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战族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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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小子白辰(1)

牧野栖是第一次听说大师兄戴无谓的名字,他对“戴无谓”三字自是毫无印象,因为戴无谓在武林中本来就默默无闻。五年前戴无谓与幽求一战,但在场的幸存者仅古治、秦月夜、展初晴三人,古治乃前辈名宿,而且没有亲眼目睹戴无谓的武功。秦月夜与展初晴所在的素女门远在东海,与中原武林素无太多联系,故戴无谓虽然显露出了绝世身手,但武林同道却并不知情。

牧野栖暗忖道:“师叔武帝祖诰违反门规,却在武林中享有崇尊无比的地位与声望,师兄戴无谓墨守门规,却一世无名,二者之间,谁活得更有意义?”

此念一起,牧野栖自己都吓了一跳,忙将此念压住,心道:“师叔傲然江湖,凌然万众之上,固然风光,但若是师门需要一世隐名,我……我也愿意遵从,何况如今风宫逆乱江湖,我根本就不必隐藏实力!”

天儒见牧野栖怔怔出神,便道:“你师兄虽然隐于江湖中默默无闻,但要找到他却绝不困难,不过此事不是由你去办,我已吩咐过卜贡子,他昨天就出发离开黑白苑了,至于你,为师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牧野栖忙道:“请师父吩咐。”

天儒沉吟道:“稍安勿躁,此事绝不简单,虽然近五年来,由你出手所办之事鲜有失手,但这一次,你所要面对的对手亦是空前强大,为了万无一失,为师自今日起,将传你太无剑法!”

牧野栖心中一阵激动。

五年前,牧野栖尚是一个毫无武功根基的少年,时至今日,他的剑法却足以跻身武林绝强剑客之列,这固然因为牧野栖的悟性、天赋非凡,但也与其师天儒那博大精深、浩瀚如海的武学修为有莫大关系,能得天儒指点,起点就比寻常习武者高逾十倍!

今日,天儒如此郑重其事地说起再传“太无剑法”之事,说明“太无剑法”绝对是惊世绝学!

牧野栖心中甚喜,却不愿将这种喜悦显现于脸上,他恭声肃然道:“多谢师父!”

天儒静默片刻,道:“栖儿,你说天地之间有何物?”

牧野栖虽然不明白师父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应道:“天地间有山川河流、人畜鸟兽!”

天儒微微颔首,道:“不错,天地间有万事万物,生生不息,但是这万事万物又是由何而来?”

牧野栖迟疑了片刻,谨慎地道:“请师父明示。”

天儒道:“山由土石垒积而成,但初时土石又由何而来?河由水聚,水又由何处生?人们世代繁衍,那么最初的人又来自何处?今天我们所能见到的万事万物,都能找到它的来由,但若是一代一代地向前推测,却似乎是无穷无尽了……”

牧野栖为天儒的话所深深吸引,心神恍惚。

的确,万事万物追根溯源,似乎无穷无尽!

但,世间又怎么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无穷无尽”?

也许,无论是谁,一旦去思索天地万物,去思索万物的来历,都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感觉到世间的玄奥。

天儒接着道:“儒门师祖认为在产生万事万物之前,有几个神秘的阶段,这就是太始、太极、太素、太无、太朴,它们是一种介于有与无之间的存在。”

纵使牧野栖天赋过人,此刻也不由深深蹙眉,他喃喃低语道:“介于‘有’与‘无’之间?存在了,便是有了,又怎么会在‘有’与‘无’之间?有……无……有无之间……”

天儒道:“西南边陲山中产有一种独特的岩石,被人称作‘磁石’,若将铁制之物放在磁石附近,就会为其吸附,磁石对铁器的吸附力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它又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太始、太极等五个阶段,就与此有相通之处。”

“五个‘太’的阶段后,便有了一团混沌,混沌又分阴阳二气,阴阳二气再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五行之气相互作用,相互包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阳气为主同时又包含阴气的那一部分上升为天,以阴气为主又包含阳气的那一部分下沉为地,这样就有了物化的天地,而后人与万物产生了,大千世界更为繁杂!”

牧野栖一直屏息凝气,直到这时,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但觉脑海中有飘渺而若有若无的某种思绪闪现,似乎有所顿悟,似乎又一无所获。

天儒道:“师门剑法共分五境,分别是太始之境、太极之境、太素之境、太无之境,剑法最高境界则是太朴——但太朴之境,连为师也未能达到!”

牧野栖很是惊愕。

同时,心中对“太朴”之境亦起悠然神往之心。

他忍不住道:“那弟子的剑法……已到了什么境界?”

天儒道:“你的剑法已达太素之境,不过未大成,只有七八成火候,饶是如此,已极不简单了,当年你大师兄戴无谓达到太素之境,共用了十三年时间,而为师带艺投师,也花了五年时间,你能超越师父,师父很高兴!”

