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职场狂想曲(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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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快乐与郁闷

工业博览会的生意签下了六笔单子,总值四十多万元。虽说没有签到叫得响的大公司——这是老板盼望的,他期望手头能拿住几家大公司,以便作为未来正式踏入这一市场的筹码——但于我来说,初战获得这样一份战绩令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我开始转入具体的实施过程。离展会开幕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不算十分紧张,但我怕客户在验收当中生出事端,这里改那里动的,到时候就不好说了。这类事情又不是没有过,太多了。所以,抓紧时间为上,给客户留下不满后悔的时间。

六份单子我签下了两份,另有一份是大姐吴柳黛给我介绍的。我心头满意,自感不枉我这个经理的头衔。李文景和宋莺那份单子签下来了,赵丽秋也签了一单,还有艾可可。几乎每个人都有份,皆大欢喜。

展架也都开始制作。六个展台委托了同一家公司制作,原来找的是一家专门制作展会展台的公司,但他们的价钱高,又正处在特别忙的时候,关键是他们太牛逼,特横,不把我们的买卖放在眼里也就算了,谈事的时候三句二句的把我们的生意小挂在嘴边,说手头上好几个大品牌的几十万上百万的工程等着呢,价钱没得谈,时间要往后押。和他们谈了几次,诚惶诚恐的,弄的提些要求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满心的顾忌,满肚子的火。结果,我考虑换人家,好在得到老板的支持,妈的,去你的,我找别人不行啊,我还省钱呢。

于是就换到了眼下的这家。装潢公司,主要做商铺店面的设计装潢,据他们说,也做过展台。但我估计,八成是瞎说。但我觉得无关紧要,不都是些差不多的东西吗。

叫老板高兴的是他们的价钱确实低了不少,而让我爽的是,他们的态度客气和善,打起交道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有什么要求可以没有顾忌的提出来,着实叫我体会到给人买卖让人挣钱的优越。

好了,一切总算安排妥当了,基本材料也都买齐验过,每个展台预付了八千元材料费——这又是一个优点,原先那家要首付百分之五十的款项。

那个周末,我请大家一起吃饭,也算是为这一段的工作做一个总结。我请老板一起来,老板说,我就算了,不来了,我不在你们吃得更开心。他没提买单的事,如果他再加一句,说我买单,那我就更开心了。

我请了吴柳黛,她又叫上了另一位公司同仁,女的,叫王丽,与她是死党。

我与吴柳黛的关系由于这笔生意变得稍许密切起来,在公司里,我是与她聊天聊得最多的,有什么事需要了解的我总是去问她。而她也很自然的经常过来帮我一些小忙,告诉我一些公司发展过程中的小秘密,以及这人与那人、那人与这人之间的纠葛和绯闻。总的来说,我对这类事情不是太感兴趣,很少去关心注意,既是注意到了,也不当一回事。对人际关系,对其他人之间的来往恩怨,我这人向来粗糙,从不放在心里。也许是总在小公司私人公司里混,自由散漫惯了,从不把这类事情放在心里,这不算事情,不能当回事。再说了,别人的事关我什么事,如此希望得到的回报就是,我的事也不管你的事。

当然啦,我对她的关心体贴还是很感激的。有谁能够拒绝这样一位相貌柔美温和、身材丰满圆润、大姐姐般的人物呢。再说了,我上无姐姐,下无妹妹,情感空白里也正需要这样一位女性来填充。说实话,我没有非分之想,我倒是想过,什么时候可以向她倾吐一些我过往恋爱的伤心与不解,还有眼下恋爱中的苦闷与焦躁。

我们挑了一家大型的连锁餐馆,要了一间包房。艾可可非要坐在我边上,说要和我痛饮,把我干到。大家对她一阵说笑,她更开心,给我,然后给大家倒酒倒饮料。吴柳黛说她年轻天真,像一汪清水,一见到底,口气中不无羡慕感伤。王丽说,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了吧,一去不回了,变成一个胖老太婆了。大家又是一阵笑。我说,不胖,也不老,正好,正当风韵。吴柳黛说,是正好,正好需要人家说好话才能觉得自己还过得去的时候。王丽说,好嘞好嘞,再说下去,人家真要把你当老太婆了。

