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罗列的都是别人的理论,其实我私下里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并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观点:外挂的睾丸可能并不是为了保护精子,而是为了减少睾丸酮的分泌,这是一个生化反应过程,温度越高,则产生的激素可能越多,雄性的情绪也就越难控制。冷却的睾丸有助于冷静地思考。越是热带地区,男人就越容易骚动。所以印度会成为强奸大国,因为他们的睾丸一直处于激活状态,但冰岛强奸案就没有这么多。想到这里我曾经沾沾自喜,因为据一般观察,似乎广州的暗娼确实要多于东北。我虽然没有去过东莞,但总听到东莞的大名。同样的道理,大象的睾丸处于腹腔内,它们的雄性激素分泌可能确实旺盛,不然难以驱动庞大的身体,所以暴怒的大象最好别惹,那真有一种佛挡杀佛的气概。
之所以说这是一个模糊的观点,因为我没有花时间进行详细研究论证,但这听起来难道不像是一个新的理论吗?
读到这里,你还会相信原来的那个冷却理论么,它是不是显得过于低级了?
前面这些理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站在生理学的角度来分析问题,事实上我还见过一个最为惊艳的理论,主要是站在性选择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认为阴囊挂在外面其实与精子无关,那只是一个重要的性信号,是挂给雌性看的。就像女人的乳房是挂给男人看的一样,男人总得要挂点什么吧。但这说法明显不能让人信服,反对声同样来自大象,难道雄性大象就不需要挂点什么给雌性看吗?而且,同样作为性信号的乳房,女人总是会想方设法搞得很大,甚至不惜通过丰乳手术制造假象,但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做过丰睾手术,说明睾丸大小并不是吸引女人的重要指标,否则这世界将会出现巨卵横行的壮观场面,城市广场会因此涌动着滚滚惊雷。
还有一个理论,视野要比性选择理论更为开阔,因为它具有伟大的宏观性,那就是当今著名进化论学者道金斯提出来的解释方案,他在名著《自私的基因》中反复提到过一种累赘理论,关于这个理论的详细介绍,可参见我的电子书《百年论战》,这里不再重复。
道金斯认为,雄性挂着一副脆弱的睾丸,其实等于是背上了一个巨大的累赘,这代表着某种无声的声明:虽然我的睾丸挂在外面,但我仍然能够生存下来,因为我的身体足够强壮。
也就是说,外挂的睾丸其实是身体强壮的标签。
道金斯的名声在西方如日中天,号称是达尔文的新斗犬,他的一系列进化论科普作品早已走进千家万户,所给出的解释应该不会太差。
累赘理论解释的经典案例是孔雀的尾巴,那么大的豪华尾巴当然是个沉重的负担,但雄孔雀却敢于拖着这么大的尾巴来回炫耀,说明它有能力背负巨大的累赘,这样的傻蛋更容易博取雌性的芳心。
这个理论似乎还可以用来回答另外一个奇怪的问题:女人为什么没有蛋蛋?她们为什么不把卵巢挂在外面呢?那样不是可以彻底体现男女平等么?
根据累赘理论,这个现象很好理解,因为女人不必向男人证明自己可以挂得起累赘,她们只需要冷眼旁观男人证明自己的本领,所以女人不必挂着一副同样大小的蛋蛋。那可能确实是累赘,可挂可不挂的时候,还是不要挂了吧。
但是,从孔雀的案例中可以看出,如果已经背负了累赘在身,就千万不要忍气吞声、锦衣夜行,而一定要大鸣大放地展示出来,否则将无法证明自己的强大。由此可以得出一个吊诡的结论:所谓累赘,有时也是炫耀的资本。
现在麻烦出来了——很少有男人把睾丸当成炫耀的本钱。他们宁愿炫耀胸肌和拳头,凡是可以炫耀的指标都可以成为比赛项目,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举办过睾丸大奖赛。退一步说,如果睾丸真能起到炫耀作用,那也应该像乳房一样挂在显眼的地方才对,可它更多的时间都被掩藏了起来。可见睾丸并非优秀的炫耀工具,或者曾经值得炫耀,比如著名的长尾黑颚猴,就经常炫耀它们奇特的蓝色睾丸,但这种技术在人类身上无疑已经过时。当某种工具已经过时,最好的策略是收藏起来,就像是拿着大哥大的过气富翁突然遇到正在把玩苹果手机的现代人时,最好不要把他那落后了整整三十年的电话再掏出来。类似的,因为人类已经有了更好的炫耀装备,比如金钱与名车,像睾丸这种过时的工具也最好隐蔽起来,随意暴露加以炫耀甚至会遭人讨厌,并给加上一个肮脏的标注:露阴癖。
所以我们穿起了内裤。
有理由认为,睾丸就是睾丸,没有必要给它赋予太多生理学以外的意义,它主要是功能性的,而非炫耀性的,就像是被钳工师傅挂在腰带上的锤子,师傅挂锤子是为了有用,而不是为了漂亮,更没什么好炫耀的。
但这一切和蛋疼有什么关系呢?作者介绍这么多睾丸外挂的理论难道只是因为闲得蛋疼么?
当然不是,就算作者闲得蛋疼,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打发时光。只不过在回答蛋疼的根本原因之前,我们还要追问一个更为深刻的问题:为什么非要单把睾丸挂在外面呢?为什么不把肾脏挂在外面呢,或者,为什么不把心脏也挂在外面?为什么不把肝脏也挂在外面?为什么不把大脑也挂在外面……为什么就非是睾丸落得了这么个吊儿郎当的命运?
