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斌的任职和曹尉官的任职同一批下达了。
武文斌从余台长的办公室里出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憋了一年多了，终于有了这场谈话，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你的副处级是没问题了，对于你的工作安排，余台长要亲自给你谈。明天下午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吧。”
这是武文斌从骄子镇回来之后，马有路给他挂的第一个电话。
武文斌挂职时间是一年，他在下面多呆了两个月。
龙源县骄子镇的挂职干部属于宣口下派，接替他的人是龙城报业集团的一个副主任，这小子闹情绪迟迟不下来，武文斌也就不能擅自离岗。
可此时家里正在搞中层干部安排，虽说有马有路在前面顶着，但自己老是不见面，狼多肉少的，武文斌就怕位子给别人占满了。
正好楚小云的提拔出了点小意外，余大纯又使了一点小手腕，他在第一批的处干任职中硬是移进了楚小云这个棋子，让胡山峰和成文原的算盘掉了珠子，把时间竟然多拖了一个多月，让总台的后续处级干部安排几乎停滞，终于让武文斌熬到了回归。
他回到龙城并没有立刻上班，在家里又呆了十多天，因为马有路和楚小云的任命已下，分别是龙城广播电视总台城市频道的正副总监，而武文斌这个原龙城电视台城市频道副总监的名号已经不算数了，他去办公室属于名不正言不顺。
这一段时间是最难熬的。
他一方面为楚小云高兴，另一方面自己的心里也酸溜溜的。
好兄弟胡虎贲还给他带来一个消息，楚小云上任之后，曹尉官也几乎没事干了，他的境遇和武文斌几乎一样，顶着一个原龙城电视台城市频道副总监的头衔，在频道里其实没有啥事了。
频道的人都去找楚小云汇报工作。
“哈哈哈哈。”武文斌大笑起来。
他头脑中闪过一念，曹尉官在城市频道可能没位子了。
那自己会不会有位子呢？如果也把自己任命成广播电视总台的城市频道副总监，级别和楚小云一样，那《直播龙城》交给谁分管呢？
同伴之间要同室操戈了吗？真是头疼。
马有路兼任城市频道总监的消息也让武文斌高兴了一阵，自己当不了总监，马头当正好，自己和楚小云都算马有路的左膀右臂，他用着也自如。
管他呢，《直播龙城》就交给楚小云负责，自己再去闯下一番天地。谁让自己是男人呢。
昨天晚上，武文斌回来之后第一次和《直播龙城》的一帮兄弟姐妹在龙珠土菜馆聚会，他们一面迎接武文斌回归，一面祝贺楚小云高升。
武文斌在酒桌上被他们灌得七荤八素，好在他还清醒的时候接到了马有路的电话，让他明天下午到余台长办公室一趟。
微微开始头疼的武文斌立刻就清醒了：
“马头，余老大找，知道是啥事啊？”
“好事，你去就行了。代我敬楚小云一杯酒，会议没结束，没法和你们一起起哄，明天人事处会正式通知你，我这是先给你打个招呼啊。”
听出来了，马有路的心情很不错，这让武文斌对明天和一把手的见面很期待。
本来他们聚会也叫了马有路，只不过马有路说晚上要开党委会，让他们自己乐和。
“武头，是不是你的任命也要下来了？”
胡虎贲是个鬼精，大概听到了电话里的意思，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
听说明天余老大要找武文斌谈话，楚小云立马把目标从自己身上转到了他的身上。
楚小云带头，吴家家，胡虎贲，王涛，邱惠妹和程万霖一人又敬了他一杯酒。
武文斌当时就喝趴下了。
好在和余台长谈话在下午，要是上午，那他还在宿醉，一定出洋相了。
