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砸挂简称现挂,是指艺人在演出时对突发情况的一种机智回应。这一回应要达到三种效果:一是要“快”,即具有即时性,在突发状况发生的瞬间,就需要进行当场回应;二是要“准”,即针对性,对于事情的处理要恰到好处,不能画蛇添足、生拉硬扯、信口开河;三是要“美”,即趣味性,“现挂”之目的不仅是为了弥补突发情况对演出质量的影响,而且要力求增强现场效果,因此“现挂”必须趣味十足、值得玩味,这样才能调动观众的笑意。
能同时达到上述三种效果,的确并非易事,何况这些技巧并不能通过师傅的教授或自身的勤奋就能掌握的,这需要艺人们经过长期的舞台锤炼才能具备这一技能。
我认为,能够将现挂运用自如的艺人,必须具备三种基本素质:第一是冷静的头脑,第二是机智的反应,第三是娱乐大众的精神。下面举例来说明。
首先是冷静的头脑。在面对剧场内外出现的突发状况时,首先需要保持冷静。如果跟观众一样三心二意易于走神,就容易会说不对台词、表现不出形象,可能会一错再错,势必影响到整场节目的质量。这就需要艺人专心致志,对意外情况化解在节目之内,从而抓住观众的目光与心神,达到预期效果。比如:
侯宝林与郭启儒有一次在演出《婚姻与迷信》:
侯:还得迈火盆,就是一个炭盆,把它点着了,旁边站个茶房,手拿一杯白酒,新娘迈的时候,茶房把酒往上一泼,乘这火苗子一起,新娘往过一迈,这叫“火火炽炽,旺旺腾腾”。
郭:新娘迈过门儿以后,他们家日子好过。
侯:这多危险哪!要把衣服烧了呢!再引起火灾来……
正说到这儿,剧场外边突然有救火车路过,车笛鸣响,许多观众便站起身来往外看,场内显然乱乱哄哄。在这种情况下,侯宝林不慌不忙,顺势对观众说:“这不定谁家又结婚哪!”当时观众哄堂大笑,立刻又聚精会神的欣赏节目了。再如:
尹笑声和刘文步一次在剧场演出《偷斧子》,台下两个观众突然发生了口角,声音较大,影响演出。刘文步便掠起袖子,说到:“各位先等会儿,看那瘦小枯干的,我得给他帮忙去!”尹笑声接口说到:“别忙,我去拿那把斧子,您带着。”观众们联想到偷斧子正是台上演出的桥段,不禁失声大笑,二位也立即感到不好意思而停止了争吵。
下面说说机智的反应。此处指的是艺人们之间在争辩、上下场的时候为了开个玩笑,或有意刁难,被刁难的艺人要充分调动自己的智慧予以适当的反击,从而化解尴尬局面。在此过程中,往往会撞出智慧的火花来。比如:
马三立和张庆森在一次演出时,前场演员是单弦名家张伯扬。张伯扬演唱的是《武十回》,下场时正唱到“那张大户为生气把她(潘金莲)嫁给丑陋不堪的武大郎,要问这武大郎是什么模样……”这时,他灵机一动,临时改词:“请您看,我张伯扬下台他准上场!”马三立刚一露面,起哄的观众早已大笑不止。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平息观众们的起哄,又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非常艰巨且必须要做的事情,否则既会扫了观众的兴,又会因束手无策而狼狈不堪。且看马三立是如何应对的:
马:张伯扬唱得多好!嗓子又宏亮,又有韵味,又苍老,字正腔圆。他刚才唱《武十回》,是武松的段子,大家都爱听,我也爱听。
张:是。
马:他唱的最后一句,我也听见了。
(观众又乐)
张:谁都听得见。
马:武大郎长什么模样?他没唱明白就走了,还说他下场武大郎就上场,武大郎能是我这模样么?武大郎矮啊,我身高1米75,不对;也不是张庆森,他1米72。
张:也不对啊。
马:他唱这句啊,纯粹是为了赶江阳辙,我体谅他,不怪罪他。
张:您英明。
马:我是特别的喜欢他,那不,前些日子,他嗓子哑了,不出音儿,问我怎么办,我告诉他药铺有清音丸,粒儿又小,又不苦,专治嗓子。一盒六粒,一次吃下去,少了不管事。买两盒,连吃两天,保证药到病除。
张:是吗?
马:他回去按我说的办,嗓子好了,特地来感谢我。
张:好事儿啊。
马:刚过两天,他父亲又哑了,虽然不是艺人,不上台,也得治啊。
张:那当然了。
马:他又来请教我,这回我告诉他,也得吃清音丸,不过你父亲岁数大了,吃多了不行,得少吃。你可记住喽:你吃六粒,你爸爸是三粒(立),记住了吗?
话音刚落,观众无不拍案叫绝,没想到马三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实现“逆袭”,不得不让人叹服啊。
类似的情形,张寿臣先生也遇到过:
前场节目是单弦名家荣剑尘的《翠屏山》,在其下场时,唱到:“石秀杀嫂潘巧云,可惜跑掉了奸夫这个人。您若问他是哪一个,这就是马上上场的张寿臣。”这可是赤裸裸的“挑战”啊,对此,张先生怎会轻易放过,只见他和陶湘如不慌不忙的说道:
张:我刚才接到一张请帖,有人请我吃饭。
陶:好事呀!
张:什么好事呀,看完请帖,我生了一肚子气。
陶:这就是您的不是了,人家请您吃饭,您怎么还生气呢?
张:请我吃饭的这个人哪,没有学问,请帖写的不对。
陶:他是怎么写的?
张:某年某月某日,本人寿辰,敬请光临。
陶:这不是挺好?没什么问题呀?
张:怎么没问题?这是他的诞辰,如果是他爸爸过生日,应该写“家父寿辰”,他本人过生日,应该写“贱辰”,这里边有区别。记住,他是贱辰(剑尘),他爸爸才是寿辰(寿臣)哪!
陶:对,他爸爸是寿臣……喔!这么个“寿臣”呀?好!儿子是剑尘,他爸爸是寿臣!
至于娱乐大众的精神,上面两类都已包含了这一特征,现挂作为“包袱”花园中的一朵奇葩,当然必须能够引人发笑,这里不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