吴柳黛帮我点菜,她这方面的经验比我多多了,既考虑到菜的独特好吃,又考虑到我口袋里的钱包。

酒倒满了,菜也上来了。我们大家举杯,每人说着,来来来,干干干。于是清脆的碰杯声接连响起,大家开喝开吃。

我和李文景先来白的,他们有的啤酒有的饮料。

一上来的谈话干巴巴的,东一句西一句,还是不离工作和安排,这要注意那要小心,明天干什么,后天怎么干。接着又是各人买卖中的艰辛和失望,客户的强横和不屑,也有他们的可笑与莫名。

吴柳黛说,老板对你们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不容易,什么也没有,做到这种程度,可以了。我说这是老板眼光好,看准了这个市场。吴柳黛说,他很早就想做了,已经晚了。我说,到底是老前辈,老板的想法都知道。王丽说,公司里的事有你吴姐不知道的吗。我说,也是,听他们说,公司一开你就来了。王丽说,你要知道老板的想法,你就问她好了。没不知道的。吴柳黛冲她瞪眼,说,别听她瞎说。大家把这句话都听进去了。我也是,但我装出一副没什么感觉的样子。

几杯下肚,场面热闹起来。大家开始互相举杯拼酒,你与我,我与他的。他们基本上都冲我来,我也有喝的欲望,来者不拒,也不惧。

几杯酒以后,又换成啤酒。看不出来,艾可可她能喝,跟我左一杯右一杯的。

我特地敬了吴柳黛,感谢她的帮助,说我忘不了,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她说,你少喝点,当心出洋相。艾可可说,不行,就是要他多喝,看他出洋相。我说我出洋相,对你没好处,你倒霉。我或许是酒喝多了,摆出色迷迷的笑容。她一副不解的表情,说,我倒什么霉?大家笑,意味深长。她明白过来,还是追问,说,到什么霉?我说,不,说错了,是我倒霉。李文景说,经理怕你强暴他,失身。大家偷笑。艾可可又来一句,他早就失身了,还等我呀。她那神情语气,逗得每人笑得前仰后合。

饭桌上,孙俊彦和赵丽秋说得少,默默地喝酒吃菜。大家都知道孙俊彦是我介绍进来的,但他们不知道他是我亲戚,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生意没做到,情绪比较低落。但也许正因为这个,他这段时间干起杂七杂八的活来倒挺卖力,对我的要求也是二话没有,我觉得也好,我正需要这样一个人。赵丽秋我觉得不错,一根筋,但能做到买卖,做生意这种事就是怪,有些人看着并不这么活络,也不会讨好巴结人,可就是能谈到买卖,要说道理还真说不上来。我跟她说,别老不说话呀,尽顾吃菜了。她笑,我说你和客户也是这样一声不响的吗?你和你男朋友也是这样一句话不说,那你们整天干什么呀?她脸红了。吴柳黛说,你管人家做什么干吗啦。人家谈恋爱怎么谈也要跟你经理汇报。赵丽秋说,没男朋友,所以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不说不要紧,一说就是大实话,宋莺坐她边上,扭头压低嗓门跟她说,真没男朋友啊,什么时候我帮你介绍,我以前公司里有好几个小伙子,条件蛮好的。于是她们悄声谈起来。

一瓶白酒喝光了,啤酒瓶也七倒八歪的堆了不少。我已有七八分醉意。桌上数我喝得最多,艾可可其次,脸通红,还在叫嚷着要与我再喝。谈话变成了小范围。吴柳黛与王丽,她们都没喝酒,平静地谈着尚在商店里的被她们看中的衣服与鞋子。李文景与宋莺,笑眯眯的聊天,之间弥漫着暧昧的气氛。不知道她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不会是好事已成了?想到这,我倒莫名其妙地嫉妒起来,酸溜溜的,像是一桩好事与我擦肩而过,让旁人捡了去。

我头晕了,啤酒在嘴里也已无法下咽,别人的谈话和笑脸变得遥远迷离起来,但我心情奇好,想着晚上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做些离奇荒诞的美梦。

