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欧行漫记(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在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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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崖壁野战

第二天一早,一群年轻人就在公司的门口集合,然后乘大巴一起赶往大屿山。虽然建筑师的着装不像金融行业那么职业化,需要穿西装打领带,但是平时工作时也会比较正式,衬衫工装裤之类的还是必要的。今天出游,难得看到大家穿上五颜六色的休闲装,仿佛卸掉了所有伪装和面具,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真我。一路上也是欢声笑语,如“出笼之鸟”,让尹若弗瞬间找回了童年时春游的感觉。

CS的营地在大屿山的深山坳里,尹若弗四下一望,这里崇山峻岭,全部被密林所覆盖,幽深而寂静,偶尔几声鸟鸣和“枪声”的嗒嗒声,更让整个山谷显得神秘而肃杀。教练还没过来,有几个凉棚,同事们坐在凉棚下闲聊。李至诚和一个女生一起走了过来。这女生直发齐肩,容颜秀丽。尹若弗在大巴上就留意到她和李至诚坐在一起。

李至诚向尹若弗介绍说:“这是薛俪,我朋友,也是从内地过来的,现在在香港做外贸业务。你们认识一下吧。”

尹若弗站起来对薛俪笑笑:“你好,我是尹若弗。”

“你好!”薛俪也主动伸出手与尹若弗握了一下,尹若弗觉得她的手很软,有点凉。

“若弗可是才子,青年建筑师才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少来啊!”尹若弗打了他一拳,“别听他瞎扯。”

“呵呵,我早有耳闻啊,至诚时常跟朋友们提到你。”薛俪笑了起来,尹若弗发现她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大家集合!”一声浑厚的男中音传来。教练是一个留着灰色板寸头的中年人,体格健壮,一看就是从部队上退下来的职业军人。大家在他的指挥下集合,站好队列,然后去更衣室换好了迷彩服,并领来了枪支。这枪支与真抢相仿,是装白色BB弹的,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让人瞬间有一种血液上涌的感觉。

教练讲解了简单的规则和注意事项,就将他们分列为两队。碰巧的是,李至诚和欧家华分在A队,而尹若弗与薛俪都在B队。

“你要照顾好女士哦!”李至诚冲尹若弗眨眨眼睛。

战事分为三场:第一轮是“阵地战”,第二轮是“对攻战”,第三轮是“突围战”。

所谓“阵地战”就是一方为守,一方为攻。守方顺着山坡占据一定的阵线范围,而攻方需要逐步推进,目标是夺取对方阵地。尹若弗他们B队先为守方,10多个人顺着崎岖的山道分布开来,有些蹲在树后,有些趴在岩石后面,尹若弗是第一次玩这个,有些紧张,他在靠后方的位置找了一块隆起的山岩,趴在上面静静地等待。忽然一回头,发现身旁还趴着一个人,戴了个防护镜,仔细一看,原来是薛俪,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都没有说话。

教练哨声一响,战事开始。尹若弗两手紧握着枪,一直瞄着来路的方向,手臂渐渐发酸。可是,半天过去了,怎么连一个敌军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尹若弗不禁有些焦躁。忽然,最前沿躲在树后的兄弟的枪响了,敌人开始进攻了!尹若弗一下子警觉起来,端着枪继续瞄准。终于,有几个敌人冒头了,一时枪声大作。路口不断有敌人倒下,尹若弗也发了几枪,发现射程太远,根本够不着。这时候,在他们下方伏在路边的一个兄弟回头喊道:“你们先别着急,节约子弹。等他们攻过来再说!”尹若弗一想有理,于是静静地等待。他下意识地看了旁边的薛俪一眼,她似乎也非常紧张。