下午一上班，他就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余台长的办公室里。
从余老大的办公室出来，武文斌的心里有兴奋，有遗憾，也有不安。
终于当上一把手了，频道总监。
当然不是原来的城市频道，城市频道的总监是正处级，马有路占位了。
他被调离城市频道了。
这是他心里的一些遗憾，毕竟自己多年打造的一个圈子都留在了那里。
武文斌轻轻地关上了余台长的房门，他发现余台长办公室的斜对门正好是副台长成文原的办公室。
“靠，要不是他，自己也不能跑到乡下呆了一年多，原以为会被姓成的整得没脾气，谁知道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自打龙城广播电视总台成立，武文斌一次也没有来过台长总编们堆积的十九楼，对上面的布局还真不知道。
不过看到了门牌上成文原的名字，他忽然觉得肚子里有一股浊气鼓胀起来，看看走廊无人，武文斌撅起屁股，对着成文原的办公室房门，他放了一个蔫屁。
俗话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从武文斌腹部散出的这股臭气在走廊里即刻发散，他自己首先尝到了滋味，赶紧急走几步，免得有人撞见。
走廊尽头是马有路的办公室。上面的牌子上写有马有路的名字。
武文斌轻轻敲了两下门，没等里面应声，发现手底下的门把手是松的，他便顺手推开。
马有路正在电脑前浏览网页，见他推门进来也毫不感到意外，用下巴颏示意了桌子对面的椅子，武文斌立刻在他对面坐下来了。
马有路从他兴高采烈的面相中已经瞧出了端倪。
“谈过了？”
“谈过了。让我去文艺频道当总监。余台长说公示很快就下来了。”
“好啊。你怎么表态的？”
这个消息其实就在昨晚的党委会上定下来了，马有路只是随嘴一问。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当然先是一番感谢，然后表示效忠，要在余台领导之下好好办事。”
武文斌是马有路的核心铁杆，在他面前说啥都不忌讳。
“这就好。”马有路点头。
“没想到啊，文艺频道一直都是成文原的地盘，怎么会让我去了？”
“不管过去是谁的地盘，现在都是余台长当家，让你去也是有期望的，你看看。”
马有路说着把面前的一叠纸丢给了武文斌，武文斌拿起来一看，是一份2012年新的频道规划，第一项就是将欢乐频道打造成继城市频道之后的第二强势频道。
“欢乐频道？”
“欢乐频道就是现在的文艺频道，明天要开台长办公会议，通过这个规划，也可能等你公示任职的时候，你就不是文艺频道总监，而是欢乐频道总监了。”
“欢乐频道。”
武文斌干了多年电视，自然而然由名称想到了定位，他此刻有点茫然了。
“欢乐频道以后要以娱乐节目为主。现在的新闻，娱乐和电视剧是三大广众节目，而娱乐节目是我们市级电视台的软肋，让你去是让你挑重担的。”
马有路做了一番解释。
武文斌的这次任职也是马有路操纵的结果，电广总台成立，余大纯当上了总台台长，在党校学习时候，他就和马有路商量了未来总台的发展方向。
余大纯是干经济起家的，对GDP不是一般热衷，马有路官场沉浮多年，自然也会阅人，知道余大纯喜爱什么，他心里反而轻松一半。
每一任新领导上来，都要热衷做自己的业绩。
虽然城市频道是龙城电视台的第一频道，《直播龙城》是龙城电视台的第一品牌。但那都是前任领导的功绩，余大纯要想站稳脚跟，第一步是先搞稳脚下的基石，其实他更想建造自己的高楼。
马有路半新闻半官场地混了半辈子，哪能不知道新领导的心理，在余大纯向他讨教时，他不再提及《直播龙城》的往日辉煌，而是向他灌输电视行业三大广众节目的思维，让他下定对娱乐节目看重的决心。
