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子夜谭(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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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十三夜 月亮背面的世界(7)

月光下,那副风景画被镀上淡淡的银色。白璎珞将画平放在草地上,手指在画面上轻轻滑动,顿时整个画面开始发光。画面中央剧烈扭曲着,形成一个黑洞,黑洞安静地旋转着,四周的一切都被扭曲着。

“你们,跟我来。”,白璎珞在光辉中化成了一只雪白的猫,眼睛一只翠绿,一只血红。

白猫纵身一跃,跳入了幽深的黑洞。路决明没有丝毫犹豫,也飞身跃进了洞中。接着,苏弥香和齐宇也先后被黑洞吞噬。这时候的草地上,月光依旧普照,却空无一物,那幅画连同四个人一起消失了。

黑洞中的隧道如此狭长,路决明感觉自己在不断地坠落,永远没有尽头。一片混沌之中,一些不明的粉末飞漱在身边,随着他一起坠落。昏沉之中,路决明没有了意识。

很久。很久。很久。

是光线。路决明睁开眼睛。

“喂!”

路决明睁开眼,眼前是苏弥香和齐宇。他环顾四周,这是在画中世界,自然也有着画中的颜色,嗯,是的,这清淡的颜色,哀伤的空气。

一群小孩子从他们身边跑过,嬉戏打闹着。“喂!”路决明想叫住那群孩子,可是他们好像看不到自己似的,笑闹着跑远了。

“他们看不到我们。因为,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这里是你的记忆世界。我们看到的是曾经,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容被改变。”齐宇镇静地说。

“我的记忆世界?等等,白璎珞呢?”

“她不在这里,现在你要自己去寻找答案,寻找事情的真相。”齐宇对他说。

“齐宇,你好像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你,又是谁?”

齐宇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三人就这样,在画中世界里行走。前面不远,就是孤儿院的大门。近了,路决明看清楚,门口站着几个人。两个警察、一个抱着婴儿的男人、还有一个女人。

“高腾先生,如果路女士不愿意收养您的儿子,那我们只好把他送到孤儿院了。”一名警察对那个抱着婴儿的男人说。

“好吧、好吧。”男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高先生,你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你妻子在生产时因难产死亡。现在,这个孩子就这么变成了孤儿。后悔吗?”另一名警察说着,声音没有温度。

女人的情绪忽然失控了,她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冷静一下。”警察劝说着。

谈话间,路决明了解到,高腾夜里入室偷盗,被男主人发觉,于是慌乱之下用菜刀将其砍伤,至其因失血过多身亡。女人痛哭着,“我们结婚才三个月!”她嘶喊着,“你这该死的贼!和这小杂种一起去死吧!”

那是母亲!十五年前的母亲!

路决明愣住了。

而旁边那个被铐着双手,抱着婴儿的男人,自己的亲生父亲!

那个男人在一个警察的陪同下进了孤儿院的大门,那个女人和另一个警察在门外等候。

路决明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原来,自己是这样被抛弃的。那个婴儿,是十五年前的自己!

母亲那么讨厌自己,母亲没有错。路决明想哭,却哭不出来。

当那个男人被警察押送出来的时候,手上的婴儿不见了。路决明看到,父亲就这样从自己生命中消失的。几个人都陆续离开了孤儿院,那个女人还在不停地咒骂着什么。不久之后,几个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公路尽头。

路决明不明白,母亲,是如何恨着自己的。

“不要在意。”苏弥香说,“我们还是朋友啊,一直都是。”

“谢谢。我们是朋友,这样就够了。”路决明抬起头,眼泪夺眶而出。

四周的景物渐渐变淡,最后消散了。一片空白之中,开始显现真实世界的轮廓。三个人,依旧站在月光下的草地上,清风吹拂。白璎珞不在这里。

路决明仰起头,对着月亮微笑。

深秋的凉风,掠过各式各样的屋顶,奔向遥远的地平线。

路决明站在浮光街的路灯下,远远望着那排被烧毁的平房。今天,是没有月亮的朔夜。

据警方透漏,大火燃烧的那天晚上,风向是从路决明家向小街西边吹的。也就是说,起火的地方在路决明家后院,然后才蔓延到苏弥香家的。那么纵火犯就在路决明家,不经过前厅是到不了后院的,那么到底是谁偷偷在后院放火了呢?

路决明不愿想太多了,他只想找到母亲。母亲在昨天晚上,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空洞而机械的女声传入耳际。

路决明沮丧地放下了手机,不再拨打母亲的电话号码。他明白了,母亲是不会接电话的。他又一次拿起手机。这次,他拨通了齐宇的电话。

“喂,我在浮光街,今晚不回宿舍了。”路决明轻声说。

“知道了,你妈妈在废墟等你。”齐宇说完便挂了电话。

路决明心中一震,来不及思考,他向废墟奔跑而去。

在废墟前,有一个身影,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雕塑。没错,是母亲。路决明大声呼喊着,向母亲跑去。但是,在距离母亲还有几米的地方,他停下了,脸上惊喜的表情瞬间凝固。母亲缓缓站起来,手中亮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妈妈,我亲爸来找过你,是吗?十五年已经过去了,他出狱了,对吗?”路决明说着,心生绝望,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

“是啊,那个混蛋居然让我把你还给他!那他为什么不把丈夫还给我!?”母亲颤抖着。

这时,路决明清楚地看到,母亲脸上,又出现了那种难以言表的绝望。

“我还是收养了你,你那么小,我不忍心。我瞒着你这一切,希望你不要有任何负担。但是,这样平静的生活只有十五年而已,这么短。你父亲出狱了,他打听到了你的消息。他找我,让我把儿子还给他。如果他请求我,我会还的。可是他居然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还,就让我去死。不知悔改的混蛋!”母亲摇晃着走来。

“妈,我知道。我不怪你。”路决明流泪了,再也控制不住。

“是啊,既然我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既然我不想让那个混蛋把你带走,那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杀了你。谁也不会再痛苦了,对吧?那天是我放的火。你睡了,我从夜市回来,在后院放了火。你死了多好,你死了,就好了。”母亲哭了。

路决明冲上去想夺下那把匕首,母亲把匕首抵在脖子上,“你过来,我马上就死。”路决明停住了,“后悔吗?”

“后悔收养我吗?”

僵持着、对峙着、沉默着。时间是死寂的,空间是死寂的。

有风悠悠吹过,路决明打了个寒战。他忽然发现,自己居住的平房虽然全部被烧成了灰烬,但只有那扇大铁门依然屹立在废墟中。母亲也看到了,那扇大门现在是那么漆黑,黑得摄人心魄。听,有歌声随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