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看自己的房子有了结果,又开始牵挂我在美国的安居问题,希望我们这个小家也能早日置产。父亲管亲戚借了些钱,以便给我们一点支持,但同时又怕我有压力,补充说道:“没事,慢慢看。”
在美国欲做悲催的房奴而不可得,这算我的中国式奋斗吧。在“美国梦”和“中国梦”的夹击和推搡之下,我踉跄向前,走在通往有产者的康庄陌路(末路?)上。白天,我撞在这两个好梦的软身段上,碰壁,而无从有怨言;深夜,我做着这两个好梦,惊觉时,如鬼压床。
去美国的飞机起飞了。我和妻子回望北京:多少楼宇,多少房子,笼罩在雾霭中。
我鸟瞰千篇一律的房子中承载着彼此隔绝的内心生活。在每个房间里,大我和小我的欲望一应俱全。这些欲望的寓所又组成一个不论怎么旋转都无法调好的时代魔方。
多少回,大地被唤醒,急匆匆地改变着自己的面貌,静悄悄地更换着自己的脊髓和血脉。那枯涩血管中流淌的含混声音也许我们谁也听不懂,只能等它从地下的闷雷变为地上的惊雷。
而产权,如雪落在祖国的土地上。最脏的雪,最普遍的雪,最及时的雪,粉末状的被污染了的雪,纯白而不定的罗网。
有恒产者会有怎样的恒心?鬼,才知道。
但同时,不知是好是坏,产权还没有落实,还悬而未决于无数颗中国心。于是它也是万里尘埃,是最深的雾霭,时时牵引来我们的噩梦和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