在中层班子确定以前，马有路一面按照余大纯的指示搞下一步的规划，一面示意还在乡里的武文斌给余大纯上书，陈述总台的发展方向，献计献策，先露一小手。
武文斌跟随马有路多年，自然也知道马有路的道道，再加上自己有了运作《直播龙城》的经验，写出来的文章洋洋洒洒有根有据，让刚到广电两眼一摸黑的余台长立刻有了通途之感，他便向马有路打听武文斌是何人，马有路自然就汤下面，把武文斌的状况正好介绍一番。
后任领导一般都会带着有色眼镜看前任，何况他的实际前任是胡山峰的嫡系成文原，余大纯自然要把成文原压下来的能人提拔上来，变成自己的圈内人。
余大纯自己推荐武文斌来担任文艺频道总监，正得马有路心意。
因为马有路为余大纯拿出来的总台新规划第一项就是要改制文艺频道，把文艺频道改名欢乐频道，想使之成为余大纯任职之后的一大亮点，从这一点来说，马有路其实也有拍马之嫌。
昨天在确定副处级人选的党委会上，除了推荐曹尉官之外，成文原还极力推荐原文艺频道总监侯芳继续担任该频道总监，结果被余大纯一言否决：
“作为全台第三大频道，一年的广告才收两千万，不够城市频道的一个零头。你提名的那个侯芳当了多少年文艺频道的总监了？把一个频道弄成这样，不说无过，起码也是无功。这样的人怎么还能担当大任？虽说GDP不是万能的，但没有GDP是万万不能的。我认为武文斌行，是个能人，我看了他以前弄的栏目，都是名列前茅，何况他原来就是正科级的城市频道副总监，和曹尉官一样，我推荐武文斌。”
马有路自然举手支持。
武文斌是广电老人，上上下下关系都不错，华晨和李德才也都投了赞成票。
王书记和副总编徐光前支持成文原，但也只有叁票，侯芳只能让位了。
成文原本想再让胡山峰阻挡一次，可他找不到一点把柄，何况此次上报还牵扯到了曹尉官，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账了。
“谢谢马头，要不是您的精心操作，我一定********了。”
“哪里，还是你自己努力。”马有路和武文斌之间并不需要马屁，可人人爱听马屁，刚才武文斌说得很对，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马有路听了武文斌的当面拍马屁，其实心里也很受用。
“到了欢乐频道，你一定要警惕，毕竟那是成的老窝。”
“放心马台，我知道该怎么做。”
没多少天，副处级的公示就贴出来了，曹尉官拟任总台总编室副主任，武文斌拟任欢乐频道总监。
……
武文斌就职碰到的第一件事，就让他有点上火。
按照干部任职的程序，正式下文还不算履行手续，必须要有主管领导带着他去任职的部门宣布文件。
因为原来的文艺频道归成文原分管，武文斌的任职文件下来半个月了，成文原不理不睬。
直到二十天后的编委会上，余大纯发现文艺频道来参会的人还是侯芳，他眉头皱了起来。
会后，余大纯打电话找武文斌，谁知道武文斌在单位没地可去，还委屈地在家里窝着呢。
余大纯对成文原的认识又上了一层。
见过小心眼的，没有见过这么小心眼的。
余大纯过问了，成文原才带着武文斌来到位于七楼和八楼的文艺频道，正式宣布武文斌的任职和文艺频道改名为欢乐频道的通知。
同时他还宣布了对侯芳的任命，她被任命为新的欢乐频道副总监，正科级。
这让侯芳感到很悲摧。
成文原的许愿落空了，凭空杀出一个武文斌。
原来她就是正科，此次改革她没有捞到副处，前途堪忧了。
得到成文原带着新频道总监上任的通知，她虽说情绪满满，可毕竟也当了多年领导，知道何是可为何不可为。此时她也不敢放任，还是集中了频道里的科长制片人等有职务的人员在七楼会议室等着。
原本属于她的位子生生被武文斌挤掉，侯芳此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她还是要硬挤出来的一点笑容来主持会议。
