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仿佛才刚刚适应这里的生活,就一下子到了期末。圣诞节有一个一周左右的假期,假期回来就是学校的各studio评图的时间,也就是对各人这一学期的设计成果进行总结评价,其分数决定了是否合格,才能顺利拿到主要的学分。
期末设计汇报的前一天傍晚,尹若弗背着长大的黑色图纸筒早早地去系里打印图纸。寝室里是暖意盎然的,一开门,扑面而来的寒气让他打了个冷战,瞬间大脑好像变得更加清醒了。他将大衣的扣子又往上多扣了一粒,用厚围巾严实地裹紧头脸,骑着单车往学校赶去。这才发现当天的风实在是很大,荷兰的天气就是这样,因为地形实在太平坦,一旦起风,则毫无遮拦,在整个国家境内横行无阻。他顶着风费力地蹬着,每蹬一下都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有时候车子就定在原地不能动弹,有时候感觉要被风带离地面,人和车一起横着飞出去……冬天,荷兰天黑的很早,虽然时间是下午5点,但是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当地法律规定夜间自行车行驶,头尾还要装车灯,否则被警察遇见,还要罚款。尹若弗一路艰难骑行,时不时看到对面有几个红点在移动,他知道那是别人的车。
“这鬼天气还真不适合出门!”他心里暗暗地咒骂着,发现路上行人寥寥,偶尔碰到几个人,也是缩手缩脚。
好不容易到了系里,平时15分钟的车程今天竟然花了40分钟。走到系楼二层尽头的打印室,发现好几个人都在那里排队呢,其中还有德国同学穆勒。两个人打了招呼,尹若弗看得出,德国小伙子也是连续加了几天班的,黑眼圈很重,面色憔悴。
“怎么样,老兄,都做完了吧?”尹若弗问他。
“基本上都做完了,回去还得整理下汇报思路。”
“其他人呢,都已经打好图了么?”
“没有吧,据我所知,大部分都还在赶图,有的说要明天上午才能出图。”
“明天上午?那能来得及么?”集中汇报的时间,打印机应该很抢手。
“不知道,我听和也说他到市中心的图文店去打印。”
打完图纸已经是晚上8点半了。他在图纸打印的间歇去楼下餐厅吃了点东西。回来将图纸整理好,装在图纸筒里。
“祝你好运!”尹若弗离开打印室时对穆勒说。
“你也一样!”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又坐电梯上到六楼他们组的研修室区域。他走到自己常用的储藏柜前面,将那张写着“Don't Touch!”的牛皮纸掀起来,仔细检察了一下自己的设计模型,看看完好无损,又将纸张盖上,原样放回去。这是他前一天晚上才制作完成并放置在这里的。明天汇报展示很大程度上得靠它了。还有一些过程模型在寝食里放着,那些体积都不大,可以明天上午再带过来。
之后,他又转到隔壁的工作区看了一眼,发现日本人和也和新加坡同学还在自己的电脑前聚精会神地赶图,做着最后的努力。那种专注瞬间让他感受到一种紧张的氛围。他没有打扰他们,悄悄地关上工作室的门下楼去了。
回到寝室,已经是晚间十点。尹若弗冲了个热水澡,才让在寒风中冻得僵硬的四肢重新恢复了活力。终于把所有图纸工作都完成了,就等着第二天的汇报了。一直到这个时候,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觉得放松一点。这种不眠不休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十多天了。但是,这就是建筑系学生交图之前的常态——有的人甚至要连续熬夜好几天。虽然身体已经松弛下来,但是明天的结果究竟会是怎样,一切都还是未知,毕竟这是第一次在欧洲的学校做设计啊。他躺在床上,半天都睡不着。于是給杜曦打了个电话。
“你睡了么?”
“还没呢。你不是明天汇报么?怎么还没睡呢?”
“睡不着啊。所以看看你在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在网上看电影呢。本来也想给你打电话慰问下你的,又怕打扰你,所以没有打。怎么,你是紧张么?还是兴奋啊?”
“不知道,可能都有一点吧。”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对你有信心。”
“呵呵,谢谢。我自己都没底。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似乎是踏实了不少。”
“是么?我有这么神奇的疗效么?”
“当然。比回春堂还灵。”
“好吧,那你还是早点睡吧。祝你明天马到成功!”