吴柳黛注意到了我的醉态,她要我别喝了,制止了艾可可还要继续干下去的叫唤。她说,小姑娘今天喝得尽兴了。下次公司有需要喝酒的客户就找你去,又漂亮,又能喝,还能说,公司里多了一个人才。

到了散场的时候,我掏钱买单。吴柳黛说我来。这怎么可以,这万万不行。我口齿不清,大叫大嚷的说不行。她拿出钱夹。我离座踉跄跑过去,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将钱送出去。我说,这怎么可以,你要我难看是吧,太不给我面子了。她也起身,抓住我的手,悄声说,你这人搞嘞,我明天去找老板报销。我笑了,明白过来。

吴柳黛让李文景和宋莺送艾可可回家,说,保证要把她送到家啊,否则小姑娘醉醺醺的,出什么事,他们父母不要急死啊。她跟我说,你跟我,我送你回去。

我走路已经打滑,孙俊彦扶着我。他问我,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送我到家里。我说不用了。他们有车。饭店门外,他把我塞进吴柳黛汽车后座。

吴柳黛和王丽坐在前面。汽车慢慢地驶离停车道,我嘴干头晕,呼呼地喘粗气。胃里难受,有要吐的感觉,但我觉得还能忍住,熬到家里差不多。

吴柳黛问我住哪?我告诉她。她说,你怎么住在那里啊?好像不是啊。我说,我一人租了房子,住在外面。她说,哦,是不是跟人家小姑娘同居啦。我说没有,那有这等好事,一个人。她说一个人住在外面干什么,工资的一半就去掉了吧。我说,钱算什么,这是钱的问题吗?这不是钱的问题。她笑,说,好好好,不是钱的问题,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车行驶了大半,我忍不住了,要吐。忙叫停车。我捂住嘴,呕吐物已在我嘴里。我不能吐在她的车里。车停住了,我冲出去,趴到路边花坛边,大口地痛快地呕出来。

吴柳黛跟出来,到我边上,用手抚摩我的后背,跟我说,吐出来,全部吐出来,这样好过点。我胃里像是洗衣机搅拌,一阵一阵的,难受得要命。但我心里头的感觉却是相当的温馨美妙。我没想到,她会从车里出来,站到我边上,抚摸我的后背,给我关心呵护。

我呕吐不止,酸臭的气味冲上来,她扭过头去。我说,你到车里去吧,太难闻了。她说,不要说啦,快吐。说着,她轻拍我的后背,叫我心头升起奇异的感觉。

看我差不多了,她跑到车里,拿来纸巾,又给我一瓶水。我漱口喝水擦嘴,直起身体,大大地呼出一口气。我注意到天黑了,其实早就黑了,但我觉得天黑得很透明,远处近处的各色灯光交织在一起,赋予树丛建筑一种光亮深邃的背景。身旁的行人三三两两,有几个扭头朝我们看。王丽在车里也朝我们这边看。

我们回到车里,汽车再次启动。吴柳黛说,你还好年轻,这样子吐一次伤一次身体,你知道吗。喝酒嘛要悠着点,不好凭心情来。一会,她又说,夏朗现在就不行了,吐一次,要好几天恢复。王丽说,他以前喝酒也喜欢逞能,现在好像节制多了。吴柳黛说,年纪到了,自己知道吃不消了。她们的对话不由得使我想到从前老板喝醉酒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老板一定也是这样吐过,她也是这样抚摸他轻拍他?或许还为他擦嘴?为他清理污物?还有,还有什么?还有就是干脆不回家了,酒店开房,迷醉晕眩里激情四射,颠鸾倒凤?

吴柳黛稍扭过头来说,明天你晚点来,我跟老板打个招呼。

我从喉咙里咕咕的嗯出一声,晕乎乎的想到。如果那个王丽不在就好了,或许我的酒醉能醉得更狂放一点。

在展台的制作方面,我让孙俊彦和李文景监督工程,并让孙俊彦负责与客户在展台制作上的沟通。我再三关照他,如果客户有意见,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有提出要修改的,就立即通知我,由我来处理。这种事交给他去解决,我实在不放心。我让三位女子在公司准备十月份的旅游展会。我呢,穿插其间,两头不丢。我本以为,这一个月我或许可以清闲些了。