武文斌看到她那一张僵硬的脸，就像再次听到了******在小品中讽刺崔永元的话：
“一笑像哭似的。”
武文斌和侯芳也认识多年，但不是一个圈子，平时也没有交往。
侯芳今年35岁，和楚小云属于同一拨进台的人，她个子中等，二十来岁时长相还行，丰满圆润的鹅蛋脸，五官也算精巧，只是她的打扮属于女干部类型，都是平线条，不像是搞文艺的人。
可是侯芳这几年的变化较大，特别是当上文艺频道总监之后，不知道是劳累过度还是女人的心血不调，她瘦了下来，这一瘦不好看了，不仅使她那原本还有些光滑的脸面变得松弛，还产生了不少皱纹，而且肤色变得黄黑，两只眼睛看起来有阴毒之感。
在原龙城电视台年轻人中，侯芳属于提拔较快的，她在文艺频道已经当了六年总监，当一把手的资历远远超过了武文斌。
侯芳原来只是龙城电视台文艺部的一名导演，成文原当年带着她做了一场名为《龙城之星》的选拔主持人活动，结果一炮打响，侯芳接连升任导演组长，文艺部副主任，文艺频道成立之时，她直接担任频道总监。
侯芳主持了几句，成文原就直接宣布了文艺频道改名为欢乐频道的决定，并宣布了武文斌任欢乐频道总监的和侯芳任副总监的文件。
鼓掌者寥寥无几，掌声稀稀拉拉。
武文斌马上就感到了压力。
成文原宣布之后，侯芳请武文斌发言。
按说武文斌此时要说表态的一番话，也就是在成台长的带领下，和大家一起搞好工作等八股官话，没料到武文斌一开口，却是让侯芳先介绍与会者：
“呵呵，请侯总先介绍一下在座的各位同人吧。我有个习惯，对不熟悉的人说不出话来。”
侯芳一愣，只好先对众人一一介绍。
成文原的脸色难看起来，心说这武文斌是不懂规矩还是怎么了？这宣布任命只是程序，你要认识下级也该等我走了以后，怎么我还没走，你就进入工作程序了，我到底是走呢还是不走呢？
武文斌就是有意为之，他就想凉凉成文原，谁让他放了二十天才带自己上任。
侯芳一介绍，武文斌这才发现这个只有六十名员工的小频道里，制片人和科组长以上的干部竟然占了十二个。
都是官？让谁干活呢？
侯芳介绍的第一个就是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仅武文斌认识，原龙城电视台的老人几乎都认识，大导，平时在电梯里碰到，他都是鼻孔朝天的。
此人叫孔方穹，方脸，方耳，五官端正，浓眉大眼，模样挺神武的一个人，偏偏在脑袋后面扎了一个马尾巴小辫，显示自己是搞艺术的。
孔方穹今年36岁，《周日欢乐星》的制片人。
《周日欢乐星》是周播节目，每周星期天晚上的八点播出，也是原文艺频道号称王牌的娱乐节目。
“《周日欢乐星》已经开播七年，是我们最响亮的品牌节目。”侯芳说。
武文斌微笑着向孔方穹点点头，孔方穹只是象征地咧咧嘴。
“操，牛啥牛？”
武文斌心里说。他知道孔方穹的经历，此公最早在一家台湾公司当马仔，是被成文原和侯芳当宝贝给挖来的，这小子在刚才在宣布自己任命的时候根本没有拍手，倒是宣布侯芳的时候拍了两下。
毋庸置疑，此人是侯芳的嫡系。
侯芳接着介绍孔方穹身边的一位。
孔方穹身边的男人长得瘦小，相貌一般，可一头白发倒引人注意，其实他年纪并不大，也就三十多点吧。
他叫海天星，《就爱炒地皮》栏目的制片人。
炒地皮是龙城人最喜欢玩的一种扑克，而《就爱炒地皮》是文艺频道开办的一档日播打牌节目，每晚10点开始，一个小时的播出时间。
武文斌来之前对频道现在播出的节目都做过调查，虽然侯芳说《周日欢乐星》是频道的品牌栏目，其实《就爱炒地皮》才是频道里收视率最高的栏目，排名最高到过市网第七，一般能稳定在第九，去年的广告费挣到了1000万。
“这一个栏目的广告收入能占原文艺频道的一半，我倒要看看这位制片人的态度。”武文斌想。
