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我看着殷泣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一根藤条一样的东西,微微蠕动着,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腥臭味。
殷泣晃了晃手,那东西便好像活过来死的,拼了命的卷缩起来,攀着殷泣的手腕,对着动脉血管狠劲儿的往里扎。
我吓得一哆嗦,抽出腰间插着的匕首就要去挑。
“别动。”殷泣抬手制止,抖了抖手,左手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捻,一小团幽蓝色的火焰在指尖微微跃动,不会很旺盛,却带着一股子让人不容忽视的灼热,他把右手往左手上的火焰靠近,靠得越近,那东西便越想要往他血管里转,直到半个头都要转进去了,露在外面的尾巴咦接触那团幽蓝的火焰,只听“嘶啦”一声,那东西顿时疯狂的挣扎起来,甚至连转进殷泣手腕中的上半段也扭了出来。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子浓郁的腥臭味,不一会儿,那东西已经卷缩成一个豌豆大小的球型,一边跳动着一边咕噜噜往殷泣袖子里滚。
“瓷瓶在我怀里,你拿出来。”殷泣皱眉说道,眼睛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我实在怀疑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可想了想,又觉得可笑,还是自己想多了。
殷泣今天穿了件灰色的长袍,中规中矩的款式,却让他穿出了几分衣冠禽兽的模样。我心中安抚,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伸手探进他怀里,果真,宽松的长袍内胆里缝了一个暗兜,里面装了两只小瓷瓶,很小很小,也就约莫成年男子大拇指那么大,怪不得一直看不出来呢。
我掏出一只,昏暗中也看不清上面的花纹,只依稀看到上面是有一个细口的小塞子。按照殷泣的吩咐,把细口的小塞子拔下来,瓶身凑到他左手上,对着那个豆粒儿大小的东西罩了上去。
“吱吱吱吱!”
一阵尖锐的声响过后,那东西终于滚入小瓷瓶里面,再也没有丝毫声息。
巷子里静得不能再静了,前面好像起了雾,本就黑沉沉看不清前路的巷子,因着这雾气而显得越发的阴森可怖了。
殷泣从我手里接过小瓶子,把塞子塞好重新收进怀里。
“金四喜不见了。”我有心的看了眼前路,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是有点不安。刚刚发生的事儿明明闹出了挺大的动静,即便这巷子偏僻,人烟稀少,吸引不来旁的人,但金四喜本就是在我们前面不远的距离,没道理这边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会无动于衷。
“殷泣,我,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伸手拉住殷泣的手,目光看着前方越来越浓的雾,这雾好像有自己的生命力一样,正在一点点蚕食鲸吞般朝我们匍匐过来。
空气中的腥臭味越来越浓了,那黑蒙蒙的雾气里仿佛藏着无数的妖魔,只要一旦沾染上,就再也不能出来。
我紧紧的抓着殷泣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整个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一股股阴冷从墙面透过薄薄的衣料深入皮肤,这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
“那是什么?”我抬头,对上殷泣猩红的眸子,“你。”
“嘘!”冰冷的手指压在我的嘴唇上,“别说话。”说着,他斜挎的布包里掏出那块青铜罗盘塞进我手里,“站在这儿别动,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动,如果有东西靠近你,把罗盘护在胸口,无论如何不要动。”他说完,便猛地扯开我的手,大跨步朝着前面黑沉沉的雾气冲了过去,眨眼的功夫便被雾气裹住,再也看不见身影。
我愣愣的抱着罗盘靠着墙壁站着,心底一阵阵发凉,恨不能也跟着冲过去。
黑雾在殷泣冲进去后仿佛停滞了一段时间,我刚欣喜的以为他找到了结症所在,还没来得及喊他一声,那雾气忽而胀大了一倍,速度极快的朝我扑了过来。
我下意识想跑,却想到殷泣离开前的话,便只死死咬着牙,抱着罗盘紧紧靠着墙壁,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马上就要靠过来的黑雾。空气中的腥臭味越来越重,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黑雾笼了过来,我死死的抱着罗盘,直到眼前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
黑雾充斥了整个巷子,至少在我的感知里,它已经成了铺天盖地的姿态。
“曹缕缕,曹缕缕!”
是金四喜!他就在附近?
