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殷泣发了高烧,39.9度。金四喜直接他送到我家,我问他为什么不把殷泣送医院,金四喜挠了挠头,好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支支吾吾的假装看了眼手表,趁我不注意有一溜烟跑了。
小姑姑已经两天没回家了,昨天打电话回来说是巡捕房加班,我猜多半是为了林委员的儿子失踪一案,现在金四喜回去,肯定能组织人去大宅打捞尸体,就是不知道失踪孩子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遇害,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殷泣烧得厉害,没了平日里的冷冽毒舌,反而安静的不像话,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我身上,乖巧得不像话。
我先把他抬到客房的床上,盖上被子,喂了些退烧药,等终于退了点烧,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这时我才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凉,猛地想起自己的衣服还湿漉漉的。
“真是有够糟糕的。”我呢喃一声,剜了眼床上的殷泣,才悻悻然回房洗澡换衣服。
热水打在身上都没能驱赶身上那种湿冷的感觉,腿上总觉得凉飕飕的,原来被两个小孩抓住的地方赫然印着两只青紫色的小手印。
我记得小时后听曹家的老嬷嬷说,小孩子生下来天眼还没闭合,能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那些东西也喜欢围着小孩子转,有时候甚至会伸手去都弄小孩,若是惹了这些的小孩,第二天被碰到的地方都会出现这种青紫的淤青。一开始我倒是不信的,只是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抓我的还是两个死状凄惨的小孩。
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想到蒙蒙,想到江燕,心里越发的堵得慌了。
“滋滋滋!”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浴室顶端的天花板上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配合着水花飞溅的声音,显得格外的阴森。
我吓得连忙拽了条浴巾裹住身体,抬头朝天花板看,除了水蒸气遇冷凝结的小水珠每隔一小段时间掉下来一滴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幻听?
我皱了皱眉,却是不敢再在里面带着了,穿上拖鞋一股脑跑出浴室。
“啪!”
“啪!”
浴室门关合发出一声轻响后,紧接着浴室里又传来一声轻响,好像有什么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
是的,一定有东西。
我愣了愣,终究还是没敢拉开门,跌跌撞撞跑进殷泣的客房。
“殷泣,殷泣!”我慌忙扑倒殷泣床前,一连唤了两声也没能唤醒他,这家伙大概是真的烧得厉害了,整张脸红得像一颗剥了皮儿的番茄。
我心里害怕,又唤不醒他,想给小姑姑打电话,可电话在客厅,这个时候,我是说什么也不敢一个人出去了,就怕是湖里的什么东西跟了过来,我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的。
客厅里的西洋钟没到整点都会报时,这个时候叮叮咚咚的响起来,衬得这夜越发的难捱了。一声,两声,三声,十二声过去,四周再一次陷入一片死寂。“啪!”又是那种声音,只是这次不是从浴室里传来的,而是就在客房门口。
走廊里开着灯,我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殷泣,心里一阵阵胆寒。
“啪!”
“啪!”
又是两声,紧接着便是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一阵接着一阵,或轻或重,好像好几个人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是什么?
我心中惊惧,知道必是湖里的东西跟了过来,就是不知道待会儿她们会不会破门而入,如果真的进来了,怎么办?回头看了眼睡死过去的殷泣,心里忍不住抱怨他不该这个时候生病,一个大老爷们,我这下水的都没病倒,他一岸上的竟然病成这样。
“哒哒哒!”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顿在门外,水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声叠着一声,门口摆着的地毯颜色遽然深了继续,水从门缝里渗进来了,渐渐的,地板上也出现了水渍。
这什么鬼?
我暗骂一声,连忙冲进房间中自带的浴室,抓起拖把冲出去,对着门口的水渍拖了下去。
我拖了一边,不一会儿,水渍会继续渗进来,门外“滴滴答答”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了,水渗的也越来越快,顷刻间的功夫,已经蔓延到我的脚边。
“啊!”我吓得惊呼一声,转身跑回床边。
水渍蔓延的很快,眼看就要蔓延到床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腥臭味,简直比放烂了的鱼虾还臭十倍。
“殷泣,你醒醒,怎么办啊?再不醒咱俩就都得淹死在这儿。”我伸手推了推殷泣,才发现他身体突然变得冰冷异常,刚刚还烧得红扑扑的脸颊此时苍白得仿佛没有一丝血色。
“嗯?”他短暂的恢复了一会儿意识,短暂,真的只是短暂,我估摸着也就只有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什么流转着,因着心急,我也无意探究,只求他赶紧像个保命的法子。
“殷泣,你醒了是不是?她们就在门外,你赶紧像个法子。”我急得捧住他的脸,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放,低着头,鼻尖几乎就要贴到他的鼻尖上,“赶紧的,除非你想我们一起淹死在这儿。”
殷泣眨了眨眼,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奈何抬的猛了,嘴唇不经意擦过我的嘴角。
轰!