当我知道孙俊彦和李文景合伙搞钱的时候,我的火气超大,一种被人甩弄蒙骗的感觉。在我看来,他孙俊彦再怎么要搞钱,也不该和公司里的人合起伙来搞。

虽说制作的事情交给了其他公司,但展台上的刻字、喷绘,还有放置在展台周围的宣传支架、其上的喷绘海报都有我们自己处理。这事我交给了他们俩。那家制作公司是吴柳黛推荐给我的,与公司有长期的合作。

这点活总共也就上万块的东西。

当孙俊彦把账单给我的时候,我一看价钱就不对。这东西我从前做过,大致的单价我心里有数。

单子是他拿来的,我问,“多少钱啊?”

他说,“一万五千多。”

我心里觉得贵,打开一看,单价贵了好几块,难道涨价了。照理说,这东西应该跌价才对啊。我说,“咋这么贵啊?被人宰啦。”

他不吱声。

我说,“不是老客户吗,还宰我们。”我拿起电话,“问问他们,看见新的人去就抡大刀啊。”

孙俊彦说,“哎呀,算啦,也没贵多少钱。”

我说,“这不行,回头叫公司里人看了算什么。”说完我抬眼瞥了他一眼。他的神情极不自然,我没往心里去,继续拨号。

他伸手过来拉我手臂,说,“别打了。为这点小钱跟人家去说,多不好。”

我奇怪了,心中狐疑。“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好的。”

他避开我的目光,张着嘴巴朝边上看。

我感觉到了事出有因。我说,“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说,“没事,不就是贵了几块钱吗,打电话过去问多不好意思。”

这说的什么呀。我想,我仍没有往他们弄钱的方向想,我没想到才做了几个月,他就敢做这种事,再说他是我的亲戚,是我介绍来的,我没法想到他是这种人。

我说,“嗨,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事你就别管了,交给我吧。”

我再拨电话。

他说,“等,等会。等我跟你说了吧。”

我瞧着他。他垂下眼睛,往地下看,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他说,“是这样的,我和李文景弄了些钱,从里面。”

我顿时明白过来,想自己怎么刚才就没想到。我说,“你搞了回扣?”

他低头不出声。

“多少?”我问。

“三千八。”

“你跟李文景一起搞的?”

他点头。

一种无名火从我的心头窜起。丫真是个****,傻毙了。怎么就会跟别人一起去做这种事。三千多块钱!

我问,“你分了多少?”

“一半。”他抬眼瞥我,又迅疾躲开。就仿佛我要怪他分得太少了似的。

我压住火气,想还是跟他说说道理吧。我说,“你不知道吗对方跟我们是长期的合作关系,你这样做,这事很容易传到我们公司。最要紧的是,你竟和别人一起做这种事?你想过没有,你是我介绍进来的,是我亲戚,如果人家要是知道你是我亲戚,如果被老板知道了,还会怎么说?怎么想?你这样叫我怎么去管人家,怎么去叫别人去做事?你没把是我亲戚的事告诉他吧?”

“没有。”他说。

“什么人也别说,知道吧。”

他点头。

“这点钱有什么好搞的,几万,几十万吗?能解决你什么问题。”

他笑,满不在乎的笑容。

我压不住了,“你还笑,很好笑吗。跟我把钱退回去。”

他收住了笑容,一脸为难不满的表情。“这怎么退呀,再说还有李文景,人家会怎么想。”

“他怎么想,管我什么事。这事你自己解决,必须解决,马上解决。”

他说,“我打个电话问他一下吧。”

他跑到边上去打电话。一会回来说,“这样行吗?我们把钱交给你,由你来分。”

“是他想出的这个办法?”我问。

“嗯。”

我再问,“把钱给我让来分?分给你们俩?”妈的,他倒还真会想办法。

孙俊彦接着说,“他的意思是给你一千五,剩下的我们两个分。”

靠,靠,靠,有人给我钱,可我听来却像是有人在我面前放了一个套,说,你跳进来吧。****一个,一个****,两个****相乘。这后一个要比前一个聪明,索性把我也圈进去。

我无语,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但我还是说了一句,“你们俩也不想想,我会要这个钱吗?”