前方的战事亦然激烈,对方还是不怕牺牲地在往前冲。眼看着守方战士不断有子弹消耗光的,被对方击中,举着枪从队伍中离去,敌人已经逐渐迫近了。尹若弗还是耐心地在等待着,忽然,路的侧面传来枪声,是对方的两人从侧翼树丛中潜过来进行偷袭!B队两名队员完全没有提防,瞬间中弹倒下。尹若弗仔细搜寻对方的位置,那两人一看得手,有些得胜心切,从草丛中窜了出来向阵地后方猛冲过来,尹若弗瞄准了来人,一顿猛射,“嗒嗒嗒……”他开枪的同时,似乎感觉到薛俪也在同时向下射击。两名敌人似乎未料到岩石上还藏着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先后倒地而亡。

这时候,教练的哨声响了,第一场结束,B队获胜,A队被全部歼灭。尹若弗和C兴奋地对拍了一下手掌。这时候,最后攻过来的那两人把防护面罩摘了下来,原来正是李至辰和欧家华。

“你们挺坏啊,藏在石头后面,等下看我收拾你们!”李至诚笑着说。

接下来,攻守方互换角色。A队防守,B队进攻。尹若弗和兄弟们慢慢推进,前方的山林一片寂静,但是他知道这里面四处隐藏着危险,端枪的手沁出了汗水,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走到阵地前沿,空气安静的可怕,其他人都有些畏缩,不敢向前。尹若弗心想:“怕就不好玩了!”于是一个人端着枪冲在最前面,借着树的掩体,一段一段向前推进。半天竟然也没有遭到什么阻击,他有些放开胆子往前冲了。谁知道刚经过一块岩石,忽然发现一个人躺在地上,用枪指着他。这人不正是李至诚么?还笑嘻嘻的。按照规定,如果在5米范围内被对方首先用枪锁定,则不需要开枪,被锁定一方自动认输。尹若弗蹬了他一眼:“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举着枪退出了战斗。

之后,B队开始突围,但是战事很快结束,又是守方胜利,而且明显A队结束战斗的速度还要更快一些,看来果然在山地中守方占有绝对优势。

“不过,李至诚这小子挺贼啊,每次他都能挺到最后。”回去的路上,尹若弗对C说道。

“不奇怪啊,他们台湾男青年都是要服兵役的,他前几年在部队呆过,人家可是经过正式实战训练的。”

“难怪了,我差点忘了,还真是不一样啊!”

第二轮是阵地战,这次是在一片空旷的草坪上进行,草坪上放了一些油筒、护栏之类的人工的掩体,两队人马从草坪的两端开始对攻,看谁可以先突破对方的防线。

这一次真是“一场混战”,两边人都端着枪往前冲,杀得昏天黑地,子弹在从脸颊旁嗖嗖飞过,突在前面的人迅速倒下。不一会儿,欧家华倒下了。尹若弗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薛俪就跟在他自己身后。但是就是这么一眼,尹若弗自己也中弹了。BB弹打在身上感觉生疼。这一场,尹若弗的战队获得了胜利。

两轮下来,大家都觉得很累,教练让大家在凉棚下面稍事休息。每个人都觉得腰酸背痛,因为要不停地蹲下、站起、卧倒、冲锋……膝关节和踝关节酸胀,在运动过程中不怎么觉得,停下来的时候,腿肚子都在不住地抖动。尹若弗完全没想到这个游戏会这么累,坐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他大口喝水,汗水把里层的T恤都湿透了。

“怎么样,你还行吧?”尹若弗问薛俪。

“挺累的,不过真的挺过瘾的。”

凉棚前面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块凹地。地上放置了一只大木盆。尹若弗忽然发现木盆里面有一个东西在动。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像脸盆那么大的龟,在木盆里面缓缓地爬行着。这龟长的奇怪,乌黑的壳,头和四肢却是鲜黄色的。尹若弗好奇地把它抱起来,那龟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在执拗地摆动着四肢,想要挣脱,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他。C也觉得很好玩,跑过来要和它合影。

教练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他们笑。

尹若弗问:“教练,这龟是你养的么?”

“是的。”教练吐着烟圈。

“它多大年纪了?长这么大?”