“好。那晚安了。”
第二天,尹若弗早早地就来到工作室,墙壁临走道一面是透明玻璃的,望进去就发现每个教学空间的墙壁上都被图纸占满了,大空间也被许多活动展板分割成小空间,而桌椅上则堆满了各种不同比例的模型。过程模型、成果模型、局部节点放大模型等等。今天是各个组集中汇报的日子,所有的成果都在同一时刻展示,场面也是相当的壮观。路过隔壁一个将要在下午汇报的组时,只见他们的组员的状态更夸张:一个短发的爱尔兰女生直接横躺在几把椅子上睡得正香,一个戴眼镜的波多黎各男生正趴在桌子上犯迷糊,这两位很可能一夜未眠;而其它几个组员也神情委顿地坐在角落里,盯着自己的图发呆……
尹若弗到达的时候,发现其他组员都已经到了。每个人都忙着将自己连夜打出设计成果图纸张挂在studio工作区的墙面上,因为每个人的图幅很大,几乎四壁的墙壁都被铺满,这个时候,就是设计课最紧张、也是最令人兴奋的时刻。
九点整,老师Dirk准时出现在工作室。与他同来的还有另外两位建筑师。期末的评图,往往不会仅仅有本组导师来评价,一般至少会有其它的老师或者外请的知名建筑师同时作为评委,以从不同的视角或者立场来判断,尽量做到公平。此次的评审,他们的导师就请了外面的两位老校友、也是在建筑界有相当名望的建筑师来一起评判。
Dirk和评审老师先在各人的图纸前面转了一圈,大概了解了一下各人的成果。然后拍拍手,把大家召集到一起。
“好的,你们准备好了么?”他意味深长地用眼光扫视了一下所有人。
大家点点头。
“那好,我们现在开始。先介绍一下两位评委。一位是NR事务所的米歇尔,另一位是MAX的纽特林。他们两位都是校友,也算你们的前辈了,今天作为客座老师参加我们的期末评图。我们会一起給出意见。”他又转向两位建筑师,做了一下简单的介绍,“我们的课题是将阿姆斯特丹的废旧工业港口的改造成住宅区,并且可以容纳艺术家的等各种人群有特色的活动”。
尹若弗没想到能见到这两位在荷兰建筑界非常有名的新锐建筑师,他之前在国内的杂志上经常可以看到他们的作品,现在真身就在眼前了,这让他不自禁地兴奋起来。要知道,知名建筑师就是建筑系学生的偶像。同学们也一起鼓掌表示欢迎。
“按照学号顺序来吧。劳伦斯,你先开始吧。”
德国人劳伦斯走上前去。他的图幅都是竖向长条型的排版,弄得很像中国山水画的“立轴”。他的设计是一个如盒子般堆积的住宅。底部架空部分可以留给公共活动;而接下来另外一个德国人汉德里克则在水岸边做了一个扁平状铺开的社区,显得流动而平滑。而第三个是卡特琳娜,她在整个学期的研究及设计过程中进度都比较慢,好像并不太着急确立自己的方向,一直到最后一天展示才看到她明确的设计。她利用场地原有的船坞坡道作了几个方向交错的坡道,而住宅就掩藏在这些坡道下面,据她自己解释,这些坡道可以用作观景平台。
尹若弗排在第四个。他从对阿姆斯特丹大的区域研究入手,从人口分布、区域扩张、城市形态、基地港口在历史上的兴衰等方面分析了阿姆斯特丹发展的过程,之后还表述了那天在半岛上实地参观的感受——狂欢之后宿醉的人群、沉浸在自我音乐世界里的DJ、恐怖的巨型兽头、窗玻璃全部破碎并呼呼灌风的厂房等等。
“一个充满废墟和破败感的工业区,却是绝佳的艺术现场,实际上,现在它已经被这样利用了。因此,新建住宅如何保持这种难得的氛围很重要。所以,我考虑用各种手段在尽量不破坏现有场地和构筑物的情况下,如何将住宅与其融为一体,并且能容纳艺术家的生活。”一边说,尹若弗一边展示了过程中曾经探讨过的解决方案——包括在厂房里考虑可以自由升降的舱体住宅、集装箱堆叠的住宅,或者是与破旧巴士结合在一起的临时住宅……种种奇特的思路他都尝试过了。
“我最后的方案,是一个与船坞下水大坡道结合的方案。”他拿起桌子上自己的模型,“因为我们的住宅有规模的要求,不少于100个住户单位。之前的几种方式都比较难解决这个尺度的问题。我在坡道上安排了一个水平铺开的结构,有翻卷的地面,将各种住宅单元以内外两个面的形式纳入其中。在翻卷的过程里,各个空间在相互的接近或远离中取得联系。但是整个形体最后形成一个类似于船的意向的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注意观众的反应。Dirk用手托腮,专注地听着,而旁边两位客座评委也不时地相互小声耳语。其他组员虽然都比较疲惫,但是听得也很认真,表情严肃,为了抵抗困意,似乎都在强力地瞪着眼睛。
尹若弗自我感觉讲得还不错,他着重展示了他方案发展的过程——如何一步一步发展出设计的。因为之前导师跟大家说过,这里的教学更重视过程。所以尽管他觉得自己最终的图面效果虽然与他人相比不怎么突出,模型也未必精致,但是工作量是完全足够的。汇报完了老师未置可否,外请的顾问评委问了几个问题,他一一作答。
接下来,日本人介绍了他将住宅全部埋入地下的方案,仅留几个下沉中庭作为采光之用。“这个不会有问题么?”尹若弗心里闪现着这样的念头。最后是韩国大叔和新加坡同学的方案。韩国大叔那个将工业结构和住宅结合在一起的方案,尹若弗觉得很不错,可以说将工业形式和功能结合得非常巧妙。看到这里,尹若复发觉大家的概念似乎在讨论的前期,他都曾经或多或少地提出过类似的想法,不觉还有些得意——原来都是从我这里获得的灵感阿。