孙俊彦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等着我再说什么,好像这事已经交给了我,与他无关了。

我坐在那儿想,到底该怎么办?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如果没有孙俊彦参与,我可以不闻不问,装作不知道,任其过去。可现在他在其中,我又知道了,我总要做些什么吧,表明我的态度。退回去?像是有点不妥,事情已经发生了,万一从对方传到公司,不是叫人好笑。坐视不管?更不是办法。跟老板说?不可能,太糗。

我说,“这样吧,你们俩自己退回去。就说好像公司里有人觉察到了,你们自己觉得这钱还是不拿好。有一点,你们要跟对方说好,千万别传到我们公司里。对方知道的人多吗?”

“不多,就两个人。”

“你们自己跟他们说吧,叫他们千万不要说出去。要是公司里有人知道了,那是你们自己倒霉,自己解决,我可管不了。”

他无言。

“马上去办,今天就办掉。”我的口气不容分说。

他转身要走,我叫住他,“下次有什么事,跟我说,不管什么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跟我说。挣钱的日子长着呢,着什么急。有挣钱的机会,我会漏掉你吗。跟你说啊,如果再让我发现有乱七八糟的事,或者让我事后知道,就不会像今天一样了,你再也不会看到我的耐心了。”

他冲我咧嘴一笑,掉头就走。

哎,生意做不到,搞钱倒是挖空心思。

第二天,见到李文景,他像是没事人一般。我也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我暗自思忖,这家伙要提防着点,搞不好是个暗地里使劲的人。

另外,展台制作的过程也不遂心,开始的顺利爽快是不是就意味着后面的麻烦?这家装潢公司总******在材料的选用上出问题。虽说当时合同上都有写,但只是主要材料,一些细处的东西没法一一定死。于是他们想当然,往便宜简单的来。我一看,问题多多,颜色不正啦,光洁度不够啦,牢度不强啦,品级不够啦。他们觉得可以勉强凑合,很多甚至招呼也不打,装上了再说,弄得我进退两难,哭笑不得。但我没辙,尤其是那些面上的东西,我必须得跟他们一码归一码,实在不行,我也不敢马虎,我一定要跟客户说白讲清,要他们点头通过,否则到头来麻烦倒霉的是我。于是,这样,我就不断的电话来电话去,时不时的跟制作公司较劲扯皮,叫喊苦求;跟客户解释叙说,笑脸哀求。我还常常拎着材料,拿着样品,送到客户面前,让其过目。

还有因为展示的是工业产品,有几家需要在展台上弄一些机械运转的东西,以便让观看者更加直观清楚地了解到产品的原理。这样,制作公司便玩不转了,产品拿来装上去以后动弹不了,捣鼓来捣鼓去,越弄越糟糕。我尽量让他们两方在电话里沟通。我不想让他们见面,不想让客户知道这些展台我请的是别人家来制作的。因为我当时口口声声、拍胸脯吹牛皮说我们公司有自己的制作队伍,专业,十来年的经验呢。现在倒好,不是谎话要被揭穿吗。但现在事情到了实施阶段,要捂住,让客户继续相信,有点难度,需要一点非凡的本事,六家呢,闹着玩的啊。有一家,最后,不得不请他们过来,当场指点解决。我事前再三关照这边的装潢公司,说是我们的分公司。但人家客户也不是傻子,倒也客气,没在现场戳穿我,令我心底下感激涕零,可是,等一转身,问题就来了。他跟我提到,轻描淡写,就像无所谓顺便一提,说,谁看不出来啊。但,没关系,小事情,做买卖嘛,谁不知道谁呀。东西已经做了,一切顺利最好,有什么问题,也简单,最后付款的时候,你懂的。

我当然懂。我懂得,吹牛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欺骗赢得的东西必然包含残忍。但,妈的,有件事大家心中清楚,有时候你不吹牛还真办不了事,什么也拿不下来。

面对慢慢成形的东西,我看着心中怀疑焦虑,东西出来了,那模样,那架势,与设计图上的相差太远,十万八千里。难道是还没有完成的缘故?设计图上的东西看起来是那样的时尚,现代,酷。而现在在我眼前立着的东西,我真难以相信等它完成以后,会达到设计图上的那种效果。我只能等到最后,等着颜色、灯光、装饰让它变成另外一个东西。或许就是这样,表面的东西总能让东西成为另一种东西。

