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脚的去处。便是清河县东大街上这个名叫脂粉楼的妓院,关于脂粉楼,我要多说两句,脂粉楼这样的妓院,美女如云,但也有着全城我见到的最丑的女人如葩。
他们说要习武之人要禁欲。
所以叫禁欲,禁的是欲,是念头。假如把自己放在荒郊野外,天天不见女人,也备不住当然要去想,那时候虽然没有破身,心里却时刻想着女人,但那还叫什么禁欲。
所以我要在一个全是女人的场合,让一个一看就没有性欲的女人伺候我。这样,我就达到了身在其中置身其外完全无欲望的境界。
这半年,我也没有闲着。
我想拜了一个厉害的师傅。
拜师纯属偶然。后来想,也不偶然,我找师傅,已是全城皆知的事情。几乎所有的武馆都被我拜访到了。
我先去的是武当武馆,武当武馆收费是1两银子一个月,不包吃住,钱收的不多,但见效漫长,说三年有小成,十年中成,要想大成,需终生不辍。
我心想只是杀一个人而已,这一击之技需要这么麻烦吗?
于是我又去了峨眉武馆,峨眉武馆收费与武当一样,据说见效倒是不慢,但收徒需面试,我去的时候,面试那师傅让我站好,等我站定,说要推了我一下。
他还没推,我就晃了一下。
师傅说,你不行,你沉溺酒色,内在是虚弱极了,剑术乃刚武之技,你若要想学,还是先练一趟子内家拳,调理好身子再学。
然后又和我介绍了他们的特色课程,138路的全套加料内家拳。无需面试,直接入学,送半个月的免费课时。
听上去很划算。但我很清醒,我学的是剑,学拳做甚!
李一瘸后来介绍了一个武馆,说是自家的舅舅开的。收费高,但有速成班,10两银子一个月,不包吃住,另还需负责师傅三餐,其中两餐必须鱼肉带酒,折银子3两一月。包六月有成。据说只身单剑三招内可杀看门狗。本地治安不好,保家护院普遍靠狗。屠狗之技,防身实用。
我一想这也成,想掏钱先学一月看看。
10两银子的月费,3两银子的师傅餐费,3两银子的练习用的剑,1两银子的服装。10两银子的保证金,六个月学成后退。另100钱的拜师仪式上的香火茶水费。
我付了银子,也向祖师爷们磕了头。然后这一届三个徒弟被师傅唤到郊外。
师傅是一贼黑的胖子,胸口衣衫敞着,露心口刺青,刺的是一只打瞌睡的虎。道此刺青乃是师傅江湖上的名号,号“开眼虎”,说自己为人是极善的,轻易不与人置气,一旦置气,是不得了的事情,连这胸口的虎亦怒睁开双目。有此神奇,叫我们无不肃然起敬。
这日开课,师傅也不废话,道:先教你们切实一招。
我心想这敢情有干货,一开课就讲实用的,忙用心去听。
师傅叫我们平常站立,然后前腿弓后腿曲,双手叉腰于近丹田处,令深吸气,再慢吐,如此吐纳三次。
然后——吼:
“哦——啊——”
喊时需如平天霹雳,收声需余音袅袅声息不断。照此标准反复去练。
师傅当然有他的道理,我们无人质疑,这样在郊外生生喊了一日。
是时黄昏将至,师傅搭手在眼上一看天际,道:时间差不多了,回去。
回去便寻得一酒家,也不让我等走,招呼我们一一入座。又急令掌柜的切肉,上酒,特别吩咐肉需要七分肥的,师傅解释这些日牙口不好,就好一口烂的。
这样酒肉上来,我们划拳赌酒,直吃到夜至三更,个个吃的横七竖八,师傅这才吩咐我去付钱。付完钱,店家找回些钱,师傅道,不要找了。又叫酒吃了一圈,才作罢,次日又去郊外,又照前日一般喊了一天。不过结束的倒是比前日早些。师傅说:练武乃慢工出细活,切不可贪图突进。
于是,一众人又去喝酒。一如前日,酒毕,师傅倒也公平,让另一人去付账。
那人也是小家子气,嘴里嘟咙了一句:这餐费不是已经学费里交过了嘛。
师傅倒不着恼,只说,那谁,你且过来看我胸上的虎,开眼了不。
那谁,哪敢来看,忙付账不言。
这样日复一日,竟然吼了大半月有余,实在是练的烦躁了,便硬起胆子去问师傅:您这教我们什么功夫啊。
师傅说:怎么,练的不耐烦了吗?
我忙说:不是不是,只是心中有些纳闷啊。
师傅说:有什么纳闷的,尽可说来。
我说:这见天的练嗓子,不知道能有什么样子的效果,是防身还是护体。
师傅朗声一笑,道:问的好。我还就要告诉,你大喊之功,既防身也护体。
我自然不解,便听他细讲。
他说:三国时候,张飞当阳桥上只身退百万曹军,靠的是什么,还不是靠一声吼。
我说,师傅如果教的功夫只是吼的话,那就有些麻烦了。我目的是学剑,纵然一声吼能退敌,也不能如我以剑击人之所愿啊。
师傅说:不冲突,你一声吼先唬住他,再乘机用剑击他不是。
我闷声不言,心中不快。
师傅说“不过学剑的话,又是另一门课了。待你六个月后出师,再送你去学剑如何。”
我道:时不我待啊。
师傅看着我,怅然道:看来你真心想退出啊,可惜啊,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才,我蛮有心将我这一身技艺传于你的。
我说:谢谢你的抬举了,这些日处的也好,实在是依依不舍。但我确实有要事在身的,耽误不得。我想还是退出专心学剑吧。
师傅慈祥的说:你意已绝,也罢。
我说:真的遗憾。
心里盘算的是我还有10两银子的押金在他那里,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题来要。
师傅问:还有事!
