自己危险的处境,不顾一切地向那巷口掠去。
他的身法已极快了,但当他掠至巷口时,长长的巷子竟空无一人!
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
此念方起,范离憎倏然目光一跳,如同被火焚烧。
在巷子的另一端,赫然有一朵白色的花,静静地躺在青石板路上。
此时已是秋日,有如此盛放的白花本就已极不寻常,更何况范离憎发现这朵花的形状与自己剑柄处那个小小缀环上刻着的花一模一样。
那个小小缀环极可能是白衣女子留下的,那么,这朵鲜花也应是她留下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范离憎快步上前,在弯腰拾起那朵白色的花时,他注意到花枝下端被折而未断,下端的花柄朝向西边的那条小巷。
范离憎手拈白花,闻到一缕幽幽清香,沁人心脾。
他心道:“花柄是无意折弯的,还是在暗示着什么?”
虽不能作出判断,但他还是毅然向花柄所指的方向走去。
行至路口,赫然又见一朵白花!
范离憎再不犹豫,顺花柄所指方向疾行。
如此七弯八拐,范离憎发觉自己竟已出了镇子,前面出现了一条黄土路,两侧柏树森森。
一辆马车停在路口处,一个车夫坐在前座上,悠闲地哼着小曲,范离憎惊愕地发现在马车的车帮上插着一朵白花。
他脑中飞速转念!
旋即飘然掠起,落在马车后头的车厢内。
只听那车夫忽然开口道:“公子是要去思过寨吗?”
范离憎此刻反倒不再吃惊了,他道:“正是。”
车夫道:“坐好了!”啪地一声鞭击长空的脆响之后,马车一震,向北飞驰而去。
范离憎端坐于车后,心中思潮起伏,他不知贸然跳上这辆来历蹊跷的马车是凶是吉,白衣少女在暗中将自己引向思过寨,其用意是善是恶。
他能断定的只有一点:白衣女子是一个身分神秘的武林中人,那夜自己见她“投江”,她当然不会是欲寻短见。
范离憎忽然发现江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错综复杂,几乎每一个人的身后,都可能隐藏着一个难解之谜!
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世间有几人能知道他的真正身分不是戈无害,而是范离憎呢?
想到这一点,范离憎亦不由暗自好笑。
马车疾驰半日后,天已擦黑,马车来到一个颇大的镇子中,但见人烟稠密,市集繁盛,伙计们高高低低的吆喝叫卖声嘈杂成一片,抑或夹杂着几声铁铺里的“叮当”声。此时已近掌灯时分,街上处处飘着酒肉的香气。
范离憎这才意识到自离开“试剑林”后,他惟有与白辰在山神庙中进过食。心念至此,饿意顿生,一时饥肠轱辘,大咽口水。
车夫似乎能猜知他的心情,忽然道:“公子,今晚就在此地打尖留宿吧?”
范离憎听得此言,神色忽然变得极为古怪。
静默片刻,他沉声道:“原来是你!”
车夫哈哈一笑,勒住健马,跃下车来,摘去头上凉笠,现出一张圆圆胖胖的头脸,一双眼睛小而圆,如同嵌在面团中的两粒黑豆——他赫然是范离憎在客栈中遇见的胖子!
胖子笑道:“近些日子屠宰铺的生意不景气,而公子你又出手阔绰,我思来想去,能伺侍你,总是有好处的,就扔了屠刀,驾起马车了!”
范离憎一跃而下,逼近胖子,低声道:“尊驾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故弄玄虚?”
胖子并无惊慌之色,他笑了笑道:“公子放心,该说实话时,我自会说实话。”
“如此说来,此刻还不是你说实话的时候?”
“我之所以这么做,全是为公子着想,我斗胆违规向你透露一点:如果此刻你是以真面目出现的这条街上,那么,不出半日,你就性命堪忧!”
胖子的脸上有了少见的肃然之色。
范离憎心道:“他知道的倒不少,显然是与白衣少女同一路的。”对胖子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却不以为然,但他知道一时间也无法让胖子说真话。在街头站得久了,反倒过于醒目,当下他哼了一声,道:“此去思过寨还有多远?”
胖子道:“明日午时就可赶到,但在此之前,公子必须让自己了解思过寨,像真正的戈无害那样了解思过寨!”
范离憎对胖子的惊人之语反倒不再奇怪了,他不解的是自己为何要顺从白衣女子的暗中安排,去一个自己脑中一无所知的地方,而且,在那儿极可能有重重危险在等待着他。
是因为她的神秘莫测,还是因为她的——美丽?
思忖片刻,范离憎笑了笑道:“其实现在即使不让我去思过寨也不可能了,因为对我来说,思过寨充满了太多的谜团。”
说到这儿,忽见胖子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沉声道:“有一高手正向我们逼近!”
范离憎一怔。
以他的修为,尚且没有感觉到附近有高手的气息,难道这胖子的修为还远在他之上?
未等范离憎发问,胖子已低声道:“东向!”
范离憎目光疾扫。
东边正有一辆马车也向这边而来,其速颇快,马车装饰得极为奢华,两侧帷幕低垂。
难道高手就在这辆马车内?
胖子已在一侧恭声道:“公子,咱们是不是给那辆车让一让道?”他已将凉笠重新戴在头上,扬起马鞭。
范离憎微微颔首。
胖子便拉着缰绳,吆喝着把马车驱至宽阔处。
安置妥当,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已在几丈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