有一件最叫我烦心伤脑筋的事,就是客户的款项。合同签下来了,展台也开始制作了,但客户的钱每家都没有给全,大多只是稍许给了点,象征性的。有一家给了一半,一家给了三分之一,另几家都是给了个零头,剩下的要等展会结束后付清。如果不是因为急着要拿点单子,如果不是因为生意太难做,有些单子其实根本就不应该着急签下来。我对这事忧心忡忡,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到头来肯定有一两家要发生点什么,不是拖啊拖的,就是找茬寻借口,以便可以扣掉一点,扣掉多少算多少。这就是生意,这就是市场。

我没有等,我不能等。全部生意的意义就在于钱,在于钱到达公司的账上。

于是乎,每隔几天,我就跟客户提钱的事,催我团队中的那几个业务员去和客户要钱。理由很多,也很实在,制作展台是需要成本的,眼下都是公司在垫钱,公司手头紧,公司有别的生意需要周转,老板在催,没办法,给点吧,让我在老板面前有个交代吧。虽说惹人讨厌,却还总有些效果,断断续续的,挤牙膏。

不管怎么说,虽然意想不到的事情横七竖八,磕磕碰碰的没有间断,这里应付,那里凑合的。但事情在慢慢显出眉目,东西一个个在拼凑起来,站起来,竖在那儿,表面美丽缤纷的装饰物在逐渐掩盖住背后的丑陋和粗糙,看上去还蛮像那么一回子事。客户的问题越来越少,抱怨挑剔不得不被现实冲掉,他们的钱在看不见的地方缓慢的往我们公司的帐上移。我们在向着最后的关头靠近。

与此同时,天上掉馅饼,连锁效应再次显现,来了一件令人欣喜的事,真正的欣喜,有钱挣,意外的买卖。

艾可可的客户,或许他们是为图方便,又或许是他们觉得艾可可可爱,与她打交道心中愉快舒爽,值得信任,他们有另外的买卖交给她做,既然你们是广告公司就一并交给你们了。

他们有一个产品推广活动,为期半年,要上大量的广告。在报纸上,在网站上。

报纸是一份国家级的大报,网站是专业网站。

初步预算是五十多万,比他们这次展会的投入都多了几乎五倍。

艾可可告诉我,我与她一起高兴,买卖做到这个份上成就感油然而生。

艾可可是个单纯的姑娘,再加上刚入行不久,又再是这买卖是我指定她去操作的——其实是老板暗地里指派,她要我带着她去与客户洽谈细节,签订合同。

我当然是当仁不让,这是我们团队的买卖,必须彰显团队精神。

我火速行动起来,了解媒体,打探价格,加班加点的做功课,随后带着清纯活泼美丽可人的艾可可去和客户见面,提供我们的服务。

对方经理是个三十四五岁的男子,白白净净的,精明又和蔼,他非常明白,像他这样的买卖交给谁做都是做,就他那边的好处来说,谁都不会少了他。眼下关键的是他将自己的买卖交给了自己喜欢的、愿意交给的人做,何乐而不为。

从他那对艾可可喜爱怜惜的眼神笑容里,我立马就瞧得了某种端倪,这位经理心头动动的心思。

说实话,我是有些酸溜溜的,有些个不是滋味,我不知道艾可可这朵娇嫩美丽的花儿是否经得住这位沙场老手的……啊,怎么说?我找不到词儿,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这事儿我可以回去再关照提醒艾可可,叫她小心提防,摇曳绽放,勾人逗弄,而不被其采摘揉捏。

当务之急,就是要让对方愉快放心,将这笔单子敲定下来。

我与这位经理谈得融洽顺畅,他小小的金钱方面的要求我爽快的应承,讨价还价轻松而又专业,一切细节都谈妥了,我们将合同的关键要点一一落实。

虽然当天没有签订合同,但这笔买卖,毫无疑问的非我们莫属。

回到公司,我立马向老板汇报。老板比我更高兴,他大大的将艾可可赞扬了一通,搞得艾可可满脸绯红,笑得娇羞迷人。

当然,我没有提到对方经理的那种、那种觊觎,这事没法提。

我私下感觉老板对艾可可这位小美女也是有某种觊觎的,这在第一天艾可可来应聘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这种事可说不得,这不是挑起争端吗,我得为老板减少点烦恼。