牧野栖忽然很想知道师父的武功究竟已高至怎样一种境界,但他知道自己身为弟子,若是贸然相问,可谓大逆不道,当下只好强自按捺好奇之心。

天儒仿佛已洞悉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道:“为师入门近百年,仍是无法达到太朴之境,可见师门武学之深玄如海!”

牧野栖再也忍耐不住,脱口道:“师父,弟子冒昧一问,所谓太无之境,是怎样的一种武学境界?”

天儒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你点上一支烛火。”

牧野栖立即照办。

火苗摇曳。

牧野栖静立一侧,屏息静气,有种莫名的兴奋掠过他的心头。

天儒目视烛火,目光倏然一闪,一种奇异的神芒顿时弥漫于天儒四周。

牧野栖惊呆了。

就在这时,天儒右手二指骈如利剑,指剑倏扬!

无声无息。

牧野栖却见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摇曳的烛火倏然一分为二。

桌上的烛火犹在燃烧,却有一团火苗凭空飞起。

剑指再扬,纵横疾扫!

本是虚无而不可捉摸的火焰赫然被划作点点星火,四散飞射。

火焰本是介于有与无之间的事物,只可感受,不可捉摸!

——自然,本亦无法裂割!

但,已臻太无之境的儒门剑法竟生生划破虚无!

牧野栖目瞪口呆,顶礼膜拜之心油然而生。

同时亦暗发誓言:必要苦练儒门剑法,达到太无之境!

他的心已被莫名的激昂完全占据!

深夜。

风宫无天行宫雄踞山间,如同一头傲视天下的猛兽!

只是猛兽也有入睡之时。

此刻,除了几处瞭望台和几处明哨外,无天行宫已灯火俱灭。

尚有几批巡守的属众提着灯笼在穿梭行走,身上所携兵器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幽幽之光芒!

风宫的巡守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以今日风宫白流势力之盛,武林中人避之惟恐不及,又怎会有飞蛾扑火的不明智之举?

除此之外,也许伙房是最迟灭灯的地方,要为风宫数以千计的弟子提供饭菜,伙房每天都要忙到深夜。

伙房中的人无论厨头、刀案手、杂役,似乎都一无例外地胖,而胖的人似乎又总是比较懒。

所以,如果有人愿意为他们打下手,他们总是极乐于接受的。

今天,为伙房打下手的人并不胖,剑眉大眼,颇有一种英武之气。

他之所以肯不辞辛劳为伙房的人干活,是因为他需要从伙房中得到半坛酒,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能得到一些下酒的菜——哪怕剩菜也行。

他就是白辰。

白辰与伙房厨子几乎形成了一种默契。白辰在风宫不过是一名普通弟子而已,喝酒的机会并不太多,偏偏他似乎一日也离不开酒。

今天,他已不知洗了多少只碗,劈了多少柴,他的身上、脸上全是一道道的污黑印痕,胳膊上的几处伤痕还清晰可见。

他已成为牧野静风身边的人,但今夜并不是他值守,于是一如既往地进了伙房。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厨“当”地一声把一只勺子拍在了灶上,骂骂咧咧地道:“妈的,从早忙到晚,老子累得腿脚抽筋,就是给老子一个女人,老子也只能干瞪眼!”

此人名为刘明广,牧野静风在江南居住七年,已吃惯了江南的菜,偏偏刘明广烧得一手绝佳的苏杭菜,所以刘明广在伙房中一向是说一不二的,连伙房总管也让他三分。

每天刘明广都要把这几句话说一遍——每次说这句话时,就等于宣告伙房一天的忙碌结束了。

一阵乱响后,众人纷纷收拾刀铲物什,嘈嘈杂杂的笑骂声充斥了整个伙房。

白辰走近刘明广,陪着笑脸道:“刘叔,方才你烧的是什么菜?那个香啊,啧啧,我还道一不小心走进了御膳房!”

刘明广哈哈大笑,笑得脸上肥肉乱颤,他蒲肉般的手掌重重拍在白辰的肩上,道:“小子,今天你走运,炎老嫌送去的酒不烈,退了回来,你倒半坛去吧!”

白辰咽了一口口水,喜道:“多谢刘叔。”

刘明广一指墙角处的酒坛,白辰赶忙走了过去,拍开坛口,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惊喜道:“二十年女儿红!”

“女儿红?小子,你知道女儿什么时候最红?”一个尖细的嗓音笑道。

那人的话立即引起一阵肆无忌惮的怪笑声。

白辰陪着干笑几声,正待转身出去,刘明广大手一伸,手中抓了一个纸包:“拿着,齿猪耳、花生米。”

白辰赶紧接过,一溜烟出了伙房,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抓着下酒菜,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屋中。

半个时辰后,屋内鼾声大作。

住在白辰隔壁的是神风营的人,名为丁闻,与白辰一样跟随着牧野静风,守护“笛风轩”,再过一个时辰,他将前往笛风轩轮巡,本想好好安睡一觉,此刻却被白辰如雷般的鼾声惊扰得辗转反侧。

丁闻用力拍打隔墙——鼾声依旧。

丁闻低声骂了一句,翻身起床,推门出去,走至白辰门前,想要拍门,门却应掌而开,原来白辰饮酒心切,竟连门也未掩实。

一室酒气冲天!