甚至连读到本文的钳工师傅都会提出同样的疑问,因为他的身上不止挂了锤子,而且还挂了扳手、锉刀、钳子、起子等等,既然睾丸作为有用的工具可以挂在外面,为什么其他内脏不被挂在外面?
事实确实是这样,在人体所有重要器官中,只有睾丸被挂在外面,这对睾丸来说当然显得不公平,毕竟它也算是至关重要的器官,对生殖大业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尽心尽力地生产激素和精子,是构成男性魅力的主要设备,男人每一次快乐的交配都是它没日没夜默默奋斗的结果,但它竟然被孤伶伶地挂在了外面,尝尽世间的冷热炎凉!
如果你是睾丸,大概你也会为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而仰天长叹吧。
可能有人会说:睾丸并不孤单好不好,大脑明明也挂在外面,虽然远点,但总算是遥相对应。
错了!
脑袋虽然挂在外面,但却有坚实的颅骨加以保护。如果采用对等原则,似乎也应该把睾丸用一块圆圆的骨头保护起来——当你挂着一付金刚不坏的家伙来回巡行时,就会显得霸气很多。可现实中睾丸几乎毫无保护,只用一层吹弹可破的薄皮随意包裹了一下,简直就是不设防地带,以至于有些粗心大意的妇女抱着儿子上山游玩时,晃来晃去过于显眼的睾丸会徒然激起猴子的兴趣,结果被手脚麻利地一把摘走,就像在树上摘桃子一样方便。这样的悲剧不仅在山区上演,甚至在动物园铁笼边都有小孩被摘走了睾丸。
问题是,为什么自然选择会单独把睾丸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这个质疑是有道理的,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应该好好收藏,而人类却把睾丸赤裸裸地挂在外面,就像是富翁把鼓鼓的钱包随手挂在外面一样,令人不可思议。
有人或许会说,难道睾丸外挂不是为了方便抚摸的吗?
不能简单地将这个答案斥责为可耻,因为那确实是可以抚摸的东西,但我们需要全面考虑生物学问题,而不只是聚焦男女情色。放眼动物界我们会发现,外挂睾丸的被抚摸功能并没有普适性——很少有一条狗会亲密地抚摸另一条狗的睾丸。
那为什么单把睾丸挂在外面呢?
答案说穿了很简单,首先,前面提到过的各种花花绿绿的理论表明,睾丸“必须”挂在外面。其次,睾丸“可以”挂在外面。其他内脏,包括肾脏在内,不被挂在外面,是因为它们“不可以”挂在外面。
睾丸可以挂在外面的主要原因在于,它不是生存必须的器官,而只是一件生殖器官。摘掉睾丸的人不会立即死去,相反,还可能活得更长一些。中国历史上独特的人群——太监,已经作出了活生生的示范。太监的平均寿命远远高于皇帝,明朝的太监萧敬历经六朝,足足活了九十岁。而皇帝的长寿名单中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排名第三的宋高宗赵构活了八十二岁,却是得益于阳萎。
由此可见,睾丸这东西,不但不是生存所必须,甚至对生命有害。这样一说,我们似乎可以为了追求长寿而摘除睾丸,或许世界上将因此而诞生一个新的行业,足可与女人的美容整容业一较高低,那就是睾丸摘除业。
但当前的问题在于,动物的任务不只是生存,还需要生殖,当人工子宫和工厂化生殖没有形成产业之前,睾丸仍是必不可少的器官。机体并不会过分嫌弃睾丸,如果所有睾丸都可以被轻易摘走,甚至在跑步时就掉了一地,那么人类将很快灭绝,所以睾丸虽然被挂在外面,事实上也受到了适当的保护,它有一层隐形防御罩,虽然不像铁布衫那样坚固,却能实实在在地起到保护作用。
那个隐形的保护装备就是敏感的疼痛——蛋疼的根源。
你只要用中指轻轻一试就会发现,用同样的力量弹击头部和睾丸,睾丸带来的痛感要明显强于头部,男人为此制造了一个专用词汇:蛋疼。这个词之所以流行,甚至连女性也开始使用,说明大家已经形成了普遍共识——蛋,确实很容易疼,那是一种重要的警告,提醒主人及时逃避危险,以免成为无蛋人士。
所以,蛋疼其实是机体对睾丸外挂的重要奖励。
那么其他器官为什么不挂在外面?
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其他器官不能挂在外面。
虽然我们猜测丐帮的九袋长老可能威风八面,但谁要真的把所有内脏都挂在外面,那就不是威风的问题了,反将遭到致命的威胁——随便被对手摘走心脏就会招致不可挽回的损失。所有不被挂在外面的器官都有着同样的特点,失去它们就将导致死亡——心脏如此,肝脏如此,肾脏更是如此。没有了心脏无法供血,没有了肾脏无法排毒,但没有了睾丸,除了短暂的疼痛以外,身体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健康的生活仍将继续,只是少了一丝色情的需要。
看来,这就是人类睾丸的宿命,而且短期内不会改变。
当然,任何事物都有好坏两面,外挂的睾丸虽然有蛋疼的危险,但同时也会因此享受到轻柔抚摸的待遇。而深藏不露的心脏和肾脏,则永远只能在黑暗中冷眼相看,偶尔默默妒忌罢了。
怎么样,你羡慕你的睾丸吗?
如果你有的话。