公布结果的时候到了,老师给他们每个人做了简单的评价,然后给出了最终的分数。他们是10分制的,日本人和也和劳伦斯分数最高,是8分;意大利姑娘和新加坡人7.5分,马来妹7分,最后轮到尹若弗和韩国大叔了,尹若弗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德克停顿了一下,说:“东源(指韩国大叔),6.5分;尹若弗,6.5分”。
尹若弗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后来德克又说了一遍,他才确认。他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忽然一片空白。一股巨大的悲怆感猛然袭来,刚刚还笑容满面、轻松自如的表情突然僵硬在那里,撑在桌面上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不知怎的,那天在阿姆斯特丹北部岛上的恐怖的画面忽然一下子全部像电影回放一样涌进脑袋里——狰狞的兽头、破碎的窗子、阴冷的厂房、神色诡异的人们……
尹若弗注意到韩国金大叔也低着头,表情异常凝重。
德克最后说:“如果你们对分数有什么异议,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讨论。”
现场一片寂静,足足有一分钟。每个人心里都使不同的滋味。
“请问,标准是什么?”韩国大叔忽然发话道。
“通常根据你的设计理念、对于基地的认知以、解决的方式是否合理并有趣以及最后的成果表达等等进行综合判断。”
“可是……”金大叔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低头不语。
“德克,你之前跟我说过,你们评价的依据主要是设计发展的过程,而不仅仅是看最终的成果,不是么?”沉默了半天的尹若弗突然问道,他的话明显有所指涉。
“是的,这当然是我们评价的重要方面,但是,我们也并没有从你最终的设计成果中看出很强的创造性,类似的理念在荷兰已经有很多了,另外前期研究虽然涉及的范围很广,但是并没有和设计联系得非常紧密。你在过程中投入的努力我们是看得到的,但是,很遗憾,不一定付出精力多就一定有好的结果。这就是我们的评价。”
“可是,我来这里是学习荷兰的设计的,你们的理念对我来说还很新。所以,我想,会不会是我们的参照系不同导致了认知的差异?”尹若弗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点我们理解,但是你的设计没有让我充分信服。”这是老师最后的话。
那天,尹若弗不知道是如何离开工作室、走下楼去的,只觉得意识已经麻木了,每一步都很沉重。虽然除了他们自己studio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设计结果,但是他仍然觉得无法释怀。一个学期的努力,仅仅得到这样的结果,他最无法面对的是自己。
“一起走吧!”在他取自行车的时候,后面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肩膀,原来是韩国大叔。
两个人在之前“暑期营”的时候就认识,但是,一直交流不算太多。即使在工作室的时候,也是偶尔说两句,聊聊各自的设计想法。他们俩都住在校外的学生公寓,只是楼层不同。有时候路上骑车碰到了互相打个招呼,仅此而已。
今天,在这里碰到,倒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两人心境都比较低落。
韩国大叔说:“看你的年纪,不像很大的样子。”
尹若弗说:“我今年24,你呢?”
“大叔”说:“我今年30了。”
中国学生很多大学刚毕业就出国留学了,而韩国人则不一样,大部分都是毕业工作实践几年之后才出来的,再加上他们的义务兵役制度,一般到这边很多都30岁左右了,但是,他们对建筑都是相当的热爱,所以即使年纪不小,仍然要来欧洲深造,甚至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或者决定,比如,其中有一位在韩国已经读了一个建筑学的硕士,还来这边继续读研。与金大叔一起过来的其他几位韩国学生也是一样,其实大叔在他们中间还算比较年轻的,但是长得比较显老,故而得名“大叔”。在这一点上,尹若弗认为自己与他们是同类。其热情可以用痴狂来形容,就好像绘画之于凡高,京剧之于梅兰芳的意义,正所谓“不疯魔、不成活”。真正对建筑本身倾注心血的建筑师对于社会地位、金钱回报等等物质性的内容似乎反而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求。
他们推着车边走边聊,可能两人都觉得挺无力的,因为心力交瘁。
“你知道么,若弗,我们来这边是对建筑有很强烈的期待的。”大叔缓缓地说。
“是的,我能够看得出来。”
“今天的结果,你怎么看?”