海天星很喜感地朝武文斌笑笑，武文斌的心里顿时舒服起来，刚才海天星拍手不错，很响亮，武文斌心想，这也许是个可以拉拢的人。
武文斌在农村挂职的时候，镇里干部喜欢炒地皮，他入乡随俗也就玩上了，牌技也不错，这样他就注意了文艺频道的《就爱炒地皮》栏目，只是这个海天星他不熟，名字也很少听到。
这也不稀奇，在中国人心中，琴棋书画算雅，扑克麻将那就是俗，《就爱炒地皮》收视再好，台里和频道的领导也看不上，所以海天星的名头并不响。
武文斌是从《直播龙城》出来的总监，他的想法不太一样，频道没有收入，员工就没有收入，武文斌在城市频道当个副总监，月奖金能超过了一万，而到新的欢乐频道来当总监，给他今年核算的每月基础奖金只有五千，里外里少了一半。
升官不发财，这个官当得没劲不是？
他想开完会和海天星聊聊，看看能不能把《就爱炒地皮》给扩版，能挣钱的栏目就让它多多挣钱。
接下来的这一个武文斌不陌生。
这人叫史玉梁。
除了成文原，在座的人里如果看年纪，就属史玉梁最大了，单看相貌也超过了五十，他是《龙城戏台》的制片人。
武文斌知道他也认识他，此人在原龙城电视台不仅算个人物，而且也算是个老人。
史玉梁原是京剧演员出身，唱武生的，一板一眼都带着戏腔做派。
《龙城戏台》是他十年前策划的栏目，武文斌过去看过他的栏目，现在几乎不看，这栏目十年不变，就是把原来的龙城京剧院的曲目给搬到电视上了。
《龙城戏台》这个栏目的收视率真是不行，不说和其他强势频道相比，就是在本频道也排在末端。
按道理说，这样的栏目电视台一般不会保留，可史玉梁上面有人，市委宣传部一个管文艺的副部长和他不仅是发小，两人还是同门师兄弟。不然他也不会到了40岁忽然从市京剧团调入电视台。
史玉梁原本还有官职，他在龙城京剧团任团长助理，副科级，本想来电视台之后也弄个位子坐坐，谁知到他在剧团算棵葱，到了电视台连一粒味精都算不上，让他整整坐了一年的冷板凳。
那时他消沉啊，几乎不来上班了。在大家都以为他会自然消失的时候，他忽然上交给市委宣传部一个振兴国剧的报告，要求在电视台开一档戏曲栏目。
“振兴国剧”四个字及其厚重，从宣传部长到********，都在上面签字支持。
有大领导支持，老台长敢说不开？史玉梁当上了《龙城戏台》的制片人，也算让他的副科级有了实职。
《龙城戏台》办了十年，成了史玉梁师哥师姐师弟师妹们的屏幕戏台，有没有人看没有关系，反正用他用电视台的稿费养了一批剧团演员。龙城的京剧演员们都把史玉梁捧为老大。
作为对老同志的尊敬，武文斌对史玉梁点点头，没想到这个坐如钟的史玉梁只是斜眼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不说是藐视，起码也是对他这个新总监不尊重。
“靠！这家伙不能留。”不管他是不是侯芳的人，武文斌立刻在自己的心里把他打入了冷宫。
侯芳在史玉梁之后介绍的人叫祁小天，导演组组长。
这是三十锒铛岁的一个光头，横肉满脸，要说他像导演，倒不如说他像黑社会老大。
武文斌也知道此人，属于不太靠谱的一类人。
龙泉集团老总洪大光和武文斌是好哥们，曾经对他说过，去年他们龙泉集团自己搞过一个内部职工的文艺晚会，请祁小天来帮助导演一下，谁知这小子张口就是五万块，拿了钱自己还不干活，像大爷似的，让手下的一个小导演来应付，弄得晚会不像骡子不像马的，职工们意见不小。
洪大光和武文斌的关系很铁，听洪大光这么一说，武文斌对祁小天的印象颇差。
怎么频道的中层都是这样一群家伙，不好玩。武文斌心想。
下面介绍的还有《娱乐先锋》，《天籁之声》，《都市唱唱唱》，《风度翩翩》和《看对眼了吗》的制片人。
文艺频道现在每天晚上都有一个主打节目，龙城市不是国际大都市，明星光顾不多，频道没钱，也请不起明星，做出来的节目水平一般，都是自娱自乐。