丁闻大声道:“白辰,闭上你的狗嘴,再******响一声,休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丁闻乃神风营的人,而且有资格守护在笛风轩外,自是身手不凡。而白辰在风宫弟子眼中看来,是一个曾经被打入“黑狱”的人,他能够与其他人一起守护笛风轩,一定是因为叶飞飞的缘故,风宫属众无人不知叶飞飞常常袒护白辰,所以丁闻诸人一向低视白辰。

白辰咕囔了一声,床板一阵响,翻了个身后,鼾声更响!

丁闻顿时一股无名之火“腾”地升起。

虽是在黑暗中,他却知道白辰床位所在,当下一个箭步上前,右腿猛地踢出。

黑暗中一声闷哼,随即了无声息!

片刻后,丁闻推门而出,回到自己的房中。

而白辰的鼾声亦自此消失。

难道,丁闻竟对白辰下了毒手?

一个时辰后,丁闻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丁闻已换上劲装,配好兵器,向笛风轩而去。

行至途中,从斜刺里快步走出一个人来,看见丁闻,便招呼道:“是丁兄弟吗?”

丁闻“嗯”了一声,又吸了口冷气,这才道:“******,白辰那小子醉如烂泥,扯起鼾声就像一头牛,我气愤不过,狠揍了他一顿,不过那小子也够狠,竟也给了我脸上一掌,若不是有宫主夫人为他撑腰,我丁闻早就一刀宰了他!”

他说话果然有些不清晰,大概是脸上的伤势所致,他一边用手捂着右半边脸,一边倒抽着冷气。

那人道:“他根本不配与我等为伍,丁兄弟也算是把我心中的恶气一道出了,走,就当打狗的时候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

两人一同向笛风轩走去,却不知在后面的阴暗处,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

待丁闻二人走后,这人自黑暗处闪现出来,随即径直向白辰的居室走去。

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白辰的房门,立即有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

但他对此似乎根本不在意,反手关上门,自怀中取出火石,“咔嚓咔嚓”几声,终于将火绒引着了。

火光一明一亮,虽然昏暗,但却足以照清此人的脸庞。

此人鼻翼挺拔,唇角分明,目光冷峻——赫然是牧野静风最为信任之人——都陵!

借着微弱的火光,都陵当然也将屋内情形看了个大概。

床上有一个人伏身躺着,身上盖着薄被,乱发披散,无法看清面孔,想必是晕睡的白辰。

都陵果断地走至床边,将白辰的脸扳转过来。

然而使人意想不到的,此人却不是白辰,而是丁闻!

都陵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之色,他右手一扬,火光便灭了。

在屋子中静立片刻后,都陵忽然弯下身子,出手如电,转瞬间已连点了丁闻身上几处穴位。

都陵这才慢慢退出屋外,反手带上门。

他所选择的方向,竟也是笛风轩!

牧野静风此刻并不在笛风轩,而没有牧野静风存在的笛风轩,根本就不需要都陵这样的红人守护——他去笛风轩的目的何在?

范离憎突然被人从后腰抱住,不由大吃一惊,右手几乎就要触及腰间之剑的那一刹间,却听到了“咯咯”的娇笑声——是杜绣然!

他不敢担保,若是杜绣然再迟片刻出声,他的剑会不会已没入了她的躯体。

虽然知道身后的人是杜绣然,但范离憎心中的紧张之情却未减分毫。

他从未体验过被年轻异性如此贴体拥抱的感觉。

一股温热、柔软的感觉迅速传遍了他全身。

还有女性身上特有的幽幽清香。

范离憎觉得自己的喉间有些干涩,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长吸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道:“原来是六师姐,倒……把我吓了一跳。”

杜绣然的双手竟搂得更紧,她的脸贴在范离憎的背部,以略略有些发颤的声音道:“你……还叫我六师姐?先前你是怎么称呼我的?”

范离憎虽然从不知男女之情,此刻也明白了戈无害与杜绣然之间的关系绝非师姐师弟那么简单。

范离憎强自平定心情,低声道:“人多眼杂,六师姐快放开我!”

杜绣然双臂略松一些,低声喃喃道:“你不叫我小猫,我就不放开!”

范离憎头一下子大了,他不明白好端端的名字为何不用,而要称她为“小猫”?但他却明白如此古怪的称谓说明戈无害与杜绣然之间的关系也极不寻常。

范离憎一咬牙,飞快地道:“小猫——这下你可以放开了吧?”

连他自己都觉得“小猫”二字叫得极其生硬。

杜绣然哼了一声,显得很不满意,但终是松开双臂,退后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