“怎么说呢?我不认为是非常公正的。就像你问的,标准是什么?是由谁来决定的?我现在也糊涂了。那几个他们比较满意的方案,我并未从中解读出非常特别的东西。不过,作为一个垫底者,我这么说似乎是很矫情。”
“不,我认同你的说法。我这个年纪,求学再加上工作,在这个行业已经10年了。以我的认知,即使理性的分析,那些他们觉得好的作品,我也觉得其实挺平庸的。我并不害怕失败,更不至于因为别人理性的批评就沮丧退缩。但是,我不能接受不合理的判断。”
“那你认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从我的角度,我觉得你的设计很好。难道是东西方建筑价值观真的差异这么大?”
“Discrimination(种族歧视)。”大叔说了这样一个词。
“什么?歧视?不会吧?”这是一个足够振聋发聩的词汇。尹若弗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他还以为大叔在开玩笑,但是大叔的表情却是很严肃的。
“是的,我有这种感觉。建筑在我看来,是很神圣的。我非常投入地做了这一个学期,并且,我自己认为还是有很多思考在里面的。”
他说着,忽然抽泣起来,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抖动,他摘下眼镜,开始抹去眼角的眼泪。
尹若弗停下来,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只能用“动容”来形容。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想象,一个30岁的男人,会为自己学业成果的优劣而如此动情。虽然他也为自己一个学期以来的艰辛付出未取得令自己满意的结果而愤懑和不满,却没有大叔这么强烈的情绪喷涌,但是仍然能明确地体绘大叔此时的心情。一个30岁的成熟建筑师,虽然外表看上去非常憨厚,平时的情绪也很安静、节制,但是,据A的观察,他对于建筑的认识绝对不简单,而且必定经历过很多人生的历练。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受到了相当的打击,是不会如此动容的。
尹若弗走过去,拍了拍大叔的肩膀:“老兄,你的实力我很清楚,不用太在意了。毕竟这些评价也只是他们的一种观点而已,我们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追求就好。”
“大叔”很快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戴上眼镜,眼睛红红地微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你说得一点不错,我们不用太在意。”
“我已经在努力尝试超越自己所设定的目标,但是目前似乎还无法企及他们的标准。我觉得这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吧。反证这一学期的学习思考,我还是觉得系统性地学到了一些方法的。这些东西是我以前不曾接触过的,还是挺有收获的。”
“那就好!其实,我一直在观察你的设计过程。其实每个人的状态我都在留意。你除了前期研究本身的详尽之外,我在你的方案表述中还读出了某种文学性的东西。对于将感知和情感转化为建筑的实体作了尝试。虽然你最后的模型成果显得粗糙了一点,但这并不能掩盖你这种思辨所产生的力量。”
“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尝试,我没有想到会有人真的看出来了。我的理念是基于我们通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却往往因为过于主观而在内心深处犯错。虽然我们的项目基地现场现在没有形成可居住的社区。但是各种人群因其使用方式的差异形成了不同的‘生态’,在空间关系上则表现为某种张力。我的设计希望触及这种看不见的‘张力’。”
“你觉得建筑是什么?”大叔又问。
“建筑是什么?”尹若弗重复着这句话,他迅速陷入了回忆。这是建筑学里非常本原的问题,他记得在读大学的第一天,系里的老院长给他们上课时,就问过相同的问题。
“借助一位知名建筑师的话来说,‘建筑就是设计思维过程的集合’,我认同这个观念。它绝对不仅仅是指实体的空间、材料、光影或者功能、美观这些内容。虽然我们通常讲到建筑,都是指那些可见的实体,比如我们在公交车上看到的房子,我们每天活动的场所,我们没有一天不与它们打交道,但是,我仍然认为建筑本质上是关于精神的东西。”
“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无论是罗马的万神殿,还是柯布希耶的朗香教堂,真正打动我们的永远是精神层面的内容。现代人所生活的都市,很多时候是无生气的实体环境和过度依赖电子媒介的外衣之间拼贴的结果。韩国也是如此,充斥了太多缺乏灵魂的平庸作品,泛商业化的建筑。我想改变这种现状,这是我来欧洲的目的。”
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寝室门口。
“那,明天见!”尹若弗也努力地笑了一下。
“下学期咱们走着瞧!”大叔回应道。
“好,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