武文斌要来此频道当总监，已经把频道的节目都看一遍，他心里还是挺有数的。
节目部门的负责人都介绍完了，下一个叫姚天，高高瘦瘦的一个中年人，摄像组长。
武文斌听胡虎贲谈起过他，这是个老摄像，频道内的摄像几乎都是他的徒弟。
他也是龙城电视台玩大摇臂的第一人，当了副科级的组长之后自然不玩大摇臂了，交给他最喜欢的徒弟。据胡虎贲说，他们摄像组家活不多，外活不少，常常在外面挣外快。
武文斌来之前胡虎贲找过他，有调到文艺频道当摄像的意愿，武文斌还没有答应他。
“周天才，频道管理科长兼制片主任。”侯芳指着坐在角落的一个人说。
制片主任这个职务在行政序列中没有，是文艺圈特有的产物，管着剧组的吃喝拉撒，更主要是管着所有的节目经费。
此公权力不小，所以也给一个管理科长的帽子。
周天才看样子也不到四十，是油光铮亮的一胖子，肚子像鼓脑门半秃，他坐在角落，看起来颇为低调。
武文斌是老记者，也算是阅人无数，周天才的两只小眼睛滴溜溜转，转到哪个方向都精光闪闪，武文斌心想，这是一个眼珠一转一个点子的家伙。
最后一位名叫许纯纯。
龙城人都知道，文艺频道的主持一姐，号称龙城林志玲。
许纯纯之所以能坐在这里参加会议，说明她也有职务，文艺频道主持组组长，副科级。
许纯纯既然能被称为主持一姐，肯定也是大美人一个。
当年成文原和侯芳举办首届《龙城之星》活动，说是挑选主持人，其实也就奔着选美去的。
许纯纯和吴家家一样，都是《龙城之星》第一届的冠军，吴家家是播音组第一名，而许纯纯是主持组的第一名。
和吴家家不成功的婚史相比，这位女主持虽然早已过了而立之龄，居然至今未婚。
许纯纯比吴家家小，今年也有三十二三了，她长了一张鸭蛋脸，和宝岛的那位大美人相比，许纯纯的腮帮子稍微鼓了一点，但她的五关很美，柳眉杏眼，鼻梁高挺，特别是丰润微翘的双唇，有一种让人垂涎欲滴，想有上去咬一口的欲望。
许纯纯极有变脸功能，你看她坐在这里一声不吭像个淑女，但她上台之后神情妩媚，一双放电眼电光四射，再加上那张性感丰润的朱唇里吐出带有林志玲味道的媚声软语，能让观众心里发酥。
许纯纯身材高挑，还长了一对颤颤的大胸，更是散发着一种妩媚迷人的味道，这种味道是与生俱来的，不是装出来的，和她的名字根本对不上。
据说许纯纯是成文原的挚爱，老电视台的人都听说她和成文原有一腿。
刚才许纯纯也对武文斌拍手了，拍的还很真诚，这让武文斌琢磨不透了。
“女人心曲里拐弯的，你不知道她想啥。”武文斌暂时不想和许纯纯有什么交集。
“武总监，我有一个意见，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说。”
侯芳刚刚把在座的人员介绍完毕，海天星忽然发言，把大家都搞愣了。
“你说。”把成文原凉了半天，武文斌准备说两句先散会，把成台长送走，海天星这愣愣的一冲，让他也楞了一下，但还是点头了。
“我知道武总监在城市频道推行多劳多得按劳分配，但在我们频道还是搞大锅饭，一刀切，干好和不干都一样，希望武总监来了之后好好改变一下。”
有人“放叉子”了，在座的人脸色都有些古怪起来。
“放叉子”也是龙城土话，意思是不看场合乱说话。
海天星在武文斌的任职会上乱说话，让一旁已经十分不爽的成文原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忽地站起来：
“我已经宣布完了，还有别的事情，你们继续开会，我走了。”
没等武文斌和侯芳站起来送他，他自己径直出门了。
这让武文斌很尴尬，他忍不住盯看海天星一眼，眼光有些恶毒。这小子虽然不是侯芳的人，但这样的莽撞之人也不堪大用。
海天星倒是无所谓，他还悠然自得地摇着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