老板要我立马和下家,就是报社和网站联系,将广告的版面、时间、价格落实下来,然后要我尽快的与客户把合同签下来。

这笔买卖不算小,操作顺利的话,十几万的利润不在话下。

我又再次忙乎起来,要说连锁效应还真是接连不断,那边报纸的广告是由一家广告公司总代理,到他们那边去洽谈,接待我的是一位美女,一位妖娆艳丽的美女,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与艾可可差不了多少,或许比她大两岁,比我小两岁。她不只是脸蛋长得漂亮,身材也仿佛是按了吸铁石,专门吸引男人的目光。

她对我不仅是客气热情,简直是有点卖弄风骚,娇媚万端。

这连锁效应落到了我的头上。

第一次去,他们老板和这位美女一起接待的我,总共五十多万的投放额度,他们这家国家级大报占去了一大半,接近三十万。

在如今报纸广告连年下滑、万分不景气的情况下,有一个主动找上门的客户,令他们按耐不住的兴奋。

那位老板对我说,接下去的工作由这位美女与我联系,由她负责接洽我们的单子,有什么事就找她,有什么要求尽管向她提出来。

美女朝我亲昵妩媚的笑,仿佛未来的工作充满了种种可能性,令我心旌摇荡,遐想吧你就。

为了这笔买卖,这位叫孟洁的美女经常的给我打电话,约我到咖啡馆里去面谈,几次三番的要请我吃饭,我再三的推脱,最终没能拗过她的盛情,与她共进了一次午餐,工作餐的意思更多一些。

饭桌上,关于买卖我们倒谈得不多,大多数的话语都有些互相了解表白的意思,她大胆率性,对买卖与私人关系之间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我觉得,这种看法于她来说,过于成熟了,与她的年轻美丽不甚相配,这让我心里惋惜,就好像一朵美丽自然的花朵刚刚开放,却让人摘了去装饰某个俗气为了谄媚讨好的宴会桌。

她不该这样的,这样娇嫩的美女不该沾染世俗的尘泥,去招惹目光,迷晕脑袋,从而让别人乖乖的签字画押。

简直是摧残啊。她老板得利了,一举两得,财色两收。

通过那次吃饭,她让我明显的感觉到,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那种不同一般的好朋友。

我肯定是禁不住要遐想的,遐想翩翩,那种具体的想象,那种期待,弄得我感觉是非常的暴涨,大脑里有一句话适时自然的蹦出来,如果我错过,我就是****。

不过,这时,我也想到了朵朵,我将她俩做了一番比较,说实话,我更喜欢朵朵,那种若即若离,那神态,那气质,比起来,眼前这美女就差了点意思。我清醒的告诉自己,对这位孟洁美女来说,她这是买卖,她这妖艳风情,显然是出于工作需要,为了她老板,她是个为老板尽心尽力工作的美女。

艾可可看到这位美女这副样子,既觉得有趣,又有那么点小意见。

她跟我半嗔半恼的说,这个女人是对我有意思,在勾引我,卖弄风骚,为了这笔买卖她在发嗲。

我没理她这话,我趁此机会,用她来提醒告诫艾可可,说她与她的客户,那位白面经理。我旁敲侧击,点到为止,艾可可是个聪明的姑娘,立马就意识到了我说的是什么,她睁大一双黑眼睛看我,娇羞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呀,我早就知道他想对我干什么了,谁还看不出来呀。

我说,那你小心点哟,可不要弄着弄着被人家弄上手了,一笔小买卖,那可不值得。

她笑着擂我一粉拳,说,你急啦,心里不爽?

我急吗?我不爽了?好像没怎么厉害。

我说,你是我这里的,为了点小买卖被骗色,出了点什么事,那不是我责任吗,你老爸老妈要找我问罪了。

我爸妈找你干吗,我找你,被人欺负了我就找你,要你为我出头。她羞羞炯炯的眼睛看我,直逼过来。

我想说什么的,欲言又止,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