我说:我那押金……
“什么?”师傅眉目一抬,手已搭在胸口虎目处。
“送于师傅喝酒了。”
我还是有急智的。
悻悻而返,心中是无限懊恼,损失些钱财还不重要,重要的是浪费了这么一些时日。
想想又气,抬脚踢起一块石头,竟砸到一只流浪狗。那狗受惊,先是一跳,然后回头看我只身一人,胆子壮了起来,直接扑了过来。
怕是这些日练习惯了。
我竟不由自主,前腿弓后腿曲,双手叉腰于近丹田处,深吸气,猛然大吼一声:
哦——啊——
那狗顿时立住,只一秒的功夫,回头发足狂奔。
竟被我喝退了。
看来吼功,并非虚头。
在达成目的以前,所有的武功都是华而不实。
或者说,每一次期望后面,总会有一次失望。
我以为我这么大嗓门练出来,那么,这世界上就没有不被我叫出来的人。
结果我在脂粉楼的我房间里喊如葩,喊得地动天摇,也没有把她给喊出来。
这时候,红艳来了。脂粉楼的第一美人。连骂骂咧咧也带着别具一格的风情:
“要死了要死了,再叫房子都要塌了!”
她走过来说,“你不知道如葩今天被人叫出局了吗?”
“什么?”我几乎喊了出来:“如葩也有人叫局?”
红艳说:你不是人啊。
你还知道自打你包起如葩以后,有多少人嘀嘀咕咕啊。
我问,嘀咕什么啊?
红艳说:说张家的公子,为了包起脂粉楼最丑的姑娘,不惜卖了祖业。
我说,红艳你是知道的,我可不是为了如葩才卖祖业的。
我知道有个啥子用啊。红艳说,如今倒是捧红了如葩。现在城里都说,千金一笑的美人不稀罕,败家也要把如葩看。
真是奇怪了。我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红艳说:现在啊,连我的生意都不如她了。
我抓住她的手,说:暴殄天物啊,你的生意怎么会不如她呢?
红艳说,就是啊,本来,城里的几个大爷都是猎奇而已,哪知道,一个破落秀才玩上了瘾,居然考据起来,说过去的人都喜欢这样的女子,如今正本清源,如葩便是复古的美人。
什么?复古的美人。我说,哪有这么荒诞的事情。
红艳说:那个破落秀才说什么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悦之才算真正的登徒子,你说,这登徒子是谁?有多变态啊。
我彻底崩溃,道: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有心栽花花如葩啊。
红艳道:你看,你这话一说,准给如葩做个大大的宣传。
我说,也罢,看来世人都是随波逐流的,我何苦做个清醒人,你要没生意,我就光顾你一下吧。
伸手去楼红艳。
却被红艳就手一打,道:我才不要你同情,怎么说,我还是脂粉楼的头牌。
再说,你来时候,不是要练什么禁欲的功嘛。
红艳的手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阵温柔的能量跟着从肩膀往下身跑去。不过她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
是的,我喊如葩就是想喝水。
打进门就口渴的要死。
但这会却不想喝水了,美人当前,有足够的口水可咽。
我说,我可不是要练什么禁欲功,我是禁欲为了练功。
红艳问:那你练什么功。
我说:我练剑。
红艳说,你练的怎么样了。
我说,屁,连师父都还没有找到呢。
全是江湖骗子。
我好失望啊。做势往椅子上一摊。
红艳忙又抓着我的袖子,说,你不要这样啊。你要振作啊。
我说,如今我也振作不起来了,要振作也只有一个法子了。
红艳说,如何。
我说,你亲我一下。
红艳笑了起来,也不言语,俯下身来,那张樱桃般的小嘴也靠了过来,我忙也撅起嘴,结果她错了过去,反将脸凑到我的耳边,轻轻的说句:
公子倾家荡产,看来真是为了捧我们脂粉楼啊。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更像一大盆洗脚水倾头而来,是清醒也未免有些沮丧。
我来脂粉楼是干什么的。
那些初衷呢。
我冷静了下来,说:险些坏了大事,多谢红艳姑娘提醒。
红艳也笑着恢复常态。说,要不我给你沏茶去吧。
对了,你说找师傅找不到是吧。
是的,我说,难道你认识厉害的师傅。
想来红艳艳名远播,江湖好汉又皆好色。她认识几个牛逼的人物也是不稀奇的。
红艳说,你是想练剑是吧。
我说是的。
红艳想了想,果然说,我倒是认识一个,不过他练不练剑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很厉害。
他怎么个厉害法。
这么说吧,红艳笑了起来,她道:他来光顾我们脂粉楼,我们都是要给他打折的。
什么样的男人,嫖娼的时候还会得如此照顾,一时间我很感兴趣。忙问。为什么。
红艳道:还不是功夫好。
我说,这个啊,我功夫也好啊。
红艳笑了起来,公子你是身体好,人家可是技巧高。
就如你说,他技巧高,又如何!我说,现在那是我提升房中术的时候。
红艳道:你想歪了,他真的很有一手。不信我带你见了他就晓得了。
所有的失望以后,又总会有一个新的希望。
我对此勉为其难的感到一点兴趣。
主要还是觉得总比胡思乱想剥光红艳的衣服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