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把罗盘像殷泣方向抛过去,事实上以我的力度,要想抛到殷泣哪儿几乎是不可能的,好在罗盘仿佛自己又动力一样,打着转的飞到殷泣跟前。
殷泣单手接过罗盘,猛地向上,口中念叨着什么我根本没来得及听,事实上在罗盘从我手中脱离的时候,一股刺骨的寒意便从我脚底板一路窜到头皮。我“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一股巨大的拉力将我用力往水里拖。
“殷泣。”我只来得及呼喊一声,整个人便一头扎进水里。
“曹缕缕!”掉进湖里的最后一个印象就是金四喜势如破竹的一吼,紧接着右手被抓住了,金四喜生生被我一同拖下水。
水底依旧是刺骨的寒冷,好在我身上裹着殷泣的袍子,也不知是不是他加持在袍子上符咒的原因,竟然没有第一次掉进水里时那么冷了。
“曹缕缕,咕咕咕咕!”金四喜一张嘴,嘴里咕嘟咕嘟往外冒泡,我连忙推开他的手。
快走。
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拽着我的东西一路拖着我往下沉,黑暗中只依稀能看出它的轮廓,是个小孩子的模样。
是蒙蒙?
不,不只是蒙蒙。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的反应迟钝了好一会儿,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终于发现水中根本不是一个小孩,而是四个,其中两个拽着我的双腿,另外两个已经游到金四喜的身边,两只灰蒙蒙的手突然死死的拽住金四喜的脚,下死力的往下拖。
“咕嘟咕嘟!”
金四喜嘴里冒出一连串泡泡,身体快速下沉,眨眼间就沉到我身边。
该死的,这鬼东西是声东击西。
我心中暗骂,没想到这鬼东西竟然懂得声东击西,一边利用大章鱼怪吸引殷泣的注意力,一边偷偷趁着我把罗盘抛给殷泣的时候袭击我,这真的是普通的怪物么?
我心底一阵阵发凉,湖水灭顶的巨大痛苦让我本能的挣扎。
缕缕,缕缕!
恍惚中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呢喃,不轻不重,就好像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穿越了时间,跨过了时空。
是她!
梦里出现的女人!
是,我妈妈么?
我想笑的,可一张嘴,大口大口的湖水便一股脑的挤压进来,五脏六腑都好像要爆裂开来一样。
妈妈,救,救我。
也许是一种求生的本能,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喊出来了,只是突然间好像四周的一切都静止了。脚下的拉力没有了,金四喜维持着大张着嘴,维持着张牙舞爪向上游的姿势。
四周好像一下子点亮了无数盏灯,我甚至能清晰的看见拉着我的双腿的小孩,一个是蒙蒙,另外一个小男孩穿着黑色的背带裤,脚上的皮鞋丢了一只,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两只巨大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是要从眼眶里脱出来一样。
是林委员家的孩子?我记得是叫林宝宝。
林家的宝贝,名字可真贴切。
金四喜就在我侧面,即便是身体不能动,目光仍旧能看清他的模样和他身边漂浮着的两个小孩,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小男孩穿着蓝色的短衫,胸口别了个小牌子,上面有学校的校徽和名字,大概姓陈,后面的字迹被淤泥模糊了,看得不是很真切。另外一个孩子大概是最早失踪的小女孩,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小红袄,也不知道是不是泡在水里时间长了,衣服有些褪色了,看起来旧旧的,皱皱的,胳膊肘的地方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裂开一道小口子。
两个孩子还维持着拽着金四喜双腿的姿势,张开的双手上青筋奋起,小女孩手指上的指甲已经有两三厘米那么长,抠进金四喜的裤管里,水边还有一点点的红血丝。
“孩子,血!”
耳边好像有人低声的呢喃,我愣了愣,想要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奈何脖子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是你么?
是你么?
你是妈妈么?是么?