“我也不知道,它是我从这山里捡回来的。拿回来的时候,已经挺大的了,我养了它五年了。”

尹若弗啧啧地赞叹了一番,“这龟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黄喉水龟。”

尹若弗把它放在地上,它又围着木盆缓缓地爬了起来。

休息得差不多了,教练的哨声响了:“集合!”大家迅速排好队列。

“下面,我们进行今天最后一个,也是最刺激的环节——突围战!”

A组占领了山头的几个高地,而B组必须冲破他们的防线,突围出去。A组的队长是个CS迷,他从自己家扛来一把“重型机枪”,蹲在最高的一个控制点上,准备开始“大屠杀”。在前面几场战役中,尹若弗已经见识过这把机枪的威力。

穿过A组的阵地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B组在山路前的关口停止了前进。前方静悄悄的,不知道敌人的火力点在哪里,所以就显得更加恐怖。

尹若弗和队友使了个眼色,准备派两个人去试探一下,两个队员刚刚小步前行到关口,立刻有一阵密集的机枪扫射了过来,两个队友瞬间中弹倒下。尹若弗大致判断出了机枪的位置,就在西侧至高点的山头上,但是明显这个距离他们的枪火力无法企及。对方的机枪是特制的,所以射程才会这么远。尹若弗仿佛已经听到了拿机枪的家伙得意的狞笑声。

“我在明,敌在暗,怎么办?”尹若弗他们躲在一个树丛后商量战术。

“我们得并分几路,正面这条道路只留少数队员继续进攻,吸引他们的火力,其他人分作两路,从侧翼包抄上去!神不知鬼不觉。”尹若弗建议。

“可是侧面没有路,山坡也比较陡,能上得去么?”一个队友问道。

“陡才好玩啊。以目前的形势,只有这个办法才有可能有转机。谁愿意和我从右路进攻的?”尹若弗说。

“我和你去!”薛俪在一旁发话了。尹若弗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意外,也有些小小的感动。

他们分成了三路,中央作为主要强攻点,而其他两个小队则从布满树丛的两侧山坡包抄上去。

虽然说起来容易,但是侧峰的地形较为陡峭,而且山上布满了灌木和荆棘。尹若弗在前,薛俪在后,两个人慢慢地匍匐向上前进。双腿不停地被小石子和木刺扎到,让尹若弗意外的是,薛俪和他一样咬牙忍着,一声也不吭。尹若弗时不时回头用眼神询问一下,那意思是“你还行么?”薛俪都是坚定地点点头。

敌人的火力全部集中在中路和左路,他们这一路非常隐蔽,两个人慢慢地接近高地的顶部了,竟然还一直没被发现!他们已经能听见拿机枪的家伙在浑然不觉地大声吆喝了。两个人突然从山坡的侧面冒了出来,从他身侧对着他一顿扫射,这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解决了。尹若弗兴奋地刚想和身后的薛俪击掌庆祝一下,忽然,密集的子弹“怦怦怦”地打在了自己背后,原来旁边的树丛中还趴着两个伏击者!

尹若弗刚想卧倒,已经来不及了,而薛俪则正好站在山崖的边上,子弹一扫过来,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脚下一滑,一下子向山下滚了下去。尹若弗眼看着她一脚踩空,伸手想拉住她,却来不及了!薛俪顺着山坡一阵翻滚,直到半山腰才停了下来。尹若弗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千万别摔坏了!他顾不得许多,顺着山坡快速滑了下去,一直到了她身边,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薛俪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躺了好一会儿,脸上、身上沾的全是草和泥土,然后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没……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滚的有点疼。”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哎哟”晃了一下,显得很痛苦的样子。

“没事儿吧?”对方几个兄弟也顾不上什么战斗了,都跟着滑了下来,询问C的伤势。

“没什么,就是好像脚崴了。”

“来,我背你上去吧。”尹若弗主动把她架起来,然后一步步地从山道上往回走。另外几个兄弟在旁边帮着扶着。

“谢谢你。”尹若弗听见她在自己耳边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