发生了什么?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一下子炸开了,想抓住,却又什么也没能抓住。
“护心镜。”
“啊!”
等我回过神儿,他已经再次陷入昏迷。
“唉,殷泣。”我红着脸推了推他,这次却再也没有反映了。
“哒哒哒!”门外的水声越来越急促,正当我急得焦头烂额,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走廊里再次响起了脚步声,一下一下,不疾不徐,紧接着嘎然而止。
“啪!”是什么轻轻落下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静默。
这绝对不是她们离开了,我敢肯定,就好比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段时间其实是最为折磨人的。
我连滚带爬的爬上床,挨着殷泣坐着,一手拉着他的袖子,一手拿起他挂在胸前的护心镜,心里仿佛揣了十几只猴子,七上八下的。
走廊里的脚步声嘎然而止,紧接着是一真诡异的沉静,“吱嘎吱嘎!”那声音来得特别的突然,我猛然意识到,那是客厅里的唱机,指针刮过唱盘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声响,女歌星优美的歌声婉转传来。
是韩飞燕!
再确定不过了,几个小时前,我还在殷泣的家中听过她的歌,殷泣似乎由为喜欢她,家中的储物室里张贴了不少她的画报,老唱机里循环播着她的歌。
难道那湖里来的东西也喜欢韩飞燕的歌?
我狐疑的想,这时,门缝里渗进来的水 已经快要把整个屋子里的地板都淹了,并且还在以右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我敢肯定,以这个势头,即便他们不闯进来,用不了一个小时,水就能漫过床沿。
女歌星的歌声越来越清晰,一声声,一开始还能听出几分优美,到后来便成了拉扯着心脏的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割着,疼得人恨不能自己给自己一刀来得痛快。
“咚咚咚!”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敲打声,我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把手里的护心镜掉了。客房朝阳,有一面窗户,玻璃上贴着水蓝色的花纸,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沉下去,沿街的路灯光线很暗,只看看能看到星星点点,映得窗外那团黑乎乎的影子越发的渗人。
“咚咚咚!妈妈,妈妈开门啊,我是蒙蒙,我是蒙蒙,你不是要找我么?”女童的嗓音粗噶难听,好像是从嗓子眼里硬生生挤压出来的,没说一个字,好像都带着一股子歇斯底里的劲儿头。
我吓得不敢出声,死死的抱着护心镜缩在床上,另一只手抓着殷泣的手臂,完全没发觉指尖几乎深深的抠进他的皮肉里。
“妈妈,妈妈,我是蒙蒙。碰!”的一声脆响,窗棂上的玻璃碎了,破碎的玻璃片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妈妈!”蒙蒙的头从窗棂里探出来,因着是格子窗,正好把她的头卡住了,黑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苍白的脸上,肿胀的眼睑和嘴唇青黑发紫,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爆裂开来 一样。
“妈妈!妈妈!”她还在不断的叫着,卡在窗外的手还在继续敲打其它的玻璃。
“该死的,怎么办?”我又急又怕,用力抓过床头柜上的台灯朝蒙蒙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巨响,连着电线的台灯闪过一阵火花“啪啦啦!”掉在地上。蒙蒙的头被打个正着,整张脸被砸得向里凹陷下去,所有五官都积压在一起,黑色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溢出来。
“妈妈,妈妈,蒙蒙好疼,好疼啊!”蒙蒙晃了晃脑袋,身子还在拼了命的往屋里挤,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又有一块格子窗的玻璃被它砸碎,飞溅的玻璃渣子戳进她苍白的手臂上,黑色的血顺着玻璃片子流到地板上,发出一阵阵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