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子夜谭(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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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七十四夜 月亮背面的世界(8)

“朔月夜伊始

流动之影灼灼然

唤你降临世间祈福

天宇作证,光暗轮替

逝者回归,在清洗、抉择之时

记忆之门,启。”

光辉中,白璎珞从大门中走出,随之大门中的光影飞快变幻着,像是被倒带的录影。四周光菜明明灭灭,大门中的画面蓦然定格。

画面上,正是在路决明三岁那一年的景象。对,就是那次,母亲来到了孤儿院,她心软了,来将这个冤家的儿子领回了家。

路决明回头望着母亲,母亲的剧烈颤抖着,匕首从她手上滑落,寒光一闪,匕首掉在地上,发出冰冷的声音。

“如果重新开始,要做怎样的选择?”月神,她轻轻地说。

“领他回去。我还是选择领他回去。但是,十五年后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会把他还给他爸的。”母亲抬起头来,泪流满面。

不要那样做。请不要那样做。路决明在心中呐喊着。

路决明向母亲奔去,他明白,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改变最后的决定了。路决明最后一次望着月亮微笑,他捡起地上的匕首,向自己的脖子刺去,月色安静,美丽。血液的颜色蔓延开来,与月光混合在一起,肆意流淌。

“不!”母亲尖叫着,撕心裂肺地呼唤着路决明的名字。路决明听不到。

“他不会有事的,这样做,是为了改变你做出的选择。”

不过,是谁告诉了路决明,启动修正选择的方法呢。若负面之源在被清除之前消失了,则新的选择就不会生效。月神疑惑着,望着废墟上的路决明,负面之源,已经消失了。

“如果面临最后的选择,你不想让爱你的人痛苦,那么就结束自己的生命,让负面之源消失。”

“这样,就可以改变宿命了吗。”

齐宇轻轻点头。路决明望着月亮微笑。这个方法无疑是最好的。

光辉瞬间淹没了整条浮光街,世界出奇的安静。

记忆,就这样烟消云散。命运,就此改变。

初冬的冷雨如同钢针簌簌而落,把世界扎得千疮百孔。拍打着窗棂的冷雨,伴随着薄雾在即将逝去的记忆中徘徊。

那年的初冬,路女士依然放不下那个冤家的孩子。她去了孤儿院,拥抱着那个孩子,他那么小,眼睛里没有阴翳。但是最终,她没有带走他。忘记吧,将这一切都忘记吧。

在那之后。不会有一对母子搬到浮光街;也不会发生纵火案;苏凝彩健康地成长起来,跟着姐姐学会了画画;路女士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而那个为此牺牲一切的男孩,在孤儿院度过了他的童年,他的父亲会在十五年后接他回家。

没有负面之力,没有悔恨。

再见了,一切。没有人会记得。

雨雾模糊了窗户。只有齐宇静静坐在窗前。被修改的命运,同时也把他从所有人的生命中抹去了。现在,没有人认识一个名为齐宇的男孩。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记得世界,但世界却遗忘了他。齐宇在被雨雾模糊的玻璃上擦拭出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现在已经没有意义。窗外是总也下不完的冷雨。他默默地摘掉了眼镜,将它扔到了很远的地方,像抛弃那个没有意义的名字一样。

“月神,你为神,却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和你一样孤独的神。他们失去了自己所守护的星,于是流浪在宇宙间,孤独地流浪着,寻找栖息之地。”他喃喃自语着。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名字。

他站起来,推开门,消失在冰冷的雨中。

<;后记>;

此时,月神正伫立在海边的礁石上,冰冷的海水拍打着的礁石,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永恒的孤独,这就是神的宿命么?”

没有名字的男孩,正朝这边走来,他的脚步声淹没在冰冷的海浪声中。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宿命。

神,并非不朽,并非不灭。他们,只是宇宙间最平凡而真诚的存在。

“月神。”男孩在礁石下仰头轻唤。

月神缓缓回过头。“是你。”她笑了,“我早该猜到的。”

“我曾经是彗星神。我的星,苏梅克九号彗星,在地球公元1994年,被木星强大的引力撕成了碎片,碎片在木星坠毁。于是我失去了自己的星,流落宇宙。我是去年来到地球的,在这里我一无所有。”他说。

月神从礁石上跃下。

“在我的彗星即将破碎之前,我哀求强大的木星神不要夺走它。但他告诉我,自然力是不容违抗的,我必须接受沦为流浪者的宿命。”流浪的彗星神伸出双手,捧起海边潮湿的沙子,任它们从指间滑落,“或许,宇宙就是这些沙子,从看似严丝合缝的时空中散漏,蔓延在各处,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诞生的,也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消亡的,我们就这样存在着,不需要任何理由。沙子漏完了,我们和宇宙便一同毁灭,不复存在了。”

月神也捧起一抔沙子,“但是,就算沙子已经漏尽,指间依然还有细腻的触感存在,你会记得沙子还在手中时的感受。关于宇宙的记忆还在,就不是一无所有。你还可以再捧一抔沙子,就算知道它也终会漏尽。但是,只要宇宙还会重新开始,这里就不是一无所有。”

四目相对,冷雨洋飘洒在天地间。

没有什么是不能被磨灭的,有些东西会消失,可宇宙的记忆依旧是永恒的。

苏梅克列维九号彗星,一颗悲运的彗星,它沿着自己的轨道一次次轮回着。就在美丽的彗发和闪耀的彗尾逆着阳光飞行的刹那,被木星残酷地撕碎。在这里,它消失了,然而在一万光年之外,新的彗星正在诞生。这浩瀚的宇宙间,有毁灭,有诞生,一切都再平常不过。

“就在你的脚下,这里,地球。生命繁衍不息,命运错综复杂。这里喧嚣又寂静,记忆绵长而纷繁。”

寂静黢黑的时空之中,地球沿着黄道安静航行。

“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