我惊讶的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不远处,一团小小的光亮正在靠近,忽明忽暗的,是他那只从法兰西带回来的打火机。
我激动的向前迈了一步,遂又想到殷泣临走前的吩咐,急忙收回脚,朝着金四喜的方向大喊,“金四喜,我在这儿。”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那团小小的火苗忽明忽暗,最后“噗”的一声灭了,静了有那么一会儿,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声,是打火机火石摩擦发出的声音。火光再次亮了起来,离我更近了几分。
“曹缕缕?”金四喜从黑雾中走来,脸在微弱的火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诡异。他低敛着眉,举着打火机,“殷泣呢?”
我握紧了罗盘,抬手指了指他的后方,“刚才起了一场黑雾,他去找你了。”
金四喜走过来,期间打火机一共灭了三次,他点燃了三次,“我没遇见他,刚才我在前面走,走着走着,前面好像看见个小孩。”他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我想起来了,那小孩穿着碎花小棉袄,扎着两只小辫子,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肩头还挂着许多水草。”
我心中一惊,“难道是蒙蒙?”
金四喜懊恼的挠了挠头,“我不知道,我想看看她的正脸,急着追过去。”
“你看到了?”
金四喜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听见我的惊呼声了吗?”我试探的问。
“没有。”
“我刚才遇见了点儿事儿。”我说。
“什么事儿?”他突然问。
他瞪大了眼睛,伸过手来碰我的手,“我们快点走。”
我下意识的避开他的手,这时候,火光再一次灭了,“擦!”打火机再一次擦亮了。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感觉脚下好像有什么拽了一下。
“啊!”我惊呼一声,借着打火机里微弱的光低头一看,两条黑色的东西正紧紧裹着我的脚踝,冰冷的触感好像十二月里的冰棱。“该死。”我底咒一声,也不管手里拿的是个什么东西,扬起手就往脚上的东西身上拍。
“啪啪!”两声脆响,那两条水草不水草,海带不海带的东西“咻!”的一声缩回黑暗里去。
它们怕罗盘!
我惊喜的暗道,这时,金四喜离我已经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他手里举着打火机,忽明忽暗的火光跳跃着,映着他的脸格外的阴森。“曹缕缕,赶紧的,快点走。”他拉住我的手,被握着的地方格外的冷,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我仍旧紧紧贴着墙壁,目光阴郁的看着他,心里已经笃定,这人绝不是金四喜。
金四喜微微一愣,“哈!”了一声,“你不知道,刚刚下的,那个小孩在前面走着,走着走着突然就不见了,我往前追了好一会儿,却一个人也没看见。”他一边说,一边试图再一次伸手拉我。
我瞄准了他的手,在他又一次伸过来的时候,对准他的手腕,扬起手里的罗盘狠狠的砸了过去。
金属罗盘发出一阵震耳发聩的嗡鸣,好像一把利斧劈开沉默的山河,波澜壮阔,雷霆万钧。
金四喜“嗷”的发出一声惨叫,迅速缩回手,淡淡的火光中,那只手已经变成一条黑色的,不时散发着腥臭的触手一样的东西。
“嗷嗷嗷!”
它大概是已经懒得保持金四喜的形态了,晃着脑袋嚎叫了一声,身体一下子胀大,有点像突然吹起的气球,“噗噗噗!”挤破身上的衣服,黑色的触手从一团乌漆抹黑的巨大身体里伸出来,足有八条之多。
我吓得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罗盘,想跑,却发现双脚根本就无法动弹一步,这该死的东西简直就像是一条到处蠕动的章鱼,不,不是章鱼。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终于知道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了,这分明是那天在殷泣家里看到的那只怪模怪样的类似墨斗鱼一样的小怪物,只是眼前这只要比那只大了好几倍。
这鬼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下水道,殷泣说过,金四喜拜托他去下水道里抓这种怪虫子,却没说这种虫子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我正胡思乱想着,那怪虫子已经挥舞着带着一个个肉色小吸盘的触手朝我挥了过来。
成年人手臂那么粗的触手,卷着一股子腥臭的恶风,劈头盖脸砸下来。我下意识的高高举起罗盘,心说,信你一次,要是姑奶奶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嗷嗷嗷嗷!”那鬼东西突然发出一声怪叫,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感觉又什么黏糊糊的液体劈头盖脸的砸下来,顺着我的脑门往下淌,又腥又臭,别提多销魂了。
“你没事儿吧!”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担忧,我猛地睁开眼,也顾不得头脸上黏糊糊的不知道什么的液体,傻了吧唧的朝着对面的殷泣笑,“至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