如果是,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无法表达当时的那种心情,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好多年前,那时候围着爸爸每天问妈妈的年纪,既期待渴望,又害怕怨恨,以至于整个童年都在那种压抑的情绪下生活,整个曹家的人也都不太喜欢我,除了三叔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给我带一些小玩意,小时候的我从来没有朋友,直到后来我离开曹家本家。
她再也没有出声,无论我如何在内心呼喊。四周的一切开始渐渐恢复如常,身子也慢慢下沉,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时空的缝隙,除了我,谁也没有察觉到。
“咕咕咕!”金四喜身子比我重,水下的两个小孩显然也比较有力,不过一会的功夫,已经沉得比我还快了,双脚几乎就要碰到水底飘忽的巨型水藻了。
水藻间伸出无数双白骨惨白的手掌,一收一合间几乎就要抓到金四喜的双脚了。
我张了张嘴,一连串水泡冒出来,肺里被挤压得一阵阵发疼。
血,血!
我猛地想起她的话,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舔着舌尖狠狠的咬了下去。呲!大概是咬得太猛了,舌尖一阵发麻,也没感觉到疼,就觉得一股血腥味充满整个口腔,一张嘴,面前的水都成了浅淡的红色。
我的血曾在北洋剧院遇险时起到的大作用,甚至保护我能平安活到现在,只是这时是在在水里,能见度也太低,除了方才借着那股力量看清了一些情势,现在我也几本就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这一口血到底能有什么用。
咕嘟嘟嘟!水下突然开始剧烈的泛起无数的泡泡,海藻里藏着的白骨好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动,开始时还疯狂的扭动着,后来便如同倒塌的多米诺骨牌,全部散落在海藻里。
四周再一次恢复了平静,脚上的力道瞬时消失了,身子借着水的浮力向上浮了一点点。
“呜呜呜!”金四喜毕竟是男人,反应速度也比我快,等我回过神儿的时候,他已经快速游了过来,拽着我的手就要往上游。
“嗯嗯嗯!”我拉住他的手示意他朝下看,果然湖水里虽然暗,但仍然可以依稀看见不远处的水藻丛中央有一小片空地,大概有十几平米见方,上面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每个方位上立着一根石柱,四个孩子可不就被乱缠的海藻捆在梁柱上。
入过四个孩子在这儿,那刚刚抓住我们的又是什么?
我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再回头去看,妈的,哪里还有什么海藻?哪里还有什么成堆的白骨,根本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的幻觉?
我示意金四喜去看看,他连忙摇了摇头,昏暗中只能辨别出他伸手指了指嘴,然后“噗噗”冒出几个泡泡。我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他的意思是,他要去上面换气儿。
我细算了一下,从我们落水到现在,看起来是很长时间,其实只不过是两分钟的事儿,正常人在水中憋气,一分半也就可以了,若是水性好的,三四分钟也是可以,可是为什么我却 感觉不到那种缺氧的窒息感?
不对,这不对。
我差异的看着开始向上浮的金四喜,眨了眨眼,也赶忙跟了上去。
很快游到了水面,若不是已经见过了各种诡异非常的事儿,我实在是不敢想象,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大的章鱼怪。这大家伙被殷泣踩着脊背趴在岸边,整整有一小列火车皮那么大,巨大的脑袋重重的砸在地上,把地都砸了一个坑。
殷泣站在大章鱼背上望着湖面,手里的八卦镜正对着湖面,一道微微柔润的光线正对着湖心,我这才明白,在水中之所以还能看见一点事物,绝不是月光的原因,而是殷泣在岸边照得光。
“噗!”金四喜从水面转出来,吐了一口水草,看着湖边的大家伙,“嗷”的一声朝岸边游去。
我眨了眨眼,和殷泣的眼神对上,脸上莫名一热,也跟着往岸边由。
“你,你没事儿把!”我爬上岸,身上全是水,一股冷风吹过来,冷得直哆嗦。
殷泣摇了摇头,目光阴郁的看着湖面,好一会儿才说,“你们在湖底到底看见什么了?”
我愣了愣,侧头看了一眼正在拖鞋倒水的金四喜,皱眉道,“水底下有四个柱子,四个孩子被绑在上面。”我没敢说,从水底游上来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四个孩子的头顶,每个孩子的头顶心都有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圆圆的,里面还泛着一丝微微的银光。
殷泣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大章鱼,冷哼一声,“走吧!”
“啊?”我摸了摸脑门,“不去救人?”
这雷声大雨点小是什么意思?她们不是来救人的么?就算孩子救不回来了,那尸体也该打捞上来吧,还有哪四个石柱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记得上面好像还有古文字,只可惜离得远根本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殷泣脸色微微白了 一下,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整个人突然一个呛啷,一头砸在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